第81章 第 81 章 大嫂怀了
这两日秋高气爽, 每日不必热的气喘吁吁。趁着天气不错,他俩想把地窖里剩下的鸡蛋散卖。又赶上鸡蛋涨价,县里原本卖六文, 现在卖到七文,也能赚点薄利。
除了三两一钱, 手里还有一些散卖的零钱。如此算下来,一共攒了四两五钱。四两放在匣子里不动,留五百文在身上, 足够吃喝。
到了过年,还能再卖一批公鸡。用卖鸡的钱置办年货, 给爹娘交公中钱, 他俩手里还宽裕。
一想到过上好日子, 干活都有劲, 贺尧川把鸡圈打扫干净,想和夫郎多待会儿, 转身进了灶屋。
林榆打开一包烧鸡,刚出炉的烧鸡烤的兹拉冒油, 香味四溢。
孙月华站在一旁, 闻见味皱紧眉头, 跑到墙边吐了。
“今天才烤的, 没臭啊, ”林榆凑近闻了闻,确定是香的。他端碗热水给大嫂, 孙月华喝完好多了。
“就是没胃口,这几天都这样,”孙月华吐的眼泪花花,不想站在灶屋了, 闻见味道就难受。
林榆赶紧把烧鸡放回去,出去道:“我和大川还买了果子饮,用石榴和紫苏叶榨的,晚饭给你倒一碗,喝了压压恶心。”
一家人吃鸡,让大嫂在旁边看着,林榆不好受。还有糖渍梅子,他给大嫂拿了,孙月华捏一颗含在嘴里好受许多。
贺尧川在旁边看见,则是赶紧去地里,和他大哥说这件事。
他觉得大嫂像是病了,病的还不轻,不只是没胃口那么简单。
贺尧山火急火燎,扔下锄头想跑回去,这几天急的嘴角都冒泡,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拖去医馆。
“我借你的骡车,现在就带月华去县里。”
“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拿去用便是。”贺尧川帮他套板车,车上放了垫子,坐着不颠簸。
周淑云紧跟在身后,拍了傻大儿一巴掌,把骡子栓回去,“隔壁村就有郎中,何必大老远去云溪县。”
“那怎么行,云溪县大夫医术好。”贺尧山摇头。
明明是儿媳妇病了,周淑云却抿嘴笑笑,“听娘的,你就别操心了,我带你媳妇去刘郎中家看一眼,晚食之前就赶回来。”
“榆哥儿,晚上炒一盆菜,不是还买了烧鸡,你大嫂吃不得,吃食做清淡些。”
林榆探出头,又点点头,想关切问两句。
贺尧川摸摸他夫郎的头,把小夫郎按回去,“你看娘乐成这样,就知道没大事。”
傻乎乎的夫郎太单纯,哪能看懂这些,贺尧川看懂了。他说没事,林榆真就信了,美滋滋开烧鸡去。
两只鸡腿爹娘吃,一对鸡翅给小溪解馋,林榆和贺尧川捏着干香的鸡爪,啃的只剩骨头,把旺财和花花馋的口水流一地。
“忘买酒了,让爹、大哥和你下酒喝。”
“无妨,果子饮也挺好。”
贺尧川又笑着道:“家里养了几十只野鸡,我们却连野鸡肉的滋味都不知道。第三窝鸡索性留两只,过年杀了吃。”
庄稼人一年忙到头,最期盼的便是过年,桌子上有酒有肉,有鸡有鱼,那就是好日子。
林榆赞同:“做成叫花鸡。”
贺尧川笑了,他的夫郎就是一只小馋猫,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下意识说出来:“小榆怎么比花花还馋。”
林榆哼一声,不理他,回灶屋切烧鸡。
余下的烧鸡还剩很多,鸡胸脯那块肉最多,皮烤的酥脆色泽油亮,肉质细腻鲜嫩,连着脆皮片成薄薄的肉片子备用。
“先点火,我烙几张薄饼,等娘和大哥大嫂回来就能吃。”
贺尧川转身一看,柴火不多了。他去后院柴棚扛了一捆,路过柴房时,看见吴慧躲在窗子后面。
她被打怕了,神智都不太清醒,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当成周秀才来了,只哭着把自己抱起来。
贺尧川站在院中道:“周秀才被我狠打了一顿,现在不敢过来,你可以出来见见太阳。”
终日把自己关在柴房里,人都要关病了。
岂料吴慧连周秀才三个字都听不得,唇色苍白哆哆嗦嗦,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是躲进被子就不会被打。
林榆:“一会儿进去送饭,我跟她聊聊。等娘回来,再让娘多和她说话,她只对娘没有防备。或者让小溪去,小溪是娃娃,她不会害怕。”
一边说,林榆翻进菜地,摘两根黄瓜,再拔三根大葱,黄花和葱切成丝,混着鸡肉圈饼吃。
黄昏日暮下,三个高高兴兴的身影归来。
林榆推开门迎上去,“娘。”
周淑云笑着答应一声,赶忙道:“快,快去搬个凳子,让你大嫂坐着休息休息,走路走累了。”
三个人分明看病去了,却是笑着回来,倒把林榆看愣了。
他听话地搬来凳子,担心问道:“大嫂,郎中怎么说,你生了什么病?”
贺尧川从身后来,眼皮一跳,赶紧抱着他夫郎捂嘴。平时挺机灵一个小夫郎,这时候怎么就憨憨了。
贺尧山和周淑云只管笑。
孙月华脸上羞涩,捂着嘴道:“没生病,等以后轮到你,你就知道了。”
林榆才不想轮到他呢,他都看见了,大嫂一个劲吐,烧鸡都吃不下。他不能接受没有美食的日子,一天都不行。
他不死心,想问问。
周淑云笑的肚子疼,“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被林榆捏着袖子追问,没办法,周淑云才说:“你大嫂怀身子了,这是在害喜。”
林榆懵了一瞬,就……就怀了?
大嫂肚子里揣了一个崽崽?
他跑过去左看右看,怎么都不像是怀了,肚子平平坦坦的。
孙月华拉着林榆的手,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肚子上,这种感觉十分奇妙。“郎中说,还不到显怀的时候,要等他长几个月。”
“榆哥儿,你要当阿嬷了。”
阿嬷是村里小辈对年长夫郎的称呼,林榆还没缓过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抓着贺尧川上蹿下跳,琢磨给孩子买什么礼物。
贺尧川也笑,关起门来他问:“这么喜欢孩子?我们也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你想怎么抱怎么抱。”
林榆睁着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眼看他。他知道,小哥儿能生孩子,他现在是个小哥儿,就有怀崽崽的可能。
林榆笑容渐渐淡去,他有些慌,还有些害怕,唇色都白了。
见夫郎吓到,贺尧川仓皇无措,顿时语无伦次:“你别怕,也不是非得现在生,以后都行。”
林榆埋在贺尧川怀着,声音瓮瓮的:“我试试。”
试试从心里上接受,林榆鼓足了勇气。
晚上吃烧鸡,肚子里饱了,林榆吹灭烛灯,拉着贺尧川上床造娃娃。
他想好了,他不愿意生。但如果是大川的,他就愿意了。
落下的床幔里,笑意未停。
秋意浓浓的山中,也有很多新鲜的山货,是春夏两季都吃不到的。竹笋一茬一茬冒,雨后的菌子新鲜繁多,深山里的野柿子红了,高高挂在枝头。
薄雾未褪,村里的妇人夫郎结伴上山,背篓里已经收获满满。
周淑云早上进柴房,看一眼吴慧,小姑娘缩在墙角把自己裹起来。
“你跟我一起,去给你娘上上坟,让她瞧瞧你。”
听到娘,吴慧的眼睛有了光亮,她摇摇头:“我这样,娘看见会伤心。”
周淑云拉她的手:“孩子,你娘在天上,早该看清了。你如今在我们家,去坟前给报个平安,你娘才叫放心。”
吃了早食,周淑云带吴慧出去。
出门前还叮嘱:“山里雾大,路上泥泞打滑。榆哥儿你和满哥儿捡君子放心,家中无事,让大川跟你一起。”
林榆笑笑,贺尧川他巴不得。
贺尧川也偷笑,都不用他娘说。
看的孙月华也想去,但她现在有了身子,不能乱跑,只好道:“你们多捡些,我就不去了,等你们捡回来吃现成的。”
溪哥儿到了秋冬爱睡懒觉,林榆没叫醒他。他和贺尧川背上背篓,先去张家敲门。
杜满满一听林榆的声音,有些高兴。张家正在吃早食,公婆都没下桌,他不能先走。
张大娘笑笑说:“只管去,我们不讲那些规矩。你和老大别往深山林子里跑就行,跟着大川他们。”
张家日子慢慢好过,两兄弟都肯吃苦,挤出一点时间都要到处做工,手里攒了银子,桌子上隔三差五就有鸡蛋吃,老两口身子骨都好了。
杜满满挽着林榆胳膊,他俩走前面,张大和贺尧川说县城的事情。过年前要攒钱买年货,他想问问贺尧川有没有门路。
他能吃苦,除了不会认字算账,什么力气活都能干。
贺尧川让他等两天,问问陈老板那边需不需要人。过年前后对于游商来说,正好赚生意。上次听陈老板说,商队的力夫走了,正缺人手。
“我帮你问问,只不过跟着商队要东奔西走,在家时间就少,你舍得把满哥儿留在家中?”
张大笑容维持不下了,他家满满乖巧懂事,他自然舍不得。但是为了一家人有口饭吃,只能如此。
“我不在家的时候,让你夫郎陪陪他,他一个人不行的。”别的不说,满哥儿关起门来爱哭,就这点他就不放心。
贺尧川答应了。
林榆今天身负重任,要采自己那份,还要采大嫂那份,君哥儿肚子也大了,走路都不太方便,也要给他摘些回去,他忙着呢。
“怎么都有宝宝了,就我没有,”林榆手拿镰刀,挥砍路边的野草,情绪都发泄给无辜的草了。
贺尧川拦着他,眼里都是笑:“草都怕你了。别急,娘都说了,小哥儿比姑娘怀的慢,总是会有的。”
林榆懂,虽迟但到,是这个道理。
“大川,”林榆恨铁不成钢:“你要多多努力。”
说完,林榆追上前面的杜满满,只留贺尧川在后面。贺尧川笑了,夫郎的眼神,是在抱怨他不行吗。
这可要不得了。
第82章 第 82 章 采菌子
四人越往深山走, 林子里湿气越大,周围云雾缭绕,冷气顺着呼吸进入肺腑。
“还是山下暖和。”贺尧川搓搓手。
张大应声:“可不是, 到了冬天,就这片高山积雪最多, 打柴的人上不来,一脚一个雪印,连野物都看不见几只。”
地面苔藓腐木遍布, 林榆和杜满满手拉手走。倒塌的巨木挡在前面,他们身高不够过不去。
贺尧川走在前面, 林榆喊他一声, 他便掉头走回来, 看见小夫郎被腐木拦住, 两条腿不够长踩不上去。上面还有湿滑的苔藓,林榆探出脚尖试了试, 又不敢采。
“我过不去,”林榆委屈的说。
贺尧川爬上巨木, 先是站着笑了笑, 笑的前仰后翻, 他夫郎实在是矮。
林榆其实不矮, 一米七的个头, 是贺尧川太高了。
“我不要你了,我自己过去。”
贺尧川觉得惹事了, 赶紧憋住笑,伸出双手:“你别动,当心摔了,我抱你过来。”
他双手一抬, 抱着林榆的胳肢窝,像抱小孩似的,一提就把人带过来了。
杜满满还在后面,贺尧川是不可能拉他的,他回头大声喊:“张大,你还要不要你夫郎了?!”
张大猛回头,他夫郎孤零零站在那里,双手抓住背篓看他,他也赶紧跑过去。
他们走的很远,沿途做了记号,这样不会迷路。这种深山的腐木没人要,抬回去烧柴太费力气,就让它们倒在这里。
到了一处缓坡,山里雾蒙蒙的,像是在下雨,高深的林子看不见太阳,却是菌子最多的地方。
“满哥儿你看,有一朵羊肚菌,”林榆把背篓放在地上,走过去扒开松针,菌子破土而出。这一丛有三朵,都被林榆摘下来。
他扔进背篓里,里面已经装了木耳,是刚才路过的腐木上生长的。拿回家晒成木耳干,想吃的时候泡两朵,炒肉片子最香。
杜满满手里攥一把鸡枞菌,看见枯叶下冒出一朵松茸,他小心翼翼揪出来,不敢弄坏了。
“县里人爱吃菌子,这两日价高,一斤就能卖六十文。我想多采几朵,带去县里卖。榆哥儿你家卖不卖?”
“就不卖了,给大嫂和君哥儿一分,也不剩多少,晒干留着自己吃。”林榆揪了不少木耳,他偏爱这个,吃起来很脆。
杜满满点点头,榆哥儿和大川哥条件好,不用想着赚钱。他想卖出去,赚几十个铜板,能给家里买肉吃。
“我帮你问问陈老板,他们商队收山货,菌子又很受欢迎,应当不难卖。若是价钱合适,你们也不必跑一趟,还少了被人砍价坑骗的麻烦。”
“嗯嗯,”杜满满眼睛亮亮地看着林榆,满眼写着膜拜,他想抱抱林榆。
林榆给他抱,两人张开双臂贴在一起。
贺尧川在树后看了又看,转头对张大道:“你夫郎怎么总喜欢抱我夫郎?”
“这不好吗?”张大疑惑着摸摸头,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晌午的阳光从树冠照下来,他们的背篓装满了,林榆又掏出小麻袋,他要把整片山都采完!
沿着记号往回走的时候,四人都收获满满。
远山秋叶枯黄,林榆脚下踩着柴胡叶,等雨后太阳晒几天就能收柴。山坡上还有几朵野菊花,成了秋日的一枝独秀。
林榆摘进背篓,带回去晒干泡茶喝。
野柿子没看见,拐枣树被林榆发现一颗,十分高大粗壮。他尝试爬上去摘,树干太光滑,没爬成功。
贺尧川从后面追上来:“你想吃?等回去扛梯子来打。这里离家不过一炷香时间,不算太远。”
拐枣吃起来有香梨的味道,若是树长的好,汁水比蜂蜜还甜,甜中伴随一点点涩味,酿酒做糖都不错。
“嗯,多摘些。近来有人杀年猪,买些猪肺回来,用拐枣炖汤喝。”林榆又馋了,分明昨天才吃过肉。
村里哪有这么馋的夫郎,他擦擦嘴角,不能想了。
贺尧川笑笑,他赚钱不就是为了给夫郎花。要真想吃,他能见天儿往家里买,只要林榆吃不腻。
不过买肉吃不划算,一头猪到了杀猪匠手里,转手就多卖五文钱。贺尧川心里有了念头,道:“咱们手里有银子,明年不如养一头猪,再无需去镇上买。”
一听要养猪,林榆眼睛亮刷刷的。
“真的?!我们自己养,每天都能吃肉了?”他有些高兴,还反复确认。
一看夫郎喜欢,贺尧川没有犹豫,点点头道:“家中田地不多,爹娘平时都不忙,能帮着伺候猪崽。我们养鸡也不是时时刻刻忙,抽空煮猪食应当没问题。明年是红红火火的一年,家里有鸡有猪,日子稳下来。等大嫂一生,还要添个娃娃,家里可要热闹了。”他笑着说。
听贺尧川说着好日子,林榆嘴角弯弯。
回到家,孙月华和小溪都跑出来看,菌子各种各样,只看着就能想起鲜味。孙月华迫不及待挽袖子:“我烧锅热水,把菌子洗洗,晌午炒一盆,余下再晒干。”
她闻不得肉味,连鸡蛋都觉得腥,只有山里的鲜货能吃两口,可不得积极。
“家里就你和大嫂在?”
溪哥儿没睡醒,打哈欠揉眼睛:“爹爹和大山哥哥去地里了,娘和慧姐姐还没回。”
吴慧亲娘的坟就在村子里,走几步就能到,没道理去一上午,林榆觉得奇怪。
转头一想,她娘爱窜门子,说不定去堂叔母家摆龙门阵,也可能去王家看君哥儿。
还没想完,贺尧川皱着眉头从鸡圈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公鸡。
“山上滚了落石,这只鸡偷溜出去,被石头砸中,多半活不成了。”
鸡圈靠近后坡,之前林榆和贺尧川做了一面挡墙,能挡住部分石头。但鸡圈外面没有挡墙,石头只能顺着山坡滚下来,虽然砸不到房子,落在鸡圈旁边也是一个问题。
“算它倒霉,”林榆甩甩手上的水过去看,鸡都奄奄一息了,“后坡毕竟不适合养鸡,之前下雨冲过一次,找时间重新砌一次墙。”
他俩还想过重新建鸡圈,就建在平坦的山林里,不必担心暴雨落石,鸡还能在林子里跑。
不过买林子是一笔费用,重现建圈买砖又是一笔费用。现在手里只有四两银子,还是慢慢发展小本生意,等营生做大再考虑这件事。
贺尧川从山后回来,麻袋里都是拐枣,林榆洗了一碗,和大嫂小溪坐在廊下吃,甜滋滋的,眉眼都有了笑意。
院门平时虚掩着,几人正对门口晒太阳,木门忽然被推开,一人猛冲进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
定睛一看,才是张二。
“大川哥!”张二神色着急,赶忙道:“你快去村口,周婶子被外村的人堵了。我大哥在村口帮忙,叫我来找你!”
贺尧川目光沉下,攥紧拳头夺门而出。
林榆赶紧抓根棍子塞过去,“你先去,我找爹和大哥。”
有棍子在手里,打架才不会吃亏。
贺尧川不回头地往外走,出了院门一眨眼跑远。
“我跟你们一起,”孙月华也着急,顾不上洗菌子。
林榆拦住她:“大嫂你就留在家中,小溪也别去。你怀着身孕,去了娘和大哥都担心。也不一定有事,村子里都是自己人,总不会被外人欺负去。”
说完,林榆左看右看,找到一把柴刀,哆哆嗦嗦提在手里往外跑。
村子口,两方人剑拔弩张。
一边是周秀才他娘带来的亲戚朋友。
一边是本村的年轻汉子和妇人夫郎。
周淑云把吴慧护在身后,旁边还有方花婶子和赵慧,村里其她妇人都来了,脸红脖子粗地吵。
“我呸!你家儿子好好的秀才不当,偏去当猪狗不如的禽兽畜生,跑去暗门子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要脸的,还敢回来卖妻,叫你们先王老子知道,要气的从祖坟里爬出来,一家子臭茅坑里的腌臜货,老娘看一眼就恶心。”
周淑云一手护着吴慧,嘴上还不忘骂人。
“你骂谁呢!再骂一句试试,我撕烂你的嘴。”周秀才的老娘秦翠花站着,她儿子被贺家的打了,现在都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她这个当娘的,势必要来找场子。
等把这个扫把星带回去,看她不往死里弄。
吴慧脸色苍白,只剩一个劲哭。她不是没反抗过,刚被打的时候她也还手,换来是更重的毒手,那点心气被打没了。
周淑云才不示弱,这是在自己村子,必定都是维护她的,她阴阳怪气笑了:“谁儿子钻暗门子,我就骂谁。有的人呐,天生下来有爹生没娘养,这辈子亏心事做尽,叫他生儿子没□□!死了老天都不收!”
秦翠花冲上去就要打人,她叫了娘家兄弟一伙人,堵在村子口干架。
白云村人也不是吃素的,谁敢欺负贺家,那就是欺负全村人,当他们村子没人了?
“兄弟们抄家伙,把这群下三滥打出去。”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冲上去,两边人都扭打起来。张二夹在中间,他不打妇人,专挑秦翠花她哥的下三路痛殴。
周淑云赶紧把吴慧推走:“快!你快回去躲着,有婶子在,没人敢把你带走!”
话刚说完,贺尧川来了,身后跟着林榆贺尧山和贺长德,一看林榆拿着柴刀,周淑云一哆嗦。
这小哥儿,可真行!
原本打的不相上下,贺尧川他们一来,瞬间拉开距离。
林榆第一次见识汉子们打群架,他有些怕,唇色都白了。但还是举着柴刀,哆哆嗦嗦站在吴慧前面。
周淑云带着一群妇人夫郎捡石头砸。
“滚出去,以后再敢来,打断你们狗腿!”贺尧川一棍子捣在秦家兄弟肚子上,又一脚踹过去,直把人踹出村门。
秦家兄弟躺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惨状和大外甥如出一辙。
秦翠花忙扑上去,趴在两个哥哥身上哭天抢地:“没天理啊,抢了我家儿媳妇还要打人,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百姓告官不是易事,她仗着儿子是秀才,这些年在村里拉帮结派,偶尔没钱就带着娘家人收保护费,今天打架拉人,也是威逼利诱的把人喊来。
等家里扫把星卖个好价钱,能少了他们的好处?
这下人没抢回来,两个哥哥反被打残,叫秦翠花如何不恨。
白云村人一听告官有些怕了,动手不是,后退也不是。
吴慧站在林榆身后,眼里的悲伤渐渐没了。
她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蛇一般,直勾勾盯着秦翠花,牙齿在舌尖咬出鲜血。
林榆不设防,手里的柴刀忽然被夺走。
“老不死的,你要去告官,不如我先死了!再把你们全家畜生都杀死,叫你们下黄泉也天打雷劈,大家一起死了干脆!”
吴慧疯了,她一刀劈向秦翠花,泛白的刀光倒映在秦翠花瞳孔里。
秦翠花尿了。
秦家人尖叫着四散躲开,没人管秦翠花的死活。白云村人担心真的闹人命,几个汉子赶忙夺刀。
想夺却无从下手,那可是刀啊。瞧着吴慧的样子,像是真的疯了,谁要是挨一刀,就够半辈子受的了。
最后还是贺尧川拦住她,吴慧砍的没有章法,被他趁机拿下。没了刀,吴慧大哭悸动,腿一软倒在地上。
第83章 第 83 章 帮吴慧
周淑云哎哟一声, 拍拍大腿叹气:“这孩子,怎么就如此冲动,为了秦家那群畜生赔上性命, 那是不值得。快,快跟婶子回去。”
吴慧神色麻木, 泪渍还没干透。像是失了魂,她推开周淑云的手,“我不能连累婶子。”
秦家被打, 势必要去告官。她就该走的远远的,等官差找到, 只罚她一人就好。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你娘要是知道了, 看见你这样, 该有多伤心。听话,快回去。”
周淑云把人拉起来。
贺尧川带着一群汉子, 手拿麻绳把周家村的人捆了,一并扔出村外, 谁再敢来闹事, 就是找打。
棍子上沾血, 带回家里不吉利。大嫂是有身子的人, 更怕冲撞什么, 贺尧川就地点把火,把棍子烧毁。
林榆蹲在他身旁, 两人眉心都是浓浓的愁意。
贺尧川盯着火堆看,沉声道:“秦家肯定不会甘休,我觉得他们要告官这事是真的,到时候公堂一对峙, 我们并不占理。”
周秀才买卖良家妇女,确实触犯律法。不过他们也犯了聚众斗殴的罪。若是县官偏袒秀才,这件事就成了他们的错。
林榆一想:“也不是没有办法。”
贺尧川看向他。
林榆道:“他家敢告官,无非仗着秀才的身份。我们也找秀才,找的越多越好。最好让县里的读书人都对秦家口诛笔伐,让所有人都知道,周秀才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人心往那边走,公道自然就偏向谁。”
眉间愁绪顿时消散,豁然开朗似的。
贺尧川看着林榆,眼底都是笑意,“我夫郎聪明。”
“还用说?”林榆眉眼弯弯,拍拍手上的灰起身,他俩牵手往回走,林榆又道:“要办事,还得花银子。”
秀才是既风光又穷,维持着读书人的体面,兜里实际没几个钱。他跟贺尧川要雇人办事,请秀才吃饭说情,还要送些东西。
还不能说的太直白,只说不公平,请这帮人主持公道。既全了他们穷困的窘迫,又显出他们的正义和清高。
现实就是这样,真想一分钱都不花就请人办事,没一个人肯来。
这个道理贺尧川懂得。
周淑云也听明白了。
“你们等等,”周淑云转身进卧房,在柜子里一阵摸索。“这是二两银子,你们看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取来。”
她平时节俭,钱都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这些银子是好不容易存下来的。
只帮这一次,算是还了吴慧亲娘的情分。以后吴慧的日子是好是坏,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说尽心了。
“足够用了,”林榆和贺尧川收下。
回房里,林榆和贺尧川私下添了一两银子。
……
山色寂寥,林榆对坐门口吸柿子。
野柿挂在枝头,他比鸟儿先吃一步。早上进山收柴胡叶,发现一株柿子树,林榆当即爬树去摘。
树枝太脆,咔擦一声,他从树上摔下来,手里还捏着一个。
幸亏地面有柴胡叶,他摔了不觉得疼,拍拍灰就起来。
贺尧川先生气了,“不是有我吗,何需你自己动手?树这么高是给人爬的吗?山里的枝子干脆,你不是不知道。若是出了意外,我又没及时赶来,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林榆委屈加心虚。
“不气了大川,下次叫你就是,”他踮脚,在贺尧川下巴亲亲,蜻蜓点水一下。
贺尧川神色缓和,只是仍然不说话,看上去还在生气。
林榆又亲,山里没人,他啵唧一口印上去,使劲解数撒娇耍赖。
“这次就饶过你,”贺尧川眼底偷偷藏着一丝笑,等夫郎亲够了,他才搬来梯子爬树,把柿子都摘下来。
还剩几颗没熟的,贺尧川留在树上,也给山里的鸟雀留一口吃食。
摘的不多。一共八颗,林榆拿回去一人分一个,吃的满嘴都是黄澄澄的汁水,别提多香甜了。
吴慧在贺家住了几天,精神气恢复不少,好歹有个人样。有力气的时候,就帮忙做饭打扫,或者拿斧头砍柴。
周淑云原不要她做,她却不愿意,只觉得在贺家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
下午的时候,陈老板带着商队的人来了。
“攒了两百颗,能出栏的公鸡有十四只,照之前说好的价钱,五文半卖您。”林榆和贺尧川把鸡蛋搬出来,箱子都叠加在一起,数目很清晰。
他又问:“陈老板,你们商队还收山货吗?几天前采的菌子,都晒成菌干,还有山里的核桃榛子,村里好几家都有,凑起来能有三十斤。核桃没去外壳,都是新鲜的。”
陈老板正带着手下的人数鸡蛋,只每箱看一眼,林榆做事他放心,不会有滥竽充数的,因此没有细看。听说有山货,他也来劲了。
“县里正缺,若是有新鲜的只管拿来。不过要分两次,你也知道,队里的力夫刚走一个,人手还缺,等过两日再来。”
他们是游商,常常东奔西走,本就不好招人。前几日好不容易招了两个,不是嫌弃太累,就是偷奸耍滑,他索性全辞退了,宁缺毋滥为好。
林榆眯眼一笑,话张口就来。
“这不巧了,我们这里就有人找事干。是个勤恳实诚的,人也机灵。陈老板要是不嫌弃,我把他叫来给您看看?不合心意也无妨,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
陈老板思索片刻点点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年底又是最忙碌的时候,有时候就连他也要帮着卸货。
贺尧川去喊人,张大和张二正从山上砍柴回来。听说差事有了着落,张大赶紧放下柴,跟着贺尧川回去。一见陈老板,他有些紧张,擦擦手上去握手说话。
陈老板打眼一看,是个壮实的年轻人。说话也算机灵,至少不会怯场打哆嗦。又问他干过什么,愿不愿意跟商队走。
商队的情况,贺尧川跟张大提过,他都了解清楚,直接点头说愿意。累虽然累,至少有个稳定的户口的差事。
以后不用担心养夫郎和二老,家里有弟弟在,田地也有人照料。
当着林榆和贺尧川的面,陈老板先把话说清楚:“平时吃住都在商队,谈不上多好,能保证不饿肚子,每月三天休假。工钱五百文按月结,每做一年涨五十文,逢年过节送米面肉。”
寻常力夫一月也才四百文,张大哪有不同意的,当即表示同意。
林榆想留陈老板和商队的人吃饭,陈老板摆摆手婉拒了,他们还要赶着去下一个村子。
两百颗鸡蛋,按五文半的价钱卖,进项一两一钱。十四只公鸡,给陈老板拿了八只,一共是六百四十文。余下四只送五味斋和客栈,还剩两只,他们自家留着吃。
各家的山货林榆帮忙卖了,今年的菌子价高,按六十二文一斤收。核桃榛子还是往年的价钱,二十五文一斤。
“赌坊的生意谈好了,”贺尧川道:“陈老板说,年前赌坊那边不要鸡蛋,等年后开春再送。若是鸡养的足够,也能送两只,赌坊老板自家想吃。”
林榆数数圈里的鸡,点点头道:“年前就是想买,我们也供不上来。这两日天冷,母鸡下蛋越来越少。冬日的鸡蛋便不卖了,留着我们自己吃。”
家里人多,老的少的都该补身体。最重要的,大嫂怀孕了,林榆想多给大嫂留几颗。
等陌生人走完,吴慧才探出头,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扫帚就帮林榆打扫鸡圈,比他俩自己打扫的都干净。
林榆走过去道:“明天要去县里寻几个秀才,你明日和我们一起,到了也别怕,只管将遭遇说出来,叫他们为你写状纸诉冤屈。”
吴慧嘴唇哆嗦,眼眶热意滚烫,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只哽咽地点点头,抬起袖子擦眼泪。
今天进账一两九钱,林榆把这月的公中钱交给周淑云,余下一两五钱不动,全部攒进箱子里。
因为帮吴慧请秀才打官司,他俩私下添置一两,存银仍然是四两多,对林榆来说足够了。
钱慢慢赚总会有的,天底下就没有赚的完的钱。
秋冬闲下来,林榆起锅烧水。
他要给自己洗刷刷。
丝瓜瓤在贺尧川身上磨软了,林榆用着正合适。他把热水倒进桶里,再把桶提进澡房。
林榆脱白白,探出脚尖试试水温,很合适。他坐进去喟叹一声,热水包裹身体,舒服地想睡觉。这不是泡温泉,林榆没有真睡,不一会儿水温下降,他冷的一哆嗦。
“大川,续水!”林榆扯嗓子一喊。
高大的身影破门而入,贺尧川把一桶兑好的热水倒进去,他夫郎又开始享受了。
“我给你搓搓。”
贺尧川装的心无杂念,一双眼悄悄从头看到尾,肉最多的地方一览无遗。
林榆:……笑笑不说话。
他怀疑大川想用丝瓜瓤报复,也把他搓成一只大红虾。
他这只虾把自己蜷缩起来,倒真像泡熟的样子,白里透粉,一幅任君享用的模样。
贺尧川喉结滚动,心里手里都在发热,他捏一颗澡豆搓开:“听闻百花铺有带香味的澡豆,你若是喜欢,明日买一盒回来。”
夫郎的背很白很干净,一点污垢都搓不出来。贺尧川手掌贴上去,只摸到细腻光滑的肌肤。这样的皮肤,他连丝瓜瓤都舍不得用,怕把小夫郎搓坏了,一边用手搓,一边按摩。
林榆眯着眼,显然是舒服了。
今天天色太晚,林榆来不及洗头发,等明日从县里回来再洗。他刚穿上里衣,连外衫都来不及披。
忽然天旋地转,林榆被贺尧川打横抱起来。
他惊呼一声,小声道:“这是在外面。”
“无妨,”贺尧川眼里滚动着浓浓的欲///念头,声音低哑道:“他们都睡吹灯睡了。”
贺尧川破门而入,待关好门窗熄灯后,把林榆轻轻放在床上。
第84章 第 84 章 告官
青山书院外, 散学的学子三两成群,手持书卷交谈甚欢。
“哐当!”
四面八方忽然一阵敲锣,一声比一声更高亢, 吸引学子的注意,就连书院看门小厮也忙不迭跑过来。
对面站着一对夫夫、一个姑娘。地面一块巨大的木板, 上面三行大字:
“周家村周秀才周鹏,逼良为娼卖妻杀子,罔顾礼法丧心病狂。”
……
林榆花六百文买了一刀纸, 把纸裁成一百份,每张上面都罗列周秀才的恶行, 要让大家都传阅。
又找五味斋借了铜锣, 丁老板一听吴慧的遭遇, 才知道竟然有这么禽兽不如的人, 立马让店里的小厮帮忙抬东西。
他还认识一位先生,最擅长写状纸, 说完就跑出去请人。
林榆感动一瞬,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店里还有杀鸡剩下的鸡血, 林榆灵机一动, 用鸡血在木牌上写字, 看上去更像血书, 当然不能真用吴慧的血。
吴慧盯着几个字, 用力咬破手指,在上面落下指纹。
林榆怔愣一瞬。
“能行吗?”
林榆拉她的手:“来都来了, 就豁出去这一次。”
到了书院外,林榆和五味斋的小二哐哐敲锣。
贺尧川提气一喊,照着木牌上的罪行大声喊。
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半都是书院秀才。吴慧头顶戴白布, 手上还有血,一看就知道是苦主。
不等林榆先说话,几个秀才忍不住先问。
吴慧擦擦眼泪,“我要状告周鹏,背信弃义罔顾律法草菅人命。周家村周鹏和他娘秦氏联手打我,逼死我怀胎三月的孩子。还想把我卖了,给青楼女子赎身。我不堪受辱连夜逃出,却被秦氏带人追杀。”
殴打发妻是背信弃义,买卖良家女子是不顾朝廷律法,害死她孩子是草菅人命。
“你说的可真?”前排几个秀才忙不迭问,一看吴慧满手的血,也不敢不信。
吴慧心一横,什么都不顾了。她掀开袖子,露出疮痍和斑驳,让人无法直视。
几个年轻的书生不敢随便看姑娘的手臂,连忙撇开头躲避。但余光已经瞥见累累伤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个清楚。
他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林榆敲完锣,看人都齐了,他高声道:“周家仗着儿子秀才的身份,在周家村横行霸道,人证物证都有,他们带人闯进我们村抢人,张口闭口威胁恐吓。我们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却不肯受这种屈辱。各位都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士,我只想问问,又哪一本圣贤书中写规定,周鹏可以罔顾法律抛妻杀子?”
是啊,他们都是读书人,嘴上谈古论经,心里装着圣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周鹏坏了读书人的名声,败坏风气?
“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就该让他下大狱。”
“你只管告官,我们都给你做主!”
声浪一层高过一层,林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他有些哑然,提前准备的银子居然没什么用。
而周家村,贺尧山和张翠兰带着一群年轻力壮的,挨家挨户敲门。这些年谁受了周家的欺辱,就都别藏着掖着了。
跑了一圈,却没几家敢说实话。
秦氏作威作福惯了,好几年都没人敢管,连村长都管不了,他们这些穷苦的泥腿子,哪敢碰硬钉子。
嘴皮都磨破了,只有两个娃娃站出来。
给周淑云惊到,她忙问:“你们家大人呢?怎么只让你们出来说话?”
俩娃娃只有十二岁,脸色蜡黄肌肉如柴,比同龄娃娃都矮,他俩面面相觑,才敢开口:“婶子,我爹娘都不在了。秦氏想低价买我家田地,我爹不肯,她就叫人围在我家门口,我爹气不过就……”
周淑云问一遍才知道实情。
周鹏一个小小的秀才敢这样,只因为认识了几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整日在欢云楼宿醉,周鹏替人考试作弊,那些富家公子就仗势放他好处。
乡里的泥腿子大字不识,又被欺负惯了,哪能想到告官这一层?
也不是没告过,还没走出村子,就被一群人围打,几个月都下不来床。
周淑云只得带两个娃娃回去。
他们满村找人的事,秦氏在家知道了,脸上惴惴不安。她赶紧收拾包袱,把躺在床上的周鹏扶起来。
“儿啊,你听话,娘先带你去舅舅家躲两天,等这件事过去你在回来。”
“起开!”周鹏被打到下不来床,这几日怨气连连。让他娘上门报仇,把人抢回头,这件事也没办成,叫他如何不气。
“有什么好怕的,钱公子和李公子肯定会帮我。这群刁民,倒时候让他们没好果子吃。”
秦氏无奈,又不敢刺激儿子,只道:“娘心里不安的很,你就听话,等躲过这阵风头就好。你不是想娶欢云楼的春月姑娘?只要你听话,娘就给你娶回来,还有你惦记的薛家小哥儿,让他给你做小伺候你。”
薛家是村东的,家里有个十六的小哥儿,容貌姿色清丽,周鹏只看一眼就走不动。一个村里的哥儿,竟比欢云楼的都漂亮,叫他如何不惦记。
偏偏薛家不肯,还把他和娘赶出来。
周鹏心里有气,想着哪天带人去一趟,他爹不得乖乖把哥儿嫁给他?
秦氏一说起薛家哥儿,周鹏才勉为其难答应。
他们赶紧收拾包袱,连衣裳都来不及多拿,坐上牛车就想离开。
刚到村口,忽然看见四个官差。
秦氏察觉不妙,赶紧掉头,只希望不是来找他们的。
后面官差怒吼一嗓子:“站住!”
他们手里带刀,秦氏和周鹏来不及反抗,就被反手抓住。秦氏手上带了枷锁,周鹏因为秀才的身份,只好捆了绳子带他走。
“吃了熊心豹子胆,知道我谁吗?”
衙役顺利办完差事,心里舒坦了不少,也懒得和他计较。只笑笑说:“知道,秀才嘛,见了县太爷都不必下跪的人物。”
“告诉你,我们沈大人手底下处置过的秀才没有一百也有十个,你算个屁!”
“你们放开我儿子。”
秦氏大声嚷嚷,被衙役一巴掌扇老实了。
对百姓而言,告官不是容易的事。要请人写状纸,还要找人作保。最重要一点,还得交银子。
告官一次交三两银,寻常百姓哪舍得钱。
云溪县县令沈穆匆匆赶来,只一看围堵的秀才学子,就知道不是小事。
还没坐稳,堂下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吴慧的控诉,秀才们议论,还有周鹏的抗议。县衙只开了两边侧门,围观的百姓全挤在侧门外。
师爷把状纸交上来,沈穆一看,顿时皱起眉头。状纸上罗列三天罪状,卖妻害子,还有欺压百姓,每一条都足够打板子严惩。
周鹏站在一旁,也觉得这件事不好办,扯开嗓子喊冤,“都是这贼妇人的错,他背着我勾搭男人,我气不过才、才冲动些,我好友都能证明。”
“你胡说!”吴慧浑身哆嗦,转头对着沈穆磕头,“他和他娘变本加厉的打我,连孩子也……”
沈穆有些头疼,抬手止住吴慧的话头。
而门外的秀才们安静下来,周鹏这么一说,他们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就怕被人当靶子。
也有几人道:“且不说是不是你媳妇的错,就算是,哪能轮到你动私刑,有没有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我看就是你心虚狡辩。”
两方争执不休,一边是秀才学子,一边是秦家的人。
沈穆脑子嗡嗡,头大的很。
他忽然瞥见堂下一个小哥儿欲言又止,便开口问:“你和状告人是什么关系?”
林榆正焦急望着门外,忽然被盘问一句,他站过去行礼。林榆不会古代礼仪,脑子一抽,双手抱拳。
沈穆:?又是一阵头大。
然后小哥儿开口说话却不卑不亢,字字珠玑,让沈穆正色起来,仔细听林榆说话。
林榆告诉他有人证,他头忽然不大了。
周淑云把两个娃娃带来,贺尧川也从欢云楼带来春月姑娘。
四个人证,两娃娃以及春月和肚里的孩子。春月捧着肚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怀孕了。周鹏脸色一僵,只觉得全身麻木。
她不肯来,贺尧川直接把她绑来。也是运气好,春月跟丫环出门买脂粉,正巧被他打听到。
春月不肯承认她和周鹏的关系,沈穆便说道:“既然没关系,那你腹中的孩子也和周鹏无关,以后周家无需赡养孩子。若是被本官查出,你与周鹏暗中牵扯瓜葛不断,按三倍刑法处置!”
春月脸色一白。
她不就想靠着周鹏赎身?要真是装作不认识,她的计划就全完了。
于是话音一转,把事情交代的一五一十。一旁的周鹏破口打骂,气极了要冲上去打人。
沈穆大怒,叫人把周鹏拖下去先打五个板子。等一阵惨叫过后,他才把人证叫来盘问。
周鹏急忙说自己也有人证,让人去请钱公子和李公子。等了半晌,只等到钱李二人说不认识他。
他腿一软,顿时瘫坐在地上。
沈穆心里有了决断,又看看外面围观的学子,决定判罚加重。这也是为了他的仕途,秀才学子影响力可不小,让这群人解气,他的官声传出去也好听。
“周鹏和秦氏为非作歹残害原配,欺压百姓罔顾律法,数罪并罚,二人各杖责二十,准允吴氏和周鹏和离,赔给陈家二十两银。秦家兄弟为虎作伥害死陈家两兄弟的父亲,捆了送牢里问斩。”
“即刻上报本州提学官,褫夺周鹏的秀才身份,以后不得参加科考。”
……
走在回村的小路上,林榆对贺尧川笑了笑,小声道:“我刚才和娘说,庆祝吴姐姐重获新生,在家里摆一桌席庆贺,有酒有肉,去吴姐姐祛霉运,娘答应了。”
贺尧川捏捏他鼻子,满眼笑意打趣道:“你是想给慧姐儿庆祝,还是自己馋了?”
林榆哼哼一声。
第85章 第 85 章 大川哥哥!
告官闹的沸沸扬扬, 大家都跑来贺家摆龙门阵,县衙什么样子,县太爷什么样子, 就想听个稀奇。他们都是庄稼地里的泥腿子,别说见县太爷, 好些人连云溪县都没去过。
周淑云嘴角扬起,打官司这件事,足够她得意一辈子, 等以后老了,还能给小辈讲讲, 这就是阅历和谈资。
她一高兴, 把家里不下蛋的母鸡宰了一只, 炖了一锅野山菌鸡汤。
林榆面前一堆鸡骨头, 他都吃撑了,贺尧川还不停往他碗里塞。
“可别嫌多, 秋冬养膘,到了冬天才不会挨冻。”贺尧川反正有各种借口和说辞。
周淑云笑笑:“吃吃吃, 都吃, 咱家可是办成一件大事, 值得庆祝。”
这样说说笑笑的场面, 对他们而言, 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子。
吴慧看着他们一家人,鼻尖酸涩, 眼角露出艰涩的笑。以前娘在的时候,她也有过一段最快乐的日子。
都说没了娘就是没了爹,她亲爹用卖她的银子娶了后娘,她就再没有娘家了。
险些忍不住眼泪珠子, 碗里忽然多出一块鸡肉。吴慧抬头诧异,是两颊鼓鼓忙着吃饭的榆哥儿夹的。
林榆眉眼弯弯一笑:“再不吃就凉了。”
吴慧怔愣一瞬,用力点点头,把鸡腿塞进嘴里。混着菌香和鸡汤汤汁,她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嘴里嚼着东西,就能忍住不哭。
周淑云从县里买了一罐花雕酒,全家人都倒了一杯,举杯相碰。一高兴,连贺长德都主动和两个儿子划拳。
去周家村找人,他也是参与了的。这一次过后,贺长德才隐隐约约觉得,腰杆挺起的好处。他平时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今天却第一个开口:“以前都怪我,是我做的不对,早该提分家的事,连累了淑云和你们,我也赔杯酒。”
贺尧川和贺尧山连忙站起来,他们怎么能让爹给他俩赔罪,这担不起。
他俩压根来不及阻止,贺长德一口就闷。
“这说的什么话,”周淑云道:“我们是一家人,总是互相亏欠,事事都要计较一二,那就不是一家人了。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往后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求个国泰平安全家康健,比什么都好。”
她大字不识别一个,却靠着几十年的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明白一些道理,那就是做人不能太计较,该松手的时候就该松手,拳头攥太紧了,自己也会累。
林榆最佩服他娘了,倒满一杯酒就碰:“娘,您好厉害!!我敬您!!”
一口闷!
贺尧川瞪大眼睛,感觉不妙,完了。
一旁的孙月华喝不了酒,只能以水代酒,也起身敬爹娘一杯。刚放下杯盏,脸上忽然吧唧一声。
醉酒的弟夫郎凑了过来。
“喂!”贺尧山猛吼一声:“你夫郎亲我媳妇干什么?!”
没等贺尧川控死,媳妇先瞪他一眼:“我们姑娘哥儿的事,要你管?”
贺尧山震惊,他温温柔柔的媳妇怎么说没就没。
林榆又菜又爱喝,喝多就撒手没。
想起上次的场面,连周淑云都有些怕了。她赶紧扒拉几口饭到碗里,端着碗回房,砰一声关上门。
贺尧山笑笑,带他媳妇也多回去。
林榆的目光看像吴慧和溪哥儿,对面一大一小面面相觑,默默转身离开。
只有贺尧川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大川哥哥!”林榆星星眼,朝自家老公扑过去,被贺尧川一把抱在怀里。
大川哥哥,贺尧川笑了笑,没压住嘴角。
寂寂的深山里,烛火渐渐熄灭。鸡群咕咕叫两声,闭眼栖息在架子上。旺财蜷缩在窝里,甩甩尾巴做起美梦。房梁上,猫儿花花来回踱步,回到属于自己的柴窝。
夜风阵阵,柴房门被轻轻推开。
吴慧被上包袱,悄无声息离家贺家。她回头看一眼,跪在地上俯身磕三个头。
她要回周家村。
周家。夜里没有点灯,四周死气沉沉。周鹏不是秀才了,这几天家里陆陆续续闯进村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周鹏和秦氏被打的血肉模糊,二十杖听上去不多,却足够让人皮开肉绽。
村里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柜子缸子都搬空了,他们就把周鹏和秦氏扔在地上,连床一起抬出去。
秦氏嘴里呼哧呼哧出大气,像是漏风的风箱,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看着人把家里搬空,她撑在地上爬出去,拦也拦不住。
秦家兄弟被斩首,再没人能管他们。她那两个嫂嫂呼天撼地,没了丈夫,想冲进来翻地契和银子,却什么也找不到。
秦氏藏的太好了,死活不肯说出来。她们没办法,家当禽畜又被周家村的人抬走,她们只能把周家唯一一条狗抱走。
杂乱的院里,秦氏匍匐在地上,她蓬头垢面,一夜之间像是苍老十岁,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伸出双手在空中掐着什么,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那双手忽然找到目标,秦氏啊啊叫着,双眼猩红朝门口的吴慧瞪去。
吴慧的出现,让秦氏的恨意一下落到实处。但是她没力了,甚至爬不出三步,就被吴慧避开。
“你活不得了,”吴慧嘴里呢喃一句,对着秦氏说话,她忽然笑起来,笑的很高兴。
秦氏忽然遍体生寒,她撑着一双烂腿往后爬,吴慧要杀了她,她要跑。
吴慧捋捋耳边发丝,慢条斯理道:“我不会杀你,我要看着你慢慢死。你们母子死的太快,不够我解心头之恨。”
多看秦氏一眼,她都觉得恶心想吐。至于周鹏,吴慧咽不下这口气,看着床上昏死的男人,又让她想起在周家经历的一切,一瞬间分不清是解脱了,还是她死前做的梦。
听说做梦感觉不到疼,吴慧转身进灶房,打火烧了一锅滚水。
她把滚水泼在周鹏身上,直到一声惨叫,吴慧才终于确认,她是真的解脱了,她笑了笑。
翻进猪圈推开食槽,再向下挖二尺深,里面有一个木箱子。这是秦氏藏钱和地契的地方,她无意中看见了,以前太懦弱,连偷都不敢偷,现在她没什么顾忌。
这几年秦氏在村里为非作歹,也搜刮了不少钱,匣子里一共三十两,还有两张四亩良田的地契,拿出去贱卖,也能卖十五两。
吴慧带着匣子跑出去,秦氏见她翻出家当,尖叫一声想冲过去,托着断腿只能在地上爬。
吴慧再没看周家一眼,把银子和地契揣在怀里,头也不回跑出去。直到周家村越来越遥远,才泄气一般倒在山里,大口大口呼吸。
周家村村民同样是一群吸血的鬼,要是知道她手里有银子和地契,她只能被吃干抹尽。
吴慧攥着保命钱,又一路跑向贺家。站在贺家门口,她掏出二十两,隔着院墙扔进去。
听到旺财起身旺旺叫,吴慧转头跑远,直到消失在小路尽头。
……
清晨公鸡打鸣,林榆醉醺醺从床上起来,不露痕迹擦擦贺尧川胸口的水渍,昨晚狗叫的时候,醉酒就醒了大半。
村里的夜里都爱叫,有时听见一点风声,也会竖起耳朵旺旺两句,全家人都习惯了。
外面一声惊呼。
“天,哪来的银子?!”周淑云惊了,总不能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也不能是大风刮来的。
等发现吴慧失踪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过来。
“狗是半夜叫的,她不可能留在周家村,多半去了别的地方,我和榆哥儿今天去庙里上香,不如沿路问问。”
周淑云急的直拍大腿:“她一个姑娘无亲无故,能去什么地方。”
早上一家人没吃饭,坐上骡车就往县里赶,只留贺尧山夫妻带着弟弟看家。
吴慧走的时候是夜里,别说人了,山猫子都睡了,他们沿途问了一圈,没问出任何行踪。
林榆只能麻烦陈老板,陈老板的商队走南闯北,每天都能结交很多人,总能问出一二。张大也在商队里,林榆和贺尧川拜托他多找找。
周淑云叹气:“也只能如此,”想通之后才道:“我们能帮的都帮了,也只能做到这么份上,以后她如何,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