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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收庄稼

赶在庄稼收成前, 周淑云贺长德带着小溪从枫林村回来。进门没看见儿夫郎,只见大川坐在廊下削鸡叆叇,满院都飘着药味。

知道是榆哥儿病了, 周淑云连背篓都来不及放下,先进卧房看一眼。她急忙问是怎么病的, 小两口不藏事,把下雨救鸡的事情说了。

周淑云听完,气的数落二人:“仗着年轻莽撞, 捅破天的雨也敢淋。鸡哪有人重要,别看只是一场风寒, 治不好要留命根子的。你舅外爷不就是因为一场雨, 坏了身体骨吗?”

周淑云原本有一个舅舅, 早早的撒手人寰去了。也是年轻的时候不知事, 三天两头淋雨,几贴药都没治好, 终日不停地咳嗽,最后肺疾走了。

人吃五谷杂粮, 最怕三灾六病。周淑云把钱捏在手里不敢乱花, 怕就是谁生病了没钱医治。

所幸林榆病的不严重, 她伸手摸摸额头, 已经不烧了, 只是有些咳嗽,不能出去见风。

“也幸亏是热天, 裹着被子捂一捂汗,风寒就能去一半,”这是老法子,谁家风寒病了又想好的快, 就给自己捂一捂。

贺尧川给他娘顺顺气:“只这一次,我和榆哥儿把鸡场重新修缮了番,不再害怕鸡淋坏了,也不必冒雨跑出去抢救。”

周淑云抬起手指,指了指二人,终究没说什么。也是两个孩子年轻不知事,又是头一回养鸡没经验,有些这次教训,下次便不再犯错了。

溪哥儿钻进卧房,笑嘻嘻趴在林榆身旁,有些害羞地凑到耳边说:“我看见表哥新娶的表嫂了,很漂亮,还给我鸡蛋吃。”

周淑云回来就说这事,周昌彦成亲那天他们都去了,娶的是同村的二丫,小时候还被周淑云抱过。成亲时盖着盖头,他们匆匆忙忙的没看仔细,帮忙后又急着回家种地,话都没说几句。

这次面对面的认真看,是个不错的姑娘。

林榆想一想,他虽然没仔细看过,但听说话是个温温柔柔的,他点点头也道:“嗯,是挺好看。”

周淑云在外面卸背篓,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林榆和溪哥儿赶紧趴到窗边,探出两个脑袋好奇看着。

“二丫她爹打了几只兔子,非要塞一只给我们,我和你爹盛情难却,以后又是一家人,就收下了。”

兔子剥了皮,看样子烟熏过,热天生食不容易保存,抹了盐一熏能存好久。贺尧川拎起来一看,还是只肥硕的公兔。

周淑云又拿出一包桃片,溪哥儿眼睛都睁大了。桃片薄薄的,入口是绵密香甜的口感,小口吃一片,这味道能惦记一整年。

他是家里最小的,爹娘和哥嫂都会拿两文钱给他买糖吃,他是村里最不缺吃的小孩。不过桃片和糖不一样,好吃又贵,薄薄一片就要四文,珍贵的东西总是特殊的。

一包总共只有七片,就要花四十文,一人捏一片,就算吃完了,剩余两片是留给贺尧山他们的。

林榆捧着吃,眼里泛着光亮,是比糖好吃一些。贺尧川也捏了一片,薄薄的还不够塞牙缝,他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喂给林榆。

“我不爱吃甜,浪费不好,都给你。”

林榆:“你笑一笑,我就吃了。”

贺尧川抱着夫郎,两手撑在林榆咯吱窝下,轻而易举就抱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林榆四爪并用扒在贺尧川身上,趁贺尧川开口大笑的时候,把半片桃片塞进去。

贺尧川眨眨眼,甜意还在舌尖蔓延,软糯熟悉的味道很香。这是夫郎哄着他吃的,比桃片本身还甜。

两个人四目相对,眉眼里都是欢悦。

……

豆苗熟了,高粱也红了。

收庄稼在最热的时候,入伏的时候太阳当空炙烤。这时候却很少有人在家休息,要抢在不下雨的时候,收了粮食晒干装仓,忙碌了半年才能踏实。

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妇人夫郎挽起袖子,男人则光着膀子,后背暴露在太阳下,晒的黝黑发亮。

汗水不断地流下来,累了便解下汗巾擦一擦,再扒开竹筒喝几口凉水,缓口气又继续弯腰割豆。

他们辛劳却又高兴,朝廷吏治清明农业变法成功,粮税收的并不高,一年的收成多半都是自己的。有了粮食,人能填饱肚子,还能多养几只鸡鸭,吃饱穿暖这便足够了。

贺家虽然只得了一亩旱天,能收的高粱黄豆不多,却也在田里忙的直不起腰。收黄豆不用镰刀,连豆带杆拔起来,抖一抖根上的土。

林榆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拔黄豆苗一拔一窝,他干的很快,手脚利落几乎停不下来,手里的豆苗拿不下了,才一堆堆放在旁边,继续往前面拔。

抬头一看,贺尧川比他更快。他俩分明是一同开始的,林榆叉腰哼一声,不甘心落后给贺尧川,埋头呼哧呼哧往前推进。

周淑云上田埂喝水,有闲心下来检查,往她儿子屁股上一踹:“看你拔的,豆子落的满地都是!”

贺尧川揉揉屁股,他娘脚上力气不轻,踹他更是踹习惯了,“我捡就是。”

林榆哈哈哈笑,溪哥儿看见二哥被收拾,也坐在田埂上乐呵。他年纪小力气小,能拔的不多,就跟着爹和哥哥在后面剪豆子。

农忙的时候,人更加不想吃饭。早上煮了满锅粥,剩一半留着晌午吃,乡下人就是这样,一顿做两顿,总能节约时间柴火。

热天的绿豆粥冰冰凉凉,配着咸菜咸鸡蛋入口,再嚼一根酸酸辣辣的酸豇豆,最是解暑解渴。这时候若是肚子还有缝,才会惦记吃肉吃饼。

他们坐在树荫下,头顶树声沙沙。这是田埂上一株梨树,几颗野梨长在枝叶间。贺尧川伸手摘一颗,在衣袖上随便擦擦送给林榆:“不算甜,却解渴。”

林榆咬一口,果然都是汁水,他喂给贺尧川:“甜的,你也吃。”

树上仅剩的几颗梨被他们分了,乡下梨树最常见,若谁家空闲了,路边随手栽一颗,好不好吃另说,成活率却高的很。

路过的行人渴了,伸手摘一颗吃,主人家不会说什么,热情好客的,还会多摘几颗送给行人。

他们收了半亩黄豆,回家时全身疲惫,如果不是肚子饿了,连饭也不想吃,躺在床上就想睡觉,

身上黏黏糊糊,林榆后背痒痒,他从衣领里摘出一片黄豆叶,毛躁躁地卡在背后,磨出一片红点。他伸手挠一挠,又痒又疼。

贺尧川赶紧抓住他的手,“别上手碰,你皮肉细嫩,一挠准要出血。之前买的药膏还剩半罐,洗完澡我给你抹在背上,明天就好了。”

“我跟娘说一声,明天你就别去了,留家里看看里,做好饭提去田里就成。”

他用指腹轻轻给林榆揉后背,嘴上没说什么,眼底却有些心疼。

林榆摇摇头:“鸡群无需看着,早上多喂些食水,中午回来再赶进圈里,一整天都不用操心。”家里人都忙活,他一人躲在旁边偷懒不好。

就一亩地,多一个人就能早点把庄稼收完,再彻彻底底休息几天,如此三伏也算熬过去了。

贺尧川烧一锅热水,五个人都洗一遍。林榆拿着澡豆和丝瓜瓤,深吸一口气,呼哧呼哧对着贺尧川皮糙肉厚的背后猛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搓白了一分。

他抬手一摸,手感涩涩的,和洗干净的碗筷一样。

“到我了到我了,你起来!”

林榆喜滋滋换个位置,干净的水打了两桶,他和贺尧川一人一桶,都没有混着用。

两个人坦诚相对,刚开始还有些羞涩,脸皮都是红红的。搓着搓着就习惯了,林榆肆无忌惮在贺尧川的肌肉上摸一把,搓出一层老皮。

贺尧川对林榆温柔很多,他力气太大,怕把林榆搓散架了。先把澡豆在手心搓开,然后抹在林榆背上,用丝瓜瓤小心翼翼的。

林榆眯着眼很舒服,指了指背:“再按一按……对,就是这里。也别只按一边,另一边也疼。”

贺尧川笑着,手里加重力度,骤然听见林榆嗷嗷叫一声,他赶紧收了力气。“这几天忙完,再给你好好按几天。”

今天时间匆忙,洗完澡只想上床躺着,等农闲时候,夫郎要按一个月他也愿意。

林榆最后冲一遍水,穿好干净的夏衣回卧房,没求着贺尧川给他按摩。今天都累,贺尧川干活更是不停歇,比全家人都累。

他俩躺在床上,吹着夏夜里的凉风,林榆支起左腿,右脚搭在膝盖上,很是惬意悠闲。凉席冰冰凉凉的,夜风也舒适。

耳边有几只蚊子嗡嗡嗡叫,都被蚊帐隔在外面。他俩拿着蒲扇,热了就扇两下,闭上眼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话。

瞌睡渐渐上来,林榆翻身换一边睡。两个人夜里没有抱在一起,这一觉睡的相当踏实。

第二天一睁眼,林榆打着哈欠坐起来,挠挠小腿上的蚊子包。蚊子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夜里一只吵不停。

贺尧川皮太硬,蚊子叮不进去,只能来叮他。林榆低头一看,蚊子包越来越大,他在包上掐一个十字,赶紧穿衣下床。

外面雾蒙蒙一片,夏日的雾很浓,将整个山林都裹在其中,湿气和露水也重,草笼里一脚踩进去裤子鞋子能湿透。

这种雾去的也快,太阳一出来,群山立刻露出轮廓,露水也蒸发消失。有经验的农家人一看便知,雾越大天气越好。

第62章 第 62 章 粮仓

余下的黄豆高粱一天就能收完, 这几日天公作美,一场雨都没下,晒场上堆满各家各户的粮食。远远看去红黄交接, 还有人在晒辣椒。

周淑云和林榆从田里回来,看见晒场上有人争执, 双方吵的脸红脖子粗,为了一点粮食差点打起来,她和林榆站在树下凑热闹。

李家和张家晒的粮食靠在一起, 晒的又都是黄豆。张家兄弟前脚刚走,李富贵后脚就来了。左看又看没人注意, 赶紧把张家的扒拉一堆到自家粮食里。

他咳两声当做没事发生, 正好被拿钉耙回来的张家兄弟看见, 冲上就就是一脚, 把李富贵踹进田里倒栽着,哎哟哎哟爬不上来。

李富贵的媳妇杨春苗哭天喊地救人, 嚷嚷着张家兄弟杀人了。

“你放屁,我都瞧见了, 你家想偷粮食, 刚才还往你家粮食堆里扒拉, 当我们两兄弟是瞎子?”

“胡说, 哪只眼睛看见我男人偷了?粮食都靠在一起,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偷的。”

“就是你们偷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的脸都红了。旁边凑热闹的也不知道, 谁都没瞧见。不过看没看见是一回事,李富贵手脚不干净他们都知道,今天偷只鸡明天偷颗菜,村里人都防着他们夫妻俩。

周淑云和林榆走过去, 在两家粮食堆里一看,就看出区别来,她捏着李家粮食堆里的两颗豆子:“张家的黄豆种是从我家买的,个头足一些,颜色也亮。要区分出来并不难。”

林榆闻弦音知雅意,点头如捣蒜:“哇娘,真的不一样,我都看出来了!您真厉害!”

周淑云回头:……

他这儿夫郎有时候就是太太太机灵了。

林榆捧起两把豆子在众人面前走一圈,大的品相看,一看就是张家兄弟的粮食。张家这几年穷,把粮食伺候的很好,比别家豆子都饱满。

杨春苗一看架势不对,拉着他男人从水沟里爬起来,脖子抻长头向前猛冲过去,朝着张家兄弟就撞,恨不得把人撞成七八块。

张家兄弟手疾眼快的,顿时往两边一躲,杨春苗人没撞上,反而撞到前面的树上,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一摸额头都是血,立马哭嚎起来。

没人搭理她,各家都有活要干,该干嘛干嘛去。周淑云拉着林榆赶紧走,她怕李家报复,哪天翻墙进来偷鸡偷菜。

贺尧川和张家兄弟关系不错,两家便是交好的关系,见了不公平的事情,他们能帮就帮。

回了家,太阳也从东山出来。贺尧川把晒粮食的旧竹席铺在院子外面,院外有一片空地,分家的时候就把杂草除了,正好用来晒粮食。

竹席铺开,斗里的黄豆哗啦哗滚落,扬起一片灰尘。林榆用手扇扇灰,拿竹耙把粮食铺开,薄薄一层均匀铺在竹席上,每一颗都能被太阳晒到。

“山林中鸟雀多,不留心粮食就要被吃,守着吆喝一声最好。”贺尧川道,地里粮食都收完了,暂时能闲暇片刻,也有时间守。

大热天太遭罪,林榆想一想说:“做几个稻草人,鸟雀就不敢来了。”

“这简单,我来做。”

贺尧川找了两根木棍,一横一竖用麻绳固定。柴房里的稻草还剩,他抓一把捆在木棍上,稻草人初具模型。林榆觉得效果不足,翻出几件旧衣裳。

这件衣裳是他刚来贺家穿的那身破衣,已经缝的不能再缝。后来周淑云陆陆续续给林榆做了好几件新衣,他不再缺衣裳穿,这件就压箱底了。

林榆把衣裳穿在稻草人身上,又扯下一条布带,风一吹布带飘扬,驱鸟的效果更好。

他们一共做了四个,东南西北各放一只。晒好黄豆后,林榆和贺尧川都躲进院子纳凉休息,时不时隔着院墙看一眼,果真没有鸟雀来吃。

花花和旺财围在黄豆旁边打闹,偶尔有一只胆大的鸟雀飞下来,花花和旺财扑上去一咬,就能把鸟雀吓走。

“大川你看,花花旺财帮着驱鸟呢。”林榆扒在院墙上面看,一猫一狗也能让他看很久。

贺尧川闲不下来,手里总想忙活什么,他坐在树下一边削鸡叆叇,一边笑着看林榆道:“它俩长大了,最近也懂事很多,连娘都说不再糟蹋菜园子。”

溪哥儿从灶房拿三块寒瓜出来,也帮花花旺财说话:“今早喂鸡的时候,有一只鸡仔儿想跑出栅栏,被旺财吆喝一声赶回来了。”

林榆点点头:“是懂事了,明天下河摸两条鱼,给它俩加餐。”

他又道:“说起下河摸鱼,倒让我想起,这时节的河鲜田螺最好吃。稻田里的水晒干一半,田螺足足有鸡蛋大呢。还有浅溪里的虾,尾指长一条,炸了炒了都好吃。”

田螺不是什么稀奇的,家家户户的稻田里都有。大颗田螺肉质鲜甜弹牙,捞回来吐一夜沙,取出螺肉切成薄片,用糟辣子一炒,是农家热天餐桌上最下饭的一道菜。

河虾更好做,油炸爆炒或者做成醉虾。林榆更喜欢吃虾,炒出来香香脆脆,连虾壳都能嚼碎了吃进去。

贺尧川眼里露出笑意:“这就馋了?”

林榆靠在大川肩膀上蹭蹭,抬头露出一双眼,诚实地点头。他咽咽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叫一声,顿时想起滋味。

“等忙过这两日,把黄豆高粱晒干装仓,就带你下河摸虾。”贺尧川答应了,心里已经开始计划。

“嗯,我们一起去。”

摸虾是野趣,只一个人吃玩没意思,要多带几个人,夏天脱了鞋袜淌进溪水里,待冰凉的水流冲刷小腿,一整日都凉快了。

溪哥儿也参与这份热闹,“哥哥,我想吃螃蟹。”

“还能少了你的?”贺尧川戳一戳他弟弟的头。

溪哥儿躲开,他也是大孩子了,难免有些爱面子。或许因为年纪大一些,分家之后没受别人欺负,性子都比以前开朗。

林榆进卧房翻出钱袋,捏着一枚一枚数,给溪哥儿算工钱:“喂一天鸡一文,帮娘洗碗扫地一文。学会绣花,奖励一文。共三文,都是你的工钱。”

溪哥儿捧着双手接,他娘平时大方的时候也给三文零花钱,但和他自己赚的不一样。溪哥儿有自己的小荷包,他把三文钱放进荷包,一文都舍不得花。

林榆教他学会算账,他每次赚了几文,就在墙上写下。不论掰手指头算,或者用林榆教的加减乘除算,总归不需要问别人,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他是村里钱最多的小孩了,钱越多越想攒,连周淑云偶尔给的一两文零花钱,溪哥儿也舍不得花。和同村孩子出去,再没有买过糖。

林榆认为这样不对,又告诉小溪,该花的钱还是得花。小朋友之前总爱分享零食,今天燕姐儿给他拿油渣,明天文康给他塞花生。作为朋友,他也该和小伙伴分享好吃的,不看价值就看心意。

小溪懂了,第二天就拿着铜板买糖,给平时关系好的几个朋友分着吃。花了一文钱,他还可以用劳动赚回来。

周淑云和贺长德从场坝回来,坐在树荫下咕噜咕噜灌茶,林榆用晒干的金银花泡茶,茶水一丝丝甜味和香味,一个人就能喝一壶。

“让你堂叔母帮忙看着粮食,晌午太热,我和你爹回来歇歇。这两天太阳足够大,估摸着明天再晒一天,就能装进粮仓。”

今天收成虽然不多,但无论如何也要占用一个粮仓。原先没有分家时,家里的粮仓只有三个,是赵春花和贺大全年轻时候买的,老两口偏心,好东西自然分不到他们二房头上。

如此说来,家里一个粮仓也没有。周淑云才想起这回事,叹口气发愁。粮食容易发霉,一年四季都有下雨的时候,生霉生虫就不能吃了,给鸡吃也不行,鸡和人都得生病,那就是白白糟蹋粮食。

贺尧川眉心一皱,买粮仓确实是要紧事,他道:“一亩地的粮食虽说不多,可家里不只黄豆高粱,再过两月就该收稻子,三亩水田的谷子一装,今天收成又好,家里再多柜子也装不下。”

“粮仓的钱我和大哥各自出一半,置办两个大仓,足够以后几年用。”

这件事贺尧川替他大哥做主了,只因为两人都是手足兄弟,其中的默契和情谊不必说,他了解大哥,大哥肯定也不愿意娘出这个钱。

贺尧川这话说完,目光转向林榆。他娘年纪大了,手里的钱都是棺材本,不好再让娘出钱。他和大哥身强力壮,拼一拼也能赚回来。

“听你的。”林榆点头,眼中没有犹豫,一家人总有算不清的。再说他和大川手里有钱,还有傍身的营生,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周淑云没和两个儿子拉扯,她确实不算年轻了,和贺长德一辈子只知道地里的活,赚几个钱不容易,虽然两个儿子偶尔都会给她孝敬。她也知道,儿子赚钱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喂鸡,她不好总伸手要,只能自己节省一点,好歹和他爹有个棺材本。

粮仓的事情说定了,贺尧川和林榆去乡里买。既然要囤粮,就要一次性买个好的。李木头家的粮仓做的很好,内外都涂了油,下雨天不容易受潮,连虫都啃不动。

只是贵了一些,一个就要四百文,这是他们卖一百只野鸡蛋才能赚回来的。

“虽说贵,可买回家能用几十年,比便宜的粮仓结实不少。”林榆看似宽慰贺尧川,实则安慰安慰他自己,他感觉荷包轻了一半。

贺尧川心思豁达:“是这个理,明年多养些鸡,也能把钱卖回来。”

他没读过书,却知道钱财还是流动的好。只凭着一点积蓄过日子,就会越过越穷。

花钱的时候像割大腿肉一样心疼,看到崭新的粮仓的时候,林榆又露出明亮雀跃的目光,左看看又摸摸,擦一擦就能装粮食了!

第63章 第 63 章 生气

“家中空房不多, 只一个柴房和堂屋宽敞。柴房收拾干净能放下一个粮仓,可另一个放在堂屋不像话。”贺尧川想了想说。

他们买的粮仓内外刷了油,虽说能够防雨防虫, 真要放在外面心里也不踏实。堂屋是平时吃饭待客的地方,客人进来坐一坐都狭窄。更别说堂屋是敞开的, 谁家小贼路过一看,他们家有这么大的粮仓,第二天就能起心思。

林榆打量院子, 原先旧鸡圈的位置还空着,并没有改成菜地。他琢磨道:“将柴房一楼的柴搬到阁楼上去, 余下放不完的柴火, 在后院搭一个柴棚。如此, 柴房空出来, 挤一挤能放下两个粮仓。”

家中空房不多,有多余的空间只能先紧着粮食。柴棚原先就有一处, 他们无非再扩大一圈,前后上下盖上防水布, 也不怕雨淋。

贺尧川点头:“倒是个办法。”说完, 他又笑着道:“前几日费力把柴从棚里搬回柴房, 如今又要搬回去, 可真是白费力气了。”

不过那个时候谁能想到粮食的问题呢。

商量好之后, 等周淑云和贺长德把场坝上的高粱运回来,就跟他俩说这件事。周淑云和贺长德也点头, 撸起袖子帮着搬柴。

扩柴棚不费力气,无需像建房那样四处请人,村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倒腾木头,对贺尧川来说不是难事。他和贺长德进山抗了两根木头, 抬进院子削削打打,把柱子和梁先做出来。

林榆和周淑云爬上爬下搬柴火,大块柴都挪去阁楼上,一根块柴就能烧半天,三五天才拿一次。寻常每天需要引火的干柴树枝,还是放在一层角落里,免得爬上爬上费力气。

会看天气的人都知道,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柴棚还没做好之前,多余的柴可以先堆在廊下。他们把柴房打扫出来,到了搬粮仓的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么大的仓怎么搬进去。

林榆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贺尧川走过来,笑着敲敲他脑袋:“傻了吧?这种粮仓是可以拆卸的。”

贺尧川给他演示一遍,和房屋差不多,都是有结构的,只不过拆了又装很费劲。若是不懂其中门道,拆了便装不回去了,或者装错位置,粮食就会生霉生虫。

林榆脸红红的,哼一声撇过头,小声道:“我知道啊。”

他不理贺尧川了,贺尧川面露着急,也顾不上粮仓了。见林榆抱着手走远,他赶紧跑过去,林榆走一步他跟一步。

“做什么?”林榆拿了扫帚扫柴房,又准备提着筐子捡鸡蛋,被贺尧川跟烦了,转身气呼呼看他。

贺尧川摸摸耳朵,一张俊脸无所适从,只笑着道:“天太热,我帮你。”

他要拿篮子,林榆甩头就走,“不用,拆你的粮仓去。”

林榆生气了,贺尧川被赶走。不让他跟着,也不让他帮忙,他就站在鸡圈门口,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目光紧紧跟随林榆。

林榆挨个翻鸡窝,把蛋从茅草堆里扒拉出来,小心翼翼放进篮子,总感觉背后一道滚烫的视线。他装作看不见,又拿竹扒打扫鸡粪,把弄脏的茅草扯出来,换上干净茅草,那道视线还在。

林榆被磨的没了性子,只觉又无奈又好笑,他嘴角微动,眼底藏着笑,脸上还是生气的。走过去戳戳贺尧川胸膛:“以后不准说我傻,也不准说我笨!”他才不笨。

贺尧川见夫郎不和他生气了,闲适的双臂紧紧抱着林榆,低头用行动道歉,笑着道:“嗯,以后都不说出来。”

林榆满意点点头,随后觉得怪怪的,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推开贺尧川怀抱气的跺脚:“心里也不准这么想!”

跺脚疼的是自己,他猛踩贺尧川。贺尧川脸色吃痛,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又去追林榆。结果忘记关鸡圈门,鸡群一窝蜂钻出来,跑进菜地里乱啃一通。

贺尧川又手忙脚乱去赶鸡,心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他回头一看,夫郎正握紧菜刀盯着他。

溪哥儿蹲在廊下啃馍馍,抬头看一眼,难道他就要没哥哥了吗?溪哥儿不知道,低头继续啃馍馍。

折腾一天,粮仓终于搬进柴房。仓内分了空间,高粱黄豆各装一半。看着黄豆和高粱哗啦啦倒进去,逐渐填满空间,一家人脸上都是喜悦,捧起粮食仔仔细细看,又顺着指缝滑进粮堆。

豆子黄澄澄一颗,散发出满满豆香,已经叫人脑补出豆子的各种吃法。溪哥儿馋地咽口水,看着她娘道:“娘,文康哥哥家里在磨豆腐呢。”

周淑云哪能看不出哥儿的心思,粮食丰收了她心里也高兴,难得笑的这么灿烂,扬声大声道:“咱们明天也吃豆腐宴!”

话音落下,见全家人都露出轻松愉悦的笑。收豆子高粱是体力活,早出晚归累的不歇气,就怕老天爷下场雨,一刻都不敢休息。终于得了空闲,能躺在家里踏实休息两日。

磨豆腐费时间,新收的豆子泡一夜,再用石磨磨成浆水,还有过滤点煮压形,最后才是人们常吃的豆腐,如此下来需花费一天时间。

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石磨,他们家的石磨是贺尧川从乡邻手里便宜卖来的。那家人举家搬去镇上,沉重的磨子带不走,想便宜卖了。贺尧川看过,磨盘都是好的,打扫的十分干净,比新磨盘也不差。才花了一百文,若是平常买,至少也要一百五十文。

无需去别家借石磨,自己也拥有的滋味很好。林榆把豆子洗干净,周淑云端来一盆温水,顺着磨眼一点点塞豆子倒水。

这是细致活,水少了磨不成,水多了太稀,周淑云嫌弃男人家笨手笨脚,只让贺尧川和贺长德推磨,她来倒水。

林榆在旁边看着,发现无需他帮忙,就去清洗过滤用的麻布。磨出来的浆水他看过,足足一大盆,还要倒回去反复磨第二遍。

中午赶不上吃豆腐,站在太阳底下磨豆子也累。早上还剩半锅绿豆粥,一人捏一个馒头,蹲在廊下配榨菜粥吃,连堂屋也不进。外面好歹有点风,吹着凉快。

不知怎么,周淑云忽然想起贺尧山他们,心里有些惦记:“今天收成好,多做几块豆腐,等你们大哥大嫂回来,就能吃上新鲜的。”

修路是大事,能直接拉通几个村到镇上的路,以后想买好东西,也不必担心乡里买不到,镇上什么好东西没有?

贺尧川心里有盘算,他问道:“爹,路修的如何?”

贺长德连连点头,“修的好着,平坦开阔,比咱们乡下的土路结实不少,下雨天都冲不跨。听说能跑马车,路边还要盖一座香火庙。”

供谁不知道,周淑云说以后等庙盖起来,全家人去上一柱香,保佑他们以后走在路上稳稳当当。

贺尧川关心的是养鸡的营生,虽说乡里也能把野鸡和野鸡蛋卖出去,终究买的人不多,赚的都是小钱。他俩想多赚一些,只靠着一条销路可不行。

“等路修好,我们去一趟县城,”贺尧川对林榆说道,他把咸鸡蛋剥开,露出流着黄油的蛋黄。林榆爱吃蛋黄,贺尧川全扔进他碗里。

林榆点头,笑眯眯道:“嗯,我还没逛过云溪县,”来这里之后,一步都没踏出过乡间。林榆有些期待,捧着碗多喝几口粥。

今天没有农忙,午后都躺回床上小憩片刻。贺尧川鬼鬼祟祟蹭到夫郎身边,装作睡着的模样,不经意间把手搭在林榆腰上,顺理成章抱着。

昨天夫郎生他的气,一晚上都不准他碰,不挨着林榆他就睡不着,夜里偷偷的牵着手,又被林榆一巴掌拍开。

贺尧川有些委屈,大半夜趴在林榆耳边道歉,趁着夫郎睡地迷迷糊糊又亲又哄,总算肯让他碰。他也只敢碰碰,拉拉小手抱一抱,别的不敢做,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

晌午的热风吹的舒适,院子里忽然一阵阵鸡叫。他俩睡醒了睁眼出去一看,鸡不知怎么的,全从鸡圈里跑出来了的。

贺尧川过去一看,原来是柴门破了一个洞。他先换一扇篱笆门,再和林榆拿着杆子把鸡群赶回去。有两只公鸡想扑过来叨林榆,被贺尧川一巴掌扇老实了。

一整日都鸡零狗碎中度过,灶房里噼里叭啦燃着柴火,火星子蹦出灶膛,锅里煮了满满一锅豆浆水,周淑云往里面添加卤水,用勺子不停搅动。

豆子的吃法花样百出,从锅里舀一碗兑上红糖水,就是鲜甜的豆腐脑。再舀一盆,静置放凉后捞出表面薄薄一层油皮,搭在绳子上晾干,就是常吃的腐竹。多余的豆渣做糕、压好的豆腐做成腐乳油豆泡,或者熏成豆腐干。

不同的做法,就足够乡下寻常人家吃半年。没肉吃的时候,一碗豆腐成了香饽饽。

林榆爱吃甜豆腐脑,加两勺红糖浆拌一拌,一人就能吃整碗,吃到最后肚子撑的圆滚滚,躺在椅子上吆喝,疼地哼唧哼唧揉肚子。

贺尧川给揉揉才好些,天色还没黑,正是黄昏日暮时分。他陪林榆走在田埂上消食,吹吹迎面而来的晚风,旺财从后面飞奔而来,一转眼消失在草丛里,又从另一处扑出来,跑到林榆面前摇尾巴。

“真可爱,明天给它洗个澡,不然身上是臭的,还容易长虱子。”

贺尧川附议:“是该洗洗,也无需在家烧水,就拖去河边按在水里,狗天生会浮水,游一圈就干净了。”

旺财是土黄狗,身上毛发很浅,不需要用梳子梳毛。再说乡下的狗哪有这么好的待遇,一年能给洗一回澡就不错了。他俩说好了,根本没有过问旺财的感受。

第64章 第 64 章 被打

白云村的农忙暂时告一段落, 离割水稻还需半个月,田里稻浪滚滚金黄一片,稻穗已经成熟, 但因为连下几场夜雨,稻穗裹着水汽, 要在田里晒足太阳。

夏天快要结束,滚烫的热浪还在持续。老人常常说,出了三伏还有秋老虎, 要等最后一场雨下完,气温才能凉快下来。暑热逼的村里人不敢出门, 田间看不见多少农人, 只有家里穷的, 这个时候才会去乡里做工。

以前贺尧川和贺尧山常去, 乡里有码头,来往的小商船靠岸时要卸货, 他和大哥就在旁边等着。一同做工的还有别人,都是竞争关系, 因此常常为了抢生意打起来。

他和大哥只想老老实实做工, 却因为个头高大遭人妒忌, 三天两头都来找茬。有一个带头找茬的人是隔壁村的, 叫冯五, 经常带人堵他们的路。

汉子打架都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都是好的。主顾们可不管他们打不打架, 打赢了是好事,只说明力气大抗的动。一天一百文,自然愿意花的更值。

贺尧川和林榆在鸡圈忙活,闲下来就说起以前。

林榆静静看着他, 没想过贺尧川以前过的这么辛苦。贺尧川云淡风轻,只说也有打输的时候,他和大哥就两个人,比不上别人人多势众,就被按在地上踹。

听到这里,林榆低下头眼眶红红的,抿着唇不说话。

贺尧川说了一连串,没听到林榆吭声。他才赶紧过去看,见夫郎眼睛湿润,眼底明显都是担忧难过。贺尧川心里有些慌,他本想说的惨烈一些,好让夫郎心疼心疼自己,没想到真把人弄哭了。

“其实只有那一次,我和大哥一不留神遭冯五暗算。平时都是我和大哥打别人,没有吃亏的时候。”贺尧川赶紧找补回来。

林榆气冲冲地,擦擦眼睛咬牙切齿:“我也找人套了麻袋,把那个冯五狠狠打一顿!!”

贺尧川顿时一笑,捏捏他夫郎气鼓鼓的脸颊,像河豚鱼似的。又给林榆擦擦眼角,道:“那都是从前的日子了,现在有了你,不会再莽撞直来。”

以前是他们太年轻,处事经验太少,只觉得一身力气干就是了,又都是光明磊落的,哪能想到那些算计人的办法。

林榆还是气不过,贺尧川就带他钻进鸡圈数鸡,数着数着就能转移注意力。第三窝鸡几天前陆陆续续孵出来,嫩黄的鸡仔破壳而出,已经能唧唧咋咋叫了,跟着鸡妈妈屁股跑。

前两月的鸡仔单独放在一个圈,母鸡和小鸡一栏,公鸡单独放一栏。现在还不到出栏的时候,第一窝鸡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卖。这几天赚的钱都是蛋钱,虽然不多,也是一笔进账。

他俩把鸡清点一遍,数过的鸡放在筐子里。鸡仔太多,一筐都放不下。贺尧川把筐里的鸡仔丢进隔壁鸡圈,又再拿一个筐。蹲下来和林榆一起数,一手抓两只,数起来很快。

怕数错了,林榆再次清点一遍,点点头道:“三个月陆陆续续孵出的鸡仔共六十四只,母鸡二十七只,公鸡三十七只。”

他俩是第一次养鸡,因为各种意外,死了的鸡还有十几只。林榆有些心疼,这可都是钱呢,十只也能卖几百文。

贺尧川和他数的一样,道:“马上要入秋,应当不会继续孵蛋了。把这几天攒的鸡蛋数一数,再打听打听行价,合适就卖出去。”

秋冬的鸡蛋贵,到了寒冬腊月,一颗鸡蛋卖涨到五文一颗,这还是家鸡蛋的价格。因着养野鸡的人少,所以野鸡蛋的市价很难打听,只能凭着经验自己定价。但比家鸡蛋贵,这是毋庸置疑的。

林榆抿着唇,想了想道:“我想再攒攒,等路修好去云溪县碰碰运气。”

今天在路上碰见从县里回来的人,说是路已经修好了,只等官府发布布告,还要剪彩祭祀,如此还要等十几天。

“是该如此,不过乡里的生意也不能断,明日数一筐先带去卖。”贺尧川道。

鸡蛋不能保存太久,时间一久容易散黄或者坏掉,那就是砸在手里浪费了,最多攒半个月就该卖出去。

他俩为了能长久保存,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地窖,地窖里温度很低,放一个月也没问题。实在没卖完,就留着自家人吃。

见天儿一盆水蒸蛋,吃的全家人脸色都红润,身体好了不少。

地窖里有梯子,林榆顺着梯子下去,贺尧川也紧跟着从上面下来。他俩把蛋筐小心翼翼挪出来,接着地窖口的光清点。

一共攒了一百二十颗,都是野鸡蛋。林榆数的时候顺便放在手心掂量,又借天光看鸡蛋里面。坏蛋和好蛋的重量不一样,仔细一些能掂量出来。

林榆:“都是好的,明天先带四十个去。糖点铺的陈老板订了二十只,他家老太太过寿,用野鸡蛋体面一些。我答应陈老板,再给多送两颗。”

做生意就是这样,偶尔让一些好处,别人觉得你做事实在,自己又能占便宜,这就是一桩长久的生意。他俩养鸡又不是赚快钱,而是细水长流的营生。

换做贺尧川,也要答应送几颗,就当给老人家添添喜气。他想了想道:“家里不是还有红纸?送的两颗鸡蛋用红纸包了。”

这话说完,夫郎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他。

“大川,你好聪明!”林榆就没想这么多,包红纸虽然花里胡哨的,但是喜庆日子别人收了,能感觉出心意。

被夫郎崇拜的感觉让贺尧川心飘飘的,地窖没有别人,贺尧川嘴痒痒,凑上去亲了又亲。

第二日天没亮,他俩带上鸡蛋往乡里去,贺尧川闲暇时做的鸡叆叇也攒了一百只,一文钱卖两只,也能卖五十文。今天村里赶车的老伯耽搁了,他俩只能走路去。

周淑云起的更早,撸起袖子给他俩烙饼。馒头饼子见天儿吃也腻,她用鸡蛋和葱花烙了三张鸡蛋饼,足足有盆口大,里面卷了菜丝、鸡蛋丝和咸菜丝,足够他们路上吃了。

走在路上遇见同村的人,张家兄弟也去,于是结伴同路。张家兄弟一脸喜色,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一看就有好事出生。

林榆和贺尧川好奇一问,只见张大一脸羞涩,难得局促起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他弟弟哈哈笑,说了实情:“我大哥亲事有眉目了,说了双河村的杜家双儿,爹娘说明天杜家长辈要过来看看,顺便去庙里算一算八字呢。”

张家很穷,爹娘身子都不爽利,没办法下田干活,每天还要吃药。几亩薄田全靠两个孩子撑着,这几天勒紧裤腰带,还不容易攒了三两银子,才有底气给儿子说亲。

双河村离白云村很块,走路都要两个时辰。杜家也穷,家里就一个儿子一个双儿,眼看着孩子年纪拖大快嫁不出去,急的爹娘嘴巴冒泡,忙找媒婆相看。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两个人看对眼了。双方又都穷,谁也不嫌弃谁。

张大平时性格比弟弟开朗,今天难得扭捏起来,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事还没敲定,原打算等定好日子再请你们帮忙。”

成亲是喜事,贺尧川拍拍他肩膀:“恭喜,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

张大又小声道:“他是外村人,对我们村不熟悉。到时候带他去你们家做客,想请嫂嫂带他熟悉熟悉村里。我是一个粗人,平时结交的都是汉子……”

张家因为贫穷,在村里也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的朋友就是贺家人。他知道林榆帮过乡邻,在村里人缘比较好,才厚着脸皮来求。

林榆笑笑说:“你只管带来,过几日大嫂他们都回来了,家里都热闹,带他认识认识。”

一行人说说笑笑,转眼就到杏花乡。他俩和张家兄弟分开,先去给糖点铺的陈老板送鸡蛋。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铺子里人比较多。

陈老板做的是小生意,连长工都没请,就他一个人忙活,今天老母亲过寿辰,铺子只能开半天,还要赶着买寿礼回去。

匆忙之中看见林榆来了,想起订鸡蛋的事,他三两步走过去拿蛋,本想结了钱就转头继续忙活。看到包了红纸的鸡蛋时,陈老板愣了一瞬,随即笑的合不拢嘴,“抱歉,今天生意实在忙,来不及招待你们。改日来赶集,到铺子里坐坐,请你们喝茶。”

“无妨,我们也赶着去下街卖鸡蛋,陈老板您先忙。”林榆和贺尧川跟陈老板寒暄几句,没留在这里打扰。

出了门,贺尧川边走边吆喝:“买鸡蛋了,新鲜的野鸡蛋,一文钱四个。”

吆喝一圈,贺尧川和林榆站在下街,陆陆续续有人来买。吃野鸡蛋都是图个新鲜,不舍得买多了,一颗蛋他俩也卖,最后篮子里还剩下五颗。

倒是贺尧川做的鸡叆叇卖出去很多,无论村里还是乡里,家家户户都要养鸡。之前用过的人都说好,引了不少人来买,一百个全卖完了。三十五颗蛋卖了一百四十文,鸡叆叇卖了五十文。

旁边一个买家鸡蛋的婆子踮着脚,使劲往林榆的篮子里看。林榆以为她也想买一个回去尝尝,便随口问了一句,那婆子却斜着眼看他,撇撇嘴走了。

“无需同她计较,我看她篮子里的蛋一半都没卖出去,多半眼红你赚钱。”贺尧川说完,拉着林榆往回走。

第65章 第 65 章 躲猫猫

新柴棚搭好了, 廊下的柴搬进柴棚里,院子顿时宽敞明亮。林榆坐在廊下啃黄瓜,半躺在藤椅上, 翘着脚有些惬意,闲适地眯眯眼睛。

已经熬过最热的时候, 昨天淅淅沥沥下过一场雨,今天外面刮起阴风,天色都是灰蒙蒙的。林榆担心像上次一样骤雨突至, 赶紧放下黄瓜收衣裳。

院子里也晒了许多菜干,都是秋冬的储备粮。今天周淑云他们都在家, 不担心没人搭手, 看见雨没来, 林榆收的慢悠悠的。

结果吃完中午饭, 天上的乌云慢慢散开,风止树声停, 一颗雨也没下。林榆又重新折腾,把菜干都搬出去。

他站在院门口张望, 见贺尧川迟迟没有回来。虽说清晨上山前嘱咐过, 不必等他吃中午饭, 林榆半日不见有些想念。

正要拿着背篓上山去寻人, 小路尽头就传出一声狗叫。旺财胖墩墩的声体蹿出来, 摇着尾巴冲林榆跑过来,围在脚边呜呜叫。

林榆眼里露出一点笑意, 赶紧迎上去,帮着抬背篓。贺尧川背的柴火太沉,肩膀都压下来一鞋。但他力气大,一次都抵得上别人两次。

“刚才它想在泥巴堆里打滚, 被我打了一巴掌,才跑下山找你告状,”贺尧川半天没看见林榆,也早就想回家了。

“无妨,这两日都得闲,下午带它去河里洗一洗。”

上次计划着要洗狗,第二天要去镇上卖鸡蛋,因此耽搁了。过了一整个热天,旺财身上都臭了,连林榆都嫌弃。

“你饿不饿,锅里还剩一碗红薯粥。我再给你炒一盘小菜,煎豆腐也炒一盘,你先吃两口垫肚子。”

贺尧川对吃食并不讲究,只听林榆说,他忽然也觉得肚子饿了,蹲在廊下洗手道:“煎豆腐就不吃了,不是还有许多鸡蛋,炒两个。”

如今家里鸡蛋多的吃不完,已经不是什么宝贵东西。贺尧川既然想吃,林榆挽着袖子就要去炒菜。贺尧川也跟进去,帮着烧火搬柴。

目光一直跟随林榆移动,夫郎不管做什么,他都看的津津有味。农忙的时候只想着忙碌,没有时间做别的,好不容易歇下来,就想和林榆呆在一起,总想找机会说话。

“今日天气好,下午带你去田里摸螺。上次不是说想吃了,正好带上竹篓和鱼叉,再去河里捕几条鱼虾,回来炖汤喝。”

林榆正忙着切菜搅鸡蛋,完全没注意贺尧川缱绻黏人的目光,听到摸螺吃的时候,他才露出亮晶晶的眼,语气都有些雀跃:“要去!听君哥儿说,小溪里的鲫鱼最鲜美,或炸或炖都好吃。”

摸鱼是野趣,他没有不愿意的,这两日也不忙。

成功博得夫郎一笑,贺尧川十足的满意。他看一眼外面天气,艳阳高照热风四起,道:“现在太热,等午后太阳落下再去。”

他俩不急这一时,吃了饭要喂鸡,还要睡会儿午觉,日子总有忙里偷闲的快乐。

林榆是不困的,但他要陪着贺尧川躺一会儿。坚硬的臂膀抱在腰上,林榆被贺尧川压在怀里,耳边只有均匀沉重的呼吸。

晌午院子里是没人的,不必担心谁会从门外路过。贺尧川原本抱着林榆老老实实睡觉,抱一会儿就变味了,手掌从林榆衣摆伸进去,不轻不重抚摸。

说起来,他和林榆已经半个月没做这档子事,之前起早贪黑忙活,回来草草洗完澡就睡了。贺尧川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年纪。

这几天不算热,又没有什么事情做,难免春心浮动,都忍不到晚上。

林榆有些脸红,虽然蚊帐是放下的,外面看不见什么。但一想起现在是白天,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门窗没锁上,”林榆小声提醒,抓着衣衫里的手。

贺尧川喉结滚动,眼里压抑着情意,低声在林榆耳边轻哄:“我不做别的,你别怕。”

贺尧川说到做到,到最后还是忍下来了,换种方式发泄。被窝里的林榆轻哼一声,有些受不住地扭了扭,想推开贺尧川的手,却软趴趴的推不动。

贺尧川一只手作祟,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手腕,不让林榆有机会反抗。他动作不减,目光却紧紧看着林榆的脸,不放过林榆脸上的红晕,像是得了某种新的乐趣,贺尧川更加肆无忌惮。

林榆有些傻了,呆呆的望着床顶,连推拒和反抗都忘记了。他唇瓣微张,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润湿。

贺尧川本想适可而止,低头一看林榆这般模样,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再起,他亲亲林榆微张的唇,然后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被子里,贺尧川顺着肩窝一路往下。

等西山斜照,贺尧川擦擦指间的水渍,给睡着的夫郎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林榆爱吃鱼,恰巧他会做捕鱼的陷阱,用上次做篱笆剩下的竹条编了一个鱼篓,鱼篓中间藏着倒刺,随便丢一块吃食进去,鱼顺着口径游进去,再想游出来,就会被倒刺卡住。

贺尧川多做几个,在溪水两侧都放置,这样能捕捉的概率更大,若是运气好,还能有虾和螃蟹。虽然虾蟹肉不多,却是一道时鲜,据说县里的有钱人都好这口。

编完竹篓,身后卧房的门被推开,贺尧川顿时回头看过去。林榆红彤彤的脸色还没散去,眼里含着一点水汽,匆忙抬头瞥他一眼,就转身藏进灶房。

贺尧川看的好笑,小溪从旁边过来,好奇问道:“二哥哥,你又惹榆哥哥生气了?”

贺尧川正色起来,小溪年纪还小,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于是一本正紧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榆哥哥要躲着你?”小溪不死心继续追问。

贺尧川眼中浮动笑意,像波光粼粼的春水,泛着亮亮的光。他笑着对弟弟道:“你榆哥哥在玩儿躲猫猫呢,你快去找找,看他躲哪里去了,可不能不出来见人。”

这话哪里是说给小子听的,分明是说给门口的夫郎听的。贺尧川只觉得有趣,怎么夫郎跟个小猫似的,害羞就喜欢把自己藏在门缝里。

小溪兴冲冲跑去找林榆,他也要玩躲猫猫!

过了一会儿,林榆和小溪认真玩了起来。林榆转过身,蒙着眼睛数六十下,数完睁开眼大喊:“藏好没有,我要开始找了!”

小溪的声音从柜子里传来:“藏好了!”

林榆弯腰笑的肚子疼,假装找不到人,四处翻找喊问。慢悠悠逛了两圈,才把柜子里的娃娃扒拉出来。

两个人玩没意思,他们把贺尧川也拉进来。贺尧川长的高大,最不适合玩这种游戏,藏了三次都被找到。

林榆眉眼弯弯一笑,捂着眼睛给他机会:“我数一百下,这次你一定要仔细藏好了。”

“好,”贺尧川偷偷放慢脚步,这次却不再躲了,静静站在林榆身后,看着他一声声数完。

林榆数到最后,只觉得身后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多想。等转身回头,才猛地一下撞在贺尧川怀里,被贺尧川顺坡下驴抱住。

“还害羞呢,都躲我一下午了。”贺尧川捏着林榆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不许找借口跑开。

林榆耳尖绯红,咬咬唇角小声道:“你太过分了,我让你停下,你都不听我的。”

贺尧川知道自己确实冲动了,那时候林榆都染上哭腔了,他也没有停手。贺尧川有些心疼,哄哄林榆道:“以后都听的,你让做什么,我一定听话。”

林榆瞪瞪他,把男人推出去,“游戏还没结束,你快藏起来。”

刚还说了要听话,贺尧川不敢反对,恋恋不舍地跑过去把自己藏好。他这次躲在柴房阁楼上,用柴堆把遮挡身形。

而院里的林榆,拍拍熟透的脸,决议要教训教训大川。他悄悄找到小溪,冲小溪比划一个噤声的姿势,两个人相视一笑,偷偷提着篮子出门往河边去。

夏天的阁楼上有些闷热,贺尧川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最后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贺尧川跑下去一看,夫郎带着弟弟已经走远了。

他推开门想跟上去,却发现推不动。

门从外面锁上了。

贺尧川:……

过了许久,贺尧川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透过门缝看着越走越远的夫郎。

周淑云从地里回来,也发现门被锁上,猜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钥匙有两把,平时被放在荷包里,周淑云拿钥匙打开门一看,啊一声尖叫出来。

“你个蠢小子!人在家也不知道说一声,晌午饭撑多了?吓你老娘我一跳。”

贺尧川:……

他没吭声,默默往溪边走去。

夏日的溪水清凉,指尖大的小鱼在水里嬉戏。林榆和小溪把鞋袜放在岸上,不必担心周围有没有人,这里的溪流偏僻,距离村子走路都要一刻钟。

他俩已经去过田里,鸡蛋大的田螺塞满了竹筐。林榆提着筐子在水里晃一晃,洗净里面的泥沙。再把筐子搁在岸上,踩着溪水玩了一会儿。

水里的石缝里长着许多菖蒲,绿油油一大片。这是一种药材,根茎切片炮制后可以入药,林榆想采集一些,栽在后山的泉水旁,再移几株在院子里,看上去足够漂亮。

浅滩上还有许多蚌壳,大的足有巴掌大,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都是空壳,林榆捡两只壳放在水里冲洗,也丢进竹篮里。

看着日头一点点落下,天边铺开层层绯云,林榆和小溪坐在岸上晾干腿上的水,长久泡凉水对身体不好,吹吹风聊聊天是可以的。

旺财在水里游的很惬意,林榆随手丢出去一个蚌壳,它便扑腾下去,游着蚌壳的方向游过去,再叼回来交给林榆,站在岸上摆摆毛发上的水。

第66章 第 66 章 大哥大嫂

贺尧川追上来, 把竹篓放在水中央,水流湍急的地方,鱼儿从上游冲到下游, 若有贪嘴好吃的,就会钻进圈套里。

深山里不会有人来, 因此不担心捕捞的鱼被别人偷走,只需等上一夜,就能捉到巴掌大的鲫鱼。

捕捞不成, 也可以用竹竿钓几尾。不过乡下人忙碌惯了,挤出来的时间都要干活, 少有愿意钓鱼的。

林榆在田里摸了很多小螺, 有黄豆那么大, 人是不愿意吃的。腰间的竹篓里还有许多大螺, 足够炒一大盆。至于小螺小虾,敲碎外壳丢给鸡吃。

竹篓挂在腰间滴答滴答落水, 林榆把绳子解开,提在手里滤滤水, 这样也能带回家去。

贺尧川左手一串螃蟹, 右手两尾小鱼, 用草藤穿过鱼鳃, 也学着林榆晃一晃。

“田螺放在水桶里吐沙, 今天是吃不成了。好在还有鱼,做成鱼汤解解馋。”贺尧川道。

“一尾炖汤, 一尾凉拌。”林榆美滋滋搭腔。

正好家里做了豆腐,雪白的豆腐切成片状,混着煎蛋入锅炖煮,比肉汤滋味都鲜美。

菜圃里绿油油的蔬菜长的正旺盛, 水嫩的根茎掐了又长,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就连攀爬架上,滑爽的豆腐菜也铺满院角。更别说那些豆角黄瓜,叫人看了都馋。

鱼汤里烫两颗清脆的小菜,更增添一份鲜嫩。

林榆把竹篓拿给贺尧川,想起满院菜地,他打开栅栏门钻进去。栽韭菜的那一行起了垄,因为浇过水,新的一茬又冒出来。

左边菜圃是蔬菜,右院菜圃里则是辣椒、生姜大蒜等作物。红红的辣椒朝天生长,五六颗一簇,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林榆的身影隐没在菜地里,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窸窸窣窣的,不像是风吹草丛的声音。林榆回头看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等他转身继续择菜,那声音又开始了。

林榆背影僵直,他有些害怕,苍白着脸想喊人。忽然间,他瞧见被糟蹋的菜苗,那是他辛辛苦苦栽种的小菜,现在七零八落躺在地里,面临濒死。

“旺财!”林榆顿时知道始作俑者,气呼呼地扒开草丛抓狗。

旺财鬼鬼祟祟的,本想悄悄逃出去,它忘记掩盖作案现场,被林榆抓了个正着。

林榆提着旺财的后脖子,两巴掌下去,啪啪打在屁股上,敦实的肉声传来,旺财没什么反应,林榆却打的手疼。

他刚才大喊一声,把打火烧灶的贺尧川都惊动了,贺尧川手里还拿着火镰,以为林榆被咬了,匆匆跑出来看,结果却是狗儿子闯祸。

旺财缩着耳朵,鸡贼地看着贺尧川,企图寻求庇护。

贺尧川笑了笑,没帮着狗儿子说话,“是该教训一下,它年纪越发大了,规矩该知道一些。”

林榆把旺财扔出去,心疼看着一地菜,被啃的乱七八糟。他把烂菜叶子拿进鸡圈喂鸡,只留了一颗给旺财。

“也不知是投的什么胎,别家狗都爱吃肉,偏偏它爱啃菜叶子。”林榆笑着嘀咕一句。

嘴上虽然教训,林榆不舍得来真的。山溪里还捕捞了一些杂鱼,足够给一狗一猫加餐。

花花蹲在水盆边,一双琉璃眼看来看去,举着毛茸茸的猫拳,锋利的爪子露出,想捞盆里的鱼,被林榆赶走了。

一家人各自端一碗鱼汤,配着烙好的白面饼,就足够吃一顿。桌上还炒了两盆菜丝,另一盆是黄瓜凉拌水芹,软和的大饼卷上菜丝,一口下去很满足。

田螺里倒了一点点油,这样沙子吐的更干净,怕旺财花花偷吃,林榆把田螺放在案板上。今夜就洗洗睡了,他趴在贺尧川身上,连做梦都在吃田螺,咂咂嘴笑了两声,嘴角一点口水蹭到贺尧川胸膛上。

伴随村里家家户户鸡叫,太阳依然从东山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