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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贾麻子报复

他俩养鸡养的金贵, 人吃的苞谷也给鸡吃,见天儿出去挖蚯蚓和虫子回来,鸡群长的越发肥硕。

因为天热的缘故, 鸡群都不怎么出窝,躲在鸡圈里面纳凉。贺尧川也怕鸡中暑, 没再像以前一样赶出去。

母鸡要孵蛋,贺尧川把公鸡都赶到隔壁圈里关着。前段时间刚孵出来的小鸡毛茸茸一群,足足二十只, 跟在母鸡后面啄食。

林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鸡圈看看,昨天起来发现死了三只小鸡崽子, 他去看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他难过的吃不下饭, 两只鸡仔是被踩死的, 一只是被热死的。他俩赶紧把母鸡各自分开, 鸡太多了就容易拥挤踩踏。

孵完第一窝后,还剩下三十几只无精蛋, 这些都是不能孵的,林榆都放在蛋筐子里攒着, 一家七口人, 每天都能吃几个沾沾荤腥。

野鸡蛋他没动, 从筐子里拿出五个家鸡蛋, 搅成蛋液蒸了一盆, 足够家里五个人分了。想起刚来那会儿,想吃一口蒸蛋, 还得和别人斗智斗勇。

……

日头渐渐西移,暑气消散一些。昼长夜短,田里的老农都忙到不肯回家,要不停歇的在地里刨食, 明年才有奔头。

家家户户的秧苗都长势茁壮,这几天接连干旱,没等到一场大雨。几家人才跑去问村长孙志安,孙志安一看田里缺水,便答应明天开水车。

他们村只有两个水车,每家每户都是出了钱才修的,这就是命根子。又怕谁家乱开水车淹了田,便让村长统一管着。

夜晚的田里一片寂静,小河上游,一个人影站在水车旁,他一动不动,冷冷的月光拖长他的影子。

两个多月过去,贾麻子没了人样。亲戚霸占了他的田契,还抢了家里剩下的银子,他饿的面黄肌瘦,身上都饿成皮包骨了,只有那双三白眼还露出一股恨和怨毒。

两个月前,他还和乡里几个地痞称兄道弟的,今天抢钱明天收保护费,走在街上人人都怕他,那时候才叫一个得意。贾麻子出了事,便想去投奔他的几个兄弟。

他去了二赖子家,被一棍子打出来。又去了张大狗家,连门都没进去。贾麻子饿惨了,裹着又脏又破的麻袋又走回来,他缩在屋子里骂贺家,又骂起那无良亲戚,最后把全村人都骂了个遍。

他忽然看见墙角,那天砍下他手指的斧头,一个念头无限放大。

贾麻子在漆黑的院子里坐到深夜,人都睡了,他拖着斧头往上河去。将水车砍了个遍,砍到最后疯了一样,露出森森的牙齿笑。

他是真疯了,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跑。知道村里人肯定容不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摸黑到他亲戚家,一把火点燃了茅房。

他躲在暗处,看着亲戚们哭着跑出来,一桶水一桶水的救房子,最后什么都烧没了,只剩一片炭火。贾麻子眼睛直勾勾的,仓皇地往乡里逃。

村里的动静,贺家住在山里离的远,是不知道的。林榆夜里没睡好,耳边是蚊子嗡嗡嗡的声音,贺尧川起来给他打蚊子,因为太黑也没打完。

林榆打着哈欠一看,小腿和手臂上都是红包,他挠了挠,在红包上掐了个十字。

“今晚睡前提前把蚊帐放下来,再点一盆艾草,熏一熏就没了。还有半罐药膏,我给你擦擦。”

贺尧川心疼地握着夫郎的小腿,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几点红痕深深浅浅的,看着触目惊心。

他用指腹给林榆揉揉,林榆顿时舒服了,他好心情地拿脚尖踹了踹贺尧川胸膛,笑道:“看你干的好事。”

小腿上除了蚊子咬的,也有别的红痕。

贺尧川眼神幽暗,给林榆按摩逐渐变了味。林榆心中警惕,赶紧把腿收回来下床穿鞋,装作忙忙碌碌的:“我去鸡圈看看鸡,昨夜不停地叫,是不是又下第二窝了。”

贺尧川紧跟着也出去。

周淑云站在门口看了又看,他叫住贺尧川道:“你去田里看看你爹?太阳都出来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和以前不一样,周淑云嘀咕:“今天早上起来,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早上起来心里就不安,也说不上为什么。一看贺长德迟迟没回来,那种不安愈加强烈,她怕贺长德出事,摔了倒了的。他们本就住的远,出了事也没人发现。

林榆安慰道:“娘您别急,今天村里开水车放水,爹应该是耽搁了。”

他话刚说完,贺尧川一脚还没塌出门,贺长德就匆匆跑回来,一脸的着急绝望。

“都完了,村里的水车被毁了,放不出水了。”贺长德黝黑的脸上都是仓皇。他眼巴巴等着,迟迟没看见沟里有水流来,他才跑去看。

发现村里上河的水车旁,十几家人都围着,有人哭哭啼啼,有人破口大骂。

没人看见是谁干的,但都猜测是贾麻子报复。毕竟昨天贾全子家被一把火烧没了,今天贾全子媳妇哭天喊地要找人算账,就发现贾麻子家人去楼空。

孙志安急匆匆赶来,看见被毁的水车,气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倒在地上。他摇摇欲坠指着水车,气喘道:“畜牲啊这个畜牲,快去县里报官。”

他家的田沟也用的这辆水车,村里一半人都哭的不行,可哭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想办法挽救。

贺长德愣在旁边,脑袋嗡嗡的,一瞬间大脑空白。他家人口多,就指着三亩水田吃饭。今年要是收成再没了,明天全家人只能喝西北风。

他回过神,才跑回家报信。周淑云脸色都白了,她一时间要拿着柴房去杀贾麻子,那可是全家人的口粮。

贺尧川和林榆虽然也气,却稍微冷静下来,贺尧川道:“如今是打是杀的,也无济于事。该想一想怎么度过这个坎,咱家的水田占着好位置,好在能从山里引水。”

没了水,不至于完全颗粒无收,但减产是必然的。朝廷还要收税,粮税一交,他们一家人明天只能饿着肚子抗过去。

当初分家时,周淑云据理力争,才得了靠山的这几亩水田。虽然没有河,但能从山里的流泉引水下来。

贺长德眼睛又亮了起来,赶紧抓着锄头出门:“那我现在就去开沟。”原先的沟渠要变位置,靠近山里最好。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周淑云也赶紧跟上去。林榆和贺尧川一边照顾鸡,一边知道轻重缓急,留溪哥儿在家看着,他俩也去帮忙。

而村里别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好几亩的田,他们只能从河里取水,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各家各户都筹钱修水车,再快也得五天时间。

是在没法子的,只能把希望寄托老天,盼望下一场大雨。但三天过去,一点雨也没下。田里的稻叶已经卷边枯黄。

孙志安家的田也一样,他这几天心力交瘁,还要拄着拐杖出来安慰各家:“水车已经连夜在修了,各家也别急。村里水田没遭难的,都帮帮遭难的人家。”

早上他去县里问了一遍,县衙的捕快办事还算认真,却也没抓到贾麻子,不知道躲去什么地方。

更有人找不到贾麻子,要去找贾全子算账的。都是亲戚霸占田地逼的,无论如何也得赔这笔钱。

贾全子一家哪拿的出来,他们房子被烧了,田也干死了,如今谁来找他们要钱,就是把他们往死里逼。

贾全子媳妇坐在地上哭喊,把剪刀架在脖子上嚎:“你们这是想要我们去死了,黑心肝的,等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实在给不出钱,贾全子媳妇也不管了,把贾二狗往外推:“别找我们!都是他爹干的好事,就这一个人,卖给你们了。”

上门讨债的人没办法,讲理的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不讲理的就冲进贾家搬桌子搬柜子,最后能请孙志安来调解。

而这边,林榆和贺尧川光着脚下田。林榆戴着斗笠,用小锄头在田沟里不停挖,脚陷入淤泥,拔也拔不起来。

贺尧川也累的话都不说,只顾着埋头苦干。他和林榆一人一边,暑气在脚下蒸腾,汗水打湿了衣衫。开完田里的沟,他们又去山里。

用竹子做吊杆,将山里的水一起一落往田里引。等引完水,已经是第三天夜里。田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水,引水进度十分缓慢,只能希望支撑到水车修好。

林榆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手和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软趴趴躺在床上,皱着眉快哭了。

贺尧川给他端碗热水来,林榆就真的哭了,他哭自己是个弱鸡,林榆埋在贺尧川怀里:“不公平,为什么你一点事没有。”

一边哭,一边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贺的衣服里,摸一把腹肌。

贺尧川嘴角抽了抽,抓着林榆不安分的手道:“你今日就躺着休息,家里的活我来做。你没做惯这些,疼是正常的。”

林榆不满地哼哼。

他不放心鸡崽,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眼。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太脆皮了,双腿走路都在颤动。林榆放弃挣扎,躺回去心安理得使唤贺尧川给他倒水。

第52章 第 52 章 草木灰

贾麻子被抓住了, 他逃进深山里躲了四天,在山里没吃没喝的,整夜都被野兽的叫声吓的尿裤子, 终于忍不住跑下山,想翻进一家农户偷鸡, 被那家人抓住,狠狠打了一顿送官府。

县太爷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太多,听说白云村全村都来报案, 这是引了众怒。处理的不好,他的官声也要受损, 所以立刻就让衙役去传孙志安。

那是村里一半人的生计, 村里的刘家老两口坐在田埂上, 他们今年已经满头白发, 年纪越大越干不动了,只盼着两亩薄产活命。

眼下粮食没了, 今年再交税,明年他们只能数着日子等饿死。

平时大家伙还能帮帮忙, 都是一个村的。现在是家家户户都自身难保, 半数田都遭了殃。

靠河边的田还能保住, 那些偏远田里的秧苗大多枯黄, 几乎长不起来, 有的甚至还生了虫。

周淑云不忍看下去,她把刘家老两口扶起来后, 抬手擦了擦眼眶。家里那三亩田,有一大半都生长缓慢,眼看着就要结不出粮食。

村里一家一家接连哭,走到哪里都是唉声叹气。林榆虽然在家里养鸡, 却也能听到村里的动静。

他靠在鸡圈边,看着几十只毛绒绒的鸡仔,唧唧咋咋的跟着母鸡啄食。林榆高兴不起来,嘴角都落下,眉心里像是聚着一团阴翳。

贺尧川也气,他知道气久了伤身的道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他道:“也别忧心,咱家不止种田的营生。等今年这批鸡全部卖出去,明年总能坚持一年。闲了我也去乡里看看,多做两份工,总能过的下去。”

他说的轻松,可给别人做工哪有舒坦的,每每回来肩上都被磨破了皮,猩红一片,劳心劳力一整天才赚一百文钱。

林榆闷闷不乐,他似乎没听清贺尧川在说什么,目光空空的,似乎在想什么。

林榆看向柴房里堆积的麦秆和芦苇,他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忽然冒出来。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用草木灰!

林榆激动地抓着贺尧川的手,他声音扬起道:“大川,家里的秧苗有救了。”

贺尧川定定看着林榆,他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没有怀疑。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林榆。林榆的眼睛里有希望,贺尧川胸膛里也扑通扑通跳。

但他疑惑:“有什么好的法子?爹娘试过灌水了,还是不成。”

林榆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柴火烧尽后的草木灰可以撒进田里当肥料。旱田能用草木灰,那水田同样如此。山里芦苇麦秆最多,这是最有用的办法。”

一时半会儿他解释不清楚,只能用看过的书当借口。

贺尧川眼中忽然有了光亮,他似乎也随着林榆的设想,对这件事抱有了期待。

贺尧川顿时道:“我去找爹娘说。”

他俩把好消息告诉周淑云和贺长德。然而周淑云并不相信,她种了几十年的田,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却从没听过柴灰能当肥料使。

周淑云只当林榆是少不经事,叹着气道:“我年轻那会儿也经历过一场大旱,庄稼都干死了,虽然后来又下了一场大雨,也试过不少法子,还是没救活秧苗。那一年,我们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说的草木灰,谁都没试过……”

周淑云怕话说重了,让林榆失望,她安慰安慰道:“你也别担心,虽说粮食收成少了,咱家日子还不算过不下去。”

家里有银子,还有那么多鸡,总饿不死。周淑云只当林榆太年轻,碰上事情容易害怕。

连贺长德都坐在一旁连连叹气,一句话没说,显然是完全不相信林榆说的办法。

林榆急的不知如何解释,他前世就是学农业,虽然不是水稻培育专业,但他见过学校师兄的稻田实验,才偶然知道这个办法。

“大川,”林榆急急看向贺尧川,不知道怎么劝说。

贺尧川心事沉沉的,他不是一个做事畏缩的人,知道许多事情都是闯了才有好结果。

心里做了决定,贺尧川便道:“爹,娘。秧苗已经已经毁了大半,坐以待毙是不成的。即便剩下的秧苗能保住,明年也管不了一大家人的肚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那三亩田也不是特别好的良田,就算没有贾麻子在背后捣鬼,他们也不一定能吃饱饭,原本就不指望几亩田的粮食。

但周淑云想,苍蝇腿也是肉,三亩田也够吃几个月了。她和贺长德种了一辈子的田,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依赖田地依赖惯了,怕稍有差池心里不踏实。

固本守旧久了,人就变的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她都如此,老实巴交的贺长德更不必说。

林榆其实已经猜到周淑云心里的顾虑,他退一步道:“靠北坡那块田已经全部蔫了,我想先拿那一小片田试试。要是还不成,我就不折腾了。”

他切切地看着周淑云和贺长德,那块地只有小半亩,又不靠近山中流泉,没来得及开沟放水。前天水车修复好才得了救,勉强没死成,但也不能保证能活。

贺长德和周淑云一思索,心里有些动容。榆哥儿又是读过书的,反正只试一试,他俩最终犹豫地点点头答应。

林榆高兴地一笑,赶紧让贺尧川去搬麦秆和芦苇杆。

“有多少烧多少,别看这么大一捆,烧出来的草木灰还不够用的。”林榆匆匆指挥,看似忙碌又很有计划,给大家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看一眼用量道:“柴房里的不够用,娘,我们再去山里扒些干树叶回来。”

周淑云忙拦住她,慌忙中笑了一下:“傻孩子,夏天山里哪里来的枯树叶,只有秋冬才有。你看看,还需要多少?”

林榆估摸一下:“至少一半。”

“那便不需要进山,你大堂叔家里田多,麦秆也多,每年都用不完,我和你爹去扛两捆来。”

周淑云和贺长德脚不停地往外走,仿佛真的能看见希望。他俩脚步匆忙,路上遇见许多村人。

大家伙的田地都遭了灾,脸上只有愁绪,哪还有忙碌的心劲。一看周淑云和贺长德相反,他们都好奇,拦下来问两句。

周淑云说:“我家榆哥儿想了个法子,没准能救秧苗。”她话只说了一半,具体怎么做没说清楚。

不是她藏私,而是这件事没有结果,她也不敢乱说。要是草木灰的法子不成,别家用来毁了田地,只会一盆脏水泼在她家头上。

去借柴杆的途中,周淑云和贺长德路过赵春花老两口家。里面哭哭啼啼的,嚷嚷着明天没吃的都要饿死,李秀娥哭哭啼啼地要带儿子回娘家。

大房家的水田也连接上河的水车,不仅别家遭殃,他们那几亩田的秧苗全都枯黄卷边了。

周淑云冷冷看一眼,这些年大房三房和老两口贴着他们吸血,娇生惯养的,没一个人会种田。这下终于出事了,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愿意下地干活,才让秧苗死的死枯的枯。

一出事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周淑云没那个功夫看笑话,她盯了一眼贺长德,道:“你刚才可听见老两口提过你一句没有?”

一句也没有,他爹娘从头到尾担心的只有其他两个儿子。贺长德摇摇头,带着周淑云从贺家门口离开了。

攒了足够的柴杆,林榆和贺尧川腾出一片空地,开始烧草木灰。干枯的柴杆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院里的温度升起来。

等大片柴杆燃尽,林榆用铲子把灰堆起来,用筛子慢慢筛,把里面没烧完的杂物筛出来。

旺财带着花花从狗洞钻进来,它俩调皮地从火焰旁边路过。幸亏林榆手疾眼快,把一狗一猫拖回来。旺财嗷嗷叫一声,毛发都被燎卷了。

溪哥儿也在一旁帮忙,看见狗仔变丑,他心疼之余又笑起来。田里遭了难,溪哥儿小小一个也察觉了,自己每天主动穿衣穿鞋起床,帮大人做些小事。

烧好的草木灰装进桶里,林榆和贺尧川把桶提到田边。他脱了鞋光脚下田,一边洒一边和岸上三人解释:“草木灰易溶于水,但洒太多容易烧根。现在的秧苗太脆弱,所以只能薄薄洒一层,等过三天再来看看,如果有效果,就能继续追肥。”

他演示的十分详细,周淑云和贺长德仔细听着,怕一不小心坏了苗,每一片都少量的洒。落入水面的草木灰顿时融进水里。

林榆和贺尧川并行,他说:“等明年攒了银子,我想再买一亩水田,试试鱼稻共生的方法。”

贺尧川睁着疑惑的眼睛,对林榆说的方法一无所知。但他能听懂字面意思,就问:“是把水稻和鱼一起养?”

林榆夸张地夸人:“正是,我相公可真聪明。”

贺尧川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的,偏偏林榆就喜欢这么夸他,让他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又继续追问。

林榆便说的更加详细。解释了鱼能吃稻田里的害虫和杂草,排出的粪便还能当做养分,让秧苗长的更好。

贺尧川又懂了:“不仅能吃米,还能卖鱼。”

林榆歪头一想,贺尧川说的也有道理。一亩田,能养几百条鱼,鱼苗又不贵,等长大了还能拿去卖钱,多多少少是一笔进项。

“如果明年那一亩鱼稻养成了,就劝爹娘把剩余三亩也加进来,每年还能产上千条鱼,能赚好多铜板。”林榆美滋滋计划着。

贺尧川会养殖,而他在农业知识方面有优势,家里又有鸡又有鱼,想想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这么一想,两个人干活都轻松了很多,忙忙碌碌半天,终于把这片田洒完。林榆拍拍手上的灰,提着桶回去等结果。

周淑云皱眉,担忧地养着水田,只希望榆哥儿的方法真的有用。

第53章 第 53 章 好日子

前几天忙着挖沟引水, 贺尧川和林榆少了出门打草挖虫的时间,每天只按时喂些苞米碎和菜叶子。早晚不热的时候,溪哥儿帮忙把鸡群都赶出去, 鸡群自己就能在山坡啄食,吃的肥硕壮实。

三天前洒的草木灰, 该到了出结果的时候。林榆今天却没去田里,而是先去鸡圈里转一圈,发现母鸡已经开始孵第二窝。

贺尧川往食盆里倒水, 对林榆道:“第一窝的鸡崽可以单独圈养了,趁着太阳没出来还算凉快, 把小鸡赶去旁边的圈里, 用磨碎的苞米面给它们吃。”

足足二十只, 他俩如今已经成了村里的养鸡大户。和陈葛花是不同的, 他俩养的是野鸡,比家鸡更值钱, 一颗野鸡蛋就能卖四文,这营生也和陈葛花的不冲突。

放在别家, 是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昨天杜玉荷又来找周淑云, 周淑云以前在路上碰见杜玉荷, 还会停下脚步打招呼, 最近越来越不理她了。

连林榆和贺尧川都看出来, 两人生了龃龉。

因为之前的事,林榆和君哥儿从贾麻子手下逃脱。杜玉荷只是听了一耳朵, 就跑出去满村乱说,差点坏了两个小哥儿的名声,还逼的王家不得不提前办亲事。

“就没见过这样的,背后编排人, 还能若无其事上门来。”周淑云气的拍拍垫子。

想了一番,她还是气不过,继续道:“昨天来了一趟,脖子抻老长往咱家鸡圈里看。养了几只鸡下了几颗蛋,一晚上全村人都知道了。”

她把垫子一扔,脸黑的不行,就没见过这种人。

贺尧川也皱皱眉:“我明天上山砍根树拖回来做扇门,就装在院墙洞口,刚好能当做鸡舍的门,别人一来也就看不见了。”

村里人虽然大多数都知根知底,但是总有一些偷偷摸摸的。万一趁着家里没人,或者夜里睡熟的时候来偷一只,那都是损失。

周淑云也是知道这个理,才更加看不惯杜玉荷。今天她去田里拔草,路过一个柳家夫郎阴阳怪气地看她,说:“你家日子如今好了,鸡都养了几十只,我们可不敢想。都是邻居,以后还得你们家照拂照拂。”

周淑云哪能听不懂酸话,她只笑笑道:“我家大川就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起早贪黑就挣个辛苦钱,哪能比得上你家春生。听说春生考上秀才了?可不容易,三十五岁的秀才真是风光,你家春生也真是,怎么也不接你去县里享福。”

这话就是明摆着的,都是一个老秀才了,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上,还不如村里十二岁的娃娃,说出去都能笑掉大牙。

再说接柳夫郎去县里的事,都知道柳春生一个秀才,跑去给青楼当账房。在正经人眼里,青楼能是什么好地方?

说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可一文钱都没往家里拿,谁知道送去什么地方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是别人说的,周淑云原本不想打听别家的闲事,但柳夫郎既然自找苦吃,她也没客气,一刀一刀专戳人心窝子。

柳夫郎自讨没趣,脸色青一阵黄一阵,瞪着周淑云说不出话来,黑着脸走了。

林榆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捧着肚子眼泪哗哗。“娘,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他原以为村里人都是直来直去的骂人,什么难听的脏话都能脱口而出,没想到也能这么暗戳戳的怼人。

周淑云也笑了,她压根忘了这回事,想起当时的场景才道:“原本是可怜他,丈夫偷偷拿银子进了青楼。但他也不是个好的,生了一哥儿一儿子,就偏疼儿子,那芹哥儿,寒冬腊月冻的手脚生疮,也没一件好衣裳。”

溪哥儿坐在他娘旁边学绣花,也晃晃腿脚难过地说:“我偷偷给芹哥儿塞糖了,他说他第一次吃糖。”

普通人家就算再穷,大过年的多多少少也会花一文钱给孩子买颗糖,但芹哥儿从来没吃过,可想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榆听的不是滋味,他问:“柳家是谁?怎么从没听过。”

贺尧川道:“他们住的远,在村里最西边,要一直从上游走到下游,转两个湾才到。平时去隔壁村买猪肉,才会从咱们这片地路过。他家不招人待见,村里人平时也不会去他家。”

原是这样,林榆点点头了解。村里人来多少,他来之后一茬接一茬的事情发生,还没来得及了解人际关系。越小的地方人际关系越复杂,稍微不小心,就能有不少添堵的人。

等以后家里营生做起来,还是得花功夫走走人情,他们住的本来就远,平时再不走动,只会越来越生分,以后想找人帮忙,都没人愿意来。

说完柳家的事,林榆牵挂田里的秧苗。正要出去看,发现院门台阶下李文康他娘快步走来。周淑云和秦心兰关系不错,平时闲下来也会各自窜门说说话。

周淑云放下绣篮子站起来,招招手道:“什么事这么急,别跑摔了。”

秦心兰到底才二十六岁,还不够沉稳,她一脸喜意道:“真奇了,你家是烧高香了?我前几天看见你家秧苗都快枯死了,今早路过一看,竟然全部绿油油的。”

周淑云也睁大眼睛,不相信真的能活过来。她有些高兴,以至于喜极而泣,那就说明其它秧苗也能得救了!

林榆和贺尧川都听见了,林榆淡淡笑着,这是他能料到的结果,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坚持,顶着家里人的怀疑和压力。

他自己也忐忑不安了三天,怕失败了,爹娘那里不好交代。

贺尧川握着林榆的手,感觉到夫郎一手的汗,是紧张吓的。林榆手指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听到好消息后才忽然放松。

这些贺尧川都很敏锐的察觉到,他眼眸里都是笑意,晃晃林榆的手:“那我们去田里看看?”

林榆用力点头,道:“爹娘也去。”

周淑云偷偷擦了擦眼眶:“好好好,都去看,这下有救了……”她又匆匆去后坡喊贺长德回来:“他爹你快来!咱家的秧苗救活了!”

贺长德扔下锄头,匆忙跑下来,面色比周淑云急切。

一家人都往田里去,看见大片大片的秧苗恢复了之前的生机,甚至有几株比之前长的好,周淑云简直得了意外之喜。

贺长德更是高兴地下田里去看,他小心翼翼捧着秧苗,嘴里连声说好。

秦心兰在一旁看地咂舌,满眼都是羡慕。她家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因为水车被毁,一半秧苗都遭灾,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几株枯死的,这几天通了水也不管用。

周淑云有些为难看着林榆,法子是榆哥儿出的,她也不知道好不好说。

林榆读懂他娘的眼神,这没什么不好说的,村里人不是亲戚就是邻居,能帮的肯定要帮。

林榆道:“其实不难,将麦秆柴草烧过的草木灰处理一番洒进田里,等几天就能看见成效。若是信我,也可以回家试一试。不懂也没关系,我做一遍就明白了。”

明天还能再洒一遍,草木灰能促进秧苗生长,也能杀死田里的害虫。村里的秧苗缺水枯萎是一方面,秧苗抵抗力差招了害虫,才导致生长缓慢。

林榆洒的这片田就是很好的例子,秦心兰肉眼可见的急迫起来,等林榆说完,她就想赶紧跑回去告诉她家男人烧柴灰。

周淑云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满脸笑意道:“这几天都辛苦了,等把剩下的秧苗洒完,我就去隔壁老屠户那里割两斤肉,再打两斤酒,咱家也松快松快。”

她心里高兴又难过,拉着林榆的手说:“明天闲下来,娘再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她平时嘴皮子挺利索的一个人,这会儿反倒说不出感激的话,说出来浑身都不自在,只想着给儿夫郎做些什么。

贺尧川看着她娘笑道:“都是自家人,娘倒是扭捏了。”

周淑云剜他一眼:“翅膀硬了,拿你老娘我打趣,明天没你肉吃。”

贺尧川笑个不停,林榆也嘻嘻看好戏,连贺长德也露出一点愉快。

等大家都笑完,林榆才郑重道:“我和大川商量过,如果能成,就把草木灰的方法告诉村里人。”

周淑云点头:“这是应该的,村里那些邻居平时也没少帮我们,我们也不能只顾自己。这样,我和你爹回去烧柴杆,你和大川挨家挨户通知,不会的就费心多教教。”

“这是自然。”贺尧川道。

林榆和贺尧川跑遍半个村子,很多人不相信,大老远跑到他家的水田看,一看果真救活了,又都连忙跑回去烧家里的柴杆。

家家户户都燃起滔天大火,有人家里的院坝大,能直接在院子里少。院子小的,就拿去外面烧,直烧到大半夜。

怕误了秧苗,即便是烧到凌晨也不敢睡,摸黑就下田洒灰了。

为一点草木灰还闹出不少事情,比如刘家老二偷了张家的柴杆,两家为了一捆柴杆打的不可开交。家里的柴杆不够用,只能从别人脑袋上打主意。

贺尧川和林榆都当热闹听,反正也没真下狠手,都是双方擦破了一点皮,两家的邻居劝架及时,各自匀了一点柴杆。

林榆累的不想动弹,贺尧川比他强些,还能打热水给夫郎擦脸洗脸。他俩吹了灯躺在床上,难得没有做些别的,夏夜里不算热,窗外吹来的风凉快,贺尧川慢慢拍着蒲扇,和林榆渐渐沉入梦乡。

而他俩通知的人户里,唯独忘了大房。

第54章 第 54 章 鸡蛋

村里兴起一股烧草木灰的风, 受灾的农户撒下第一拨,过几天再来看,竟然奇迹般地活了, 他们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榆和贺尧川继续洒第二次,也引了不少村民来看。

“第一次秧苗太弱, 才要少洒一些,怕草木灰烧根。我看秧苗长的还不错,可以追加第二次肥。”林榆光着小腿踩在田里, 一脚一个泥坑。

贺尧川也弯腰洒,看见水面覆盖一些水草和青苔, 他弯腰扯了扔到岸上, 拿回去切碎给鸡吃。

“余下两亩田, 爹娘他们能忙完。等晚上太阳落山, 我再出去打几筐草,攒着冬天用。现在虽然还早, 一过了夏天,就没新鲜的草了。”贺尧川有计划地说。

养鸡也是很多农家的要紧事, 家家户户都会在春夏的时候攒些干草。要是有那个闲心, 还能挖些野菜回来晒, 人能吃鸡鸭也能吃。

林榆点点头, 他把筐子里最后一把灰扬出去, 这片田就洒地差不多了,这也是最后一道肥。把竹筐放在岸上, 林榆趁着还在水里,又弯腰摸螺。

春季的田螺最好吃,鸡蛋大一个躺在水田里,拿回去放一夜吐了沙, 用辣椒爆炒最下饭。不过这时候已经过季,田里的螺不多。要想吃,还得等秋天。

贺尧川以为夫郎馋这一口,笑着说:“现在太热,你若是想吃,明早我去河里摸,小河里有这个。”

林榆摘下草帽,他把螺放在帽子里,道:“我想拾回去喂鸡,不过河里若是有,也能尝尝鲜。”

秧苗洒肥忙完,之后又是收小麦的事情。他们那半亩麦子不多,总归割卖要人力,还要脱麦粒晒干装仓。

在割小麦之前,能挤出一点闲暇时间。人一闲下来,就想在吃喝上琢磨。林榆和贺尧川不馋,周淑云和溪哥儿也念叨着吃好的。

人不能一味埋头干活,那是要亏了身子的,该吃的时候就要吃。

他俩淌到岸边,用山沟里的清水洗洗小腿。林榆站不稳,贺尧川让他扶着自己,低头用水给夫郎擦洗,擦干净再套上鞋。

看见远处忽然走过来几个村民,有张家两兄弟,还有别家的。他们手上都提着篮子,越靠近他俩,面色越来越局促。

“大川,榆哥儿。你们忙完了?”张家兄弟一个外向,一个内敛,先开口的是张大。两兄弟之前打拱猪的时候就认识贺尧川,都佩服着。

还没等他俩开口,张大就难为情地继续说:“我和弟弟,还有几家邻居凑了三十个鸡蛋。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几家的秧苗就全完了。”

林榆和贺尧川赶紧推脱不收,他们都是举手之劳,没图人家回报什么,只图自己心安理得。

再说,三十个鸡蛋可不是小数目,家家户户能养几只鸡不容易,这些蛋要攒很久。估计几家都舍不得吃,攒着要拿去卖的。

林榆摆摆手:“叔婶,这鸡蛋我们千万不能要。大家同为邻居,互帮互助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能为着一点小忙就伸手拿你们的。”

贺尧川也说:“你们带回去,给家里孩子补身体也好。”

可张家兄弟和其他几家都不肯,非得要送出去。旁边一个老妇人站出来,也一脸惭愧道:“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大伙该谢的。其实这次来,也为了别的事。我们看你家还在洒第二次肥,是有什么说法吗?”

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年纪大的人早撇下面子了,面子不能让庄稼长的更好,面子也不能让她吃饱饭。

林榆没藏着掖着,把洒草木灰的作用和用量都说了。怕几家人搞砸,他还特意叮嘱:“不是什么柴灰都能用,麦秆芦苇杆,还有树叶杂草最合适。”

“像松柏类的树皮和枝叶就不能用,还有山里的麻毒草,也别混进去。若是不小心烧错了,庄稼就毁了。”

大家伙都竖起耳朵听,怕听漏了一点。他们连忙道谢,大中午暑气蒸腾,不好意思在太阳下追问太多。又惦记家里的田,连忙道完谢回去了。

贺尧川忽然半蹲下,拍拍他宽阔厚实的肩膀,笑着回头道:“夫郎辛苦了,上来,你男人背你回去。”

林榆嘴角抽动,被这句“你男人”给逗笑了,他小心翼翼提着鸡蛋,张开双臂扑上去道:“你可接住了,我重的很。”

贺尧川搂着林榆的双腿,毫不费力就站起来,他稳稳地往家走。林榆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年轻的时候,他和大哥经常比赛抗树,可比轻巧的夫郎重多了。

秧苗这一件事暂时结束,接下来就是等收成。难得闲家,一家人接连三天都没出门。周淑云记挂林榆,坐在阴凉处给他缝新衣裳。林榆捧着脸在旁边看,时不时起身去看看鸡群。

村长昨天挨家挨户通知,说县衙对贾麻子的判决下来了。要打三十板子,在牢里关两年。

“活该!”周淑云低声骂,村里人都和她一样,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有了这种地痞流氓,家里的姑娘哥儿终于敢结伴出门了。

解决一个毒瘤,这几天村里人都高兴。又因为林榆教给他们洒肥的方法,秧苗越长越好,反而比往年都健壮。

贺家每天都有村人上门拜访,不是提着鸡蛋,就是肉和酒。稍微穷一些的人家,也会拿一袋枣一筐桃。不为别的,就是感恩。

林榆和周淑云原都不想收,架不住一家又一家热情,他们只能收下,堆不下就放在堂屋里。

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人都和周淑云贺长德笑着打招呼,以前不认识的,前前后后说几句话也熟悉了。周淑云还认识了家里养蜂的葛大姐,她俩投缘,一说起话来都停不下来。

“你葛婶家也刚娶了一个新媳妇巧慧,我让她们改天来家里吃饭,也和你年纪一样大。还说要带一罐蜂蜜过来,知道你爱吃甜,前天割蜜特意给你留的。”

周淑云高兴,一说起新认识的老姐妹,满脸都是笑意。她知道这都是儿夫郎的功劳,说着说着一来劲,又要给林榆做两双新鞋。

贺尧川笑着吃醋:“娘对我和大哥都没这么好,也只有你和小溪。”

周淑云看他一眼,笑骂道:“你哪天给我挣个一百两,别说鞋了,你娘我能把饭喂到你嘴边。”

想起那个场景,贺尧川也经受不住,赶紧闭上嘴不再讨嫌。

林榆在一旁洋洋笑,他拿着篮子出来,把里面的鸡蛋数一遍。家里的野鸡蛋有四十只,是单独放在筐里的,那都是要拿去卖的,轻易动不得。

自家养的土鸡,前前后后下了三十只蛋,他们平时也会拿三四个吃,还剩下十二只。村里邻居陆陆续续送了五十只,如此总共是六十二只。

鸡蛋容易碎,他怕磕磕绊绊的碰坏,去山里拖了两根大青竹回来。把大青竹从中间剖开,竹槽里塞满稻草,鸡蛋一排排放进去,这样不容易坏。每一节竹槽正好能放十个,以后数起来也方便,拿去乡里卖更是一目了然。

林榆还在竹槽两边钻孔,用麻绳穿起来,提在手里也很稳。看着满满的鸡蛋,林榆忽然想到咸鸡蛋,放在坛子里腌一段时间,也能腌的金黄流油。

他有些馋了,顿时就笑道:“娘,家里咸鸭蛋是不是快吃完了,不如我们腌几个咸鸡蛋尝尝。”

周淑云用针挠挠头发,认真地想起来:“倒是忘了这一茬,你别说,是该腌一些。昨天我还看见村里的苏木长成了,让他爹去刮些树皮回来,还能再腌几个红鸡蛋。”

味道和咸蛋一样,只不过剥开以后红红的,看着好看又喜庆,村里人谁家结婚都会给客人送红鸡蛋。

溪哥儿一听说有咸蛋和红鸡蛋吃,眼巴巴地看着他娘,周淑云对小儿子心软,当即放下针线篮,撸袖子就要开始腌。

他们说说笑笑,商量着一日三餐吃什么。而院子外,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头。郑彩凤偷偷摸摸来了,她原本是想来偷听草木灰的事,谁知道看见二房又是鸡蛋又是肉。

郑彩凤紧掐着自己的手,对二房如今的好日子看不下去。二房没分出去的时候,别说蛋和肉,好处可都是她的。

二房走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贾麻子毁了水车,他们大房的水田也全部遭了灾。贺大全那个老不死的,今天说他头疼,明天又说腿疼,就是不肯下田。

家里的秧苗枯死的枯死,被虫啃死的啃死,好好的秧苗全都毁了。明年吃什么,还得交税,交不出税只能拿银子抵。

赵春花彻底撕破脸皮,掐着她耳朵骂她:“要是打听不出二房的法子,你以后就滚去柴房睡!”

郑彩凤垂着眼不敢反抗,赵春花捏着家里的银子,她的饭食从一天三顿,被赵春花克扣到两顿。郑彩凤出了门,都是偷偷摸摸的来。

等二房人都进去了,她才躲在门缝后面偷看。这一看,就发现二房在烧草木灰,又把草木灰洒进田里。不就是柴灰往田里洒,她终于扬眉吐气似的,迫不及待跑回去告诉赵春花。

赵春花没好气看她一眼,总算放了第三顿饭给她吃,打发她去做饭。郑彩凤看着锅里,牙齿紧紧咬着。锅里稠粥没有她的份,都是赵春花和贺大全的。

她撇下锅铲,低头往赵春花的碗里吐了一口痰,又舀两勺粥,心里才舒坦了。

郑彩凤吃上第三顿饭,在柴房里睡了几碗,琢磨着怎么重新哄好儿子儿媳和丈夫,等她日子好起来,再收拾那两个老东西。

但她的算盘没打响,第三天早上,忽然听见院子里又哭又闹。赵春花冲进柴房,扯着她头发把她往外拽,满嘴都是难听的话:“让你去打听法子,你都乱打听什么?!庄稼全死了!!”

第55章 第 55 章 打架了

乡下人少有闲下来的, 唯有夏天能忙里偷闲,在午后小憩片刻,午后树荫摇动, 是最热的时候。

林榆睡在窗边的小床上,身下垫了竹席, 他展开手臂双腿躺着,躺热了就翻身换另一面,又能凉快片刻。窗边吹来一丝丝凉风, 林榆慢悠悠晃动蒲扇,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那阵凉风徐徐吹来, 睡意渐渐袭来, 摇动的扇子也放在胸膛上。

冬三九、夏三伏是一年之中的两种极端, 越接近初伏, 天气越发燥热。

林榆和贺尧川不再黏黏糊糊睡在一起,贺尧川火气大, 一靠近就像是贴近火炉。各自一张凉席扇子。

入了夜,最凉的时候还要盖层薄被。

熬过最热的晌午, 澄净的天空飘来白云, 等风停下, 那大片大片的云定格在山顶, 投下满山阴凉。

他俩睡足了时间, 前后醒了过来,贺尧川起来道:“我去侧院看看鸡。”

刚才一声声鸡叫, 照他的经验,定有好斗的鸡在打架。林榆也跟着一起,他和贺尧川把打架的公鸡分开,鸡打红了眼, 连人都认不得。

若不是提前剪了翅羽,就该飞起来叨人。今天还算打的轻,落下风的那只鸡出了血,幸亏没缺没残。凶残的时候,眼睛都能被啄瞎一只。尤其山里的野鸡燥性大,绝不是家鸡那么温和。

“我再编些竹篱,把打架的鸡单独隔开。”贺尧川道。

这个办法暂时有用,不过也不是长远之计。他俩往后养的野鸡越来越多,每一只打架斗殴的都要单独关,那便要消耗巨大的精力来解决。

林榆清理完鸡粪,用铲子铲进粪坑,对贺尧川道:“我曾见过一个法子,给鸡戴上眼镜,遮住彼此的平视视线,叫它们看不清对方,这样便不容易打起来。”

说完,林榆拾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给贺尧川看,贺尧川一看就明白,像那些眼睛看不清的有钱人戴的叆叇。不过叆叇可贵了,是用透明的琉璃烧的,一片就卖几十两银子。

他俩用在鸡身上,只需用竹片做就行,将竹片打磨成薄片,做成叆叇的形状,中间留两个圆孔穿麻绳,再用麻绳穿过鸡鼻孔固定。

他俩说干就干,贺尧川用竹条折腾。要想做成林榆说的那样,还要把竹片过火增加韧性,才好弯曲成形。做好以后,他俩抓住那只最好斗的下手。

穿鼻孔对鸡来说有些残忍,鸡会因为疼而扑腾。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不挡着鸡眼睛,鸡打架非死即伤,连人靠近也要受伤。

“我抓着翅膀和脚,你只管做。”林榆道。

他俩把鸡放来,公鸡刚戴上还不适应,只能用余光四处看,但多走几步就适应了,不影响走路和啄食。放回鸡群,也不再红着眼要打架了,只因为看不见前方。

连贺长德和周淑云也来看,只觉得还真是一个靠谱的法子,周淑云惊叹:“榆哥儿鬼点子真是多,还能想出这种办法。”

林榆不敢揽功劳,只说办法也是偶然从别人那里学的。他灵光又一闪,亮晶晶地看着贺尧川:“明天杏花乡大集,我想带上野鸡蛋卖,鸡蛋放太久容易散。另一个,我还想试一试行情。”

他说的有道理,贺尧川看一眼孵出来的第一批鸡,想了想道:“刚抓的成年野鸡,不如也带一只试着卖。孵出来的小鸡长的健壮,以后不愁配不了种。”

虽然是热天,却不影响鸡的产蛋量。只有冬天的鸡才不下蛋,这个季节是不缺鸡蛋的。他俩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按三文钱一个卖。

野鸡蛋比家鸡蛋更好,市价都是四文一个。明天去了,林榆要宣传宣传他家鸡蛋的名声,用三文一个打促销的方式卖,让别人知道他在卖野鸡蛋,买的人就会觉得占了便宜。

他数了一数,加上这几天的蛋,一共攒了五十多只。林榆先带二十只卖,若是行情好,那这二十只就是促销价,先买先得。卖完了,他再拿剩下的蛋按照正常市价卖。

看一眼地上戴着鸡眼镜的公鸡,林榆又有了法子,道:“就带这只戴眼镜的鸡,大川你再多做几只木眼镜,明天一并戴上。”

贺尧川瞬间就懂,鸡打架死伤很多,死一只对于乡下人来说都是亏。他俩做些竹叆叇,即便是卖的便宜,只要愿意买的人多,也是一笔进项。

忙活完,大堂叔母背着竹筐过来了,旺财凑近闻一闻,然后摇摇尾巴吐舌头。赵惠喜爱狗,摸了摸笑道:“是条好狗。”

周淑云也夸:“跟人一样聪明,从不咬自家人。那天二哥他们一家第一次来,旺财就没咬过。换成邻居来多少次,它该叫还是叫,这机灵的。”

旺财被夸的天花乱坠,尾巴快摇上天,躺在地上翻身露出肚皮,心甘情愿被捏扁搓圆。

“天这么热,你跑着一趟做什么?”

赵惠看看她:“山里的野樱桃熟了,再不摘该烂了。天热他们都不想去,君哥儿有了身子也不好出去,我来问问你们。”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一颗樱桃树,比山里的甜。但是看着山里大把大把的掉在地上,就是不甜也觉得可惜。

“等阴凉一些,我们一起去。”周淑云道。

林榆和贺尧川从鸡场里出来,看见赵惠来了,开口喊一句:“堂叔母来了。”

他俩说明天要去乡里,今天就要把鸡蛋装好。牛车在路上颠簸,林榆和贺尧川在篮子里垫了厚茅草,一层一层摆放。

林榆又从另外一个篮子里取出七个,放在竹槽里要送给赵惠。

赵惠急的连忙后退,猛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我不能要,榆哥儿你留着自己补补身体。我们家鸡蛋还有,够吃了。”

野鸡蛋比家鸡蛋精贵,这谁不知道呢。七个鸡蛋卖出去,也能赚二十八文。她怎么好意思收,还是小辈给的。

林榆坚持要给她,“堂叔母你就收下吧,都是一家人,不是外人那么客人。家里鸡往后还要下蛋,也不缺这些,你就拿回去,给堂叔和大伯祖父他们尝尝鲜,二狗儿也在长身体呢。”

“不不不榆哥儿你收回去,真不能要。”赵惠都退到门口了。

周淑云出来看的乐呵,道:“就拿着吧,孩子的一片心意。”

实在拗不过,赵惠才难为情地接在手里。她要上山摘樱桃,不方便带着鸡蛋,说是先拿回家放着。再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筐花生过来。

林榆又数了几个,是给君哥儿和二堂叔家的。他忙着出不了门,让周淑云给带过去。

周淑云心里实打实满意,招了这么懂事一个儿夫郎,嘴甜又惦记家里人,这对做婆婆的来说,就是最妥帖的了。她不学村里那些公婆,放着好好的和谐日子不过,非要磋磨媳妇夫郎,家里再闹的鸡犬不宁。

忙活完,周淑云和林榆赵惠背着竹篓上山。野樱桃在南面山上,就不得不经过大房他们家。

周淑云是实在不想见这些人,想着加快步伐走过去。到了之后才发现,大房院门口围了好些人,院子被堵的水泄不通,里面哭哭啼啼的,分不清是谁在哭。

周淑云停下脚步,她想凑热闹,又怕过去了就别缠上,停在原地踮起脚尖。

林榆不约而同踮起脚,看不到热闹他有些急,忙拉着周淑云的手走过去。“娘,我们站在人后面,他们不会发现我们。”

大房家的院墙残缺,透过缝隙,他们看清里面的景象。院子里乱成一团,像遭了强盗一样,瓦缸破了,竹筐掉了一地,连鸡蛋都碎在地上。

“咋了这是?”周淑云没敢大声,她悄悄地问旁边村人。

那人转过头来,竟然是杜玉荷。杜玉荷这几天明显感觉到周淑云的疏离,心里不是滋味,还尝尝抱怨周淑云。贺家日子好,她可不想闹掰了。

一看周淑云主动和她搭话,她心里一喜,噼里啪啦就道:“听说大房家的几亩田全毁了,原本还蔫哒哒半死不活地长着,不知道郑彩凤从哪里学来的肥田法子,竟全给糟蹋了。”

周淑云一门心思看热闹,就随口问了一句,哪里知道旁边的人是杜玉荷,早知道她扭头换个方向问。

杜玉荷还在继续:“今天赵春花就闹了,哭着说明年一家人都要饿死,要把郑彩凤送给隔壁村的老赖子当媳妇,五两银子就到手了。”

周淑云一惊,嘴巴眼睛瞪的老大。

以前还没分家,这俩婆媳关系可不错,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林榆和她娘一个表情,又偷偷问道:“娘,老赖子是谁?”

“你不知道他,”周淑云告诉林榆:“那是个出了名的老鳏夫,年轻时游手好闲偷偷摸摸,喝了酒就打人,他媳妇受不了上吊自尽了。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去他家受罪,这才熬到六十岁了还没媳妇没孩子,熬不住了才出五两银子要买人。”

林榆听完心里不是滋味,为那个无辜受罪的媳妇感到难过,又为这种人还活着而气愤。

另一个看热闹的邻居道:“赵春花要把郑彩凤送过去,郑彩凤和她扭打起来。贺长贵帮娘也不是,帮媳妇也不是,干在一旁看着……”

后面的事情,周淑云和林榆都听清楚了。贺尧文看她娘被打,忍不住出手帮忙。李秀娥撇撇嘴不乐意,老太太把持着全家的银子,不讨好老太太,难道要讨好她那个磋磨人的婆婆?

反正她给贺家生了一个男丁,老太太喜欢她儿子,连带着也不会拿她怎么样。郑彩凤可就不一样,天天撺掇着贺康安不认她这个娘。

贺尧文是个耳根子软的,她枕边风一吹道:“你也不想清楚,你得罪了老太太,难道以后还会管你吃喝水?咱一家三口隔三差五不断的肉蛋,不都是老太太疼你的原因吗?你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

老太太给吃喝,更多是因为贺康安。但被李秀娥这么一说,就像是真的成了疼他贺尧文一样。

贺尧文偏偏是个容易被撺掇的,心里越想越觉得对,于是也撒手不管,时不时在旁边嘴上说两句“别打了”。

闹成全村的笑话,谁都说一句“看唱戏不如看贺来”。

林榆和周淑云看的正起劲,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打赌,他俩堵谁打的赢,赌注是一把瓜子。

还没堵完,赵春花扭到间忽然看见他俩。她也不打了,哭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林榆追出去:“都是你个小贱人的法子,坏了我家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