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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夫郎的话来说,这叫“屁屁踢”。贺尧川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靠谱。昨晚没睡, 跟林榆合计怎么实施。

贺尧川展开册子,林榆则用筷子在上面敲敲打打画重点:“第一步, 我们需要赚本金。没有本金, 之后的一切都是空谈。”

小溪不懂举手:“榆哥哥, 本金是什么意思?”

周淑云学霸发言:“我猜, 是本钱的意思?”

“答对了,娘说的没错。”贺尧川拍拍手, 他也不懂,这是夫郎昨晚教他的, 贺尧川道:“后坡旁边有一块空地, 足够宽敞, 我们打算在那边砌鸡圈, 正好能从山上引水下来。”

“砌鸡圈的砖我们自己买, 自己建。后坡挖了扩建出来,让野鸡变成跑山鸡, 体格强壮肉质紧实,客人一吃就爱上。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循环往复。”

周淑云震惊拍拍手。

随后艰涩地问:“你们需要多少本金?六两银子够吗?”再多她也没有了。

林榆雀跃,娘既然这么问, 那就是支持他俩。林榆摇摇竖起的食指:“本钱我和大川想办法,等砌圈养鸡的时候,再需要大家帮忙。”

贺尧山一拍桌子:“都是一家人,弟媳要做什么,说一声就是。”

孙月华点头,她男人平时看上去憨傻,出力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没想到大家这么快就同意了,而且都支持他和贺尧川。林榆内心一阵波澜,他笑容感动。

其实周淑云是这样想的,小两口如果要钱,她最多只能给一两,毕竟钱是一家人再用。但他俩说了,不需要家里人出钱,周淑云也由着他们折腾。

林榆和贺尧川都是说干就干。

第一步,赚本金。

林榆思来想去唯一的赚钱方法,还是炸薯片。这种薄薄脆脆的东西,最受年轻人和小孩的喜爱。

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吃,他炸的酥脆一些,多做几种口味,甜的辣的酸甜的,总能投其所好。

这里没有土豆,林榆打算用山药和芋头。山药在这里叫薯蓣,是一种常见的农作物,村里没有人种,但是乡里三文钱一斤。

至于芋头,后坡就有不少,应该是前一户主人种植的,常年没人挖,芋头逐渐野生野长,块大的根茎藏在土里。

他进柴房呼哧呼哧拖着锄头出来,竖起锄头站在旁边比划自己的身高,林榆:emm……

贺尧川噗声一笑,觉得小夫郎太可爱了,他走过去:“锄头是我定做的,你抗不动。等明日赶乡,去乡里买一把小的给你。”

林榆拍拍手:“不用,你来挖。”他甩甩手走了。

贺尧川懵在原地,随后无奈一笑,他挖就他挖吧,夫郎的命令他敢不听吗?

小溪和旺财在踢石子,看二哥二嫂出门,他也赶紧跟上:“榆哥哥,带我嘛,我也去。”

小包子软乎乎一个,一撒娇林榆就招架不住,“去跟娘说一声,咱三去后坡。”

通往后坡有一条小路,小路尽头就是大片芋头,根茎枝叶高大茂密,林榆钻进去就不见人影。

贺尧川找了半天,才在一片硕大的芋叶下扒拉出一团小小的身影,他把地上的小夫郎拉起来,皱皱眉给林榆拍土。

“不是说了我来,你和小溪站在一旁就好。”

林榆忽然食指竖在嘴边,冲他“嘘”一声,拉着他神神秘秘看,叶子的根部,藏着一只野猫。

因为根茎太茂密,小猫被发现的时候无处可逃,只能瑟瑟发抖看着林榆,巴掌大的身体,努力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没有一点威胁感。

林榆伸手一摸,野猫顿时卸下防备,下意识蹭了蹭林榆,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尴尬且傲娇地退后。

“家里有耗子,我们养一只猫,还能逮耗子,”林榆眼巴巴看着贺尧川,眨着水汪汪的眼。

只要贺尧川说一个不字,林榆能哭给他看。

贺尧川怎么舍得惹夫郎哭,他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答应:“带回去,也不缺它一口饭吃,只要不在家里捣乱就好。”

林榆凑上去吧唧一口,嘻嘻笑了:“我会好好教它。”

贺尧川扬起被亲的嘴角,那里还有林榆的口水。夫郎哪里是亲人,这是咬人啊,尖尖的小虎牙总是磕到他。

小溪站在一旁,手里的泥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震惊地看着二哥二嫂:……

他以后也要这样吗?他可以不吗?

老芋头不好挖,已经扎根生长了好几年。林榆和贺尧川打算全部挖出来,把这片地重新翻耕出来,老芋头留着做种。

去年新生长的芋头拿来吃,他俩先用刀把根叶砍下来。贺尧川一刀一个,林榆跟在身后用草藤捆了,小溪就拖去田埂上。

小三花在旁边捣乱,林榆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好几次都差点踩到它。

附近没有其他人家,也没有大猫,小三花不知道是被遗弃了,还是走丢了。它紧紧跟着林榆,像是怕林榆也不要它了。

林榆把小三花抱在怀里:“家里有一只小花,以后你叫花花好了。”

花花喵一声,花花答应了。

他俩把芋头和花花带回去,旺财从菜地里冲出来,一双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看着林榆怀里的花花。

旺财呜咽一声,冲着花花嗷嗷叫。

下来!你是谁,你怎么在我榆爹怀里!汪汪汪!

林榆摸摸花花,对旺财道:“怎么还吃醋了,花花比你小,你是哥哥,要让一让妹妹。”

旺财不懂,旺财生气。

它落寞转身,躲回自己的狗窝里,脑袋搁在前爪上趴着,连林榆叫它两声,它也没有答应。

“没出息的,”贺尧川道:“该教教它,体格越大越调皮,昨日还啃坏娘一只鞋,被娘逮着打了一顿。”

娘要教育狗崽,林榆也不敢插手。旺财是他养大的,生气了他还是心疼的,放下花花走过去哄旺财。

“花花能和你一样吗?它比你小,还比你可怜,娘也没有,你怎么还跟它生气呢。”

也不知道旺财听没听懂,睁大两只黑白眼,偷偷觑一眼榆爹,转过头甩甩耳朵。

林榆无奈,他还有正事要干。挖回来的芋头要削皮清洗,上锅蒸熟,没功夫安慰旺财。

旺财看看他川爹,川爹也忙着,要把后坡那块地平出来,还要在上面砌砖房。两个爹都没看它一眼,旺财气乎乎,猛啃一口骨头。

孙月华正在做饭,看了一眼惊呼:“这么多呢?晌午能用来做菜吗?”

家里的饭都是孙月华做,做饭才知道持家的难。日子拮据吃不上肉,天天只有萝卜青菜,只能变着花样来。

花样再多,来来回回也是那几样,全家人都能吃腻。孙月华有些忐忑望着林榆,她知道芋头是林榆要用的。

林榆往她那边一推,“大嫂尽管拿,后坡埋了不少老芋头,我和大川都种下去了,等明年咱家吃不完的芋头。到时候芋头炖鸡,芋头烧肉,甜水芋头都能吃。”

他这么一说,孙月华顿时笑了,这都是对好日子的期盼,她也盼望着。

周淑云戴上襜衣出来帮忙,看见一地的芋子,也惊讶一下。

“娘,晌午咱吃红烧芋头?上次做席用的酱汁还剩一罐。”孙月华切切看着周淑云,眼里笑笑的。

大儿媳妇这幅模样,周淑云哪有不明白的。月华嫁进来好几年,跟着他们一起吃苦任劳任怨,分了家脸上的笑才多起来。

难得大儿媳妇有想吃的东西,周淑云哪能不同意。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要把日子过好,她也能早点抱孙子。

“也别干吃芋头了,娘今天请你们吃芋头烧鸡!”

全家人都高兴,乡下日子贫乏,能吃一顿肉比什么都开心,像过节似的。

孙月华眼眶一热,知道这是娘心疼她。哪家的婆母能做到这个份上?亲娘也不能了。

“娘,这可是您说的,我们都听见了,”贺尧山嘴巴欠欠一笑,手上干活都有力气了。

周淑云笑骂他:“骗你干什么,娘现在就去你葛花婶子那里买只鸡回来,你早点去田里喊你爹回来,别整天扎在田里,人也要休息。”

她絮絮叨叨叮嘱,拿了五十个铜板出门。

全家人高兴,林榆也跟着傻傻乐,他呼哧呼哧洗芋头。刮了皮的芋头洁白光华,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芋香。

要吃芋儿鸡啦,林榆笑出弯弯的眉眼,想起芋儿鸡的滋味他都饿了。

这是一道硬菜,只有周淑云有做芋儿鸡的资历。她戴上襜衣,孙月华和林榆都退到一旁看着,帮忙烧火端菜,在一旁学习。

鸡块下锅焯水,放一点葱姜花雕酒去腥,捞出来的鸡块肉质紧实弹牙。

油下锅,倒入鸡块大火翻炒,炒至微微变色,加入大料继续翻炒。还没熟,全家人都闻到淡淡的鸡肉香,馋的肚子咕噜叫。

周淑云笑道:“这才哪到哪,还不够呢。”

她把提前配好的香料倒进去,等鸡块的肉香和香料的味道完全融合,再倒入一勺花雕酒。酒顺着锅边快速蒸发,让整锅鸡肉的鲜香瞬间提升。

炒熟后,林榆以为这就完成了。

周淑云再次起锅烧油,拿出她特质的凝固辣椒油,远远就能闻见辣椒和花椒大料的香气。干花椒葱姜蒜糟辣椒下锅爆炒,加辣椒油,倒入半瓢水炖开。

最后才放入炒香的鸡块和芋头,盖上锅盖焖煮一刻钟,半勺酱油调味。

汁水完全融入鸡块和芋头中,鸡块肉质紧实不松散,芋头软糯入口即化,咬下去混和麻辣鲜香的汁水入肚,味蕾瞬间充盈了。

或可根据个人口味,选择少放辣椒和花椒。他们一家人都喜欢吃辣,这点辣椒不过是调味。

一家人围在桌边,吃的唇色发红,身上都是暖乎乎的。两个鸡腿孝敬爹娘,贺尧川挑了一块没骨头的塞进林榆碗里。

小夫郎一双星星眼看着他,捧着碗高高兴兴扒饭。看他吃的开心,贺尧川也胃口大增,添了第二碗饭。

林榆吃了几块鸡肉,就用炖的软糯的芋头捣烂拌饭吃。

吃到最后,盆里剩下的一点汤汁都没浪费,被贺尧川拿来拌米饭吃。

全家人都吃撑了,午后晒着太阳有些食困,各自回房睡了一会儿。

贺尧川也抱着林榆闭眼,手在林榆背上轻轻拍打,哄着小夫郎睡着。

小院静谧,他俩睡的香甜,睁开眼都精神十足。贺尧川继续去后坡挖土平地,林榆把晒干的芋头上锅蒸熟。

今晚就能炸一锅薯片出来,但离真正的薯片还差一半。他明天要去一趟乡里,买各种调料回来,做成撒料撒在薯片上面。

林榆以前经常自己做薯片,赚不赚钱不知道,但肯定好吃。

第37章 第 37 章 炸芋片

赶最早一趟的牛车, 贺尧川和林榆两人给了四文钱车费,在路上摇摇晃晃啃了两个馒头。

贺尧川打开竹筒,拿给林榆喝水。等小夫郎喝够了, 他才接过来灌两口。贺尧川喝水粗犷,三两口就下肚。

动作却意外的豪迈好看, 光照在他身上,映出肆意的外向来。

林榆光明正大看着贺尧川,他夫君怎么这么好看!

贺尧川摸了摸下巴:“是不是胡子长出来了?我回去拿刀刮。”

二十岁的年纪, 长胡子很正常,隔两天不刮看上去就成熟很多岁。林榆脸色一红, 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

夜里熄灯的时候, 贺尧川总爱亲他, 下巴刮了胡茬还是粗糙, 贴在肌肤上一阵微痒。林榆颤抖着,指尖都羞的白里透粉。

今天不是赶场的日子, 牛车上人少,他俩到乡里的时候, 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 但铺子基本都开着。

林榆目的明确, 今天只买调料和山药。他俩钱不多, 别的东西一买, 荷包只能叮当作响。调料和山药都便宜,买了一大袋才二十文钱, 山药十斤也才三十文左右。

贺尧川把货物装在牛车上,道:“铺子里还有磨好的调料粉,但比没磨的要贵一文,我想着能省就省, 买了没磨的。”

林榆也是这么想的:“家里有石磨和石臼,我们自己磨就行。我刚才看过,铺子里的料粉都太粗糙,我们用不上。”

他俩达成一致,大包小包往车上装东西。车夫看一眼,见他俩已经上车,鞭子一甩驱车回村。

五月山里雾气多,林榆和贺尧川到村口时,雾气已经散了一些,只稀稀拉拉漂浮几缕在山间。穿过村子,渐渐人烟罕至。

到家后,林榆把香料摊开晒一晒,院子里都是花椒辣椒孜然的气息,林榆用手拨了拨,让香料翻个面晒。

晒不干容易受潮生霉,受了潮更不好磨粉。孙月华和周淑云解下襜衣,洗干净手走过来:“我们来帮你。”

“刚才你堂叔母来过,邀咱们吃完饭一起进山摘果子,君哥儿也去,让我问问你。”周淑云说。

林榆进山的次数不多,后山是一片连绵密林,抬眼远眺望不见尽头,他有些想去,但更惦记赚钱的事。

林榆面色遗憾:“我去不了啦,娘和大嫂帮我那份摘回来,回来你们就能吃现成的炸芋片了。”

孙月华看一眼香料的数量,她道:“我瞧也不多,我和娘都来帮你磨,很快就能弄好。”

她嘴上没说,心里是想和林榆一起去的。她娘周淑云和堂叔母她们有话说,君哥儿和几个年轻夫郎有话说,她天生内向,能聊到一起的只有林榆。

林榆答应了,大嫂都邀请他了,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伤人家的心了,反正他自己也想去玩。

贺尧川力气大,他一个人就能搬动石磨,石磨安装好之后。贺尧川用剩下的竹条做了一个鱼篓陷阱,道:“放河里试一试,能捞几条就拿回来做汤。”

他干活一贯埋头苦干,后坡那块地没日没夜的挖,已经平整出来。贺尧川先做几个陷阱试一试,为上山做准备。

林榆顺便道:“多捞几条,回来做鱼饼吃。”

贺尧川将竹篓一抛接住,冲林榆笑起来,道:“鱼必须有,虾我也给你抓回来。”

知道小夫郎爱吃这些,贺尧川故意逗夫郎玩。这时节没有肥虾,只有巴掌大的螃蟹。要是抓不到,他夜里好好跟夫郎赔罪。

贺尧川心满意足出门,周淑云在后面叮嘱他:“记得去田里帮你爹和大哥通渠,田里水太多,要放水出去。”

“知道了娘,”贺尧川头也不回挥挥手。

“臭小子,”周淑云嘀咕一声,榆哥儿和大川她都看在眼里,俩孩子相处的好,是会过日子的,她也就放心了。

林榆把晒干的香料归拢,和周淑云孙月华搬到石磨前。石磨的洞眼太小,林榆把辣椒切碎再碾。

他来推磨,周淑云往里面放香料,左手拿一个小扫帚轻轻往中间扫,把分散的香料扫进去。

孙月华拿一个盆在下面接。

磨一遍是不够的,还要倒进去反复磨五六次,磨成细腻的粉末才行。香料味重,尤其花椒和辣椒,让三个人咳的脸红脖子粗。

小溪在旁边和旺财花花玩,也被辣的直打喷嚏。旺财呜咽一声,撒腿躲进狗窝里。

花花虽然也打喷嚏,但出于好奇,它跑到林榆脚边绕来绕去,用毛绒的头蹭林榆,逗的林榆一笑。

旺财“汪汪”两声,意识到地位不保,他爹即将转移宠爱。旺财冲出狗窝,也跑过去蹭蹭林榆,躺在地上翻肚皮打滚。

蹭了林榆不够,它还要蹭周淑云和孙月华,惹的三个人都哈哈笑。

旺财: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林榆把磨好的粉末按照比例混合,他打算做烧烤味、香辣味、麻辣味。这个地区的人尤其喜欢吃辣,做什么菜都要放辣椒,人人无辣不欢。

磨好的辣椒粉、花椒粉、孜然粉、椒盐、细砂糖、炒芝麻按照比例混合,芝麻和花椒辣椒提前炒过,香气十足。

周淑云忙着坐下削山药,她馋的流口水:“只是这调料,闻着就想吃一口,以前怎么没想过用孜然炒菜呢。”

“我也是偶然在书里见过,有人用来烤肉做菜,这东西调料铺子没有,我是去医馆买的。”林榆随口编排了一本书,增加可信度。

孜然有药用价值,所以在还没完全被开发的时代,它都被用来入药。林榆以前没少吃烧烤,对孜然并不陌生。

周淑云:“还是会读书好。”

混合的调料香味十足,林榆拿出昨天炸的芋片,放了一夜还是薄薄脆脆的。芋片装在布袋里,林榆把料粉撒进去,捏紧布带晃一晃,让撒料充分接触每一片芋片。

他捏一片尝了尝,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香脆麻辣,是他熟悉的味道。

“娘,大嫂小溪,我做成了,你们快来试试。”

林榆拿给每个人,周淑云她们吃的停不下来。不出林榆所料,老人小孩都爱吃。

林榆急忙验证他的成果,装了一袋往贺家和王家去。

王家刚吃完饭,院门敞开着。君哥儿拿着竹竿在赶鸭子,他家院子大,院里就有一片水塘,围墙绕水塘一圈扩建。

鸭子排队入水,就在院子里活动,不需要人照看。

君哥儿看见林榆,赶紧放下竹竿跑过去,拉着林榆的手:“榆哥儿你怎么来了,婶子跟你说没?我们一起上山摘野果。”

林榆终于想起这回事:“野果?能摘回来吃吗?”

君哥儿看一眼偶尔傻乎乎的好友,笑着说:“当然啦,山里有山樱桃、覆盆子、山刺梨,能拿回来泡酒,做蜜饯吃。”

林榆才想起,家里也有周淑云自己酿的山樱桃酒。乡下人喝不起名贵的酒水,只能从野果身上想办法,樱桃酒香而不燥,姑娘小哥儿最喜欢。

他提起正事:“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君哥儿好奇低头看,布袋里面是薄薄的吃食,他从来没见过。君哥儿捏一片咬下去,香辣脆脆的口感,还带着一点点甜。

他来不及说话,又捏了一片。君哥儿吃上瘾了,转眼炫了小半袋子。

“从没吃过,在哪里买的?我让大勇也买一些回来。”

林榆嘿嘿一笑,自己也吃一片,心满意足道:“是我自己做的,买不到哦!”

吃的时候君哥儿没惊讶,听说是林榆自己研究出来的,君哥儿才啧啧称叹惊讶了。

“比乡里卖的油果子都好吃,榆哥儿你真厉害。”

林榆把剩下半袋都交给君哥儿,他一共拿了两袋,还有一袋要送去贺堂叔他们家。

出了王家门,林榆看见隔壁一个女人靠在门口,正一边磕瓜子一边冲他笑,眼睛黏在他怀里的东西上了。

这不是何英莲吗?林榆看她一眼,何英莲上次找他要笋,他没有多想给出去了。

牛家和王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打好了日子也好过。林榆和君哥儿是朋友加亲戚,何英莲又直愣愣瞅着,两家又维持着关系,要是不给也不太好。

“何婶子您尝尝,我们自家做的吃食。”林榆走过去,想给何英莲抓一把。

他还没抓,何英莲先一步动手了,直接伸进口袋抓了一大把。芋片易碎,她这么用力一抓,抓坏了不少,剩下的都成渣渣了。

君哥儿原本在旁边看着,他觉得何英莲太过分,便出来说两句:“婶子您弄坏了,别人还怎么吃啊?”

何英莲被一个小辈说的没面子,她撇撇嘴道:“什么金贵的,这不都在袋子里吗,又不是不能入口,怎么能怪我弄坏的?”

王家一直不喜欢何英莲,君哥儿嫁过来那天,何英莲也在背后说过几句难听的话,要不是牛家老太太压制着她,两家关系早坏了。

林榆笑了笑道:“确实不金贵,等改日换了好的,再拿给婶子尝尝,这种东西怕您吃不惯。”

说完,林榆把何英莲拿在手里的芋片全部收回来,装在袋子里封上。

何英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到她手里的东西还能被拿回去?她看着林榆走远的身影,在门口气急败坏。

君哥儿也看愣住了,随即给林榆竖起了大拇指,干的漂亮。

第38章 第 38 章 摘野果

被抓碎的芋片林榆扔到鸡棚里喂鸡, 何英莲的手碰过,他肯定不能用来送人了。

林榆重新装满一袋,又抱着去了贺大广家一趟。这是人情关系, 两家是亲戚,贺大广又经常帮忙, 论理他该送。

他的炸芋片不值几个钱,但亲戚之间,往往就是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最能体现出情分来,老话说礼亲情谊重, 要是送贵了, 人家反而觉得不够真心实意。

平时送些小东西, 叫别人知道是被惦记着的, 就算不收心里也是舒坦的。

除了贺家,村里交好的林榆都没忘记。关键时候需要人家帮忙, 这种一来二去送东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从贺家出来,必经之路上就是大房和贺大全的房子。林榆刚才连送几家, 是绕着路走的。现在要回去, 不得不经过大房家。

他看都不看门口的郑彩凤。

郑彩凤前些日子和家里人闹了一架, 二房一走没有做事的人, 她婆母就使唤起她来, 她也东施效颦使唤起儿媳妇。

谁知道他儿子偏袒儿媳,带着媳妇儿子就去了岳丈家, 已经半个月没回来,连银子都全部卷走了。

郑彩凤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要填补外人,她就气的牙疼。又是这个时候,贺长顺伸手就要束脩钱。两个老的为了供他读书, 竟然半夜偷她的嫁妆变卖。

男人儿子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一穷二白,又早出晚归干活洗衣服伺候一家人。

以前眼中的凶悍劲没了,整日佝偻着背,眼中近乎无光,灰暗的瞳孔迟缓转动。

林榆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那个趾高气昂的郑彩凤?

贺家大房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关心,他只想赶紧回去,娘和大嫂还等着他一起上山摘果子。

刚分的新家没有果树,林榆上次从贺尧川舅舅家带回来的桃树枝,只活了三棵。他栽在院子外面,每天出门都要看一眼,给施肥浇水。

前几天发了新芽,等明年就能开花。要是结出来的桃子好吃,他还能嫁接出去。

林榆刚到家,就碰见贺尧川回来,他下田通渠一身的泥,贺尧川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回来的。手上的竹篓滴滴答答往下漏水。

林榆赶紧过去:“这么快就抓到鱼了?”

贺尧川给他看:“鱼没有,反倒在田里抓了五根黄鳝。这时节的黄鳝最肥美,我掏了半片田才掏出来几根。”

家里七个人,看上去数量不够。但它足够肥,一条就能烧半碗,林榆喜欢吃黄鳝,他冲贺尧川一笑,接过竹篓进院子。

贺尧川得意洋洋,他闭上眼把脸凑过去。

抓了黄鳝给夫郎加餐,奖励他一下不过分吧。贺尧川闭上眼等了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他疑惑睁开眼,面前早就空无一人。

他那没心没肺的小夫郎,已经提着黄鳝进去,研究中午是红烧还是爆炒。

林榆完全忘记贺尧川,他把黄鳝放进水桶里养着,下山回来后能吃上鲜活的。又盖上盖子,怕花花和旺财在家翻桶。

最开心的就是小溪,昨天吃芋儿鸡,今天又吃黄鳝,接连两天吃肉,比过年都还奢侈。

周淑云和孙月华带上背篓,小溪提篮子,周淑云催促着:“听说别家也去,山里果子不多,咱们要赶快些,不然被摘剩下的都是酸涩的。”

摘果子算玩,上山的妇人夫郎最多。林榆也背着背篓,沿着山路往上爬。君哥儿跟在他身后,和他介绍山里的果子。

君哥儿说:“我和我娘每年都来,有野樱桃、野莓果,还有新鲜的刺梨。刺梨你吃过没,甜甜的,我娘喜欢用刺梨酿酒。大川哥也喜欢果酒,每年就数他喝的最多。”

村里的年轻汉子没有不喝酒的,要是谁不会喝,说出去还会被笑话。

贺尧川也喝,林榆见他喝过几次,印象最深刻就是成亲那天,最烈的白酒一碗又一碗,贺尧川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别人都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贺尧川还能平稳走路,简直惊到林榆。

他想了想,道:“我娘不会酿酒,我过两日去你家找你,跟你学学酿酒。”

君哥儿:“你来就是,大勇也喜欢,前几日还催着我上山。”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半山腰。山里林木高大,林榆站在一处崖边向下俯视,顿时视野开阔豁达,白云村缩小成一幅美好的田园山居画,静静躺在原野之间。

这是林榆第一次看见村子全貌,狭窄的田埂上,扛锄的老农缩成一黑点,几只白鹤悠然划过水面,田里的老牛哞哞长叫。

他是半个外地人,觉得村里的一切都很好看。君哥儿这个本地土著就叫苦连天了,爬了半山的山,他瘫坐在石头上,累的气喘吁吁。

“还有多久能到?”林榆拔下竹筒塞子,把水拿给君哥儿。

“快了,再转一个弯就能到。娘和堂叔母她们已经上去了,别人也抢不过她们,咱俩慢慢爬就好。”

林榆也是个弱鸡小身板,夜里脱了衣裳尤其明显,对比贺尧川的八块腹肌,他就像一只白斩鸡。力气也小,提水桶都费劲。

他也慢悠悠爬,峰回路转过后,忽然看见大片刺梨,黄澄澄长在山里。在细密的绿叶丛里,像一颗颗垂钓的小太阳。

周淑云见他俩跟上来,拿出两幅手套扔过去,“刺梨有刺,小心扎手。”

刺梨和板栗很像,外表一层坚硬的长刺,扎进手指一扎一个血洞。林榆小心翼翼采集,还是被刺破指尖,殷红的学珠顿时冒出。

他放在嘴里吸了吸指尖,血洞愈合的也很快。

他们来之前,这片已经被别人摘了大半,剩下一些青黄交接还没熟的。林榆摘了小半筐,背在背上还有些沉重。

日头上来了,林榆和周淑云满载而归。他摘下一片野芋叶,把采的山樱桃和莓果包起来,带回去给大川和小溪吃。

林榆抬头一看,高大的树上,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挂在那里。马蜂窝有他两个头那么大,因为太高,林榆不担心他掉下来。

乡下的马蜂有毒,蛰一下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一般人不敢去招惹。不过里面的蜂蜜特别甜,用野蜂蜜制作的果脯一定好吃。

他收获满满回家,把山樱桃和莓果洗了放在碗里,先喂给小溪,再拿给贺尧川。贺尧川躲在水桶旁剖黄鳝,他手法利落,五条黄鳝被切成均匀的长段。

林榆说:“我刚才看见好大好大一个马蜂窝,我有些怕,就赶紧回来了。”

贺尧川笑笑,道:“小时候和二狗他们调皮,没事就喜欢上山掏鸟蛋捅峰窝。我反应快跑的也快,二狗就惨了,每次都被蛰,回去还要挨打。”

说起以前的事,贺尧川总忍不住和林榆分享,他继续道:“我娘也打我,但我拿着蜂巢回来,娘一吃蜂蜜就不忍心下手了。”

林榆听的认真,只觉得相公以前真调皮,他没给贺尧川留面子,残忍地说:“娘不是不忍心,娘是吃人嘴短。”

小夫郎实心眼,贺尧川气的凑上去咬林榆一口,他力度轻,只在林榆脸上留下一个牙印,叫夫郎不乐意地搓搓脸。

贺尧川赶紧认错找补:“你想吃蜂蜜吗?等过两日上山给你弄回来,山里的蜂蜜很甜。”

林榆摇摇头:“太危险了,你别去,我也不爱吃甜。”

贺尧川没戳破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馋猫,每次一吃糖就高兴地要亲他。

“不危险,只要用火烧过的柴烟一熏,人再离远一些,马蜂就能全部从巢里跑出来。”

山里调皮的孩子掏惯了蜂窝,有的是办法。还有人不吃蜂蜜,专门吃里面的蜂蛹。贺尧川觉得恶心,到手的蜂窝都会扔了或者送人。

贺尧川熟悉山里蜂窝的位置,他打定主意,过两天要进山抓野鸡,也能顺便掏两个蜂窝,拿回来给林榆尝尝味道。

洗好的黄鳝下锅爆炒,再进菜园子摘两颗春菜。靠院墙种了两排黄瓜,黄瓜绕着竹竿攀缘生长,长成两排浓密的绿荫。

林榆小小的身影钻进去,扒开叶子一看,水嫩嫩的黄瓜吊在枝条上。他掰了两根刚成熟的,中午能做一盘拍黄瓜。

今天的饭是他做的,周淑云和孙月华在院子里洗刺梨,刺梨表面的刺要用剪刀剪下来,然后反复清洗。

林榆做了一道拍黄瓜,一盘爆炒黄鳝,一盆炒春菜。又找小花借了五颗鸡蛋,打散了炒鸡蛋。灶火太旺,林榆没控制好火候,鸡蛋炒的又黑又糊。

他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林榆冲贺尧川甜甜一喊:“大川,你过来,我给你吃好吃的。”

贺尧川嘴角一扬,三两步跨过去。林榆让他闭上眼张开嘴。

黑糊糊一坨炒鸡蛋塞进嘴里,贺尧川紧紧皱眉,吃了满嘴的焦苦,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被小夫郎耍了。

林榆嘿嘿一笑,还故意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贺尧川笑的不怀好意,随即凑上去亲了亲林榆。

林榆尝到满嘴苦味,他还傻乎乎乐。鸡蛋金贵,炒糊了也不舍得倒掉,他把菜端上桌,一家人吃的满足,糊鸡蛋也觉得香。

第39章 第 39 章 拱猪袭村

吃了黄鳝, 贺尧川又捕鱼回来,春日溪水里的鱼肥美,鲫鱼比巴掌还大。

林榆夜里做了鱼饼, 再剁碎鱼骨,把鱼骨包在干净的纱布里, 加煎蛋小火慢熬,汤汁熬的雪白。

鱼汤彻底入味后,加入片好的鱼片、豆腐块和白萝卜丝, 几颗葱花点缀。

旺财和花花围一旁馋的直叫唤,林榆心疼狗儿子猫妹妹, 用剩下的鱼骨和鱼汤泡馒头给它俩吃。

今夜无事, 农家不忙的时候, 就会熄灯早早睡觉, 为了省煤灯钱。林榆又爬山又炸薯片,他有些困了。

倒在软乎的被褥里, 林榆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贺尧川刚洗完头发,他头发又长又浓密, 质地较硬, 洗了半晌也干不了。

头发没干, 贺尧川不能睡觉。他敞着衣裳, 缓缓躺在林榆身侧。

小夫郎呼吸绵长, 已经睡过去。因为白天太累,连袜子都忘记脱。贺尧川给林榆脱了袜子, 把一双白皙的脚塞进被褥里。

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吵醒林榆。发尾的水滴在林榆脸上。

林榆迷迷怔怔擦掉,看见贺尧川覆在他身上,刚洗完澡的皂香传入鼻吸。

林榆还有些迷糊, 他抬手抱着贺尧川脖子,说话都软软的:“我给你烧炭烘头发,今日柴火用的多,炭攒了不少。”

柴炭不值什么钱,但乡下人家都不会浪费。四月五月又不冷,攒着冬天用才舒坦。

贺尧川摇头:“不用,我睡的晚明日也能起来。”

现在才戌时末,放在后世是晚上九点整。他说话的功夫,小夫郎已经爬起来,坚持要给他烧炭。

看着夫郎忙忙碌碌操持的背影,贺尧川有一半心疼,另外一半则是从未有过的归属和踏实感。

从这些细节和点滴中,他才逐渐意识到,他终于成家了,有一个乖巧的夫郎,以后再生一个乖巧的儿子,女儿哥儿也可以。

想起生孩子,贺尧川红了脸。上次找王勇要了一本书,贺尧川抱着好奇心打开,书上的图画色彩鲜艳,两个小人放浪形骸。

贺尧川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他猛地把书扔出去,脸色肉眼可见绯红,他很烫,呼吸烫额头也烫。

那一瞬间,贺尧川想的是林榆。

周围没人,他又把书捡回来,偷偷带回去。贺尧川看了,从一开始的羞耻,到最后理所当然。

林榆穿着薄薄的里衣,他身形瘦削比例匀称,穿什么都好看,衣裳恰到好处勾勒出身体线条。

连君哥儿都说,羡慕林榆这样的。

林榆哼哼一声,有什么好的,他的毕生理想是练出八块腹肌,和健壮的肱二头肌。

奈何小哥儿的设定限制他的发展,林榆不愿意相信,他最多只有六块薄肌,依然白斩鸡。

他虚虚地披了一层外衣在身上,长至腰肌的发丝垂落身前。林榆用火钳小心翼翼拨动炭火,他回头:“好了,你快来烤一烤,我去拿两个红薯。”

这么好的炭,这么美好的夜晚,不配烤红薯简直是辜负了。

烤红薯有专用的铁丝板,林榆把红薯放上去。

他认真时眉眼微敛,比平时多了两分柔和。林榆不知道,他正被一双眼虎视眈眈盯着,像唾手可得的猎物。

贺尧川一边红着脸,一边行为放肆,他拦腰抱起林榆往床上走——他自己的床。

“时辰尚早,消磨消磨时间,”贺尧川找了体面的借口。

趁林榆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他快速扒了夫郎的衣裳。用最纯情的表情,做最狂妄的事。

林榆也没了瞌睡,他伸出一只手放下床帐,只剩床帐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

天色微白,林榆和贺尧川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

贺家门口来人了,一群人拿着锄头棍子,慌慌张张站在门口。

林榆瞬间惊醒,他赶紧穿衣,推了推贺尧川:“快起来,有人上门闹事了。”

拿着棍子刀,看上去就来者不善。

周淑云连头发都没梳,她给小溪盖好被子,也急忙叫贺长德起来,“外面有人叫咱们,你快出去看看怎么回去。”

男人家不穿衣也能出去,她打发贺长德先出去看情况。她是个妇人,力气不比汉子小,打架这种事吃亏。

贺长德带着贺尧川两兄弟开门,见他家门外的台阶下,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王勇也在里面,那就不是来闹事的。

王勇平时稳重一个人,这时候也看出着急,他站出来道:“拱猪子下山了。”

贺尧川脸色一变,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夜里,好几家的苞谷和黄豆高粱都遭殃了,老李他们家一片田全被糟蹋了。”

“我家也是,脚印踩的整片田都是,今年的收成是没指望了,”一个汉子略带哭腔的说:“瞧着得有十几只,往年也没遇见这种事啊。”

“十几只!”“这可怎么办。”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林榆跑出来看情况,乡邻口中的“拱猪子”大概是一种野物,他没听过。

但大家都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瞬间气愤慌张,人人都皱着眉,有人叹气有人哭。

周淑云也跑了出来,她脸色一变,赶忙道:“大山,你快和你爹去看看咱家的田。”

家里拢共就一亩旱田,全指望这一点苞谷黄豆过冬了。周淑云脸色一白,心都提了起来。

半晌后,贺尧山和贺长德赶回来,喘着气道:“没事,田里好好的。”

“这种畜牲都是有规则地活动,咱家的田离村子远,辛亏是保住了。”

可别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半晌后,村长杵着拐杖赶来,道:“是我召集大伙过来,你家离的远,所以我们集合后才来找你们。”

“事关全村的田地生计,所有人都要团结起来,该想办法的想办法,该出力的出力。”

孙志安神情严肃,他看一眼众人,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都到齐了。除了有几家懒汉,比如贺家三房的贺长贵。

三房倒是运气好,昨天田地没有被糟蹋。故而今天孙志安好声好气请他们帮忙时,他们像是躲瘟神一样,巴不得把自己摘出去。

他对三房失望透顶,也懒得管他们,只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林榆不懂,他小声问孙月华,“大嫂,拱猪子是何物?”

孙月华告诉他:“一种山里的野物,山上找不到吃的,就会下山吃村里的。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来了五只,把家里的苞谷全祸害了。那一年,我们全家只能勒紧裤腰带过冬,我弟弟冬天饿的直哭。”

对于每一个务农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平时轻易不出来,一来就是成群结队,甚至三番四次。

贺尧川道:“我会做陷阱,把陷阱放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这群畜牲夜里看不清,定会一脚踩进去。”

不会做这些东西的人,还在愁眉苦脸的想办法。

孙志安抬抬手,先安抚大家的情绪。他道:“很久以前也闹过一次,我爹他们曾在拱猪的必经之路上挖坑,足够深的坑,叫它们掉进去再爬不上来,或许可以一试。”

除了挖坑和放陷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部分人跟着贺尧川上山砍树,林榆不放心他,想跟着一起去,他担忧问:“野物是从山里出来的,你们上山,会不会碰见它们。”

贺尧川道:“不会,这种畜牲一般都是夜里活动,白天不轻易出动。再说,一起上山的汉子有十几个,大家都拿着柴刀斧头,不会出事。”

可林榆不放心,小夫郎满眼写满了担心,贺尧川走一步,他就小小抬脚跟在身后。

林榆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急中生智,想起山里一种有毒的草药,能麻痹动物的神经。

这种植物叫千机草,又叫断肠草,将草根提炼出浓缩的药汁,再把药汁浸泡在刀口,药汁可以通过血液短时间内麻痹动物神经。

昨天上山采野果的时候,林榆碰巧在深山中见过,他躲的远远的。

千机草对于村里人来说并不陌生,不提炼使用的情况下,人吃了会中毒,只需要用蜂蜜解毒。

但很巧,林榆正好会提炼方法。

“我和你们一起上山采药,我绝对不走远,至少能帮上一些忙。”

贺尧川不同意,这种事情太危险。林榆恳求又恳求,他最终才答应。

贺尧川皱着眉:“你戴上我的皮手套,不准直接用手采摘。”

林榆瞬间一笑,点点头答应干脆。他不害怕,一起上山的都是汉子,他只要不走远,真遇上野物,吆喝一声他们就能赶来。

因为拱猪子的事,村里人心惶惶,白天担惊受怕,夜里妇人夫郎们连门都不敢出。

而此时的贺大全家却截然相反。

糟蹋的又不是他家苞谷田,他才不参与这些事,拱猪这种凶狠的野物,被咬一口掉块肉都是轻的。

他懒惯了,刚吃完早饭又饿,没有二房能使唤了,贺大全就使唤赵春花伺候他。

赵春花理所当然的使唤郑彩凤,家里的钱都在她身上,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儿媳妇?要是不听话,就一整天不给饭吃。

郑彩凤眼里没什么光,等转身进灶屋,她盯着黑漆漆的锅,像是看见以后黑不见底的人生,她偷偷拿出一个八字稻草人,用袖子里的针狠狠扎进去,直念叨:“老太婆,早点死。”

大房这些事,别人都不知道。

制作陷阱要抓紧,贺尧川带着人上山,又是砍树又是砍竹子,一捆一捆往山下拖。

林榆也没闲着,他从别家要了两口废弃的铁锅。把锅放在灶上,锅上放置木甑,木甑口再放一口锅。

最后用竹筒连接木甑,简易的蒸馏装置就做成了。

提取出来的汁液,顺着竹筒流入罐子里。刚做完,贺尧川带人拿着斧头柴刀进来。

林榆带着周淑云和孙月华蒸馏,周淑云负责烧火,孙月华负责往刀口抹汁液。他们都戴着皮手套,确保千机草的汁液不会沾到皮肤上。

套拱猪的陷阱也制作完成,他们赶在天黑前,把陷阱运到田里。每家每户的田都有两个人守着。

陷阱中放置食物,只要拱猪一靠近,藏着的人拉动绳索,木闸就会放下。贺尧川怕拱猪力气大挣脱出来,改良了陷阱,在木闸上放了钉子和刀片。

密集的钉子落下,就算拱猪不死,也能掉一层皮。

直到太阳落下,全村的男人们都守在田里。只留妇人夫郎带着小孩留在家里,谁都不敢睡,怕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好帮忙。

第40章 第 40 章 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茂密的草丛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摩擦发出。

贺尧川和王勇守着村东头的田,田的另一头,是张家两个儿子。张家的苞谷田受灾最严重, 几乎一下子损失了小半年的口粮。

没人比张家更根这些畜牲,他们气红了眼, 一动不动蛰伏在陷阱后面。

泥泞狭窄的山路上,灰白黑相间的身影探出草丛,在地上一边嗅一边找东西吃。没发现任何动静后, 第一只出来了,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

贺尧川攥紧了斧头, 他呼吸放慢, 看清这群畜牲, 竟然个个都体型庞大。它们闯进庄稼田, 踩踏啃食苞谷。

这片田是王勇家的,昨天拱猪吃饱了却没吃完, 贺尧川料到今天它们还会来这里,才带人来守着。但他太高估王勇了。

眼看着粮食被糟蹋, 王勇看不下去, 提着斧头就想冲上去。

贺尧川眼皮一跳, 赶紧拦下他, 看他一眼道:“这群畜牲能打, 利爪也锋利,你打不过它们。耐心等着它们踩上陷阱, 我们再出去。”

王勇不甘心,只能猛捶大腿。

贺尧川皱眉:“你若是受伤,君哥儿会担心。你要是死了,君哥儿就会为你受寡, 你忍心?等你死了,我再给他相看一个更好的,以后夫夫恩爱子孙满堂。”

王勇:……

为了君哥儿,他忍了,和夫郎夫夫恩爱子孙满堂的只能是他。

贺尧川没打算嘴上留情,逮着王勇的弱点猛戳。他今天要是不拦下王勇,君哥儿恐怕真要守寡了。

这群畜牲一看就是在山里饿狠了,吃的贪心不足。贺尧川的陷阱里放了不少肉,拱猪群闻了血味,狂奔而来。

顿时就是一片惨叫,贺尧川带头拉动绳索,刀片钉子插管拱猪的喉咙。但还是有两只挣脱陷阱,一边惨叫一边冲向人。

最近的贺尧川和王勇成了它们的目标,王勇瞳孔猛缩,拱猪发狂的速度太快,远远比他想的还快,那一瞬间他来不及反应!

贺尧川霎时间拉开王勇,让那畜牲扑了个空。

“别愣了,赶紧套绳!”贺尧川把绳结一扔,他和王勇往两边一拉,拱猪被跘倒在地上。

张家兄弟也赶来帮忙,用绳圈套在拱猪的脖子上,使劲往后拉,两个汉子竟然合力都拉不动。

贺尧川拿出抹了毒汁的斧头,趁机解决拱猪。林榆提炼的药汁威力很大,几乎瞬间放倒一头。

一共十只,八只被捆陷进,两只被他和王勇张家兄弟斩杀。就算山里还剩余一两只没下山,那也不成气候了。

得知糟蹋庄稼的畜牲被制度,全村都欢呼起来。已经夜半三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亮起火把,甚至有人敲锣打鼓地庆祝。

林榆和周淑云孙月华也高兴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们不敢独自睡,都聚在周淑云的房间。睡不着,只好点着油灯做针线活。

小溪害怕地哭了,吃糖也哄不住,周淑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熬的眼眶发黑,时不时抬起头担忧地看看外面。

林榆也担心,但他不说,要是一家人全部都害怕,那就容易乱套,他要表现的不害怕。

林榆百般找话题,让周淑云教他做鞋,让大嫂教他绣花,还真的把两个人哄住。

听见村子里敲锣打鼓的热闹,大半夜也堪比白天。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爬起来出去看。

“你们快去,我就不去了,我留家看着小溪。”周淑云又哭又笑,刚才真是怕惨了。

小儿子睡觉不踏实,她怕小溪从床上摔下来,只能赶紧打发他俩出去。汉子们做的都是体力活,夜里容易饿,她又匆匆跑去灶屋做饭。

林榆打着火把,他慢慢走着,步伐却逐渐加快,林榆跑了起来。风擦过他的耳畔,发丝被夜灯吹的凌乱。

人太多了,全都是人。林榆踮起脚,他急切地寻找贺尧川的身影,那么高大一个汉子,应该是很容易看见的。

可林榆找了很久,就是没有找他。他心急如焚,眼眶竟然有些湿润,林榆偷偷擦了擦眼睛,愣愣看着人群。

一双手忽然紧紧环着他的腰,熟悉的气息从背后靠过来,吹打在他耳边。

贺尧川轻笑:“你在担心我吗?”

林榆没有转身,他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忽然松懈。林榆转过来,他看着贺尧川,贺尧川似笑非笑的抱着他。

林榆忽然很生气,特别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他挂在贺尧川身上,张嘴猛地咬上去。用尖尖的两颗虎牙用力咬,在贺尧川脖子上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

贺尧川皱着眉头笑着,他很疼,却喜欢承受这种疼。

“打完了不知道回家报平安?!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操心?!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林榆语序无状大吼,他从贺尧川身上下来,四爪并用拳打脚踢,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贺尧川始终不躲,他笑着等夫郎发泄完,才耐心慢慢解释:“那群拱猪尸体太沉重,都躺在王勇家的田里,我便留下帮着一起抬。都抬去村子的大榕树下,明日一早宰了。但凡参与过的,按人头算,每人分十五斤,余下的肉明日开全村宴。”

林榆眼睛刷刷亮,他高兴的围着贺尧川晃,道:“大川,我们有肉吃了!”

参与其中的汉子一共十七人,单单他们家就出了三个人,这次能抓住这群畜牲,靠的也是贺家,贺尧川的陷阱和林榆的药汁,都帮了大忙,他们分四十五斤,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也有不满的,何英莲站在猪肉旁边不肯走,阴阳怪气两声:“不就是仗着人多吗?”

村长孙志安看他一眼:“你要是能做出陷阱卡,就算给你一整头猪,我也不说什么。”

何英莲翻了翻白眼,畜牲都死完了,她也不怕闹,凭什么人少就分的少,她家男人不也出力了?何英莲继续阴阳怪气:“一个木头闸子,说的谁不会做一样。”

孙志安冷冷一笑:“昨天来了十五只,今天才下来十只,你说说还剩多少?我看今晚还要来一波,不如这样,我们各家都关上门窗躲在屋里,你带着陷进去捕,你要是抓住了,五只都给你,谁敢抢我第一个不同意。”

他就静静看着何英莲,等这个女人说下去。

何英莲脸色一边,这些畜牲少说也有三十斤,只一头就能撞死她,况且还剩五只,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没真想过去抓拱猪。

何英莲怂的很,吃肉的时候想拿,出力的时候却不想动,她闭上嘴再没开口。

又被其他妇人夫郎看不惯,三言两语排挤推搡她,她呆不下去,悻悻缩到旁边,又不甘心走,一直盯着猪肉,生怕别人给她分少了。

放水烧水拔毛,接连宰杀十头,是村里从未有过的盛况,过年都不敢这么吃。每个人该分的肉分完,该剩下二十几斤肉,和数斤猪下水。

没有参与这次保卫村子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那可是十几斤肉啊,他们一个月加起来才只吃十斤。

拱猪的肉粗糙,因为没有去势,肉有一股淡淡的骚味,所以家境好一些的人不喜欢吃。但乡下,多的是家里清贫的,再臊的肉也能面不改色吃完。

比如张家,家里虽然有两个年轻小伙子,但是只有三亩薄田,一家人一年到头都吃不饱。到手的猪肉自己都不敢吃,全部拿去乡里卖了,换成银钱或者粮食补贴家里。

昨天中毒的两头拱猪不能吃,贺尧川把它拖出去埋了。就这样,也有人觉得可惜了。

忙活了一整夜,天色快亮的时候,贺尧川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去睡觉,只能睡一个半时辰。林榆怕他睡的不舒服,想烧热水给他擦脸。

贺尧川不让,他把林榆抱在怀里,冒出胡茬的下巴搁在林榆头顶,眼皮渐渐沉重。

林榆却睡不着,反正天快亮了,他想出去做饭,再炒两个菜,等贺尧川醒来就能吃上热乎的早饭。

贺尧川的双臂铁桶一般,紧紧箍着林榆的腰,沉重而又疲惫的声音缓缓道:“小榆别动,让我抱会儿。”

林榆耳夹一热,听贺尧川叫着亲昵的称呼,他心跳砰砰。林榆真的不动了,他在贺尧川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陪贺尧川睡过去。

后院公鸡打鸣了,日复一日向母鸡们求爱。

林榆悄悄从贺尧川怀中出来,他蹑手蹑脚穿鞋穿衣,再蹑手蹑脚出去,整个过程像一个贼,偷偷摸摸的小贼林榆。

周淑云在灶屋烧水,她打了四个鸡蛋,打算炒给大川和林榆吃。见林榆起了,她赶紧把人推回去:“才睡了多久?快回去再睡一会儿,饭好了再叫你,灶屋有我和月华。”

林榆不好意思睡的,周淑云又道:“村口做席要等晌午去了,有会做饭的妇人夫郎下厨,也用不上你,你只管睡到太阳晒屁股。”

这些话若是放在别家婆母身上,那便是神仙下凡的婆母了。别说只睡一个时辰,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照样得起来做饭伺候,不然就会被骂懒骨头,更有甚者还要连累娘家人的名声。

林榆冲周淑云撒娇一笑,说句:“辛苦娘和大嫂了,”然后噔噔噔又跑回床上。

他捧着脸安安静静看贺尧川,睡着的夫君面容温和,微微青黑的眼眶也遮不住英俊。林榆越看越喜欢,连对他咬的牙印也忽然懊恼。

林榆凑上去亲了又亲,都没把人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