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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双喜临门

翌日, 贺尧川跪在周淑云房里,面向他娘。

周淑云尚在震惊中,手中的针捏变了形, 她忽然站起来,不可置信看着儿子。

见贺尧川眼神坚定, 周淑云终于回过神,又坐回床上久久没说话。

贺尧川心一下子坠落,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娘。当初说不要的是他, 现在说要的也是他,他娘恐怕暂时难以接受。

贺尧川抬起头, 果然见周淑云一脸严肃, 眉头皱紧看着他, 眼里都是质问。

贺尧川再次坚定地说:“娘, 我想娶林榆。”

周淑云放下针线篮子,把手里的新鞋也放回去, 这本来是给林榆做的新鞋。她认了榆哥儿当干哥儿,自然想把孩子收拾的漂漂亮亮。

她只问:“你是真心的?先前我要把榆哥儿嫁给你, 是你自己百般不情愿, 叫人家小哥儿委屈了, 现在说要娶的也是你。”

贺尧川懊恼, 头微微低下:“是我对不住他, 那时候不懂事。榆哥儿他……他很好。”

说着说着,他竟然脸红起来, 也不知是想到昨晚发生的什么。

周淑云依然严肃:“这件事,榆哥儿知道吗?”

言罢,贺尧川忙不迭点头,道:“是他愿意的, 我才来和娘说。”

他并没有告诉周淑云:成亲是林榆主动提的,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乎没有小哥儿主动找上门的,他怕娘觉得林榆太轻浮。

事实证明贺尧川想太多了。

周淑云几乎瞬间笑出了声,她猛地一巴掌拍在贺尧川身上,嗔怒责骂:“好你个臭小子,竟真把榆哥儿哄到手了,亏得我整天为你们二人的亲事操心,还背着你找了媒婆打听。”

“您不反对我们?”轮到贺尧川震惊了。

周淑云笑着:“我为何要反对,榆哥儿这孩子哪哪都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喜欢的很,有他和你过日子我放心。”

“再说,榆哥儿嫁进来,还是咱家委屈他了。他又识字又会读书,人又伶俐聪明,照我说,配个秀才都绰绰有余,便宜你小子了。”

贺尧川原本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如果他娘不同意,他只说是自己先惹的林榆,这样他娘对林榆还是一样的好。

然后再找机会,慢慢和他娘求情。

但没想到,他娘答应的这么快。

“你去把榆哥儿叫进来。”周淑云又道。

贺尧川一愣,跪在地上没起来,似乎在猜测他娘的意图。

周淑云无奈,拍了儿子一巴掌,“娘又不吃了他,成亲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有些话总要嘱托明白。

林榆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周淑云夸的天花乱坠,他一起床就出门割草去了。不知道贺尧川这么快就找他娘说这件事了。

一回家,贺尧川满脸笑意看着他,林榆满头雾水,随即贺尧川拉着他边走边说:“我娘同意了。”

林榆吃惊,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周淑云的房间。

“婶子,”林榆低声喊人,手捏着衣角站定,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脸上有些心虚。

周淑云让他俩坐下,随即打开衣柜,衣柜最下层藏着一个盒子。周淑云用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银簪、一个银镯。

两样首饰的成色都非常好,银簪上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绿翡翠。

“这是我成亲的时候,我爹娘给我打的嫁妆,一直都没舍得用。”说完,周淑云把盒子放在林榆手上。

林榆有些惶恐,小心翼翼捧着盒子,嘴唇微动,有话想说。

周淑云抬手:“手镯和银簪一共两副,另外一套给了你大嫂。如今你就要和大川成亲,这套就是留给你的。”

说完,周淑云有些感慨,解决了心头大事,顿时轻松不少。

林榆眼眶有些湿润,捧着盒子十分珍重,笑着点点头:“我会好好保管。”

周淑云把贺尧川赶出房门,关上门又跟林榆说了很多话。林榆这才知道,村里都是关于他和君哥儿的流言蜚语。

昨天凑在贾家门口瞧热闹的乡邻不少,有几个碎嘴子爱编排人的,偏偏说林榆和君哥儿没了清白。

更难听的话也有,周淑云早上去稻田里,就碰见两个夫郎在偷偷摸摸说这事,她立刻就冲上去对着人骂,那两个夫郎怕了周淑云想逃走,被周淑云一路骂回家门口。

堵的住他俩的嘴,可堵不住村里人的嘴。

这下正好,他俩要说亲,正好狠狠打那些碎嘴子的脸。

林榆有些担忧地道:“婶子,我想去看看君哥儿。”

“你去瞧瞧也好,君哥儿昨天被吓怕了,今早村里又都是闲话,他心情不好,正好你多陪陪他。”

林榆赶过去的时候,君哥儿正抱着他娘哭。他被贾麻子按在地上,足以成为好几年的心里阴影,昨晚连着做噩梦都是被贾麻子追。

今天早上又有几个人围在家门口指指点点,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村子,各种说法都有,都是栽赃难听的。

贺家日子过的好,便有人看不顺眼,平时不敢招惹,只能背后说几句是非。

赵惠也抱着君哥儿哭,她哽咽着道:“现在只怕王家知道这件事情,要来退亲。”

“若是王家退了亲,以后我们君哥儿还怎么嫁人。”

贺家唉声叹气,都坐在一个屋子里,想不出任何办法。贺尧峰见弟弟哭成这样,提了刀又要去贾家砍人。

砍两根手指头都算便宜了贾麻子,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让贾麻子手脚尽断。

贺大广和曹芳赶紧拦人,贺大广拐杖杵地呵斥:“别闹了,你就是杀了贾麻子,现在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怎么替你弟弟打算。”

贺尧峰无奈,难不成他把刀架在王家的脖子上,逼王家娶君哥儿?就算娶了,君哥儿嫁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

贺家只剩下哭了,林榆嘴唇微动,道:“若是王家因为一点点传言,就要退了君哥儿的亲事,那只能说明,王家不堪托付罢了。”

君哥儿从他娘怀里抬起头,眼眶微肿看了看林榆,随后点点头,泣声道:“要是王家真退亲,我就削了头发进庙里。”

“说的什么胡话,”赵惠按住君哥儿的嘴。

一筹莫展的时候,王家那边忽然来人了。

贺家赶紧跑出去看,君哥儿躲在房里,也掩住哭声,偷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家只来了王有富和亲家老两口,君哥儿的未婚夫王勇根本没来。

贺家心凉了一半,对王家没什么好脸色。贺尧峰更是冷了脸,想拿扫帚把人赶出去。

不娶就不娶,大不了他这辈子多做一份工,一个弟弟还是养的起。爹娘爷奶都疼君哥儿,也不会不管。

贺长林淡淡问:“你们王家这个时候登门,有什么事情要说?”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表情却近乎无礼,让王家的人脸上十分尴尬。

还是贺大广假咳两声,好声好气把人请进去,又给王家倒杯茶,要坐下来好好说这件事。

就算退亲,他们家也不能没了体面。

王有富看一眼他爹娘,随即道:“我们听说了昨天的事,今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君哥儿的卧房就在隔壁,王家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又没看见王勇来,他便料定王家不想娶他了。

他抬袖捂着哭声,眼泪都氤湿大片袖子。

王庆志是王勇的爷爷,也是最大的话事人,他瞪一眼不会说话的儿子。只能自己开口:“我想亲家都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退亲的。”

此话一出,贺家人都顿住。贺长林脸色青红交接,道:“那王勇为何不来?”

王有富开口:“她娘前几日风寒,今早发烧发热,才让大勇去请郎中回来。他怕君哥儿心里害怕,让我们先过来说。”

原来是误会一场,贺家人也十分尴尬,方才还对王家冷脸以待。

卧房里,君哥儿的哭泣戛然而止,他愣愣打了个哭嗝,泪珠还挂在眼角,原来王勇不是来退亲的。

林榆替好朋友松口气,这样看来,王家还算值得托付,以后等君哥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隔壁王庆志和董老夫郎道:“就是因为村里闲话多,所以我们才登门,想和亲家商量,能否把亲事提前,也算堵住那些人的嘴。”

王家不仅不退亲,还考虑的这么周到。叫贺家人脸色急转直上,顿时笑了起来。又是端茶又是拿花生瓜子。

贺长林道:“是我们误会了,对不住。君哥儿这孩子昨日回来就哭,又是做恶梦又是发烧,我们是气极了。”

“其实这孩子没被怎么样,都亏了榆哥儿打跑贾麻子,俩孩子只是受了惊吓,”贺长林刻意强调,虽然王家没问,但他们也想澄清这件事。

两家把话敞开了说,彼此心里都松快了,话题很快又转移到彩礼和日子上。

王家愿意出八两彩礼,数字上图个吉利。八两银在乡下人聘娶中,几乎是一笔大数目了,寻常人家聘姑娘,也不过六两银,足以看出王家的重视。

“亲事就订在下月初五如何,是个好日子,找大师算过的,”王家小心征求。

还剩一个月时间,虽然仓促了些,但准备嫁妆席面也来得及。下月天气也好,不冷不热,正好成亲。

两家亲事说定,贺家高高兴兴把王家送出去。两家都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洋洋的。

君哥儿害羞起来,忽然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去见人。

见他害羞,林榆也有些脸红,想起他和贺尧川的事情,也是早上才说定的。

林榆和君哥儿躺在床上,他道:“我和贺尧川也要成亲了。”

君哥儿惊讶抬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林榆嘴角挂了一点笑,他转身和君哥儿面对面躺着,林榆小声道:“昨夜我让他娶我,他今早就和婶子说了,还是跪着说的。”

“是你先说的?榆哥儿,你真厉害,”君哥儿一脸羡慕,又问:“你俩日子定了没?”

林榆摇摇头:“还没,不过婶子说了,明日带我去乡里买布做衣裳。”

贺尧川模样俊美,周边几个村的汉子加起来,都比不上贺尧川。君哥儿努力夸他堂哥,给未来的小堂嫂加强好印象。

俩小哥儿躲在被子里,说着各自的亲事,都忍不住笑出声。

林榆要成亲的事,贺大广他们也都知道了,全家一整日都是笑的。小辈们的后半生有了着落,还是双喜临门,能不高兴吗?

第32章 第 32 章 接亲

贺家两桩喜事一起办, 白云村人尽皆知了。还没到成亲的日子,已经有人上门贺喜。这些天周淑云脸上都是笑,家里破例炖了一锅鸡汤。

照村里的习俗, 夫夫两人成亲前不能见面,林榆昨天就被送去贺大广家里, 和君哥儿一起等着出嫁。

周淑云盛出两碗鸡汤,里面都是大块鸡肉。她把襜衣解下,匆匆叮嘱道:“这两碗, 一碗是给榆哥儿的,另一碗给族叔家吃, 记得别洒了。”

贺尧川点点头, 提上篮子往外走, 迫不及待偷偷看一眼夫郎。又被周淑云耳提面命:“不准偷看榆哥儿知道吗?东西交给你堂叔就赶紧回来, 否则我要收拾你。”

贺尧川被他娘说中心思,又冲他娘笑一下, 提了篮子出门。到底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要成亲了也不稳重, 三两步就往贺家跑去。

他哥贺尧山在后面调侃:“臭小子, 还怕将来见少了?”

小溪也跟着拍手一笑, 被二哥哥滑稽的模样逗的不行。周淑云戳大儿子的脑袋, 道:“还好意思说你弟弟, 你当初可以半夜偷偷爬孙家的墙,把你老丈人都吓一跳。”

孙月华就在一旁, 也噗嗤一声笑了,道:“我爹以为是贼娃子偷鸡来了,正要放狗咬呢。”

贺尧山被他娘和媳妇说出方面糗事,不好意思挠挠头, 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拿着斧头劈柴去了。

贺大广家要嫁两个哥儿,席面提前就准备上了。红布红绸必不可少,席面上的瓜子点心也买了两大袋。

周淑云昨天送来五百文钱,贺大广家怎么都不肯要。周淑云心里过意不去,贺家连带着林榆的那份席面一起办了,都是要花钱的,她不想占便宜。

于是让贺尧川上山碰碰运气,能不能打两只山鸡野兔送过去。春天山里的野物都出洞找食,果真叫贺尧川碰见一窝野兔子,个个肉质肥嫩。

一共五只灰兔子,给贺大广家送去两只,剩下三只留着成亲当天做席面,也是个体面。她们家办的席面不多,仅请了平时关系好的亲朋好友,一共才六桌。

林榆和君哥儿坐在卧房里,窗子上贴了红色窗花,房里系了几根红绸,看上去有成亲的喜庆。他俩这两天不能出去,安心留在房里待嫁就好。

君哥儿脸色绯红,嫁人这件事对他老说,是十分羞涩的。昨天他娘又拿着一本册子进来,上面画着两个交叠的小人,教他俩如何伺候男人。

一想起那画面,君哥儿脸色已经快烧的火红。

林榆却全程面无表情,对着粗制滥造的册子点评:画的太烂了,甚至想拿起毛笔,自己往上面添加几笔。

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个男人,上学时身边的朋友就爱看些小视频,说几个荤段子。林榆虽然没那么猥琐,却也耳濡目染了解一些。

君哥儿满脸通红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林榆就背着手,满屋子乱逛。抬头看看窗花,低头看看新做的鞋面。

新鞋是周淑云做的,怕他穿着不舒服,往里面塞了很多棉花。林榆有些感动,拿帕子低头擦鞋,不舍得踩脏了。

君哥儿依旧躲在被子里,探出头“吱吱”两声叫他,红着脸道:“我娘昨天教的,我不大明白,你懂了吗?”

这种话题是羞耻的,但君哥儿又害怕伺候不了王勇,到时候尴尬见笑。

林榆也爬上床,托着下巴思索起来,男人和哥儿的身体构造不一样。他也没有任何经验,但林榆转念一想,说来说去不就那样吗?

他拉过被子盖头,缩在被子里和君哥儿交流,说着说着,俩人都羞涩起来。

林榆骤然听见贺尧川的声音,他眼神一喜,就想下床开门出去,迫不及待要见贺尧川。

他和贺尧川已经三天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和贺尧川已经分开九个秋了,这在现代就是异地恋。

“贺尧……”林榆还没喊出口,就忽然被君哥儿捂住嘴,君哥儿吓了一跳道:“不能见面的。”

林榆只好巴巴趴在窗前,偷偷打开一条缝隙,看着院门口的人。贺尧川穿着一身新衣,眉目俊朗笑意盈盈,比以前都好看。

院外的贺尧川似乎心有所感,好像被人窥伺着。他紧张起来,看一眼卧房的方向。搁着门窗,贺尧川和林榆彼此笑了起来。

他恋恋不舍离开了,好几日没看见林榆,卧房里都是冷冰冰的。

没有林榆睡前叭叭地聊天,也没有林榆睡着时细微的鼾声,贺尧川才发觉他早就习惯有林榆在的日子了。

回家走到半路时,贺尧川忽然碰上孙彦。孙彦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捏着一本书失魂落魄,眼眶下都是黑眼圈。

和春风满面的贺尧川形成鲜明的对比,孙彦嘴巴一动一动,眼里也空洞无神,最后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恭喜。”

贺尧川淡淡颔首,道:“多谢。”

他转身就走,只留给孙彦一个背影。贺尧川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并没有任何得意的感觉,只欢喜榆哥儿选了他。

而贺尧川不知道,他和林榆成亲的消息一传出,孙彦几乎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整天对着手里的几本书出神,家里人轮番来问他,他也摇头不肯说。

直到他爹娘带着他去贺家道喜,孙彦偷偷窥见林榆,正满心欢喜待嫁的模样,孙彦彻底死心了。他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贺尧川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

四月初五,春和景明,宜嫁娶。

王家和贺家的接亲队伍分别从村里两头出发,一路敲锣打鼓洒花生瓜子红枣,是很久没有过的热闹场面。

白云村全村老少都来了,围着王贺两家,跟在队伍后面捡东西,说几句吉祥话蹭蹭喜气。

贺尧川面色红润,要娶夫郎了,人也精神百倍。周淑云昨天租了一个骡子,往骡头上绑了红布,看上去喜庆一些,场面也能壮壮声势。

他长的本来就英俊,今天稍微一打扮,比话本子里的英侠豪杰还俊朗,眉目锋利眼神坚定,嘴角微微带着笑,让一旁不少凑热闹的待嫁小哥儿姑娘都羞红了脸。

只可惜,这么英俊的汉子不是他们的,是林榆的。

连走在一旁的媒婆也心想,她要是再年轻二十几岁,找男人就得找贺尧川这种的。

一路敲锣打鼓到了贺家,迎面碰上王家的接亲队伍。王家来迎亲骑的是驴子,看着不如骡子威风,却是他们自家买的。

贺尧川和王勇都满面春风,见了面彼此说声恭喜,翻身从驴骡身上下来,在门口等着迎亲。贺尧峰和几个年轻汉子围在门口,不准两人进去,出了各种题拦人。

卧房内,林榆和君哥儿已经穿好喜服,洁面的婆子正给他俩上妆。胭脂口脂一抹,比平时都漂亮许多。

赵惠和几个妯娌在卧房陪他俩,出嫁前又忍不住嘱托几句。赵惠和君哥儿都抱着哭起来,舍不得离开家人。

只有林榆没哭,他眼巴巴扒在门口,等贺尧川突破层层阻碍来接他。身后无形的小尾巴摇了又摇,就差破门而出主动跑向贺尧川了。

终于等到贺尧川进了院子,林榆赶紧坐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幅乖巧的模样,连盖头都忘记了。赵惠给俩孩子搭上红盖头,缩在一旁继续哭。

林榆被搀着走出去,贺尧川宽阔的手掌伸过来。林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小心心把指尖搭上面,触碰到熟悉的温度,林榆忽然踏实下来。

贺尧川牵着他走的很稳,连脚下的石子都要踢开,怕林榆摔一跤。他把林榆带到骡车上面,骡车有车厢,林榆小小一团坐在里面。

敲锣打鼓声继续响起,贺家嫁出去两个哥儿,鞭炮也放了两轮。在轰轰烈烈的喧声中,迎亲队伍出发了。

盖头遮挡视线,林榆好奇掀开一角偷看,车门忽然伸进一只手。贺尧川出门前偷偷带了一包红枣糕,趁没人注意,手疾眼快塞给林榆,小声道:“猜到你饿,我偷偷拿的。”

红枣糕被捂的热乎,林榆捧着枣糕笑起来,躲在盖头下一口一个吃起来。

反方向的王家队伍,君哥儿坐在车厢里不敢乱动。他其实也饿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

但他忍着没好意思说,新夫郎第一日就要吃要喝,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他捏着手继续忍着。

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王勇在外面低声问:“饿了?”

君哥儿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

王勇道:“再坚持坚持,我让娘给你炖了一碗老鸭汤,回去就能吃。”

君哥儿抿唇一笑,想到老鸭汤的滋味,连王勇都不惦记了。

锣鼓声渐渐停下,随之而来是满院宾客的声音。周淑云和孙月华在灶房忙的脚不沾地,贺尧川带着他爹和小溪在门口迎客。

小溪跑出去看一眼,欢欢喜喜喊一声:“二哥哥他们回来了!”

周淑云和孙月华赶紧出来看,她和贺长德收拾一番坐在堂屋里,等着小两口敬茶。小溪捧着茶水,端给贺尧川和林榆。

拜父母拜天地,都是必要的流程。拜完后,林榆才被送进新房,贺尧川则在院子里陪客人吃酒。

新房也贴了窗花,床上洒了花生红枣瓜子。林榆坐下只觉得硌屁股,坐了一路车闷的慌。他掀开盖头偷偷看一眼,发现卧房里没人。

林榆索性扯了盖头,在床上捏一把花生红枣开吃。直到有人开门进来,林榆才手忙脚乱盖上盖头。

第33章 第 33 章 贺尧川的弹弓

贺家大房, 此时是截然相反的冷清。

迎亲队敲锣打鼓从他们屋前路过,一路洒瓜子点心,连铜板也偶尔洒出两个。

郑彩凤不肯干了, 冲出去挤进人群捡铜板,连小孩手里的也抠过来, 气的隔壁小孩坐在地上直哭。

自打二房一走,家里能做事的只剩他们大房。两个老的整日哭穷,家里已经一个月没吃肉, 背地里却偷偷拿了五两银子给贺长顺。

恰好被郑彩凤看见,躺在地上又哭又嚎, 闹着绝食绝水, 但她哪里是这种有心志的人, 绝了一炷香就没忍住。

一听说贺家成亲, 她眼珠子一转,心思打到席面上。

“二房家成亲的银子还不是爹娘你们给的, 这群没心肝的白眼狼,过上好日子就忘了你们。”

她的撺掇有效果, 赵春花和贺大全一想, 是这么个道理。二房的钱, 还不都是他俩给的。

一家人空手就去了, 站在二房家门口, 看一眼空出来的席位,二话不说坐过去, 理所当然坐下就吃。好吃的鸡鸭鹅全部扒到自己碗里,骨头吐了一地。

这桌席面,周淑云早就定好了,是给隔壁张家的。被他们一群人占了, 让张家人尴尬的站在旁边。

周淑云和孙月华在灶房里忙活,贺尧川被汉子们拉着喝酒,小溪也跟几个小哥儿在后院玩。

还是张家的进灶房通风报信,周淑云才知道这不要脸的一家人跑来了。

谁也别想坏了她儿子的好日子,周淑云左看右看,从菜墩上拔下菜刀夺门而出。

还没等她动手,大房一家人忽然惨叫连连,每个人身上都挂满汤水,席面上的菜洒了一地,几条黄狗冲出来趁机吃肉。

周淑云看傻眼了,她那已过门的儿夫郎掀了大房面前的桌子,揪着赵春花和郑彩凤打,一边打一边潸然欲泣。

“你们黑心肝的,今日来毁我的亲事,是想毁了我辈子,我索性不活了,拉着你们一起去跳河。”

他哭的越厉害,遮住的嘴角笑的越高兴。就这演技,他要是混娱乐圈,多少也能拿个影帝当当。

周围的人原本想说嘴,指责大喜日子不请老两口。但一看林榆哭的这么伤心,又是没娘家的可怜小哥儿,顿时口风一边倒,开始帮着二房指责大房。

被抢了席面的张家气的不行,也趁乱偷偷踹了大房两脚。

林榆按着郑彩凤的头,把滚了一圈泥水的鸡块塞进郑彩凤的嘴里。爱吃你就多吃,还有。

贺尧川被一群汉子拉到旁边院子喝酒,气氛高涨时,他突然听见前院的动静,脸色倏地下沉,扔下酒杯过去。

自己乖乖巧巧的小夫郎,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竟被一群小人气的直哭。

贺尧川把林榆扶起来,不由分说从柴屋拿起斧头,他动了砍人的心思。

就连林榆也吓着了,憋出来的泪珠子挂在睫毛上,他连忙擦擦眼睛起来:“贺尧川我没事,真的,一点也没受伤。”

白云村山高皇帝远,乡下村民打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出人命不断胳膊断退,县太爷也不会管的太宽。

况且他家占理,凭什么被欺负了不还手。

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这一点,周淑云和贺尧山赶紧拦人,怕贺尧川太冲动。

林榆也被吓到了,紧紧拉着贺尧川的袖子。

大房一家终于清醒过来,今天再不走,就要留点残肢断臂在这里。郑彩凤和赵春花吓的哆嗦,缩在墙角不敢说话。

贺长贵早就抛下他们,不要命似的逃出去。

“我只问最后一次,以后还来不来?”贺尧川冷脸的时候,没了平时的温和,像酝酿了一场风暴的前夕。

但凡大房敢摇头或者说一个不字,等着他们的下场不会好过。

郑彩凤哆哆嗦嗦摇头,这才想起前几天贺尧川冲进贾家,为了林榆要砍人的事。她一阵后怕,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后悔来二房家闹事了。

赵春花和贺大全头发花白,此时没了精气神,怔怔看着贺尧川手里的斧头,根本没想起贺尧川是她他们孙子,只想躲的越远越好。

贺尧川收回斧头,一身红衣显出气势凌厉,他满意点头,随即转身对大伙道:“我本不想计较,他们却咄咄逼人,不肯给我们一个安生日子。如此,也不必做一家人。今日就签了断亲书,以后各不相干。若是再来我家欺负我家里的人,下场便不会像今日一样轻易放过。”

贺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别说二房,就连村里不少人也厌恶大房一家人,走在村里都要避开的那种。贺尧川要断亲,他们心里只觉得痛快。

林榆刚才是吓惨了,他没见过那一晚贾家的阵仗,忽然发现真实的贺尧川的模样,害怕只余他忽然笑起来,他看上的男人不是孬种~

“我去写断亲书,”林榆小跑进卧房,前几日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了一个毛笔,正好派上用场。

白纸红字写的清清楚楚,从此各不相干。

贺尧川把大房一家人赶出去,周淑云和孙月华扶起桌子,把预备的菜再上一道,让张家人坐下吃。他们怕来的客人多不够吃,才多备了一桌,正好派上用场。

贺尧川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扶着林榆回房。好好的日子被打搅,贺尧川心里不痛快,早知刚才就该揍大房的人好出出气。

“不气不气,我安慰安慰你。”林榆一阵心疼,捧着贺尧川的脸茶吧唧一口亲上去。

淡淡的水渍印在脸上,贺尧川下沉的嘴角一僵,因为喝了点酒兴致上头,他只感觉浑身燥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发泄的火气。

贺尧川昧着良心说:“还没气完,”用这句话又骗了林榆一个亲亲。

似乎怎么都不够,贺尧川追赶林榆,不准林榆躲开,非要亲个过瘾。林榆要是躲开,他就强势地捧着林榆的头,压着人过来。

酒气在呼吸间缠绕,林榆脸色也醉醺醺的,像喝了酒似的。他眼神迷蒙,身体前靠,模模糊糊中似乎感觉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以为那是贺尧川随身携带的弹弓,林榆随手一掏。

贺尧川:“……”

第34章 第 34 章 我会轻些

贺尧川的身材很好, 八块腹肌。腿长胳膊也长,单手就能握住林榆的腰,林榆咬着被角羡慕嫉妒, 从明天起他也要早起锻炼。

第二日,林榆撑着酸软的腰, 打消这个想法。

火红的新棉被柔软,贺尧川像一个人形大火炉,林榆嫌弃他热, 半夜偷偷从贺尧川怀里钻出来,抓着自己的小枕头睡到另一侧。

下一秒就被握着脚腕拖回去, 他不敢乱动了, 怕又惊醒贺尧川沉睡的弹弓。

安分守己二十年的纯情小伙, 连这方面的书都没看过, 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来。

林榆的头多次磕到床板上,他忍痛一摸, 脑后磕了一个大肿包。林榆“嘶”一声,抬脚踹开贺尧川, 一巴掌拍上去, 响亮的一声拍懵了贺尧川。

暗室点了灯, 贺尧川怀疑人生坐在床边, 上半身还光着。他磨磨蹭蹭靠过去, 低声哄求道:“我会轻些。”

高大的汉子放低姿态,浑身难受又不敢惹林榆不高兴, 只能一点点挪动屁股,悄摸摸朝林榆靠近。

被林榆发现后,贺尧川不甘心坐回去,努力半天回到解放前。

“撞疼了, 给我揉揉,”林榆实在不忍心看贺尧川这么可怜的样子,把头靠过去说。

贺尧川眼睛一亮,温热的大掌落在林榆的头上,观察林榆没有生气了,贺尧川才小心翼翼开口:“那我们,还能继续吗?”

林榆抬头看了一眼,贺尧川顿时眼神东张西望,假装自己没说过这种“没人性”的话,心虚地觑林榆一眼。

“你没看过那种书?带图画的?”林榆不敢相信,二十岁的贺尧川连这都不会,被逼问之下才知道,贺尧川连自己解决的时候都很少,平时傻乎乎忍着。

贺尧川看似凶狠俊朗成熟,实则什么都不懂,真怕他憋坏了。

“我明天问问大哥……”

话没说完,被林榆忽然捂住嘴巴,贺尧川露出的一双眼睛左看右看疑惑。

林榆红了脸:“哪有这种事情问别人的。”

贺尧川心疼他:“可你疼,我又不会。”说完,他又弱弱地委屈:“林榆,我难受。”

林榆闭了闭眼,有些豁出去了。连灯都没灭,他推着贺尧川躺在床上,林榆慢慢坐上去。

他英勇就义光荣献身:“我会,我教你!”

他是心软的神。

……

鸡鸣破晓,天色将明。

院子里人声走动,旺财人立起来站在门口,用爪子拍他俩的卧房,呜呜两声叫他榆爹起床(好押韵啊)。

林榆撑着一身不适坐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疼席卷而来,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受伤了。

贺尧川也坐起来,抱着林榆给他当人形靠背,老老实实伺候林榆穿衣穿鞋。

“我去和娘说,今日不让你干活,你在床上躺一天就好。”

林榆表情凝固,缓缓地说:“这样娘他们不就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儿子是个傻大粗?

新婚第一天,林榆很懂事地给夫君留一点面子。他下了床活动活动身躯,推开窗晨风扑面而来。

贺尧川不肯:“那你就在院子里活动,做饭洗碗让娘来,家里的衣裳我拿去洗。”

说什么也不要林榆操劳。

林榆推开门,看见门口蹲着两个小家伙。旺财呜呜两声立起来,嘴里叼着竹球,要林榆陪它玩。

小溪笑的高兴,双手端着一盆热水,见面就喊:“二嫂嫂,早上好。”

对啊,该换称呼了。林榆脸色一红,揉了揉小溪的头,把盆子接过来洗手洗脸。

贺尧川用林榆用过的水擦洗干净,两个人找周淑云和贺长德敬茶。

“爹,娘,二位请喝茶。”林榆和贺尧川跪在地面的蒲团上,茶杯高举头顶,把茶水敬给他们二人。

“好好好,”周淑云笑的比谁都高兴,两口茶水赶紧下肚,忙把林榆拉起来,舍不得让他多跪一秒。

继续跪着的贺尧川:……

儿子您还要吗?

他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林榆不需要像别家夫郎早晚伺候站着。他本就是个没规矩的人,周淑云也是。

除了昨天和今天的下跪敬茶,一切都和平时没两样。

林榆闲不下来,他拌了一盆谷糠去后院喂鸡。见鸡窝里下了三只蛋,林榆翻进去把鸡蛋捡起来。

偏深色的蛋一看就是小花下的,又大又结实。小花因为长的体格壮,已经成为鸡群一霸,窝得是它先用,食得是它先吃。

每日先吃的条件,就是得保护鸡群。家里唯一一只公鸡长的丑,对几只母鸡望眼欲穿,偏偏没有一只鸡愿意配合它。

它想霸王硬上弓,被小花扑腾翅膀拔光了屁股毛,变得更加丑,从此彻底老实了。

可周淑云不干了,愁眉苦脸看一眼:“还指望今年孵小鸡,这样不成,过几日去问问葛花妹子家还有没有公鸡,买一只回来。”

实在不行把小花分开,林榆只能趴在栏杆上,劝小花自求多福。

昨天成亲用的桌子是从各家借的,贺尧川要去还桌椅,中途路过王勇他们家。林榆想顺便见一见君哥儿,跟着贺尧川一起。

他俩穿过村子,迎面遇见几个熟面孔,都是附近邻居。林榆和贺尧川笑着打招呼:“阿嬷们,这是去田里呢?”

“正是正是,”两个老夫郎寒暄一句,顺嘴说声恭喜。

等贺尧川和林榆走后,他俩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对着贺尧川和林榆说话。

“贺家日子也是好起来了,你瞧见昨天的席面没?摆的都是硬菜,啧啧啧。”

“我看也就那样,要真是阔气,怎么不连着我们家一起请了?都是邻居,吃几口又吃不穷他们。我看呐,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就他们家住的破茅屋,连我都不想进去。”

不请他们家也就算了,偏偏请了隔壁的张家。他家和张家一直不对付,昨天看见张家全家人满嘴油回来,他气的把门一摔。

家里的小儿子听说张家小子拿了几颗糖回来,吵着要去贺家吃席,被他狠狠打了一顿才消停。

别人如何想,贺尧川和林榆不放在心上。

归还桌椅后,林榆和贺尧川进王家坐了坐。王家人少,院子却大,总共四间卧房。鸡鸭鹅一共二十多只,猪也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怪不得能出八两彩礼。

林榆和君哥儿坐在灶屋里,亮堂堂的灶膛边烤着红薯,林榆掰开一个一分为二给君哥儿。

君哥儿神色恹恹,聊会儿天后,说出早上的委屈:“王勇想让我多睡会儿,可他娘忽然推门进来,让我给一家人做饭。我想既然已经成亲,照顾家人也是应该的……”

君哥儿欲言又止:“水量没控制好,饭煮稀了些。他娘便把稠的全给了王勇,给我盛了一碗汤水。”

刚成亲第一日,君哥儿一肚子委屈。在家里他是全家宠着的,又不缺吃的,每顿饭从没喝过汤汤水水。

别说吃饭,日子好的时候,他爹娘都能一天给两文零花钱,让他去买麦芽糖吃。

林榆见过刘素素一次,是一个话少不爱笑的妇人,没想到会是这种人,他替君哥儿感到生气。

“那王勇呢?他知道吗?”

君哥儿点头,然后笑了笑:“他是站在我这边的,当着他娘的面把我们的碗换了,爷奶和爹后来知道这件事,也说了他娘。”

君哥儿知道,背后说婆母被教训的事情不好,但他一肚子委屈,只能和榆哥儿说说。

林榆趴在君哥儿耳边出主意,王家除了刘素素,别的都是明白人,家里的财政大权不归刘素素管,都是董老夫郎支撑着。

相看孙夫郎这件事,也是董老夫郎的主意。君哥儿只要大事上不出错,平时多亲近老两口和夫君。

相信过不了几日,刘素素就看清风向,不敢随意折腾他。再不济,和娘家都在一个村,有事兄弟姐妹一起上,君哥儿吃不了亏。

院外的王勇,也和贺尧川正说起这件事情。

他和贺尧川原本不熟,因为两家夫郎关系好,才坐下聊两句,渐渐能聊到一起去。

汉子之间的话题粗糙,贺尧川跟着林榆读了一些书,渐渐知道礼仪规矩。王勇耶是实实在在的粗人一个,说话渐渐荤起来。

冲贺尧川挤眉弄眼地笑:“昨晚没欺负你夫郎吧?”

贺尧川偷偷看一眼灶屋的方向,快速靠近王勇,颇为正经讨教经验:“你有没有那种书?能学习一二,最好讲解详细的。”

王勇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啧啧两声戏笑他:“兄弟你不行……等着,我成亲前偷偷藏了一本,带画的,包看包会。”

被“不行”贺尧川:回来!不要了!我有师父教!

他俩离开时,王勇和君哥儿出来送。君哥儿给林榆拿了一包红枣,凑到林榆耳边小声说:“我娘早上拿来的,说多吃更容易怀上。”

林榆瞬间石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还是拿上半袋红枣走了,一路上都没搭理贺尧川。某人鬼鬼祟祟往怀里揣书,以为他没看见吗?

今晚就分床睡。

他俩回去挨家挨户把桌椅还完,周淑云带孙月华串门子去了,贺长贵和贺尧山去稻田巡田。

水稻就是庄稼人的命,水太多了容易泡坏,太少了养分不足,还要防止生病长虫,耽误一点影响的都是收成。

林榆从鸡圈里捡了几根漂亮的公鸡尾羽,是小花叨下来的,他做成毽子陪小溪踢毽子玩,旺财也叼着它的小竹球参与进来。

竹球还是贺尧川给它做的,旺财当成宝贝一样,每天走到哪叼到哪,湿漉漉的眼睛抬头一望,有时候连周淑云都不忍心,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陪它踢球。

家里没人,做饭的事落在林榆身上。林榆做饭马马虎虎,说不上难吃,可也不好吃。

昨天席面还剩一些肉菜汤水,林榆把大骨汤放在锅里煨热,去菜地里摘两颗春莴笋。他们小菜种的迟,丝瓜和蒿菜都没熟。

只能用莴笋和地窖里的白萝卜煮汤,莴笋杆也不浪费,拍一颗蒜片用黑木耳清炒,油用的是自家炼的猪油,一盆菜最是下饭。

晌午统共两道菜,份量却十足,再热几个杂面馒头,足够一家人吃饱。现在不是农忙时候,没有太大的体力活,消耗的不算多。

林榆用晒干的丝瓜瓤涮锅,大铁锅洗起来麻烦,他舀了水来回跑几趟才洗干净。

贺尧川编完两个竹筐,又做了两个套山鸡野兔的陷阱,进灶房陪着林榆说话。

“乡里有人用泥炉小灶,炒锅也小,那样的方便清洗。等咱们攒了钱也买一个回来。”贺尧川说。

林榆知道,带把的小锅,就是现代的炒锅。可那一个要不少钱,他和贺尧川只剩下四百四十文。

连成亲的二两银子都是周淑云出的,这二两银子都算是他们欠着,以后赚了钱要换回去。

就这点铜板,说他俩揭不开锅也不为过。林榆一边听贺尧川说话,一边考虑起赚钱的门路来。

“等下午闲了,我也编些东西,明日赶场跟你一起去乡里卖。”

贺尧川点头,也在琢磨赚钱的法子,他道:“刚才我做了两个陷阱,今晚往里面放些食带进山里,要是运气好抓两只,还能一起卖了。”

春日的山货比较受欢迎,尤其野鸡野兔,有人就好这口,专门找人买来吃。

贺尧川听说隔壁村有一个猎户,每年进山打猎就能赚二十两。他没这样的本事,那个猎户是从小学习的手艺,又有师傅教,贺尧川会的只有种田。

能学会制作陷阱,也是他小时候聪明,偶然看见别人做过一次,他看懂了其中的原理自己偷偷回来研究的。

林榆不知道贺尧川还会这些,他眼睛唰然一亮:“我和你一起进山瞧瞧,我还没抓过猎物。”

显然是对这种新奇的好玩的感兴趣,贺尧川刚想爽快答应,小心思瞬间滋生,他靠近林榆讨价还价:“那再来一次。”

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林榆红着脸推开他,他今晚是要分床睡的,哪有人天天惦记这种事,不干正事啦?

可是他又想进山,都想要。

林榆踮起脚尖,迅速在贺尧川嘴角一亲,退后一步扬起下巴尖倔强地说:“只能这样咯,再多要我就不去了。”

贺尧川见好就收,立刻投降,又感觉太便宜林榆,捏着夫郎的下巴咬上去,不轻不重留下一个牙印。

林榆被堵住嘴,不满地发出声音,他抬手蹭了蹭下巴上的水渍,贺旺财的口水。

贺尧川既震惊又受伤的眼神:“你嫌弃我?”

林榆解释:“娘她们要回来了,小溪也在外面。”

“你就是嫌弃我。”

夜里,林榆履行自己的承诺,搬着小枕头和被子回了自己的床。贺尧川表示不满,蹭到林榆身旁睡下,被林榆推开。

林榆明知故问:“你过来做什么?”

贺尧川厚脸皮往下探:“我来学习。”

第35章 第 35 章 养野鸡

林榆把贺尧川赶回自己床上,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又被贺尧川掀开被子钻进来,抱着林榆暖乎乎睡了一夜。

今天要早起去乡里, 山里放的陷阱还没收。贺尧川天不亮就起来了,进山里一看, 果真运气好,一只灰兔卡在里面。

兔子挣扎一夜已经没了力气,任凭贺尧川宰割。灰兔是公的, 体格大肉也多,拿去乡里能卖五十文。

周淑云装了三个热馒头在袋子里, 叮嘱道:“记得路上吃, 赶场走的久, 早去早回。”怕三个馒头不够吃, 她又放了一张烙饼。

贺尧川一个人就能吃三个,可不能饿了榆哥儿。

他俩带上竹筐竹玩具, 还有那只兔子上了路。一路上也遇见王勇他们,林榆和君哥儿同路作伴。

“我奶怕我进门第一天就委屈, 让王勇带我去乡里, 买半匹布做衣裳, 顺便去买些盐回来。”君哥儿穿了一身新衣, 发髻间还有一只银簪。

林榆虽然比君哥儿朴素, 但他肤白胜雪,眼眸清亮, 不用首饰点缀也好看。

走在路上,不少年轻汉子以为他俩还没有出阁,目光都纷纷落在他俩身上,想打听打听是谁家的。

贺尧川和王勇眼一红, 顿时拉着自家夫郎的手,压迫十足的眼神扫视一圈,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过了农忙时节,赶乡的人多起来。他俩刚到乡里,竹筐就卖出去三个,贺尧川没涨价,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来卖。

林榆站在一旁吆喝,他笑容明媚说话轻快,路过的妇人夫郎都愿意和他说话。要是有小孩的,也会顺便买两个玩具。

“你这兔子倒是不错,山里抓的?”一个妇人带着孩子,瞥见笼子里的灰兔,像是感兴趣。

贺尧川把兔子拿起来给她看:“今天早上才捕的,还新鲜着。追它费了好大力气,险些失手。”

春天自然不缺兔子,但能不能抓到手又是另外的事,因此卖野兔的人不多。贺尧川故意把过程说的曲折一些,方便定价的时候高一些。

那妇人衣着鲜亮,想必有些家底。她有些嫌弃兔子,笼子里都是屎尿,只隔着笼子观望道:“卖多钱一只?”

贺尧川:“婶子要是诚心买,就卖您五十文。”

一听要卖五十文,妇人顿时不乐意,高声道:“这就要五十?别是欺负我不懂行情,你这兔子腿都伤了,瞧着也快死了,是病的还是逃跑伤的,我怎么知道。”

她这样说,就有屈栽的嫌疑了。妇人故意说的大声,也不让别人来买,贬低物品才好讨价还价。

贺尧川笑容淡下,虽然没冷脸,但也表明态度道:“我们是白云村的,常来乡里卖东西,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坑骗客人,坏了长久的利益。这兔子我和夫郎今早才上山抓的,野兔气性大,没精气神很正常。婶子若是不信,我也不强留您买。”

贺尧川个子高,眉目硬朗严肃,不笑的时候气势凌厉。乡里人多,兔子不愁卖不出去,这妇人要是好生好气讲价,他也不是不能卖。

可一张嘴就毁人做生意的信誉,没有这样的道理。

妇人一见贺尧川动真格的,她也面色难看。家里男人说想吃野兔,她跑了整个乡也没遇见,就碰见这一家,要是被别人买了去,回家怎么和男人交待?

可她把话说的难听,又没个台阶下,就是想买也拉不下脸来。

林榆见他俩僵持着,赶紧取出一个竹编蜻蜓,朝妇人的小女儿眼前晃了晃。娃娃最喜欢这些,伸出手就想要。

林榆顺势笑道:“婶子,您家娃娃长的真乖,今年多少岁了?”

那妇人态度缓和了些,脸色平淡下来,道:“七岁了,乖什么乖,成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事。”

“娃娃还小呢,爱玩是正常的。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等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说罢,林榆不等妇人开口,把蜻蜓塞给小姑娘逗她玩:“哥哥瞧你长的乖,可喜欢你,把这个送给你玩好不好?”

小姑娘高高兴兴收下,她娘一看收都收了,态度逐渐平和下来。反正也没事,林榆和他聊天搭话,她也愿意说几句,偶尔还笑一下。

“婶子您不知道,我们乡下人讨生活不容易。就这样的兔子,也是运气好才碰见,不然您瞧瞧,乡里可还有别家卖野兔?别看兔子受了伤,可一身的肉肥硕着,拿回家能吃两三顿。一身皮毛扒下来,还能给您小女儿做围脖,浑身都是宝呢。”

林榆放低了姿态,做生意就是这样,顾客才是爹。他把自己说的不容易,客人便同情几分。

林榆继续道:“五十文是常价,不过我和婶子一见如故,又和您聊的来。这兔子我做主,四十五文让给您如何?”

妇人原本打算砍到四十文,但林榆笑着一哄,哄的她心里高兴,又白送了一个玩具,娃娃也不闹了。妇人心里顺畅,四十五也就罢了。

兔子成功卖出去,林榆笑嘻嘻数钱,一个一个放进荷包里,听着叮当的铜钱声,他眉眼都乐开了花。

转身一看,遽然对上一双崇敬的大眼。

贺尧川:“我夫郎真厉害。”

他夸的真诚直白,林榆耳尖一红:“知道就好,娶我是你赚了。”

贺尧川心里痒痒,若不是周围有人,他想直接抱抱他乖乖软乎乎又机灵的小夫郎。

他俩的东西全部卖出去,二十个竹筐卖了三百二十文。林榆做的小玩意,三文钱一个,也卖了七十五文。加上卖兔子的钱,他俩净赚四百四十文。

林榆瞬间星星眼,存款翻了一倍!

他高兴地跳起来,抓着贺尧川的手:“大川,我俩有八百八十文了!再攒一些,就能凑够一两银了!”

林榆在原地转圈,捂着钱袋子高兴地哼起歌来,叮叮当叮叮当钱钱响叮当!

贺尧川笑着看林榆,小哥儿激动地差点摔在地上,贺尧川赶紧伸手扶住。

他俩空手回去,君哥儿和王勇在路上等他俩。君哥儿抱着一匹靛蓝色的布,显然也开心的很。他年纪小爱打扮,有了新衣裳就不计较王勇他娘的事情。

林榆羡慕地摸了摸布匹,诚恳夸赞:“好看,很适合你。”

贺尧川在一旁,心里却有些艰涩。他握着林榆的手捏了捏,低声道:“等攒了钱,我也给你买布,让娘给你做两身新衣。”

林榆一笑,很懂事的拒绝:“我不要,两件够穿了,多了我也穿不过来。”

贺尧川却笑不起来,林榆自从跟了他,连衣裳都是穿君哥儿穿过的,除了成亲那天的喜服,贺尧川没能给他任何东西。

偏偏小夫郎懂事的让人心疼,没衣服穿了也不问他要。

他想让夫郎过上好日子,不要林榆跟着他吃苦。贺尧川攥紧了拳头,心里琢磨着赚钱的法子。

回了家,看见周淑云旁边坐着一个妇人,正是上次来借菜种子的杜玉荷。

周淑云没有多想搭理她,上次贾麻子那件事情,村里流言蜚语的,其中就有杜玉荷的功劳,这嘴欠的妇人没什么爱好,就爱听风说雨。

杜玉荷不敢得罪人多的贺家,才借着还种子的理由,上门道歉来了,手里提着十个鸡蛋。怕贺家和她过不去,以后在村里没好果子吃。

到手的鸡蛋不要白不要,周淑云看见林榆他俩回来了,立马道:“榆哥儿,你和大川晌午还没吃呢?正好打两个鸡蛋,你俩煮碗面吃。”

林榆一路上被贺尧川哄着,支支吾吾答应贺尧川晚上一起睡。回家也没发现异常,接过鸡蛋就往灶房走。

杜玉荷讪笑,她就是客气一下,谁知林榆是真的不客气。她家鸡少,十个蛋要攒好几天呢。

周淑云哼一声,就知道这个妇人不是诚心来道歉的,她偏偏要当着面吃蛋,气死她!

“大川,做煎蛋面你吃吗?”林榆拿了两只蛋出来,杜玉荷给的鸡蛋个头无比的小,他怕贺尧川不够吃,又拿出一个。

贺尧川洗了手走进来:“你做的我都吃,”他绕到林榆身后,偷偷抱一下夫郎,闻闻夫郎耳畔的皂香。

贺尧川看一眼鸡蛋篮子,又道:“杜大娘拿来的,娘正生她的气呢,你当着她的面吃的越多,娘越开心。”

家里如今不缺鸡蛋,几只母鸡都给力,下的蛋留着自家吃,也不拿去卖。杜玉荷拿来的蛋小小的,小花要是下出这种蛋,得郁闷地一天吃不下虫子。

林榆嘿嘿,杜玉荷正偷偷往里面看他,林榆直接掏出七个:“你一个,我一个。娘一个,小溪一个……大哥大嫂爹。”

杜玉荷眼皮抽了抽,心疼她的鸡蛋。早知道贺家一点不客气,她就不拿来了,那可都是她的啊。

送礼不都是推推搡搡的,她算盘打的好,只要贺家推拒一次,她立刻拿回来。谁知周淑云伸手就接了,可把她心疼的。

吃了面,他俩坐在卧房里数钱。外人摸过的钱脏,林榆爱干净,用帕子都擦一遍。

贺尧川用剪刀剪几根麻绳,他俩坐下一起数,怕数错了还反复数了两边,串在一起沉甸甸的。

贺尧川心里有了想法,他握着林榆的手道:“我打算养野鸡。”

养殖这种事情林榆懂的不多,他也不懂就问:“养家鸡不更好吗?听说野鸡不好养,成活率很低。”

贺尧川道:“那是因为许多人不会养,更抓不到。我最近几次去乡里都打听过,镇上和乡里有人就好这口,尤其是一些富户和酒楼里,一只野鸡就能卖八十文,比家鸡还贵二十文。”

贺尧川以前就想养鸡或者兔,小时候也跟着村里一个老人学过伺候野鸡的法子。

但那个时候他在贺家,有大房和老两口在,再多的银子也是进了他们的口袋。

林榆眼睛瞬间明亮,仿佛见了希望,他算了算:“一只八十文,十只就是八百文。一只鸡一年能孵三十只小鸡,那就是二两四钱。咱们抓五只母鸡回来,就是一百五十只小鸡……”

“十二两银子,”贺尧川脱口而出。

“一百五十只小鸡,一半的雌鸡,每天就有七十颗蛋,一颗蛋两文钱!”

他俩说着说着,眼里都露出光,仿佛看见躺在钱堆上数钱的日子。林榆捧着脸颊笑起来,突然发现更爱贺尧川一点了呢。

他凑上去吧唧一口亲了一下,莹亮的水渍印在贺尧川脸上。

第36章 第 36 章 芋儿烧鸡

“啥?养野鸡?!”

周淑云震惊, 吓的筷子掉在地上。

贺尧山、孙月华、贺长德小溪齐齐看过来,一家人张大了嘴巴,旺财也大叫一声。

贺尧川淡定翻出一本册子, 上面涂涂画画步骤详细,包括怎么建设鸡圈, 怎么抓鸡养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