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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插秧苗

冻了一个冬的村子终于彻底回暖。早上起来干活的时候, 林榆身上还热出一层薄汗。

他趴在菜地里扯草,这些菜多半是他栽的,平时养护的格外仔细, 也不敢让鸡鸭钻进来吃叶子。

想到这里,林榆发觉早上还没喂鸡, 也不知道小花今天怎么样了。他赶紧摘一把春菜放在灶台上,匆匆往柴房跑。

林榆进柴房一看,角落里一只半大的鸡蹲在地上, 翅膀耷拉精神很不好。他咕咕咕叫两声,别的鸡都跑来啄食, 只有小花奄奄一息。

小花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每天他和小溪早早出门挖蚯蚓割草, 才把鸡养的如此壮实。林榆有些担心, 把鸡捧在手里拿出去。

“贺尧川,我的鸡……快死了, ”林榆眉眼低落,摸一摸小花它也不动。

贺尧川正在劈柴, 见小哥儿径直走过来, 他赶紧放下斧头。

“鸡容易受寒, 这两天又接连下春雨。应该是昨天睡觉前柴房的门窗没有关好, 才让鸡生病了。刚才喂食的时候, 它吃了没?”

他养鸡的经验比林榆多,一眼就看出原因, 如此镇定反而让林榆安心不少。

“没吃,只蹲在角落里,我们是不是该给它吃药?”

贺尧川点头:“鸡生病是常有的事,家里应该还有剩下的药粉, 我问问娘。”

周淑云一听母鸡生病,比他俩都着急。家里本来就困难,能养几只鸡不容易,死一只她都心疼。

贺尧川把药粉兑在水里,又找来一根芦苇管塞进鸡嘴里。

“你抱稳它。”

林榆赶紧抓住小花的翅膀,避免喂药的时候鸡乱动。贺尧川一点点往芦苇管里送药水,鸡挣扎中洒了几滴,辛亏是都吃下去了。

贺尧川松开手,走进柴房看一眼,原来墙一直都有破洞,只是他俩都没注意。

“我去和泥补墙,鸡圈里有些湿了,你找些干草换了,今夜应该会好。”贺尧川说。

家里干草多的是,林榆把鸡转移到另一个围栏里。原先的干草上面有不少鸡屎,味道大的很,林榆没有扔,而是先放在一旁,这些鸡屎能拿去沤肥。

铺好干草,林榆把鸡都放回来,贺尧川也把墙上补好了。

林榆拍拍胸口:“但愿没事,好歹以后能下蛋呢。”

他见旁边的鸭圈也湿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也把鸭圈收拾出来。攒下来的粪便正好够沤肥的。

林榆在院子下面一处空地里,自制了一个沤肥的坑。前世他学习农业种植,跟着老师也做过这些,对于沤肥以及调配比例再熟悉不过,虽然还没派上用场,但是先准备着总没有问题。

一早上的时间都用在收拾禽畜圈上,前几天刚种完花生,还没休息够,今天又该插秧,乡下人哪有闲下来的时候。

周淑云一边扯秧苗一边说话:“我们家地少人多,今年应该不忙。我想等秧苗插完,过几天上你们舅舅家一趟,他们家人少,可能需要人手。正好,去问问你表弟的亲事。”

上一月,她兄弟让她帮忙打听人家。正赶上闹分家,又要收拾新家又要赶着农忙,周淑云心里过意不去,怕耽搁了外甥的婚事,干脆去一趟。

贺尧川点头:“是该去一趟,我们也许久没见舅舅他们,跟娘一起去帮帮忙。”

见两个儿子都这么懂事,周淑云心里既欣慰又高兴。

她娘家都不错,每每两个孩子去了都好生招待。她也不白去,要么带些自家种的花生,要么带一斤肉。

周淑云的娘家,林榆自然是不认识的,他低头认真扯秧苗,贺尧川忽然就靠过来。

“舅舅家后面有很多桃花树,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想看花,我带你去。”

那只不过随口一说,林榆没想到贺尧川记到现在。他捏着锄头,不忍辜负贺尧川的盛情邀请,林榆点点头一笑:“好。”

贺尧川嘴角微微笑起,连干活都轻快很多。看见林榆挖的吃力,他赶紧把林榆面前那片挖了。

接下来便没有闲功夫了,林榆和贺尧川把秧苗拿到田埂上,来来回回好几趟。又挽起裤腿下田,泥泞的泥水漫过小腿。

这是林榆第一次光脚下水田,他扶着岸边小心翼翼,踩进去时差点摔倒,幸亏被贺尧川扶了一把。

贺尧川原本走的很快,回头一看林榆陷在原地,于是他淌着稀泥返回去,慢慢陪在林榆身边,伸出一只胳膊给林榆扶着。

林榆慢慢抬腿,发现腿有些拔不出来,他调整姿势才开始适应。

贺尧川手里拿了一捆麻线道:“你就站在这里,捏着线头,我把线往前面拉。”

这是乡下人想出来的办法,怕秧苗插的歪歪扭扭长势不好,插秧之前先用麻线定好位置,是个不错的法子。

因为林榆刚学会下田,他和贺尧川的进度落后周淑云他们一大半。但贺尧川跑的快啊,很快就追上他们。

山林吹来一阵林风,他们这里偏僻,鲜少有村民过来。风一吹,鸟雀啼鸣,只听得见满山绿野的声音,还有清泉流水的声音。

林榆舒展肩膀,从背篓里拿出一捆秧苗,弯腰往田里插。这是个重复枯燥的活,林榆却做的很认真。

干活的时候不轻易说话,都省着体力。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照着头顶,早上起床还是阴天,中午就暖和起来。

小溪不能下田,在田埂上跑来跑去送秧苗。

林榆直起身,见贺尧川在旁边等他,脸上虽然沾染一些泥浆,但也遮不住一脸俊朗。

“累了?我去岸上给你拿果子。”

“不累,这片田也快插完了,等上去再吃。”

出门时怕干活口渴,从家里带了一些枇杷。春日里没什么果子,分家时也没带些野山茶回来,能吃的东西不多。

林榆虽然说不要,贺尧川还是三两步趟回岸上,用清水洗干净手,剥了一个又大又甜的枇杷,冲林榆招招手。

剥都剥了,林榆嘴里有些干燥,他插完手上的秧苗往贺尧川那边去。

“你手是脏的,我喂你,”贺尧川没想过别的,只是看见林榆手上的泥水。

林榆只想啃一口枇杷,张嘴咬下去,牙齿和唇却不小心碰到贺尧川的指尖。

两人都像是被烫了一下,倏然后退一步。

贺尧川浑身僵硬,怔然看着林榆,手上的柔软和温暖仍然残留。

林榆也含着枇杷楞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挠挠脸,一挠脸才知道脸是热的。

他俩都不敢看对方,又想偷偷瞥一眼,悄悄抬头时,发现彼此也都在偷看。

忽然一下,林榆和贺尧川视线相撞,他俩不约而同笑出声。

林榆拿了秧苗转身要走,忽然被贺尧川抓住手腕。

“晌午了,你和大嫂先回家去。”做饭到底比插秧轻松些,贺尧川找个理由把人打发回去。

“好,”林榆点点头,从水田里走出来。他白嫩的小腿上都是泥浆,像一截刚拔出来的莲藕似的,湿哒哒踩在岸上。

贺尧川只看了一眼那抹刺目晃眼的白,便叫他不敢再看,匆匆挪开视线。

“沟里有清水,你过来,我捧水给你洗。”

贺尧川是背对着说的,但耳后一抹红全被林榆看见了。

林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往日大大咧咧的,今天也扭捏起来。他小步走过去,站在贺尧川身后攥着手指。

贺尧川捧着水慢慢浇在林榆腿上,他没动手去触碰,而是让林榆自己搓洗干净。

片刻后,贺尧川取下挂在腰间的汗巾,道:“你把水擦干净再穿鞋。”说完,他急忙补充:“我还没用,是干净的。”

贺家人都爱干净,衣裳三天就要洗一次,林榆是知道的。他道:“这是你擦汗用的,怎么能给我擦脚?”

“无妨,洗洗一样的用。”

见林榆不动,贺尧川大手握住林榆的脚踝。怕冒犯了林榆,他隔了一层裤腿,给林榆擦脚时也小心翼翼避开肌肤,这样一来擦的很慢。

林榆霎然红了脸,他好歹也是一个男……哥儿,怎么跟女子一样小。见贺尧川心无旁骛为他擦脚,还擦的这么认真,林榆都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他轻飘飘地回了家,连孙月华叫他都没听见。

“啊……大嫂你说。”

“娘说插秧是体力活,这几天家里吃好些。我们舀一碗豆子,去村里换两个鸡蛋来。”

乡下买东西不一定用钱,以物易物才是常见的。他俩挑了个大饱满的豆子,被换鸡蛋的人家见他们诚心,也给拿了两个大鸡蛋。

难得吃一次鸡蛋,两个人不敢糟蹋了,两个蛋能掰成好几个用。

做了一锅煎蛋汤,又用猪油渣炒一大盆竹笋丝,再切两块咸菜疙瘩。好歹凑够了两荤一素,够尝个肉味。

孙月华从锅里夹出馒头,道:“这算是好的了,以前在贺家,咱们连油渣也吃不上……算了,我们不提那家人。”

如今已经分家了,那就是不相干的两家人,那家人是死是活她都不想管。

林榆看着盆里的清汤寡水,无比怀念吃薯片喝可乐的日子。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不试着炸薯片和薯条呢?这个朝代已经有土豆的存在了,他自己也攒了一些铜板,完全可以买油,还能制作番茄酱。他虽然不擅长厨艺,薯片这么简单的东西却会做。

不过这几天赶上农忙,肯定没时间折腾吃食,只能等农忙过后。

第26章 第 26 章 贺三找上门

春雨连下四天, 大片秧苗也种下了,总算赶在春末把事情做完。

山间起了雾,这几天不见太阳, 到中午都是雾蒙蒙的。林榆早上提着篮子去田间挖野菜,拿着镰刀东刨一下西砍一下, 一篮子荠菜和灰灰菜。

晒干了够人吃,鸡也够吃了。

挖到一半,天边又纷纷落雨, 幸亏雨不大,淋在衣服上只是湿绵绵的。林榆抬头挡在额前, 提上篮子匆匆往回跑。

他走的很远, 这里都能看见村里的村民和农田耕牛, 要跑回去也要一炷香时辰。

林榆本想跑的, 但今天这场雨下的特别大,从绵绵细雨到瓢泼大雨。他躲在一处柴棚下, 是废弃的柴棚,上面有茅草顶能遮挡。

田间几个老农也扛着锄头匆匆归家, 从林榆身旁路过, 说的话也被林榆听见。

“听说贺家三房回来了?”

“可不是, 我儿和贺三同一书院。昨日也回来了, 书院休假, 又该缴束脩了。幸好去年收成好,凑得齐今天的束脩钱。”

镇上书院的学子大多贫寒, 学院特准许束脩延迟缴纳,算是对学子的宽容。

林榆身上有些冷,他把篮子放下,抱着肩膀坐在柴垛上, 又听那两人继续说。

“你儿今年能考上吗?”

“嗐……也不求他考学,能认识几个字就好。”话虽然这么说,但老农脸上都是骄傲与得意。

把话说低些,考上了最好,以后能够光耀门楣。要是考不上,也不至于因为说大话而落了面子。

老农的背影渐行渐远,林榆坐在柴棚下,眼见雨势越来越大,他把手伸出去,衣袖顿时被打湿,林榆悻悻缩回手,狼狈地揪着衣袖拧水。

不多时,林榆看见一人从烟雨雾蒙中跑来,像是破开了层层雨幕,正急匆匆看向他。

“贺尧川,我在这里,”林榆一瞬间错愕,随即惊喜招手。

贺尧川一身蓑衣冲进来,水汽也扑面而来。他神色有些生气,一言不发把蓑衣穿在林榆身上。

林榆顿然心虚,耷拉耳朵承受怒火,贺尧川给他穿蓑衣时力气大了一些,林榆被勒疼了也不说。

“对不起哦,耽误你们吃饭了。”

将近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林榆迟迟未归,大家肯定会等他一起吃。

贺尧川皱着眉,见林榆如此委屈可怜的模样,他那股气像是打在棉花上,顿时卸了劲。

“下次出门前记得说一声,下雨就该跑回来。我以为……我和娘以为你在外出事了。”

林榆虽然不知道贺尧川怎么说着说着就改口了,他眉眼绽开,竖起五指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跑了。”

“知道就好,”贺尧川语气柔和,接过林榆手里的篮子和镰刀。

雨渐渐大了,田埂变的泥泞。他俩并肩坐在柴棚下,面前是珠帘雨幕,外面的麦田青青葱葱,在雨里也染上一层烟雾。

春天下雨对于庄稼人来说是好事,能滋养庄稼,料想今天收成一定也好。

等雨小些,林榆和贺尧川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往回跑。

“我刚才听说,贺三回来了,”林榆突然说到。

他没怎么听贺家人提起贺三,也没见过一面,分不清贺三是敌是友。

但贺尧川一听贺三的名字,下意识露出些厌恶,林榆就知道了。

“不用管他,我们既然已经分家,他们家也和我们无关了。”

……

最后一场瓢泼大雨预示着春天慢慢退场,夏天就要来了。

林榆的鸡仔也变成一只成熟的母鸡,因为买回来的时候鸡已经一个月大了,加上他养的好,小花越来越壮实。

前几日家里就把鸡鸭全部挪去禽畜圈,做了食槽和窝。

这天林榆早起喂鸡,忽然听见母鸡咯咯咯叫个不停。他以为是鸡打架了,赶紧跑过去劝架。

结果扒开鸡窝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鸡蛋,鸡蛋小小一颗,像鸽子蛋一样。小花蹲在窝里,别的鸡过来它就连环叨。只有林榆伸手掏蛋,小花才挪了挪胖躯。

林榆瞳孔微微一亮,满是兴奋与期待,捧着蛋跑到院中。

“贺尧川!婶子你们快来看,小花下蛋了。”

周淑云坐在廊下补衣裳,她赶紧放下针线走过来,拍手大笑:“都说鸡养到四个月才下蛋,这下可好,咱家终于有蛋吃了。”

从前都是看别人脸色吃蛋,如今终于能吃上自家的蛋,不用挨骂看白眼,一家人都是高兴的。

周淑云说着说着,竟然因为一只蛋哭了。孙月华和小溪也听说下蛋的事,笑的一上午都合不拢嘴。

不枉费林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小花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鸡太子”。

前几日林榆灵光一闪,想靠着炸薯片发家致富。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土豆,也没有番茄。

林·史上最惨穿越人士·榆,老老实实上山砍竹子,回来坐在贺尧川身旁重操旧业。

贺尧川见身旁的小哥儿闷闷不乐,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放下竹筐,不知道怎么安慰,一米八五的汉子手续无措。

“等卖了竹筐,我给你买糖吃。”贺尧川语气带着询问。

林榆压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粲然一笑,眼眸明净如溪水。

“拿我当小孩呢,我才不吃。”林榆手中竹条翻转,一只小狗跃然眼前。

“把手伸出来,”林榆道。

贺尧川不明所以,见林榆对着他笑,他便呆住了,愣愣看着林榆。随后反应过来,才伸出双手。

一只竹编小狗正躺在手心。

林榆道:“送给你的,不许丢了,也不许弄坏。”

小狗编的栩栩如生,连表情都很生动。

贺尧川看了很久,随即万分珍重捧在手里,眼神认真道:“我拿去挂在床头。”

“随便你,”林榆低头忙活,眼里却染上一层笑意。

他才没有告诉贺尧川,送小狗是因为,、他觉得贺尧川像一只大狗狗。初见时一身戒备谁都不能近身,相处久了才发现,贺尧川骨子里是温和的。有时候林榆生气了,贺尧川还会想办法哄他。

虽然贺尧川不擅于表达,行动却热烈真诚。

竹子用完了,要去山上砍。林榆和贺尧川拿上柴刀出门,却在门外石阶下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贺尧川顿时冷了脸,握着柴刀的手紧紧攥住,道:“你来做什么?”

贺家三房贺长顺,是老两口的老来子,年纪跟贺尧川一样大。平时都在镇上读书,十岁就考上童生,被人赞叹一声神童。

老两口尤其疼爱这个孩子,要什么都给。

他要是老老实实读书,贺尧川也没话说。偏偏大哥成婚的时候,两个老的不肯出钱,逼着她娘只能回娘家借。

借完钱就赶上贺长顺要缴束脩,家里没钱,贺长顺就撺掇老两口打贺尧山成亲银的主意。

贺长顺平时不回家,若是缺钱了才回来。这次一回来才发现,家里早就分家了。

他可是要回来拿钱的,二房一走,家里干活的人没了。他去找爹娘拿银子,却被大嫂一顿阴阳怪气。

说他不干活也就罢了,还要倒拿钱。自从老两口和大房的人被打,钱都拿去看病了,实在拿不出束脩钱。

到最后,越骂越难听。

这些年贺长顺靠着家里的银子,在镇上结交了一群公子哥。虽说不能锦衣玉食,但走到哪里都被人敬着,何时被人这样骂过。

他回家之前信誓旦旦,休假后要请好友上合欢楼快活一夜,这样岂不是叫他没面子?

气无处撒,贺长顺在家呆不下去,于是四处打听,找上二房的新住处。

回家也听说了,老两口给贺尧川买了个便宜哥儿,他嗤之以鼻,乡下哥儿能有什么好的。

可当他看到贺尧川身旁的白皙小哥儿时,脸上顿时笑不出来。心里恨的直咬牙,这么好看的哥儿,面貌身段比合欢楼的头牌也不差,竟然便宜了贺尧川。

林榆就站在贺尧川身边,见贺长顺一身长衫手持折扇,看上去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眼里的下流却掩饰不住。

贺尧川见贺长顺目光定定看着林榆,他眼里盛满怒火。

“你若不走,休怪我不客气,”贺尧川手里拿着柴刀,他眼中狠厉,仿佛下一刻就会拿刀砍人。

贺长顺个头不矮,但这几年在合欢楼掏空了身子,哪里打得过贺尧川。

他惊惧后退,指着贺尧川颤声:“好歹我也是你长辈,你、你怎可打人,真是粗鄙无礼。”

“滚!”贺尧川提起柴刀,脚下一动朝贺长顺走去。

贺长顺往后一退跌在地上,滚了满身泥。见贺尧川刀口就在眼前,他赶紧爬起来哆哆嗦嗦跑开。

贺尧川脸色难看,只觉得门前的地都脏了,在贺长顺爬过的地方重重碾一脚。

林榆在一旁心惊胆战看着,刚才贺尧川一副要砍人的模样,他真的有些怕了。

随即冷静下来一想,贺尧川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林榆赶紧过去,扯了扯贺尧川的衣袖,道:“别生气,你今天威胁够了,他以后肯定不敢再过来。要是他还敢来,我都要替你揍他。”

别的不行,打人他没在怕的。

小哥儿眼神清明,像春风化雨般浇在贺尧川心底,被贺长顺打扰的烦躁一扫而空,他笑着点头:“他再来,你叫我。”

林榆点点头,拉着贺尧川的衣袖边走边道:“不提他,婶子说过几日去舅舅家帮忙种豆,听说舅舅家有小孩子,你陪我多砍两根竹子,编些送给小孩们。”

“有一个八岁的表弟,是小哥儿,还有一个六岁的表妹。”

他俩说说笑笑,没把贺长顺这种小人放在心里

第27章 第 27 章 去舅舅家

去周淑云娘家要翻三座山, 走路也要两个时辰。除了逢年过节外,平时不常回去。

再说,在他们乡下也没有经常拖家带口回娘家的说法, 村里总有嘴闲的,就爱在背后编排。

周淑云不愿被人说成是回家打秋风, 里子面子她都要,酒肉糖点装了整整一背篓,就该风风光光回去, 让别人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差。

林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被窗外动静吵醒, 他眼神困倦, 双眼惺忪打个哈欠。

“该起来了, ”贺尧川站在窗边轻轻敲打窗框, 既想叫醒睡梦中的人,又不想太打扰。

木窗忽然被推开, 林榆眸光迷离坐在床上,一双眼惺忪困倦, 头发随意落在身后。

他揉揉困倦的眼, 低声嘟囔道:“天还没亮。”

贺尧川一笑:“不早了, 走路过去两个时辰, 到舅舅家就该晌午了, 娘说早些过去帮忙做饭。”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林榆轰然倒在床上,被吓的没了瞌睡。

他匆匆忙忙爬起来, 叠被子梳头发一气呵成。实则就是用布带随意将头发一捆,松散地挂在脑后。

也亏他长的漂亮,随意收拾也不觉得凌乱,反倒让别人看顺眼了。

周淑云看了拍腿一笑:“哎呀, 你这样可不行,快进去重新梳整齐了。”

走亲戚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大事,出门就要捯饬的体面,也算是对亲戚家的敬重。

可林榆学不会梳长头发,总是梳着梳着就打结,给自己疼的眼泪汪汪,他拿着梳子左右为难。

贺尧川手指微动,征求般的询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他早看出林榆不会梳头,贺尧川自动脑补林榆的凄惨童年,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还被亲戚磋磨,连梳头也不会,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

林榆哪知道他在贺尧川眼中已经成了受尽冷眼的小可怜,他忙把梳子塞进贺尧川手里,点点头道:“那你轻些……我怕疼。”

他嘴角一点笑,圆圆的眼睛对上贺尧川。

贺尧川小心翼翼握着林榆的头发,从上往下轻轻梳,柔顺的长发像极了瀑布,流淌在他手指间。

叫他蓦然想起别人说过的闺房之乐,便是丈夫给妻子梳头画眉。贺尧川握梳子的手忽然捏紧,藏在林榆身后心跳不止。

“林榆,我……”

贺尧川心如擂鼓,像是魔怔了,心里的冲动即将呼之欲出。

林榆转过身,发丝从他指尖滑落。林榆疑惑看着他,贺尧川话音戛然顿住,又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林榆拒绝了,根本没有别的想法?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可到了林榆这里,忽然什么都怕起来。

林榆眉眼一弯哈哈大笑,眼中戏谑道:“你是不是也不会梳,我知道,男人嘛都要面子,不会梳头我也不怪你。”

贺尧川也漾起淡淡的笑,把林榆按在凳子上,“坐好,别动。”

他不知从哪里取来的木簪,轻轻插在林榆的发髻间。今天收拾的整齐,簪子衬的林榆越发水灵,连周淑云见了都说一声好。

一家人围着林榆说话,贺尧山偷偷挤到贺尧川身边,一脸打趣小声道:“我看见了,你一个人躲在柴房偷偷凿簪子,原来是给榆哥儿的。”

贺尧川不语,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小哥儿身上,用手肘撞他哥一下:“你看错了,”随即停顿一下:“不许说。”

贺尧山一幅我懂的表情,唏嘘道:“弟大不由哥了。”

——

带上酒肉糖点,一家人踏上山路。周淑云拿钥匙锁好门,把钥匙挂在腰上。她始终不放心,虽然山里没人来,但就怕那种偷鸡摸狗的。

贺尧川道:“舅舅家不是有一条母狗,若是下了崽,问舅舅要一条。”

说话时,他们已经走在山路上,看不见家的轮廓了。

周淑云点头:“是该抱一只回来,平时还能看看家。”

迎着山间晨曦,林榆爬上爬下有些气喘吁吁。连走四个小时是体力活,中途还要休息。

坐在石头上,贺尧川在林子里摘了一些地泡儿,用泉水洗干净,一人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味道。

林榆和孙月华继续往前走,沿途开满野花,他俩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连周淑云和小溪都各自得到一个花环,四人开开心心走在山里。

贺家三个男人在后面提东西,也不觉得疲惫。

周淑云的娘家在枫林村,是离云溪县最近的村子。而白云村之所以离的远,是因为他们没有骡子,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没有修路。

不过上次贺尧川在乡里做工时听说,朝廷打算今年夏天修路,大路直接经过村子附近。

如此一来就能缩短去镇上的距离,两个时辰的路,或许走大路坐骡车一个时辰就能到。

翻过几座山,枫林村的轮廓跃然眼前。周淑云一眼看见娘家的房子,她忍不住的激动,道:“前面下坡就是了,你看那是不是你外婆,还有灵哥儿和月姐儿。”

贺尧山和孙月华踮脚一看,也兴奋点头:“是,我还看见二舅和二舅母了。”

没到吃饭的时候,周家还没升起炊烟,都在各自忙活。

陈秋菊正在做针线活,她用针头挠了挠满头白发,道:“我今天左眼跳个不停,难道是有好事发生了?”

李素莲没忍住打趣婆母,道:“您大孙子亲事定了,可不就是好事将近了?”

陈秋菊想想也是,她统共生了三个孩子。小女儿嫁出去了,大儿子娶了梅哥儿,给老周家生了个长孙,最近刚把亲事说定。

二儿子虽然身有残疾,但也娶了李素莲这样的贤惠媳妇。生了一个哥儿和姑娘,他们家三世同堂,日子没什么不顺心的。

现在唯一让她和老伴惦记的,就是远在贺家的小女儿。贺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她淑云和几个外孙过的怎么样。

陈秋菊手一顿,侧耳一听道:“素莲啊,你快听听,我怎么听到淑云和大山大川他们的声音?”

“娘您肯定是太高兴,都听错了,小妹姑爷他们在十几公里外呢。”

可随即,她俩就看见七口人往这边走来,竟是整整齐齐都回来了!

陈秋菊顿时老泪纵横,放下篮子匆忙走过去,她年纪大了精神却好,抱着周淑云又哭又笑:“你这丫头,才和你二嫂说起你。”

李素莲也没想到,她跟着笑起来,赶紧招呼人进来:“妹夫也来了,大山大川快进来坐。”

她又朝后院一喊:“世瑞,小妹回来了!”

后院匆匆走出一人,身形有些跛脚,正是周淑云的二哥周世瑞。

周世瑞许久没见妹妹,竟高兴地愣在原地,被媳妇打了一巴掌,“还不快去搬凳子倒茶。”

院里正在玩耍的周灵泽和周月也跑过来,抱着周淑云喊人:“姑姑回来了。”

“这是灵哥儿啊,怎么几个月不见,都长高了。月姐儿也是,一下子变漂亮了。”

“快别说他俩,一天天尽让人操心。只喊姑姑吗?姑父表哥表嫂都不喊了?还有溪溪表弟。”

他俩才挨个喊人。

陈秋菊擦擦眼泪,这才看见周淑云身后的背篓:“回家就回家,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这都是当儿女的孝敬。”

陈秋菊嘴上责怪,心里却高兴着。一看背篓里都是酒肉点心,就知道女儿如今日子过的不错。

母女俩坐在一边聊了许久,陈秋菊这才知道。不见面的几个月,女儿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被亲家老两口欺负的连家都分了。

又听说了林榆的事,陈秋菊一阵心酸。当初是瞧着姑爷老实孝顺,才把女儿嫁过去,谁知道是个愚孝的。

林榆跟在身后,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向来机灵,见人就喊,又嘴甜爱笑,没多久就哄的陈秋菊一家人合不拢嘴。

“榆哥儿一进来,我就瞧出不同,模样俊又乖巧。我家灵哥儿要是有榆哥儿一半机灵,我就放心了。”

林榆坐在陈秋菊身边,被老太太拉着手,他笑着道:“灵哥儿和月月也乖巧,刚才进门还帮我提东西,一看就是外婆和舅舅舅妈们教的好。”

陈秋菊笑的后仰:“你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贺尧川站在一侧,目光始终落在林榆身上,林榆笑的时候他也笑。连贺尧山叫他帮忙,他也没听见。

周淑云道:“对了,怎么没看见爹呢?还有大哥大嫂和昌彦。”

“他们在山上砍柴,瞧着就该回来了。”陈秋菊转头对周世瑞道:“去喊你爹他们回来,今天早些吃饭。”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真是比过年还热闹。陈秋菊带着媳妇女儿和外孙媳妇在厨房忙活,切肉切菜烧火做饭,忙的脚不沾地。

可这样的忙是快乐的,儿子女儿都在,陈秋菊顿时觉得年轻了十岁。

贺尧山两兄弟跟着他们外公舅舅去邻居家借桌子,在院里摆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哥儿一桌,小孩子单独坐一个小方桌。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两兄弟就被舅舅们拉去喝酒猜拳,饭还没吃酒已经喝的半饱。

林榆自发找活干,进灶房帮着端盘子端菜,每个桌子各放一盘。三个小娃娃也跟在林榆身后,像小尾巴似的,帮着摆筷子和酒杯。

这顿饭从晌午吃到下午,周家院里的笑声一直未断,羡煞了周围的邻居。

一家人夜里都在周家睡,这次回来除了探亲,打听昌彦的亲事。再者就是帮着干活种地。

别看周家人多,男丁却稀少,周世瑞小时候从山崖落下摔伤了腿,至今不能干重活。

六亩地对他们来说有些吃力,于是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第二天一睁眼,全家人帮着下田插秧。还有两亩旱田,都该种高粱和玉米。

第28章 第 28 章 狗崽崽

在周家住了两天, 帮着把水稻和高粱都种下。林榆已经从陈老太太口中的俊俏小哥儿,变成了泥里打滚的脏兮兮小狗。

他这两日缠上贺尧川给他捆头发,每日收拾的干净利落, 终于像是有人精心照顾养着的哥儿了。

周世祥看着外甥为林榆忙前忙后,偷偷揶揄道:“不怕别人说你耙耳朵没出息?”

贺尧川无奈, 他这个大舅向来都不着调,道:“别人管不上我,是我乐意的。”

他也从不认为, 照顾小哥儿是什么丢脸的事。

后来周世祥了解清楚,原来林榆并没有许给他外甥。他感叹一声, 可惜这么好的哥儿了, 和他外甥多般配。

碍于小哥儿的名声, 周世祥勉为其难不再打趣贺尧川。却不想贺尧川因为这件事情, 没一个晚上睡过好觉。

他带着林榆去了舅舅家后面的桃山,四月芳菲尽, 桃花始盛开。后院野坡尽是满山馥郁的桃花香。

山坡陡峭,贺尧川伸手拉林榆, 林榆的手自然而然搭上来。

他一路藏着心事, 渐渐地走在林榆身后。前面的小哥儿越跑越快, 在桃林间若隐若现, 漫山绚烂的花却都不及林榆的笑灿烂。

贺尧川一时间看痴了神, 似乎想伸手触碰林榆的衣角。奈何小哥儿太跳脱,一转眼又不见了人。

他忙追上去, 在一处隐秘的树下停住脚步。

“林榆,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手里一枝桃花被捏变了形,还没说出口, 耳廓已经通红。

说完这一句,贺尧川从未有过的紧张,目光炙热又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