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竖沉默下来,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
这日,科考第四天,卷子都被收了起来。
贡院外一时空了,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经过。
天黑了下来,四周早早就被昏暗包裹起来,只有满目的漆黑。
办事处。
“又这么晚了。每次就这么忙。”
其中一个人推开窗户,见外面的风吹进来险些要把蜡烛吹灭,又赶快关起来。
“该走了,差不多了。我这几份抄完了,也检查无误。”
说话的人收拾好东西,作势就要离开。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来,等所有人离开后,云竖关上了门。
这次的考题并不难。
这是云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回到院子里,屋内的蜡烛点起,窗户早早合上。
晚上的天气算得上很好,起码对于入眠而言是个好天气。
云竖睡得并不安稳,模模糊糊的困意拉扯着她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那是什么梦
满目的红绸从眼里离开,云竖看到了一个穿着新服的少年,他盖着红盖头,被她牵进了府里。
附近都是听不清切的声音。
云竖浑浑噩噩地被迫挪动着,跟人拜堂成亲,转而进入了洞房。
红盖头被掀开,云竖认识这个人。
是云父带她去白衫寺见的那个人。
画面一转,原是热闹兴盛的云府变得落魄,云竖被官兵按压出来,接着进入了牢房。
梦里她变得落魄起来,甚至在街上乞讨。
最后是在不知道在哪里听到梦里的那位夫郎跟谁在一起,在抓奸的路上被马车撞死。
面临死亡并不好受,即便她没有感受到痛楚。
帷幔被风轻轻吹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半开着。
柔柔地扒在云竖的脸上,黏湿在额上的碎发被吹散。
床上的云竖突然睁开眼睛,呼吸变得沉重,急促地喘着气。
她撑着手,靠在那,背脊微微弯着,头发散乱地披在手臂旁边。
外面微微亮,还很早,还带着一些未散开的黑。
新一轮的考试已经开始了。
而昨日的试卷都还未誊抄好。
云竖久久才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目光盯着一处无法落下。
这是什么?梦吗?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她为什么会跟那位成婚还会被马车撞死
还是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是说只是一场梦
云竖起来,随意取过一件外袍披上,没有去管有些凌乱的床榻。
草草休整后,云竖换上衣袍,关好窗户,这才出门离开。
回到工作处,云竖继续开始了昨天的誊录。
午时休息时。
“你看着脸色不好,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还好,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
刘群然颔首,“这些的日子还有十几天,你多适应适应就好。”
“那些考生考完了,我们都不能离开这,连回去的路上都会有人看着,不能跟路上其他人有一点交流,这才难受。”
云竖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眼,十分沉默。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得挺直,反而靠坐在那,模样有些懒散。
“云竖,裴大人叫你过去一趟。”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朝云竖说道。
“这不是吃饭的点吗?叫你过去干嘛?”刘群然嘀咕道,又让云竖快去,不要让裴许久等。
云竖起身出去,去了裴许的休息处。
她看着门口候着两个侍从,有些惊讶。
侍从看到云竖,都朝她俯身行礼,模样恭谨。
云竖越过他们进去,就先见到站在那把饭菜拿出来的裴荔。
“云姐姐来了?”
裴荔放下手上的东西,朝她走了过来,漂亮的脸蛋上带着惊喜,“刚刚我就在想,云姐姐怎么还不来,还想着去叫你呢。”
自从上次马车上裴许随意说了一句后,云竖就经常能见到裴荔。
云竖对于这个称呼实在是避之不及,可裴荔像是没有意会到一样,依旧叫着。
他停在她的一步之外,直勾勾地盯着云竖,语气很柔,连往日鲜丽的打扮都素净了不少,“云姐姐累了吗?”
“裴大人呢?”她后退了一步,寻着裴许的身影。
“母亲刚刚被人叫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见她如此避讳他,有些不满。
她不是迟早要娶他的吗?
他都没有拒绝嫁她,为什么要这般避讳他
“母亲让你来,是一同来吃饭的,刚刚她出去特意同我说了,让你吃完。这是我特意做的,想来母亲是吃不到了,云姐姐试试我的手艺,若好吃,我下次再做与你吃。”
“既然裴大人不在,我等会儿再来,那里已经有人为我备了食物。”
他突然伸手拉着她的袖子,声音低低地,“云姐姐是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
裴荔抬头看着眼前恍若美玉的女君,虽没有其他女君好的家世地位,但是让他嫁给她,他也是愿意的。
反正他有,他只是图她的人而已。
以后也只会是她们二人,独属于他的女君。
哪里可处处都要。
她现在这般,他也是愿意的。
以他的身份,可以让她没有侍夫。成婚后,也可以让她哄他抱他,甚至陪他去玩。
母亲说了,不管心意在不在他身上,只要有人就好。
只要他嫁给她就好,以后的事情自然可一步一步来。
母亲说她是一个品性端正的人。
“云姐姐对我如此避讳,连同我说话都不耐烦。”他委屈道,“我可是哪里遭到云姐姐讨厌了?”
“你我男女,岂可在同室共处。”云竖说道,扯回被他攥着的袖子,“既然裴大人有事,我自然也该离开。”
见她真的就转身离开,裴荔连忙说道,“等等。”
“既然云姐姐不愿意吃我做的饭,这个你可一定要收下来。”
裴荔取来盒子,抬眸看向她,眼眶有些红,声音也极为委屈,“这是我特意让人去买的狼毫,云姐姐工作时也能用到。”
他抬起手,袖子滑落到手腕处,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那盒子,一副非要她收下的模样。
云竖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
裴荔还没说什么,见她接过就转身离开,活像是避什么一般。
他紧紧抿唇,气得几乎脸都要歪了。
她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凭什么这样对他
也合该是他对她避之不及。
她娶他,该供着他才是。
外面的侍从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上还没摆出来的饭菜,“公子可要去把女君叫回来?”
“还叫什么,收拾东西离开。”他语气有些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性。
第27章 第27章没什么是不可以抢过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手上拿着什么?”
刘群然一边问道,一边放下手上的东西。
“裴大人不在,只是一只毛笔而已。”云竖将它放在桌子上,随口说道。
其他人往这边看了过来,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她们想着,怎么人与人的差别这么大呢?这么她就受裴大人赏识呢?明明都是一样的。
云竖坐下来,神态看上去并不高兴。
刘群然凑过来,“说起来,等科考过去,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那么远。”
刘群然意味不明道,“这可不远,要想想了。”
云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但这没什么可指出来的。
她的确在这里待不久,要么主动辞职离开,要么娶夫升职。
云竖没说什么,只坐
在那休息,低垂着眸看着桌子上的卷子。
娶夫吗?娶裴荔吗?
……
科考比云竖认为的还要快,一眨眼的功夫,九天就过去了。
贡院这天,外面很多人。
学子出乎意料地精神很好。
孟昂算是出来的快,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昭鹤。
她觉得有些奇怪,想不出昭鹤急着出来急匆匆越过人的模样。
同样她也没有看到经常待着昭鹤旁边的苏洄和褚绫。
孟昂还没有细看,眨眼的功夫昭鹤就没了身影。
等她出来时,就见到了在外面等着自己的父亲,她想着,明日要不要去找云竖。
李府上。
李随看着眼前的人,放缓语气,“这次你要选一个人出来当你的妻主,否则后面新帝招侍,你如何能避得了?”
李持安有些不情愿,白净的面庞上素净冷淡,语气也有些冷,“若挑不到呢?”
“那我来给你挑。”她直言道。
坐在那的李持安紧紧抿唇,低垂着头不说话。
“这几天你一直待在家里,等后面的宴会开始了,你也出去看看。”李随低头抿了一口茶,“你也不想嫁去你父亲那边的宗氏,又不想嫁给那些明面上的女君,若进了宫,那才是难过。”
李随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进宫,他性子冷,向来不给人摆好脸色看,在宫中自然不会好过。即便占着身份,也讨不了好。
宫外好好的日子不待,去里面做什么。
上门的媒人次次都被他赶了出去。
明明之前与他提这些,还会脸皮薄说着让她做主,而近两年来越发抵触嫁人。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耐着性子问他,“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李持安藏在袖子下的手轻轻动了动,睫毛颤抖着,“……没有。”
李随自然信了他的话,他这几日未曾出去,即便是出去也是陪那些人坐在一起聊天,哪里会去见什么女君。
“魏野如何?”她接着试探。
李持安紧紧皱眉,直言道,“我讨厌她。”
李随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让他回屋休息。
侍从跟在公子的身后,他走上前来,“听说科举结束了,那云女君想来也不用那么忙了。”
“公子刚刚何不问问家主……”
“闭嘴。”他轻声呵斥道。
问什么?问可不可以嫁给云竖他是多么上赶着嫁人一个还未说过话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吗?
他轻轻咬唇,漂亮的眼眸带着不易察觉的怨恨,下意识揉扯着那帕子,想着那位真是个呆子。
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赖上他呢反而去做什么没前途的九品芝麻官,日日待在那里面,早出晚归,不知道做什么。
但凡是娶了他,他母亲定然会提拔她。
回屋后,李持安取下了发间的簪子,洗手后就倚靠在软榻上。
他想着,挑个日子出去,去索要恩情。
……
半个月后,云竖一直无法外出,甚至不知道外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云竖这才被裴许放了两天假,却要求她陪着裴荔去宴会。
上司违抗不得,顶头上司更是说不了一个不字。
这日。
门外被敲响,云竖开门便看见了裴荔的侍从。
“女君,公子在那等您。”
侍从盯着她,侧身示意她看。
马车停在不远处,旁边有几个人站着。
恰巧一个人从旁边经过,还有几片落叶落在了马匹的身上。
云竖沉默了一下,抬脚出来合上门,“走吧。”
云竖没上马车。
裴荔见她久久不上来,掀开帘子,微微歪着头,“云姐姐怎么还不上来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侧出身子,甚至打算下来。
趁着人少,裴荔作势就要扑在她怀里,眼睛里直直盯着她,也不顾什么该有的避讳。
云竖很快扶住他的手臂,不敢真让他摔跤。
虽然没扑进她怀里,裴荔只能抱着她的手臂,心中依旧欢喜。
他微微抬头,身上带着浓烈的软香,语气有些轻慢,“云姐姐,你这样不上马车,回去后母亲该骂我了,骂我刁难你,旁人看到了,也该说我了,名声可就没了。”
云竖推开他,“我知道在哪里,您可以先去,我不会晚到的。”
说完,她就抬脚离开。
待在原地的裴荔脸色很快阴沉下来。
“她竟然如此对我。”他气恼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侍从抬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女君,很快低下头来,想着这位女君真不懂脸色,该上马车顺着公子。
公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好歹对着女君是好的。
成婚后,公子的性子定然会温顺一点。
哪家贵卿的性子不是这样何必如此避着公子呢?
云竖最先到达宴会。
她在门口等着裴荔,没有进去。
转而马车停靠下来,人也越来越多,云竖来不及去看马车旁边有谁,原以为是裴荔,便上前过去。
她抬起头来,就见着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她愣了一下,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润白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呆愣。
马车上的人见她如此直勾勾盯着自己,不懂礼数,轻声呵斥道,“你还盯着我。”
帘子被放下来,少年像是躲进了马车里。
旁边的侍从也没出声赶人,只先把公子扶下来。
这时另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是裴荔。
云竖寻声看过去,匆匆俯身行礼出声道歉后,就走去了裴荔那边。
这时李持安被扶下来,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转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她等的人。
是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人。
“那是裴许的嫡子。”侍从轻声说道。
李持安站稳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裴荔此刻还带着不高兴,见她过来,这才消气了一点。
虽说屏风隔住了两边,但几乎如同虚设。
“云姐姐。”
云竖有些头疼,“怎么了?”
“云姐姐陪着我好不好,我不想和别人待着。”
不远处。
“你怎么开始戴珍珠了?”他轻轻扯着好友的袖子,凑过来看他,“之前不是说珍珠太显眼了吗?”
“是哪位女君送的”
李持安微微偏头,也不否认,语气很轻,“你在这坐一会儿,我等会儿过来。”
他有些不解,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李持安起身离开,身后的侍从连忙跟上。
长廊处,这里鲜少有人。
裴荔正扯着她的袖子,想要她答应自己下次陪他去游玩,声音刻意压着声音,听着格外委屈。
云竖抬头就见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人。
她顿了顿,还是低头先将袖子扯了出来。
“看来女君很忙。”李持安站在不远处,眉眼冷淡,语气却柔和。
见有人,裴荔连忙收回了手,侧身去看是谁。
见是尚书府的嫡子,他连忙站直了身子。
他有些奇怪,奇怪李持安怎么会认识云竖。
裴荔还是下意识朝云竖走近了一步,故作亲密,带着警惕的意味。
“上次未来得及感谢,只能送一些首饰当作谢礼。”她没有注意到裴荔这种行为,朝前走了几步,微微弯腰以示感谢。
“听说半月前女君在云阁写了一首诗,如今人人得知,女君若要感谢我,为我写一首诗如何?”他带着好奇,将目光放在了云竖身上,一副矜贵单纯的模样,“女君不会拒绝我吧?”
他语气轻柔,尾音微微上扬。
同时他也没把旁边的裴荔放在眼里,甚至将刚刚看到的亲密行为忽视掉。
没什么是不可以抢过来的。
云竖愣了愣,还是摇头,“你若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但写诗这
种事情,需顾忌许多事情。”
裴荔在后面一声不吭,他打量着李持安,不自觉带着警惕。
虽说李持安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未有功名之人,可难保呢?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都与她同出宴席,现下指不定有人说他看上了一个普通的女君。
“上次将女君带入马车,后面侍从在上面找到了一些东西,女君可还要”他抬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指尖又不小心碰到耳坠,转而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裴荔轻轻皱眉,走上前来扯了扯云竖的袖子,“云姐姐你们在说什么话什么东西啊?”
“我可让人上门去取,贵卿可否转交给我”云竖直言道。
“哪里有你这样做事的,要取自然是你本人来拿。”他说话顿了顿,听见有人叫他,转身离开。
亭子间,姜闻走来抓住了李持安的手臂。
“你瞧瞧我看到了谁?”姜闻特意寻了过来,往他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到同裴荔站在一起的女君,“那是谁?你认识她?”
“认识。”
“我听说裴荔身边陪着一个女君,虽说没有什么功名,但才气极好,容貌也好。”他压低声音,眸光闪了闪,“听着,似乎要招她为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好拿捏的女君。”
“你若也效仿,也不必担忧那么多问题。你母亲自然制得住她。”
李持安安安静静地听着,抿唇突然笑了笑,“是吗?”
第28章 第28章非她不可
“我刚刚看到了最近常常被念在嘴里的几位女君,昭鹤,白朴,秦筠,李栖梧,你要不要去看看”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李持安不感兴趣道。
“那也是几年前,万一你如今就感兴趣了呢?”
李持安还没来得说拒绝,就被姜闻拉着过去。
“上次你去苏越那,结果惊马,刚刚他还在找你呢。”姜闻说道,“你去见见苏越总行了吧?免得他到时候又要哭鼻子。”
……
“云姐姐,怎么会认识他?”
裴荔走来,见她又对自己如此疏远,之前安慰自己的说法瞬间崩了。
“云姐姐不是会娶我的吗?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他有些委屈,委屈她为何这样对自己,处处避嫌。他靠近,她就后退,活像自己是什么洪水一样。
“我不会娶你。”云竖回道,“是我没有找到机会说出来,今天既然直说了,以后就不要见面了,以免损你清誉。”
“为什么不娶我你有喜欢的男子了吗?”
云竖哑言,“只是现在不想娶夫而已。”
“不想娶夫,难道你就不要前程了吗?”裴荔压下心中怒气,好奇问道。
“并非强求就有结果。”她语气温和道,“若此次进京无果,我自然会回去。”
什么强求什么结果,他只知道自己白费了力气。
他要的就是她这个人,她不是没有心仪的人吗?不是迟早要娶夫吗?难道云竖宁愿回去娶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也不愿意娶他吗?
他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臂,微微蹙眉,呼吸有些急促,“可可你不能这样,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会嫁给你,你若没有喜欢的男子,为何不考虑我难道我不好看吗?”
裴荔抬头看着眼前端正的人,死死掐着她的手臂,想要她收回那些话。
附近开始有人出现,而裴荔丝毫未注意到。
云竖微微皱眉,觉得他没必要这样。
她们之前见面不过是匆匆几眼,也未多说几句话,甚至停留都不超过多久。
这次也是唯一一次。
云竖拂开他的手,冷静道,“你我虽见面几次,我与他人也见过几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现在该进去了,等宴会结束我再送你回去,后面我自会跟裴大人说清楚。”
云竖又重复一遍,“你该进去了。”
裴荔垂下来的手紧紧攥着衣袖,完全不管会不会褶皱导致丢脸。
很快地,他意识到旁边的人开始多起来,而眼前的人似乎不会改变主意。
真是薄情……薄情。
他气得抿紧唇,想着还有其他办法,这才缓慢地抬脚去了宴席。
人越来越多起来。
云竖站在长廊处,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远处的人都在攀谈,云竖一个也不认识。
她看着眼前摆放的盆栽,想着离开宴席后要去哪里走走。
这时候长廊处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侍从端着东西走过。
那些侍从见到云竖,便立马低头,不敢在交谈。
“云竖,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云竖转身去看,微微一愣。
“我刚听到了你的名字,然后就来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前面还有人在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云竖疑惑道。
“我本想这几日去找你,没成想一直找不到你,科考出来后,我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你的名字,说你在云阁写了诗,很多人都知道。找你自然是要与你交谈,你躲在这做什么?”
孟昂走过来凑进她,仔细看着云竖的模样,“我怎么感觉你神色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吗?所以躲在这”
云竖摇头,“只是想一个人待着而已。”
“我刚刚看到了昭鹤。”孟昂说道,“她看着好像在找人。”
云竖轻轻地应着,“是吗?”
“那我们去那待着吧,人少,还能坐下喝酒,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孟昂压低声音,“本来听说今天长皇子会出现,所以今天来了很多人,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几位,可都在那,还有一些身份高的贵卿也都来了,都在那些屏风后面。”
见又有人经过,孟昂闭上嘴,站直身子,作势就把云竖拉了进去。
“你如此安静不好,现在有风头,何不争取一下,说不定哪家贵卿就看上你了。”她说着,语气有些酸。
“我要有你那长相,指不定出去逛一圈。”
她们很自然地入席坐下来。
孟昂招手让人把酒送过来,又跟云竖说了其他东西。
像是一连沉默苦读了几个月,又加上科考那几天,她恨不得一直说话,甚至把自己知道的八卦也说给她听。
云竖微微垂眸,很安静地听着,手上拿着酒杯,杯盏中的液体轻轻晃着。
很快地,云竖面前站了一个人,挡住了光。
孟昂的声音下一刻消失,茫然地抬头去看是谁,转而脸上出现惊讶。
“你来这做什么?”孟昂语气不好道。
昭鹤没理孟昂,面向云竖,目光炯炯,平静道,“我找了你好久。”
云竖起身,“你找我做什么?”
“还有半月便会公布名额,我听说你去了裴许那。”
原本算是安静的一角,慢慢有人聚了过来。
那些女君带着干巴巴的轻慢的眼神,随意往昭鹤对着的那人看了一眼。
“昭鹤在同谁说话”其中一人问道。
她有些不满,甚至不高兴,昭鹤为人傲慢,即便在这种宴会上也格外冷漠,不会同她们交谈,摆着看不起她们的心思。
而如今却在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说话,简直像是在打她们的脸。
白朴和李栖梧坐在一处,听到那个人的说话,白朴朝那边看了一眼。
“孟昂也坐在那,听说都在一个书院,她旁边那位应该叫云竖。”白朴看着那位女君,慢悠悠地说道。
“就是可惜没有一个好出身。”
云竖很快注意这种带着轻慢但专注的打量,侧身往白朴那边看了一眼。
耳边的声音依旧不停,昭鹤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
孟昂紧接着出声,“你答应她什么
了?她找你做什么?”
云竖头一次觉得,有男人的地方吵,有女人的地方也吵。
昭鹤见云竖不说话,说话顿了顿。
出乎意料的是,昭鹤顺势坐在云竖身边,摆明着要赖上她。
屏风后面。
站在那的男人好奇地看向那些女君,又转而停在昭鹤身上。
“昭鹤旁边的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那是跟裴荔一起来的人,叫云竖,长宁你来晚了,自然没看到。”
问话的那位男人露出了微笑,手指在屏风上轻轻挪移着,似乎要触碰她的脸,“是吗?我听过她的名字,我那可留着她几副字词呢。”
“怎么,你看上她了?”
长宁收回手,同身边的好友对视,“自然要同她见几面,才知道要不要举荐,裴荔可帮不了她。”
天色慢慢昏暗,宴席很快散去。
裴荔心神不宁地出来,见到云竖,又惴惴不安地过去,声音带着委屈,“云姐姐。”
云竖是单独出来的,同孟昂说明情况后就与孟昂离开,旁边的昭鹤依旧维持着那张冷脸,听到她的话,自然也不好将云竖叫住,只能转身离开。
在不远处等着的褚绫和苏洄两个人脸上神色古怪,不可思议地盯着回来的昭鹤。
她们都觉得昭鹤疯了。
疯得还不是一般的厉害。
之前还在书院对人冷嘲热讽,嘴跟抹了毒一样,哪里都看不上她,还让她们两个人去找云竖麻烦,怎么到京都了自己就贴上去了。
马车旁边。
“云姐姐,我……”裴荔说不出什么,只觉得有些怪怪的,觉得她很快就会离开,不会陪她。
他有些心慌,明明……明明云竖是他的,明明不出意外她们是要成婚的,可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云姐姐就当今天没发生什么好不好?回去之后,我就同母亲说,我要嫁你。”他微微蹙眉,带着显眼的愁怨和不安。
云竖皱眉,“我送你回去吧。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听到她的话,裴荔瞳孔微微睁大了一些,轻抿着唇,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手指不断搅着。
她不会娶他。
不会娶他。
裴荔不甘心地上了马车,侍从也跟了上去。
马车开始前行,云竖跟在马车后面。
后面出来的李持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站在那没动。
姜闻在后面,出来见他不走,走在他身边看过去,“怎么,你也看上那云竖了?”
李持安不语。
姜闻突然笑了笑,压低声音,“你若真看上了,那就趁早把人给要过来,别等人有了正夫有了权势,你再后悔,再眼巴巴得凑过来,一切可就都晚了。”
李持安抬眸看向好友,可姜闻说完就越过他离开。
淞朱在旁边提醒公子,“公子,该走了。”
“姜闻说得对。”他轻声说道,“明日你就派人去给她送请帖,去游船上,那里人少。”
淞朱微微睁大眼睛,觉得公子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何必非她不可呢?
太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了。
怎么如此随意选定了要嫁的人,明明那个女君还有过那么多的侍夫,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表面上人模人样,可背地里却是那般模样,指不定还喜欢打人骂人。
……
马车上。
裴荔掀开帘子的一角,见云竖真的在旁边,又松手放了下来。
“你说,怎么办啊?”
侍从见公子如此着急,“公子何不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裴荔没说话,眼珠子转着,非她不可。
若他清白被她毁了,他不就是非她不可吗?
她定然也会娶自己。
裴荔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开始病急乱投医,脑子里一出现这种想法便抑制不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非她不可,但他看到她快要被别人抢走,如今他就心心念念要嫁她。
第29章 第29章游湖
马车停在裴府后,云竖确认就转身离开。
裴荔被扶着下了马车,他侧身去寻云竖,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他微微蹙眉,慢慢攥紧衣袖,眉眼很快冷了下来。
定然是哪个狐媚子勾的她,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这次要说的明明白白。
“公子,进去吧。”
裴荔收回目光,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母亲,抬脚就往书房的方向去。
他得跟母亲说,让她叫云竖娶他。
母亲也明明说了,他以后会嫁给云竖。
“阿荔,你去哪”
裴荔的长姐裴辛从拐角处出来,便看到她弟弟直往书房那去,挂着脸,活像是谁欺负了他一样。
裴辛很快跟了上去,刚站在书房门口,就听到书房里弟弟哭喊着要嫁人。
她满脸疑惑,五官微微扭曲,要嫁人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裴荔是想嫁给谁?之前不是还谁都看不上吗?
紧接着,屋里安静下来。
裴辛有些心痒,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站直身子,看向长廊处等着的侍从,随后走过去询问。
……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瞧瞧我手里拿的什么。”刘群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内跑了出来。
“你上次写的诗词,连同你之前写的,都被人誊抄在了纸上,刚刚都有人上门来寻你,说是要拜访你,还给你留了信。”
云竖接了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没有打开,“这两天可能没有空,下次请你吃饭。”
刘群然没在意,“不会是裴府的贵卿闹着你陪他吧?”
云竖摇头,“不是,是书院里的同窗。”
“那我先进去了。”刘群然见不是这样,又回了屋。
见她进去,云竖打开了门。
屋内还跟今天早上一样,没什么变化。
她合上大门,将手上的信封拆开,先看到的就是信封上的字迹。
是男子的字迹。
她看向信封的最下面,写着李持安三个字。
李持安。
信封上的内容是让她明日早上去颐湖等他。
云竖合上信封,推开屋门进去,将信封压在书下。
丢失的玉佩是外祖母所赠,她该去拿回来。
云竖踌躇着,觉得自己该去又不该去,或者她明日只需要派人去颐湖取玉,何必自己亲身前往以免闹出什么谣言来。
可到底是他救了自己。
她走到窗前,支起架子打开了一点,随后又点起蜡烛。
想到这半月夜里的怪梦,云竖认为,该离李持安远点。
她不认为自己是痴迷外貌的人,为什么一看到他便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走近,想要同他说话,想要与他待在一处,甚至会忍不住听从他的话。
越靠近,身体就出现亢奋的状态,发热急躁,云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李持安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呢?
翌日。
湖上。
天气慢慢冷了下来,游湖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尤其是早上。
“公子,人来了。”
船内的少年掀开珠帘,偏头看向来人,转而走出来一步,只站在那看她。
他穿得很漂亮,领口处的肌肤白得生艳,偶尔的碎发搭在那处,随着呼吸的起伏,像个瓷偶一般。
看上去很矜贵清冷,瞧着脾气不好的一组。
站在树下的云竖盯着船上的人,不自觉滚动着喉结,微微抿唇。
李持安见她站在那不动,有些不满地抿唇,“还不过来吗?”
他转身进了船内,在云竖看来,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里面空间很大,有桌子,有帘子,也有窗户。
云竖见他真的不出来了,只好上了船,却发现那些侍从只守在外面而不进来。
她没有想太多,毕竟她马上就会出来。
船内清雅,没有多余的摆设,什么易碎的东西也没有。
从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水的纹路,慢慢的荡漾开,隐匿在枯叶中。
坐在那的他低垂着眼睛,白皙的肌肤带着薄粉,睫毛很长很卷。
云竖这才发觉,自己看的太近,那抹红原来是胭脂涂抹而上。
她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想着他将玉佩给她,他再提出什么要求,好早日理清关系。
船板上,几个侍从守在屋外。
淞朱去寻了船长,低声
嘱咐她道,“等会儿便让船摇得晃一点抖一点,知道吗?”
她有些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连忙笑着保证道,“知道知道。”
“定会让屋内的女君也站不稳。”
淞朱微微抿唇,觉得不大对劲,但也不好违背公子的命令,只好催着她赶快远离岸边。
屋内。
李持安将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推给她开,手指搭在匣子上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身体微微前驱,“这是女君丢的玉吗?”
他声音极轻,漂亮的眼睛内水润清纯,跟湖里的清水一样,柔和清透,光滑细腻。
仿佛刚刚看到的第一眼是个错觉,他看上去很温顺。
“是。”
“女君未仔细看,怎么就确认了?”
湖慢慢远离了岸边,云竖僵着目光,生硬地看向窗户外面。
已经在湖中心了。
“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糕点,听说是璇山那边格外受喜爱。”
李持安没有把玉还她,而是把匣子合上,转而将糕点推在她面前。
“听说女君擅长写诗和丹青,女君若要还恩情,既不肯为我写诗词,可为我做丹青”
他语调轻柔柔的,听不出一点坏脾气,哪里像是被宠溺了骄矜的模样。
船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李持安见她没什么反应,甚至有些木讷不知情趣。
他微微蜷缩着手指,想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对裴荔如此看重,非娶不可吗?明明她又不是第一次接触男子,她后院那么多侍夫,怎么可能做出这副如临大赦的模样。
可他的身份也不差啊。
他起身正要走近她,做出要为她倒茶的举止来,可身子突然摇晃着,没有任何预兆地,几乎要朝地上倒去。
原以为真要摔在地上,要丢了脸面。
他心慌着,眼睛微微睁大。
没有预料到的疼痛,他很快被握住手臂,却被她按到能够支撑的地方。
“抱歉。”
有些低的声音在李持安耳边出现,很快消失,那炙热的掌心粗粗握住他的手臂,烫得人想要挥开。
女人的突然靠近让他紧绷着身子,那让人不容忽视的气息紧紧围绕在他身边。
来不及害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如此粗辱对待,李持安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手臂上的疼痛很快传达到大脑,他白了脸,轻声低呼了一下,想要转过身来,眼睛内很快浮上一层雾来。
船怎么这么晃
她还没说出这句话,被松开的少年扒着那柱子转过身来,纤细的腰身从云袖中露出来,那眸中还滞留着刚刚的惊慌失措。
红红的,极为可怜。
云竖呼吸停滞了一下。
“疼手臂好疼”
他轻轻动着身体,想要去看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船怎么晃了。”
“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云竖说道。
可随着船的再次晃动,他的身子作势又要倒去,很快扑进了云竖的怀里。
云竖被这种情况打得猝不及防,来不及推开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人,只能匆匆扶住怀里的人,以免他摔到地上。
与此相对的是,她的身体十分僵硬,额头冒汗。
什么船能晃成这样。
开船的人怎么还能在这里开着
她的脑子里胡七胡八地想着,想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云竖堪堪低头去看他的情况,就见着怀中的人微微张唇,眼睛湿润,身上也有些凌乱,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瑟缩着身体,船每晃动一下,他如同受了刺激的刺猬一样,死死地攥紧她的衣裳。
云竖瞬间屏息了一下,随即呼吸越发凌乱,带着急促。
怀中的人身体很软,还带着不知名的软香……
云竖僵着身子,脸也紧绷着,下意识就想推开怀中的人,可又刚刚触及他的肩膀,又呆滞地停在空中缩了回来。
她倒吸了一口气,浑然不知道为何这样。
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么没有一个侍从进来,进来去看看他们的公子有没有意外。
清浅的呼吸在云竖脖颈处起伏,怀中的人开始害怕起来,发出的声音跟猫叫一样,似乎很怕她碰到他的身体。
“对对不起。”他声音轻轻地,想要主动推开她,却因为船的晃动又扑进了她的怀里,双手甚至抱上了她的腰。
他肩膀轻颤着,同样呼吸很是凌乱,身体紧绷着。
他很轻。
这是云竖的第二个念头。
她没有推开他,毕竟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若推开,怀中的人指不定会掉到湖里。
船的晃动只维持了几秒。
贴着云竖衣裳的李持安很快松开了她,先是站稳身子,随后后退几步。
他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侧着身子不愿意看云竖。
他身上有些凌乱,带着褶皱,发髻上的簪子也有些歪。
桌子上的匣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云竖下意识不去看眼前的人的狼狈,反而开始去寻匣子,发现它在桌子下面,走过去捡了起来。
她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没有破裂便合上匣子。
屋内因为刚刚的摇晃不复刚刚的清雅,凌乱不堪。
几个侍从从外面跑了进来,连忙围在公子身边,上下检查着公子有没有受伤。
云竖询问,“贵卿可受伤了吗?”
被围着的李持安放下手,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匣子,轻轻咬唇,“我无事,女君的玉佩没有问题吧?”
他语气幽幽地,有些埋怨。
第30章 第30章丹青
居然先是去看玉有没有坏。
李持安轻咬着下唇,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又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
他想,肯定红了。
如此明显,她该知道自己的心意。
李持安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却发现她脸上平静没什么变化。
他微微蹙眉,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意,有些恼羞成怒,真是个混蛋,如此不解风情。
“船出什么问题了吗?”她询问道,“刚刚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想来是差点跟其他的船碰上。”其中一个侍从说道。
几个侍从见公子无事,又俯身退下。
李持安抬眸看向站在那不说话的人,又朝她那走了几步。
“女君是讨厌我吗?”
此刻少年面颊泛红,眼眸内湿润润的,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话语气却颇为委屈。
云竖不是傻子,为何他态度如此柔和
他图她什么呢?
到底是千金养出来的贵卿,怎么可能半分脾气也没有。
她顿了顿,觉得他这种话实在奇怪,不过是生疏而已,哪里来的讨厌
“你是男子。”她说道。
突然船又晃动了一下。
少年身子轻轻晃动着,不受控制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他身子倾斜着,还有些茫然,抬眸看着女君,堪堪反应过来。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块,少年的脸越发红了起来,唇色更为殷红,耳坠轻轻打在了他的脸上。
“对对不起。”他声音轻轻地,格外细,带着羞愤,怯生生地,恍若小白花一般柔弱无知。
云竖没有抽出手,而是等他站直身子松开才把手收回来。
“贵卿可需要我做什么?”她语气平静道,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直接忘记。
云竖觉得这太不对劲了。
只能是他有求于人。
她尽可能语气缓和道,“贵卿可否说出来”
而不是在这里折磨她。
他
的外表纤柔美丽,是云竖看到过的男子中最漂亮的一位,性情似乎也比所有人看上去更为善良温软。
“我还玉,女君心里就是这般想我的吗?我刚刚也说了,女君为我画一幅丹青即可,我需要你做什么呢?又不要你再跳下湖,又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
他看上去愣了一下,说完微微垂头,随即不看她,瞧着骄矜又秀丽。
碎发又重新散在他的耳边,遮住了他面容的秾艳,柔软雪白的脖颈裸露在那,纤弱又令人感到未知。
在云竖的眼里,清凌凌的,他就跟朵花一样。
对啊,他能图自己什么呢?不过是一副画而已,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之后就会再无瓜葛。
本来就不该认识。
“抱歉。”她说话干巴巴的,“我该走了。”
“等等,女君画还是不画?”
见她拿着匣子往外走,李持安抬头去看她,匆匆叫住她。
“贵卿想在哪里画什么时候”
由他决定吗?
他顿了顿,缓慢眨了眨眼,连声音都轻快了一点,“来尚书府,明日来。”
云竖有些迟疑,但现在实在不想与他再共处一室,匆匆应下后就抬脚出去。
外面的侍从见女君回来,都有些惊讶,“女君怎么出来了?”
公子呢?公子怎么没出来。
其中一个侍从拱了拱旁边的人,示意他去跟船长说,等会儿不要晃了。
云竖看了看四周,离岸边很远,附近也没有船。
所以刚刚为什么那么晃呢?
“靠岸吧。”
而后跟出来的李持安掀开帘子走出去,敛眸看向站在那的人。
站得挺直,身形颀长清峻,一点皮肤也不露出来,明明如此滥情,还跟个古板一样,不懂变通。
淞朱看到公子,连忙走了过去。
船很快靠岸,中间没有出一点意外。
云竖下船后颔首拜别后便立马离开。
还在船上的李持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抿着唇,“她讨厌我吗?”怎么说走就走。
他还订了酒楼,可现在不过刚刚过半个时辰。
淞朱连忙说道,“刚刚在船上,那位女君可一直盯着公子,若是讨厌,怎么还会看着公子呢?”
李持安将信将疑地听进去,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云竖的背影。
这个点还不到午时。
此刻街上人有些多,手上都提着各样的东西。
云竖寻了茶馆坐下休息,摆弄着脖颈放松。
她垂下头,撑着手看着窗户外面。
入秋后,天气便越来越凉快。
她想着,现在该去做几身衣裳,免得哪天突然降温没衣服穿。
她盘算着,还有几天就出科考的名额。
其实里面有些人的文章她都看过,比如热点抢手的几位。
魏野在其中算是最好的一个。
其次是白朴,后面就是昭鹤。
若不出意外,魏野就是状元。
风席卷着地上的落叶吹过窗前,落叶又重新落在地上。
云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连身前的衣裳也被风吹得有些飘逸。
她微微偏头避开那风,也不管头发是不是不堪入目。
她想着,应该去跟裴许说一声,应该早该跟她说。
科考一过,名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前几位。
她做什么应该也无人会关注。
云竖将银子放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
……
午后,云竖回了屋舍,便开始收拾行礼。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站直身子去开门。
“云竖。”
“你怎么搬到了这里?”
孟昂好奇地看着院子里的摆设,又进屋看见里面有些空荡荡的,还有包袱在软榻上,“你要搬走了吗?”
“要搬去哪里?”
“我买了住宅,打算搬过去。”云竖说道。
“你怎么不买仆从来,一个人住岂不是很累吗?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段时间”
云竖突然笑了笑,“不用,现在就可以搬过去,那里有仆从。”
“我这里没有酒,出去吧。”
她继续说道。
孟昂跟着云竖去了酒馆的路上,却见她停下进了铺子买了颜料和纸绢。
“你买这个做什么?”
云竖让人送到她的住处,随口回道,“给人画画。”
孟昂有些震惊,“你这是打算去做画师你这是遭什么打击了?”
云竖瞥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做画师又不丢脸。”
“你做画师还不如回去继承家业呢,靠脑子说不定还能成为首富,首富还能娶皇子呢。”
云竖没理她,付完银子后便出了铺子。
两人在街上走着,孟昂咽了咽口水,“不是,你真打算做画师啊?”
“只是别人要我给他画一幅画而已。”云竖解释道。
“喔,这样吗?你要给谁画”
云竖没说,含糊地揭过去。
这个时辰,喝酒的人比早上多。
包厢内。
孟昂看着桌子上的酒,边说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话说,你真要娶裴家的人吗?”
云竖听到这个就心累,“不娶。”
“我也觉得你不会娶,裴府的那位,我一看你就不会喜欢,你连苏越都不喜欢,怎么可能喜欢裴荔。听苏洄说,苏越闹着要见你,结果被关进祠堂里去了。”
孟昂说着,抬眸看着眼前此刻有些懒散的人。
不知道她家里怎么养云竖的,怎么看哪里,哪里都觉得舒服,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甚至很轻松,云竖这个人也很清透,好像被山野的清风腌入了味。
人也清清淡淡的,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要进京都做官。
她突然问道,“你家里有弟弟吗?”
云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有一个弟弟。”
“我在想,你弟弟应该会比你好看吧。”
云竖:“……”
比她好不好看,关孟昂什么事。
“昨天昭鹤是什么意思?怎么跟之前不一样”
云竖想了想,猜测道,“可能是一时兴起,后面说不定就恢复正常了。”
孟昂想到昭鹤恢复正常的样子,“那她还是不要恢复正常了,怼人起来,非要把人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么凶,也不知道哪个贵卿愿意嫁给她。”
门口有人敲门,“女君,我来给你们送酒。”
“进来吧。”孟昂拔高声音。
云竖低头抿了一口酒,又直接灌了下去。
桌子上的点心没人动,倒是酒空了一坛又一坛。
屋内只剩下云竖一人,孟昂被人扶出去进了房间,直接睡了过去。
天色慢慢暗下来,云竖起身交代小二后确认孟昂还在睡觉,便离开酒馆回了自己的屋舍。
收拾到一半的包袱还放在软榻上。
让人送过来的颜料和纸娟被云竖拿了进来,随手放在桌子上。
明天下午就可以去跟裴许说离职的事情。
上午画完画像就可以回来,收拾完东西就可以去自己新买的府邸。
她脑中有些混沌,脚步有些凌乱,躺在床上也是发呆看着头顶上的帷幔。
蜡烛也没有被点起来,屋内漆黑一片,外面乌云一片。
窗户也没有关上。
云竖很快睡了过去,因为喝酒的缘故,即便半夜下起了雨也不知道。
她头发披散着,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身上也没有盖被子。
雨丝从窗户飘了进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甚至打起了雷。
空气中也冰凉凉的。
……
翌日早晨。
李府上。
李持安一大早上就起来坐在铜镜前打扮,身上的衣裳换了五六件,连素日里常带的耳坠也被取下来,换上其他艳丽的耳坠。
听见侍从的脚步,他侧身看过去,“来了吗?”
此刻他还没有穿上衣裳,只穿着里衣。
他有些慌张,轻轻抿着唇,着急站起来想随便取一件衣裳穿上。
侍从连忙说道,“女君还没有过来。”
李持安放下手上的衣裳,“还没有过来”
他看向窗户外面,此刻正下着小雨。
再晚一些过来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