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记忆
“你什么时候来了京都”站在旁边的魏野问道。
“已经有几日了。”她含糊道。
被强带到这的云竖看着眼前的酒馆,若有所思。
难道喝酒是一种特有的交友方式吗?
魏野驾轻熟路地进去,要了几壶酒,与云竖对面而坐。
“之前在船上未曾读过子漾的诗,回到京都后便知道你会来,不知道子漾有何打算”
“我出自太傅魏家,若子漾看得上,我向家中长辈递呈,只不过子漾就要归属魏家。”
云竖摇了摇头,“我已经找到了,是礼部主考官裴许门下,虽说只是誊录,不过已经很好了。”
誊录官有的是从举人等中挑选,主要负责组织誊录试卷等工作。
她未参加科考,即使有地方推举,这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未正式入职,但也快了。”云竖说道,“不过谢过你的好意。”
云竖几乎已经做好先熬几年的功夫。
而贸然加入世家,的确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先且不说昭鹤所说的情况是否成为常态,她或许在族中见过。
魏野未强留,可惜道,“若你进裴家,我自然会帮你,若我在科举中夺得好名次,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同事。我见子漾相见如故,京中我鲜少有好友。”
她像是想到什么,又接着问,“子漾可有心仪之人可婚娶过我族中有几个弟弟,说不定可以为你介绍几个。”
云竖盯着她,“我现在并不想考虑这个。”
想到刚刚在街上碰到的人,她还是闭口不问。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马车上那个人的面容,垂眼掩饰自己的行为。
魏野没再多问,“子漾可来过京都”
“来过一次。”她抿了一口酒,微笑道。
“若子漾有兴趣,可去云阁看看,那里陈列着许多官员的诗词,也有不少人在有幸挂卷而上,无不被人推为上宾。”
“誊录官现下虽然可取,子漾或许有更好的机会。”
魏野想着,子漾一夜开窍,不过一年的功夫便能抵她人十几年,怎么可以在这种官位上虚度光阴。
她没说云阁是长皇子遣人所造,新帝年轻,又是任由贤才的时候。
长皇子又是新帝的嫡亲哥哥,长皇子所推之人,新帝必然任用。
不会有人在意云竖的过去,听到也只会说不过是风流一时,只值得调侃两句。
听到她的话,云竖并没有动心。
“我会考虑的。”
两人都没有喝太多酒。
魏野得知她暂住的地方后,便邀云竖去她的住处暂住几日,切磋棋艺,讨论诗词。
云竖连连拒绝后,便与魏野离开。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隐蔽在天际处,凉风吹到云竖的脸上,有些混沌的脑子开始醒神。
街上,她的脸上只带着不易察觉的红,走路正常,眸中却有些恍惚。
她想着,下次能不喝酒就不喝酒。
顺着人流,她不知道自己跟去了哪里。
她抬头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阁楼,第二眼入目的则是男人。
云竖可以肯定,除了穿来的第一天见到那么多男人,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么多男人。
她脑子有些停滞,抬脚就要离开远离。
那处阁楼已经敞开,不少人注意到云竖。
他们想着,即便是白送给她也是赚了。
况且她看上去并不是穷人。
他们盯着云竖的脸,转而看向她的手臂和腰腹,眼眸湿润润的,其中大胆的人便率先走了出来,把手帕塞到了云竖手里,又攀在她的手臂上。
“女君来帮帮我们吧。”
柔软的手攀在她的手臂上,薄薄的衣料恍若无物一样,可以很明显地感知到男人柔软的肌肤。
脂粉的气味不断往她鼻腔进入。
云竖几乎要对帮这个字应激,
她作势要推开,刚后退一步摆脱开,身后就站着几人。
云竖几乎激灵一下,连忙摆脱他们躲到了靠湖的树变。
不远处的马车停靠在那,李持安被扶下来,带着面纱。
“公子何必
要去找她呢?她刚刚险些就进去了。”
另外一个侍从说道,“不是躲开了吗?说不定已经改了。”
被马车遮挡住身影的李持安抬手将碎发勾到耳后,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揉了一壶春水一般,清透端艳,“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若她仍旧死性不改,我就让她有好果子吃。”
他的话有些闷闷的,似乎仍旧不相信侍从说的话。
想到今日魏野的行为,李持安想着,说不定侍从打听到的都是谣言。
他将刚刚看到的场景记在脑子李,不情不愿地抬脚朝云竖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持安想着自己要不要出口叫她,可又拿什么借口呢?
这片湖是人挖出来的。
他脑中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
“女君。”
他刚刚开口叫人,就见堪堪转身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了湖里。
李持安脸都吓白了,面容惊慌失措,连忙叫守在旁边的侍卫下去救人。
“公子,怎么办啊?”
“还不去叫大夫来”
云竖不知道是不是酒太烈了,怎么昏过去之前还能见到白日里的人。
他跟白日里一样,眼尾都滞留着惊慌失措。
折腾过后,李持安看着被救上来却已经昏过去的人,俯身待在她旁边,又用帕子擦干她脸上的水,将碎发挪开。
他轻轻抿唇,低垂着头,面纱垂掉在那,露出下半张脸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她这张脸,不由得手下的力气加重了一点,想着她怎么会是滥情之人。
她看着,显然是个呆子,怎么可能对那些事情十分熟稔呢?
她的衣裳很单薄,被水打湿了,表层的纹理就露了出来。
他下意识偏开头,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你说,她怎么就昏过去了呢?”他轻轻说道。
按理说,这点时间不会昏过去。
被救上来,身体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明明是他救了她,怎么还要替她找大夫
旁边的侍从提醒道,“公子,人来了。”
他收回了手,垂下来的手紧紧攥着帕子,衣摆还沾上了被打捞上来的湖水,深深浅浅。
又示意她们把人扶到马车里。
侍从欲言又止,觉得公子真真是疯了。
随便找家客栈就行了,为何还要扶到马车里
刚刚为什么还要去给那个女人擦水公子不是一向爱干净吗?
他们不敢出声,那些侍卫自然也不会忤逆公子的话。
大夫先是给云竖看了一下,告知无事后,云竖就被扶到马车上。
李持安没有上去,而是让人上去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让人把她送到了客栈处。
侍从松了一口气。
“你说,我不会白做好人了吧?”李持安冷不丁地出声,轻轻地,柔柔地,“若没有我,她就该待在那里面了,我应该算是她最大的救命恩人了。”要她做什么都不足为过吧。
侍从沉默了一下,那又如何呢?一个没有权势的人,公子如何挟恩图报呢?
被打湿的外袍丢在马车上,包裹着云竖的衣裳,上面还有云竖的玉佩和被打湿的信封。
上了马车的李持安随意往那看了一眼,也不说让人扔掉,而是伸手把那信封拿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已经晕开了一半。
李持安看着里面残余的内容,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又转而看向那玉佩,指尖勾起玉佩上的吊坠,提起来观看着,随后随意丢在了桌子上。
“把那衣裳烧了。”
马车开始前行,远离了这处。
马车内很宽敞,李持安倚靠在那,低眸盯着手上的玉佩。
玉佩上是燕子的纹路。
应该是一对。
怎么只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去哪里了?
送人了吗?还是放起来了?
“公子,到了。”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持安被扶下来,被打湿的衣裳脱落下来,露出里面薄薄的中衣,薄得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肌肤。
他的头发被簪子固定住,那捡来的玉佩被他随意丢进了匣子里面,跟那些首饰待在一处。
他被伺候着进了耳房,身上的衣裳也被取下来。
浴室里,他显然有些愉悦。
他的眼睛怔怔地盯着一处,雪白细腻的肌肤沾上了水,顺着他的锁骨落下去。
好似任由侍从们摆弄,擦干水后又穿上薄薄的中衣。
公子贪凉,侍从们便去寻了其他的料子。
虽说无法穿出去,可院子里都是侍从,公子也只是在屋内穿着。
随着侍从们退下去。
李持安坐在床榻上,低头勾着自己的发尾发呆,脑子里想着都是刚刚那人的脸。
那张脸很润白,带着柔色和温和,透过表层还可以看到脖子下面青绿的血管。
瞧着既无害又温柔,该是对男人避之不及的人。
他想到,这可能是她的伪装,说不定是她装的。
李持安侧躺在床上,侧脸埋在被褥里,湿润的眼眸清透明亮,纤细的手指还攥着被褥。
真可恶啊。
李持安想,若她真是这样的人,她该得到教训。
谁让她是这样的人呢?
……
客栈处。
屋内昏暗,窗户也紧闭着。
床上只躺着一个女人,还穿着衣裳,发丝凌乱。
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地,身体也格外沉重。
她甚至无法呼吸,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湖水的涌入让她难以呼吸,甚至无处借力。
为什么她会跌进去呢?
眼前黑乎乎地一片印在云竖眼里,她睁开眼睛,呼吸格外沉重。
这是哪里?
她的大脑疼极了,奇奇怪怪的记忆在脑子里出现,让人想忽略都不成。
是啊,她叫云竖。
是商贾云家的嫡女,纨绔风流,沉迷男色脂粉,后院侍子成群。
她还有一个藏在心里的人,疯狂地寻着跟他相似的人,虽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也不妨碍她找容貌相似的人。
只需要稍稍调教一下,定能跟他有几分相似。
第23章 第23章她是想讨好我吗?
屋内寂静昏暗。
床榻上的人坐在那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眼睛昏昏沉沉地。
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动了动身体,费力地挪动离开床榻。
她抓着帷幔,也不管会不会扯下来,跌跌撞撞地,险些把桌子上的茶盏也撞在地上。
外面隐隐约约还有些光亮。
云竖吞咽了一下,此刻脑子里乍然停止思考,带着时不时的刺痛。
眉眼不自觉压下来,变得有些阴沉狠戾。
她甚至忘了可以点燃蜡烛或者叫人,就直接赤脚踩在地上开门出去。
她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脸色苍白寡淡,活像是从哪里跑来的疯子。
那昏黄的灯光似乎让她有些茫然,顿在原地,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她思考着,脑子里像是没有机油运转的机械一样,晦涩嘎吱嘎吱地一样。
这是哪里呢?
客栈
可她为什么在这里呢?
对了,她掉进了水里。
云竖像是没有出来一样,又回到了屋内。
她叫人打了水上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银子也没有,衣裳也不是自己的。
玉佩也不见了。
她慢慢想着,也不管怎么样。
好在玉簪还在,可以拿这个作抵押。
她又让人去给了准备一件衣裳,尽管衣裳很简陋。
沐浴后。
她打开窗户,眉
眼恹恹,坐在那发呆,青丝垂落在身后。
不合身的里衣领口处微微敞开,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水汽,衬的那张脸越发柔和恭谨。
等她理清楚脑子里的记忆,这才疲惫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翌日。
阳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空气变得发闷起来。
光线直直照亮了床前,云竖醒了过来,撑着手坐起来在那揉眉心。
睡得有些晚了。
她穿上衣裳,又把换下的衣裳装好,洗漱过后连早饭也没吃,便推门离开客栈。
她的脸有些苍白,目光越过那片湖,脑子里闪过那张脸。
原来那张小画是昨日那个少年。
是他把自己救了上来。
云竖想着,男子会喜欢什么。
她这个身份,也见不到他,也无法报答什么。
云竖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京都云家的铺子,那专卖布料,首饰,以及瓷器。
绕过一条街,这条街上都是这种庄铺。
她按着记忆寻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店铺,抬脚走了进去。
云竖第一眼便看见陈列在那的珍珠,放在那任人观看。
不远处的掌柜看了又看,一是稀奇这人穿得简陋,怎么还有银钱来买这的首饰,二是莫名有些眼熟。
售货的男人迎了过去,“不知道女君想买什么,有需要奴推荐介绍吗?”
“那珍珠有多少个”她面色平静道。
他愣了愣,顺着她说的看向那圆润的珍珠,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
她这副穿戴,怕是半个珍珠都买不起。
“女君想要多少个,现在应该还有三匣子。”
还没等男人再多说几句,掌柜就走了过来,脸上堆积着笑脸。
“女郎到店里,是想要什么吗?还是有什么吩咐”
男人有些懵,在想掌柜的是不是疯了。
之前不是不爱搭理人吗?
什么吩咐?
男人被推到旁边,开口道,“这位女君想要珍珠。”
“女郎要多少?”掌柜询问。
“全部。”
掌柜的脸变都没变,很快让人把珍珠装了起来。
“送到礼部尚书的府上,送与府上的公子,就说是还昨日救命之恩。”云竖没接过来,低眸看着匣子里的珍珠,想要要不要再添点金银首饰。
她顿了顿,“再送去一些时兴的首饰吧。”
掌柜应了下来,看着女郎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家主吩咐了,女郎若缺少银钱,可随意来铺里取。”怎可穿这样的衣裳
云竖没管她话里的意思,“我先走了。”
掌柜又让装了一匣子的首饰,没相信女郎刚刚的措辞。
若要讨好礼部尚书的嫡子,怎么可能就送这一点。
掌柜想到女郎跟那贵卿有关系,甚至可能娶他,整个人都兴奋了。
若要礼部尚书做撑腰,还怕在京都开不起来
她又让人装好这四匣子的东西,派她送了过去。
……
“她就走了什么话也没问”
他低眸转着那玉簪,显然是云竖抵押的那根。
“真是没良心。”他嘟囔着,有些不满。
“难不成谁这般好心,转手就能把人救起来还给人送到客栈里。”他坐直身子,把玉簪插进玉瓷里,跟那花一样。
玉簪一看便知道是女人用的,放在匣子里会十分显眼。
玉瓷里就不一样了,还能观赏。
他看着玉瓷里的玉簪,清透温润,只雕刻着浅薄的纹路。
铜镜里照着少年的模样,他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薄薄贴身的素衣,什么首饰也没戴,也未敷粉描眉。
腰间被一根细带子收起,薄薄的纱衣顺着手的抬起堆积在手臂处,露出滑腻白皙的肌肤。
屋内只有两个侍从候在旁边,屏风遮挡了里室的摆放,熏香被点起来,渗着屋内的冷意,攀爬到各个角落里。
一个侍从进门在屏风外说道,“公子,刚刚有人送礼来,说是还救命之恩”
他自己说着都有些不确定,想着这是什么破借口。
之前送公子礼物的人起码还会想一些过得去借口,这救命之恩可没一个人说过。
“公子可要推了去”他低垂着头,等着公子说之前差不都的话,让他去拒了礼,也让人别再登门过来。
李持安微微蹙眉,转过身子面对屏风处,“救命之恩谁送来的?”
“是云莱首饰铺的伙计送来的,没说是谁点名送的。”他回道。
“她竟想拿这个抵了去。”李持安想着,气得脸都红了。
“公子可要拒了去”旁边的侍从问道,满脸忧愁。
“拿过来我看看,她是送了什么东西来。”
“是。”屏风外的侍从退下去,连忙让人把那些搬过来。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李持安看着几个匣子里的珍珠,捏起来看着。
他面容冷冷地,紧紧抿着唇。
“这珍珠可真大。”旁边的侍从说道,“那女君可真会讨公子喜欢。”
另一个匣子被打开,里面装的都是首饰。
他扔回去,不再看着,转身走到软榻处歇着。
“公子要如何处理?”
侍从走到公子旁边。
“做成项链吧。”他突然说道。
李持安倚靠在软榻上,露出身体的曲度,薄薄的身子带着青涩,素净端艳。
他漂亮的眼睛内幽幽地,声音带着一丝天真,“她是想讨好我吗?”
谁会拿这些当做救命之恩的谢礼呢?不应该承偌,以后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便是他指着湖再让她跳进去,她也不能拒绝。
淞朱听着公子的话,只好顺着公子的意,“那位女君既然送了礼来,自然要讨好公子,毕竟公子救了她,怎么可能就拿这些抵了恩情。”
他们合上匣子,也没现在就搬下去,因为他们的确摸不准公子的心思。
这眼见着公子心思都在那位女君身上,即便打听到的消息也没让公子厌恶。
淞朱想着,那位真是好手段,把公子勾得实实在在。
怎么就突然落水了呢?还让公子给救起来了。
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公子怎么就栽在这如此肤浅的表象上。
明明还未说过一句话,不过是见过三面而已。
这京都好看的女郎又不是没有。
淞朱没敢说出来,又取来瓜果放在公子旁边,这才起身让屋内的侍从都去外面候着,也没人去管那些匣子。
李持安没说话,纯轻的面容带着幽怨,安安静静地待在那。
客栈处。
云竖回去时已是中午。
她点了饭菜,坐在大厅里等待。
此刻大厅莫名地安静,只能听到翻书声。
明明几乎要将大厅坐满。
她们不交谈,似乎眼里只有书一般,偶尔一些人垂头丧气地吃着,眼神呆滞,似乎熬夜苦读。
坐在窗边的云竖低头抿了一口茶,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默。
她恍惚想起,昨日早上她还收到一封信,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是小二直接塞到她手里,还未说几句话就被人叫走,急忙地去迎客人记菜名,十分忙碌。
她的脑子停顿了一下,自觉略过这个问题,慢吞吞地喝着茶,不再去思考这些。
既然丢了就丢了,如果是家中的信,自然有店铺里的人转送过来,而不是随便让一个人送来。
饭后,云竖上楼回了房间。
她将衣裳放在一侧,随手取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窗户已经被打开。
天气突然转而昏暗,云幕低垂,异常阴郁。
暗淡的乌云含着闷雷,边缘几乎要溢散出金色的细丝,久久不响,久久不下。
风大了起来,包裹着落叶,连风都有了声音。
云竖坐在案桌旁边,低眸看着书本,旁边的烛火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灭。
檐铃响了起来,听起来像碎玉的声音,也恍若石濑溅珠。
夜里。
她发现脑子越发茫然空洞,一时半会甚至无法思考问题。
时不时想起原身的记忆,甚至还掺杂自己的记忆。
一会儿在屋舍里喝酒,周围围着一群
人,一会儿又在书房里打印文件。
她不管不顾地开始休息,就待在屋子里一步不出。
接连三四天,云竖才终于从屋里走出来。
那下面的小二看到了,稀奇地盯着她,“还活着呢?我以为你不出来了。”
云竖慢吞吞地应着,“嗯,我要一碗绿豆汤。”
她走到桌子旁边,小二很快端来一碗绿豆汤。
“女君等会儿是要出去吗?”
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
“女郎可要继续续房,是打算换一个客栈吗?这个客栈也可以啊。”
“不是换个客栈,是找到去处了。”她说道。
第24章 第24章入职
云竖离开客栈。
这条街上,几乎很少见到人,偶尔有几个少年戴着面纱结伴而过,或者马车驾驶而过。
接着,她停在大门口,抬头看向牌匾,确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裴府。
她需要来拜访一下顶头上司,随后再去任职。
府门处站着两个侍从,见云竖来,连忙去把人迎了进来。
“是云女君吗?家主在里面等您。”
“在前面带路吧。”云竖示意他们先走。
她抬脚进了府,便跟着侍从先穿过了长廊,再走过带有亭子的小道。
四周都安安静静,也没太见到人。
侍从停在书房门口,“家主,云女君到了。”
听到里面的话,侍从们便垂眸俯身退下。
门被打开,云竖走了进去。
她先是行揖礼,敛眸轻声喊道,“裴大人。”
云竖之前听闻裴许是嗜文之人,爱专研字词敲打,必要做到完美无缺。
爱酒,性格洒脱。
在交友方面,几乎人人称赞。
而作为下属,没有人不惧怕。
工作时严肃一丝不苟,容不得任何人出一点差错,犯错率极低。
“是云竖啊。”
那人在屏风后面站起来,停顿了一两秒,随后转身抬脚绕过屏风。
“今日不过是相邀对谈,不必如此恭谨,就当是朋友一样。”
云竖没把这句话当真,站直身子后目光跟着她的行动。
“今日本该是我来拜访大人,怎可主次不分。”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这才露了笑脸出声叫她跟过来。
“既然来了这,便与我下一盘棋。”
两人对坐,中间摆着棋盘。
云竖执白子。
她敛眸看着棋盘,又一边抬手揽住袖子,一边将白子放下。
刚开始的一盘非常快。
裴许下棋很快,几乎逼着云竖无法思考快速落子,裴许自己也不去做整个棋盘的盘算。
云竖落裴许半子,输了。
她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抚平袖子处的褶皱,面容沉静。
裴许看着棋盘,乐呵呵地,把棋子收回来。
“你打算今后如何?只想做一个誊录官吗?”
“科考在即,只想做好现下的事情,之前的事情还未想好。”
再如何闹腾,也不能在科考前的一个月里闹腾。
她垂眸盯着棋盘,语气缓慢,还带着一丝落寞。
“大人也知道我出身商贾,大人愿意接纳我,已实属幸运,现下不敢妄想其它。”
裴许将手心的黑子落在盒子里,“你才气不斐,何必妄自菲薄,你若有科考的机会,定然不输魏野、昭鹤,我也看过你的策论,言辞严谨,引论广泛,虽说之前平庸,可一年光景便让你小有名气,称之为天才,若你肯踏实几年,将来定然不输她们。”
踏实几年
云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又如常地捡子落下。
又是几盘过去,云竖赢了几次。
随后,两人离开书房,来了大厅。
侍从们把茶端上来,小心地放在女君身边,随后退下。
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是几个少年的声音。
裴许的声音突然停下来,看向外面。
云竖低头抿了一口茶。
“母亲”
“母亲是在招待客人吗?”
一个穿着深红衣衫的少年走进来,敛眸看向云竖,很快打量而过,走到了裴许旁边。
“母亲不是说好了吗?下午会陪我去诗会的。”
云竖起身,“既然大人还有事,我就先离开。”
裴许说道,“他被我惯坏了,不知道什么。下次若有空,再与你联系,明日你就去礼部,自然有人会接应你。”
云竖应了下来,随后离开。
少年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身影,好奇问道,“她是谁?”
“她叫云竖。”
裴荔轻轻抿唇,“云竖”
“不是闹着去吗?现在就走吧。”
“母亲明明说了,今天还招待客人,还让我等那么久。”裴荔轻轻晃着母亲的手臂,顿了顿,“那云竖是哪个世族的?母亲看上去对她很满意。”
“不过是商贾出身。”
裴荔轻轻重复,“商贾出身”
“想来是本事很大才让母亲如此破格。”
两人离开。
裴荔跟在母亲身边,脑子里想的不是刚刚心心念念的诗会,而是云竖。
她长得可真好看,行为举止文雅得体,哪里会是商贾出身的呢?
裴荔不自觉抬手碰了碰唇角,睫毛颤抖着,有些心不在焉。
裴许自然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动作。
云竖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前途未卜,无人托举。
若她答应入赘呢?
裴许的目光从裴荔身上收回,思索着如何处理。
裴荔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
虽说现在不急,可也该着手去选他的妻家。
云竖虽然是商贾出身,但也没有沾染上商贾重利的本性,也不会常常离家不归。
看上去也温和守礼,外表也端正。
再考察几个月,说不定就能定下婚事,明年开春成亲。
裴许自然不会去想云竖同不同意。
这种好事,她该接受才是。
……
云竖出府后,便回了客栈。
街上时不时能碰到结伴的女君,她们拿着书,眉眼含着浓重的焦虑和紧张。
科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云竖却没有一点该有的心情。
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与她们擦肩而过,看了她们一眼,步调缓慢,发间也只插着一根玉簪。
她经过书店,顺巧进入买了几本书。
“女君也是要科举吗?”
云竖摇了摇头,接过书本,“只是喜欢读书而已。”
“女君慢走。”
回到客栈后,她便开始整理衣物。
至到晚上,她才下去吃饭。
“今天怎么少了一些人”云竖好奇问道。
“她们应该都去看诗会了吧,听说今天来了许多有地位的人,说不定被看上还能一步登天。”
“我知道了,谢谢。”
翌日。
云竖便拿着帖子去了礼部。
门口已经有人等候,直接把她带了进去。
“这次科举呢,你和其他几位誊录官员进行审核校队,有时还需配合其他官员,将原卷与誊录卷对照检查,防止出现作弊或誊录错误等问题。除了这次科举,平常可能还有大量文书需要抄写、存档,比如政令、公文。”前面领路的人说道。
“等会儿熟悉流程后,我再带你去住处。”
云竖点头,将附近观望了一遍。
长廊处不断有人走过,皆穿着官服,手上拿着文书。
凑巧地,云竖看到了从反方向过来的礼部郎中。
她看到云竖,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很惊讶。
惊讶是谁把她带了进来,是谁要她做事。
她经过云竖身边时,重重地哼了一下,带着鄙夷和不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那位走远,领着她的人这才出声,轻轻嗤笑道,“那位势利,眼睛里只能见到世家,说不定以后你就能看到她的模样,跟现在可是两副面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世家的官仆。之前不少来递文的人,都被她赶了出去,还宣言这些人都是废物,也不怕什么时候卡了嗓子,不怕得罪人。”
云竖不语,这个时候没必要逞口舌。
“好好跟其他几位誊录官搞好关系,
不说要多好,起码做事上不会下绊子。“她最后说道,又再次最后一次打量云竖。
裴大人让她关照这位,显然是动了培养的心思。
可怎么个培养呢?
她听其他几位说,裴大人有一女一儿,其子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
是要许配给云竖吗?
想到这里,她脸上更是堆起了和善和笑容,把人介绍给旁人,随后又告知她的住处。
云竖打量着她的神态,自知是裴大人的默许。
可她为何如此呢?
云竖告别她,自己一人去了住处。
住处在礼部的附近,方便往返誊录。
大部分官员都是自己准备住宅,而少部分新来的官员则会被提供住处,以方便过渡。
云家在京都有几处住宅,但是离办公处较远,不易往返,浪费时间。
且占地面积大,云竖没有必要过去。
屋内都是灰尘,空气中都带着一丝霉味。
云竖没有自己打扫。
她花了银子让人上门打扫。
屋内只有必备的家具,云竖也不担心有人偷东西。
趁早她们打扫的时间,云竖回了客栈拿行李。
待休整过后,已然是晚上。
沐浴过后,她孤身坐在院子里,旁边被点起了灯。
月光垂照而下,旁边的竹林微微晃着,在地上留下竹影。
附近静悄悄地。
隔壁同样住着人,这个时候也没有吹灯睡觉。
这时门被敲响。
云竖起身去开了门。
“我住在隔壁,也是誊录的官员,叫刘群然,看你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便没有来打扰你,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和酒,你尝尝。”
眼前的人想来应该有二十几岁,穿着薄衫,眉眼老实沉默。
云竖接了过来,轻声说道,“屋内没有可招待的东西,下次定然登门拜访。”
“明日记得早点过来,每日誊录的东西都很多,不然会被骂的。”她笑了笑,同样告诫她。
“多谢。”
“那我先走了,明日见。”
门口再次安静下来。
云竖关上门。
门合上时发出了吱呀的声音,还有些晃动,似乎很久未修缮,已经无法再使用下去。
夜里已经开始冷了,风也变得越来越大。
云竖推开屋门,将接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屋内有些透风,连刚刚合上的屋门都有些晃动。
她有些沉默。
明日应该还要去找人修缮院子,再换一些家具。
好在这个院子比较偏僻,不容易打扰到其他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人的来往。
翌日。
云竖换上青色的官服,早早就去了工作的场所。
等她推开门,里面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其中就有昨日晚上拜访的刘群然。
“你来了啊。”
第25章 第25章他妻主死了?
这日。
刘群然给她递了一杯水,“歇歇吧,这些是抄不完的,再过几天就会给我们放两天假准备几天后的科考,你有什么安排吗?”
云竖摇了摇头,连她说的这个都是刚刚知道的。
原来还会放假。
“那几日应该会少很多人,寺庙里不能去,那么应该会比平常更多人,我们可以去云阁,那里应该比往日好很多。”
“听说又换了一批诗词。”刘群然说着,似乎很羡慕。
“若我有本事挂上自己的诗词,就不用在这里誊录了,天天抄天天抄,都要烦死了。”
“要是可以升走就好了。”她向往道,似乎很厌烦这个工作。
旁边的人听到,都认可地点了点头,眉眼沧桑,“谁说不是呢,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真是晦气。”
云竖静静听着她们的吐槽,也觉得这个工作没前途,工资少事情多,还要被上司挑麻烦,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一天到晚几乎都待在这只有五人的办事处,抬头不见低头见。
门口突然站了一个人,是裴许。
她轻轻敲了敲门,“很忙吗?”
还在说话的人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说出了半句话。
她面红耳赤,心虚地低头。
云竖有些惊讶,抬头看过去,“大人怎么来这了。”
“你出来一下。”站在门口的裴许没有走进去,只微微抬头,示意出来说话。
“你们继续忙。”
其他四人都偷偷往云竖这看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竖将笔搭在架子上,起身走了出去。
“大人来找我是有事情吗?”
“等会儿跟我出去一趟,需要记录一些东西。”裴许说道。
“需要我等你一会儿吗?”
云竖愣了一下,“我进去拿一下东西。”
“如果是这样,就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云竖顿了顿,“我进去跟她们说一下。”
裴许颔首,示意她可以这样做。
得到示意后,云竖进去跟她们说了一声,随而跟裴许出了礼部。
马车上,裴许给她倒了一杯茶,“在那待的如何?”
“虽然有些累,但也知道了不少东西。”云竖将还好这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微笑说道。
“誊录虽然乏累,但平日里接触到的东西有些人看不到,若你记忆好一些,便能都记下一半。再过几日便是科考,事务就会繁忙起来。”
毕竟考生多,誊录的卷子也多。
到时候百名的誊录官日夜操劳,足足需要半个月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誊抄工作。
云竖低眸看着茶杯底部,眉眼恭谨,言语温顺,“下属知道。”
裴许满意地看着眼前不浮躁的人,想着之后如何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或者挑个时间定下亲事,后面职务也好弄一点。
“听说礼部郎中多次欺压你”
云竖愣了一下,“林大人对事务认真,只是尽求完美,我没有达到林大人的要求,自然要多加自省,不能怪林大人。”
“他不过是林家塞进来的废物,也能说这种话”她鄙夷道,“鹿死不择音,她走不了多久。”
云竖未言,垂下来的手指轻轻挪动着,眉眼晦涩。
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裴许又说起了其他,“听说你与昭鹤在同一所书院,你与她关系如何?”
“虽是同窗,但鲜少来往。”
“家中可为你订亲了吗?”
“还未。”
“你现在还是应该先专注自身。”她随意说了一句。
云竖微微蹙眉,惊诧地看向裴许,见她带着微笑看向自己,云竖显然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
云竖不知道如何说。
或许她该接受,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似乎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想到这个,云竖罕见地呆愣了一下,同时沉默下来。
利益
为什么她会去考虑这些。
马车很稳,时不时能听到外面的嘈杂。
等马车停了下来,裴许下去时告诫了她一句,“不要与秦筠和白朴来往。”
云竖没有问为什么,只一齐跟了下去。
她现在也没有机会去接触。
……
这日休沐。
云竖罕见地睡晚了一点。
天越来越冷,早上起来时还能见到草坪上的露珠,大门也有些湿。
她坐起来靠在床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恹恹。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刚起来时,面容有些白得冷淡,跟玉瓷一样,毫无任何情绪。
近日总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是原身的幼时,又是不同男子的身影,更甚至是满目的红绸。
原身又未和谁成婚,这又是哪里来的场景。
她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外袍,把门打开。
铜镜内,女人披着青色长袍,长发披散在身后,脖颈处的衣裳有些松散,碎发凌乱地散在脸庞。
今天是阴天。
有些冷。
她的脑子罕见地停止思考了一下。
洗漱过后,云竖换上衣裳,将门合上。
这时刘群然正好出来,穿着浅色的常服……。
“我正要去找你。”她打招呼,脸上出现笑容。
“今天天气很好啊。”她又说道,脸上的神情都放松了不少。
云竖想到,刘群然似乎还未成婚,这是很少见的事情,而且她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一直是独居。
她们两个人是走过去的。
云阁少了很多人。
刘群然一直感叹道,是来的时机很好。
“之前总能见到一些大人物,而且人又多,也说不好哪个运气差会得罪谁,我们这些工作,时不时就去送文书,有些人会认识我们,少不得会说一些难听的话。要是得罪那些小气又傲慢的大人物,日子可就难过了。”她唏嘘地说道,还有些嘲弄的语气,目光不断地在那些字画上扫过,透着贪婪和羡慕。
“听说你才气不错,策论还被裴大人夸过,不去写一首吗?”说着,她压低声音,“还是不要把赌注压在裴大人身上,若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为过,听说裴大人府上的贵卿性格不好,很喜欢刁蛮人,很难伺候,你若娶了他,日子可不会好过,说不定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连侍夫都不能纳。这年头,赘婿都不好当,得罪了夫郎就是得罪了上司。”
云竖:“……”
云竖顿时觉得心累。
“去试试吧,我还没见过你写诗。听说你和昭鹤一个书院,你和她关系好吗?”
为什么都要谈及昭鹤呢?
不是还有褚绫和苏洄吗?也还有孟昂啊。
“不好。”她肯定道,“我很讨厌她。”
“那些女君的确没有脾气好的。”刘群然说道。
“看,这是白朴的诗,听说是半个月提上去的,一时间全城都知道,她的风头可不小。”刘群然抬手指着云竖前面的字画,慢吞吞道,“我之前给人送文书,偷听到一些大人的话,听说她喜欢女色。”
云竖顿时面无表情,原来裴许是这个意思。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还有很多。”她不着痕迹地说道,领着刘群然走向那边。
一直往里走,诗词越来越密集,云竖看到了很多她听过的名字。
“诶,我看到你的名字了,你来这里写过吗?”
云竖有些茫然,“没有啊。”
她走过去,就看到下面自己的名字,可笔迹不是自己的。
倒像是一个男子的笔迹。
“应该是别人特意给你腾上去的,若写得好,云阁也会去收录进来。”
云竖想起是在哪里写的了,是鲟江的某个阁楼处。
这只是四字四句,看起来并不显眼。
“你真厉害。”刘群然真诚地夸赞道,可语气还是带着上班久了的沉闷和人机感,粗粗一听还有些阴阳怪气。
云竖听惯了她的语气,在想誊录官的工作到底是多么折磨人。
一直往里走,可以见到一些观赏诗画的游客。
刘群然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甚至更加吃惊,“诶,这里也有你的,好长。”
接着,她念了几句出来。
云竖还没走过去看看,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说起来只见几面。
他穿着很寡淡,打扮是嫁人后的样子,但是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对劲了。
她愣了一下,以至于人走到自己面前也没反应过来。
这是守孝的白衣。
他发上只有一根银簪,耳坠也是银色的。
饱满成熟的身躯被层层叠叠的白衣裹着,面容素净,带着一丝难言的韵味,清冷又透着呼之欲出的欲望。
那双眼睛很淡,偏偏又很懂事的避讳,带着被人冒犯就会害怕不安的脆弱。
“那是我为你提上去的。你还记得我吗?”男人抬眼看向她,语气很慢,很温柔。
旁边的侍从只低垂着头,跟在男人身后。
“我叫白蔓。”
他微微抿唇,眼睛微微弯着,直勾勾盯着她,带着引诱暧昧。
明晃晃地勾引。
“我妻主突然病逝,恰逢侯府进京……”
他又走近了一步,语气越发软,“女君喜欢吗?女君的诗词写得很好,便主动给了云阁,没想到就成了。”
他看着眼前朝气温润的女君,打量着她的身高,又抬头看着她的脸。
为那个废物守了半年寡,他也够仁至义尽了。
如今在这里碰到她,何不是缘分呢?
她比之前更好看了,甚至更结实。
想到这里,白蔓的手指不可抑制地蜷缩着,“我很喜欢你的诗词,可惜现在才能与你说上几句话。”
云竖有些震惊。
他妻主死了
刘群然见她久久不来,过来寻她时正巧听到了他的话。
她脸上意味不明地扫过白蔓,又略微兴奋地看向云竖。
云竖跟她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但是又跟她们不一样,她不会就待在那的,当一个普通的誊录官。
一个跟她们同阶层,却又跳跃离开的人。
刘群然乐意看到。
她想着,那些世家出身的女君比不上一个跟她们同阶层的普通人,心里就畅快,甚至期待看到那一天。
第26章 第26章科举考试
“多谢。”云竖硬生生地吐出这两个字。
她甚至对此有些茫然,脸上紧绷着,下意识想要后退。
白蔓见有人来,也不再言语。
“既然女君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他离开后。
刘群然则盯着他的身影,“他看上去对你有意思,我听说最近京都的确是一个侯府,结果侯府的人从战场上回来,好不容易立大功后却发现嫡女死了,那个男人就从庶出的孩子里面挑了一个记到自己名下,手段狠辣,一时成了侯府名正言顺的男主人,那会可热闹了,你没听说过吗?”
她转头看向云竖,好奇问道。
云竖:“……”她该知道吗?
这种八卦她也要知道吗?
她知道有一个侯府立功进了京,那会儿很多人拜访。
很快地,她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你还写吗?”
云竖看着她指的那个,顿了顿。
看来写了也不会怎么样。
也没有人来捞她。
云竖点头,“写,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刘群然走到她旁边,低头看着她写。
她写的跟旁人不一样,不像别人写花啊草啊,附庸风雅,也不写前朝美人美酒。
只写现在的日常风气。
刘群然沉默了一下,不应该写一些抱负吗?还有志向,感想
“你写吗?”
刘群然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咧嘴笑了笑,“我之前写过,写了几年了,没用。”
她也憋不出几个字了,以前还能假呵呵地表达自己的志向和理想,现在其他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了。
唯一的想法就是权贵之人都倒台,然后乐呵呵地看笑话。
什么报效朝廷,为国为民。
往上看,能有几个连皇帝都没有这种想法。
哪个不是贪图享乐,照样看不起她们,松柏之下,其草不殖,下面的人该饿死还是得饿死,该刮一层皮还得刮一层皮。
回去后,刘群然就挥手分开,转眼就没了身影。
云竖回了院子,关上门,觉得自己应该在找一条路。
否则真要娶夫升职,一辈子望到了头。
云竖突觉有些惊恐,并非是害怕娶夫被他压着抬不起头,还要被指挥这指挥那。
可怎么能娶不喜欢的人呢?
可找谁呢?
她想着,外祖母有哪些学生,把信封翻找出来,一个一个看着,哪些可以去拜访。
云竖坐在那,翻看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很快合上。
求人不如求已。
谁都不靠谱。
她起身打开了窗户,任由那些风吹进来把屏风吹得摇晃,也没有去把窗帘束缚住。
一时纱幔被风吹得飘在空中,遮住了云竖的视线,还有窗外的天空。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云竖也基本知道京都的状况。
科举有用,世家身份更有用。
若二者都没有,基本是绝路。
有一半的官员基本是世家出身,另外一半官员鲜少有身居高位之人。
粗粗一想,一个也没有。
世家傲慢自满,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
寒门出身的学子,更是对其愤懑厌恶。
云竖思来想去,似乎没有出路。
唯一的机会就是去云阁,去向长皇子长宁主动荐举。
要么就是投靠世家。
若投靠世家,定然风险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