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对她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说:“毕竟宿主的戏份不多,可也算是最重要的反派了。”
“还行吧。”楚念声恰好回到弟子院,推开房间门,锁好。
确定那卦修走后,她又让乌鹤回了裴褚崖那儿,这会儿也没旁人妨碍,便直接从床底下拉出箱子。
她打开箱子盖,看见那条黑蛇盘在箱中,正在吞一团草药。
这是她早上走前丢给它的,这蛇身上有伤,夜里老在盒子里哈气。
她嫌烦,又担心被人发现,便丢了些止血镇痛的草给它。
陡然见了光亮,蛇妖停住吞咽的动作,衔着几根草药,直起颈子看她。
许是认出是谁,它吐出药草,不住往外吐着蛇信子,黑亮亮的尾巴尖也微翘起一点,在半空甩动摇晃着。
第86章 第86章(二更)这条蛇好像完全……
楚念声站得远远儿的,扫了眼那飞快晃动的尾巴尖儿,蹙眉:“响尾蛇啊你?”
蛇妖听不懂她说话,只不断吐着信子,模样看起来有些呆。
她还是没法接受一条滑溜溜的长蛇,连看都不愿多看两眼,直接用灵力卷裹着一枚聚气凝形丹,趁它不备,径直打入它的嘴里。
黑蛇囫囵咽下,下一瞬又低下头去,试图叼咬箱子里的草药。
只是这回它还没挨着,就感觉草药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也愈变愈小。
它稍动了下蛇脑袋,余光里,瞥见自己长出两条修长紧实的胳膊。
楚念声眼睁睁看见他变成了人。
和之前一样,他化作人身蛇尾的模样,乌黑
自那日以后,那间书房顺理成章地成了楚念声化形后最常待的地方。
她并没有囫囵吞枣,再珍贵的秘籍,也总有适合和不适合之分,在初初摸索之后,也寻出了最适合自身的几本。
而好巧不巧,其中最顺手的一本,便出自她师尊的本宗出云宗的归一剑法。
裴褚崖对此却毫不在意,时不时撞见楚念声练剑,却也最多是侧眸看上一眼,此外也不曾多问什么。
倒是在她修炼心法时,偶尔遇上裴褚崖心情好,会扫两眼书页,再顺口提点几句。
即便只是一两句,却总能精准点出要脉,楚念声自是不会怀疑自家师尊的本事,一来二去,这份钦佩更是愈发显著了起来。
练功之余,楚念声对裴褚崖的脾性也摸清了几分。
比如说,她已经能准确地在他的一个抬眼间,确定他情绪的喜怒,而凡人之体的好处,也相继体现了出来。
天热扇风天冷添衣这些琐事在修为高深的长清君身上是不需要的,但口腹之欲,总归是人人都有的,即便是早已辟谷的仙人。
在楚念声比练功还要勤勉地尝遍了方圆几十里的酒楼食摊,又锲而不舍地将各式各类地吃食变着法儿送到裴褚崖门外后,某日傍晚,游历归来的长清君在踏入房门时,脚步终于滞了那么一滞。
再之后,只要裴褚崖人在云雾峰,师徒二人的同桌用膳,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半年。
楚念声早已适应了人形,不知为何,修炼却停滞在了化形中期,丝毫没有精进的迹象。
时日一长,她不由有些着急了起来。
云雾峰常年积雪不化,每每望见,楚念声都会忍不住记起自己被追杀濒死的那日,故而这半年,她几乎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修炼,可剑法还好,她灵脉的薄弱,似乎始终未能好转。
她也曾怀疑过是功法的问题,可不论是狐族流传下来的心法,亦或是裴褚崖的那些古籍,化形中期后,她修炼起来都效果甚微。
为此,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甚至有过再次蹭裴褚崖灵力的念头,可自她化形后,裴褚崖便再度在屋外设了结界,非他准予,根本近不了半分。
用小黑的话说,那叫男女有别,可要只是因为这个,他隔三差五把她变回原形算是怎么个事儿!
薅她的毛也就算了,每次薅的时候还都把灵力都收了回去,一点甜头都不给,完事儿了就翻脸不认狐,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前日她趁他出门悄悄溜进了屋,可即便她隐藏起所有的气息,他还是一进门就发现了她,把她拎出去不说,就连晚饭都免了她的。
那晚,她赌气下了山,本想着要不然重新寻个天杰地灵之地吸收吸收天地灵气,刚刚下定决心,便看见裴褚崖悠悠站在不远处,微微一笑后她便丝毫没有抵抗余地地被变回了狐形。
再之后,他把她扔进了山下的灵泉里面,而自己则是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树上,同她说,若是她有机会胜他一招,他便考虑借些灵力给她。
她刚刚高兴了没两天,就发现,这个条件,压根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到的!
别说胜他了,他随手设的一道屏障,她都得十余天才能解得开,还是在记载着他所用手法的秘籍摆在面前的情况下。
想到此,楚念声惆怅地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第二十二次使出了剑招的起手势。
出云宗处于山谷之中,越过层层宫殿楼宇,在谷中最深处,有着一处被瀑布掩映,甚少有人踏足的院落。
水天交晖,幽辟静谧,也是乌鹤为裴褚崖选的暂住之处。
带路的弟子将二人引至这里的当日,神色小心地望了眼裴褚崖:“上尊,此处久无人居,故而也未取过名字,宗主的意思是依您的喜好为其赐名,您看”
裴褚崖轻笑了声,悠悠开口:“依本尊?傅宗主这宗主倒真是当得省心。”
弟子低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裴褚崖也没有继续言语“冒犯”乌鹤,不甚在意道:“那便无名居吧。”
说话间,他身形未动,面前沙叶却忽地被一阵风卷起,屋前三丈处所立的巨石上有星点火星迸溅而出,扬尘散去后,石面上便多出了笔走龙蛇的三个字。
“无名居”。楚念声换完衣服出来,看见的便是颜千祈半是遗憾半是憧憬地望着迟珣,眼底还有不明波光浮动着的一幕。
她抖了抖,不由得开始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会儿。
迟珣已经转过头,目光自楚念声身上落了落,点头一笑:“很合身。”
话罢,他抬头看看已经暗下的天色,略一思忖后道:“既然来了,不如一并逛逛,看看可还有其他需要的?”
楚念声自然是没有意见,她没有晚课惦记,裴褚崖又向来是不过问她行踪的,即便晚些回去也没事。
颜千祈更是好像压根就没把逃课的事放在心上,迟珣一提便迫不及待地应了声,熟门熟路地走在最前带起了路。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楚念声:
忽然就觉得她的名字也不是太过随意,起码当初师尊没有一时兴起让她叫“楚无名”。
那弟子被这鬼斧神工般的手法吸引,惊羡地盯着那石头看了许久,回头时却见身侧的红影早已没了踪迹,一时间不由呆愣在原地。
楚念声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回去同傅宗主复命吧。”
她师尊这神出鬼没的习性,对旁人来说还是要适应适应的。
待送走了人,楚念声绕着无名居转了一圈,斟酌下选了离主屋最近的屋子,屋前不远处,便是一处空旷的平地,正适合练剑。
没再管自家师尊的踪迹,她熟练地将长剑抽出,起手前,又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裴褚崖刻下的剑痕。
“怎么了?”
从小憩中悠悠睁开眼,小黑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顿了顿,楚念声缓缓做出起手势,好奇问道:“你知道我师尊曾经在出云宗的事吗?”
“嗯?”小黑还没有完全睡醒,茫然回了句,而后想起什么,又长长地“哦”了一声。
“让我想想啊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应该还没你呢。”
“你师尊,也就是裴褚崖,登至大乘期的当日,曾当着出云宗一众长老弟子的面,散功断袍后自退师门,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妖界也沸沸扬扬了不少日子。”
“散功?”楚念声微微一惊,手一抖,剑光挥过,数片枝叶落在了她的肩头。
“对,不过他散的是出云一脉的功法,像他那样的天资,功法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便是纯靠灵力都没人能与他相较。”小黑颇有些感慨,“但散功之后,他竟还能扛过大乘期的天劫,也当真是强得匪夷所思了些。”
“说起来,小狐狸,但凡你有他十分之一的资质,我也不至于日日为你操碎了心。”
楚念声一默,剑势由缓转急,在越来越快的剑光中,质疑道:“你为我操过心?”
闻言,小黑痛心不已:“你以为我留在你识海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有个万一”
“我有个万一,你要怎样?”楚念声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重重哼了声,小黑傲然道:“自然是记住那人的模样,来日为你报仇了。”
楚念声:
她很怀疑,它之前对她爹的说法不会就是这一套吧?她爹连这都能信,怪不得会被苍隐算计。
“不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出云宗的事了?”小黑咳了咳,复而道。
“也不是关心,就是感觉有些奇怪”楚念声手腕一停,长剑去势亦是一顿,来时路上那一幕倏然浮现在了脑中。
似乎比人的舌头更有韧性,也更为敏感——在她的手指挨上去的瞬间,那蛇信子快速抖动了阵,她也清楚看见他浑身颤栗了下,连眼眸都微微眯起。
她眉心一跳,却听见他慢吞吞念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松,开。”
随着他说话,那条蛇信子在她的指腹上快速点动两下,尾音落下时,又摩挲着收回。
而后他抬眸看着她,似在等待她的反应。
楚念声明白了,他这是想让她和他一样,通过说话时口舌活动的方式,来检验他有没有何处出错。
可她这么压着他的舌头,他怎可能说出清晰的话。
她倏地抽回手,转而拨出一缕灵力,也系在那条蛇信上。
“你再说。”她道,并指了下自己的嘴。
蛇妖会意,又慢慢腾腾念出两个字:“松——开。”
只是这回,束缚在蛇信上的灵线随着说话不断激振,带来阵阵刺麻。几乎尾音刚落,他便难以自抑地哼喘了声。
第87章 第87章(一更)促使她去观察他……
不光是蛇妖,楚念声口中的那缕妖气也因说话而轻颤着。
她抿了下唇,满门心思全在妖气带来的异样感上,并未注意到蛇妖的状态。
没想到用这法子学说话还挺快,而且还挺好玩儿。
就和教家里宠物执行口令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她想了想,定是因为这蛇妖平时看起来太呆,如今学会说话后带来的反差所致。
不过他会说,也不见得能理解话中含义。
于是这回她先散开覆在他舌上的灵力,再才重复道:“松开。”
说话时,妖气也在她的齿舌间滑动,如羽毛轻抚,漾开丝丝缕缕的轻痒。
她呼吸微滞,忍不住反过去碾那点妖气,却引起它更为激切的震颤。
偏在此时,蛇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抵在她小腹上的下巴也轻轻蹭了下。
他学着她说:“松,开。”“迟珣近来倒是难得清闲。”
迟珣刚一走近房门,眼前的门已不扣而开,而正前方,裴褚崖侧身倚靠在榻边,支颐闭目,缓缓开口道。
他踏入屋中,并未走近,只是立在门口,恭敬施礼道:“弟子奉师尊之命,为一事前来询问师叔的意见。”
裴褚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之事,低低笑了几声:“怎么,本尊不来便无事,如今在这儿住了不过几日,便有事不得不问本尊的意见了?”
迟珣似乎没有听出裴褚崖话中之意,依旧恭声答道:“事关楚念声师妹,若非师叔准予,弟子不敢妄行。”
裴褚崖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了迟珣:“楚念声?”
“不过几日,本尊那徒儿便能劳得迟珣如此费心了?”
门缓缓自身后合上,听得声响,迟珣并未回头,开口道:“方才楚念声师妹于雨中练功,师叔可是知晓?”
裴褚崖未置可否,反问道:“只是淋些雨,迟师侄入门后经受过的磨炼比此又如何?”
迟珣一笑:“师叔以往最不喜以苦砺人之说,更何况,于我等而言,一道避水诀,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法术。”
“避水诀”裴褚崖唇齿间缓缓碾过这三个字,随即轻轻一笑,看向迟珣:“迟师侄此番过来,难道只是为这无关紧要的事?”
迟珣眸光清润无波,躬身深深一礼:“弟子恳请师叔,为楚念声师妹正下出云弟子之名。”
话音刚落,他便因灵力颤动带来的刺痒微眯起眸,压不住的轻哼混在急促的鼻息里。
回程路上,楚念声回想着颜千祁的话,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出云宗的人,似乎都很怕我师尊?”
迟珣并没有否认或承认,而是耐心解释道:“长清师叔是长辈,又有着绝然于世的造诣和修为,盛名之下,难免会令人闻而生畏。”
“不包括师兄?”楚念声追问道。
迟珣微微一怔,道:“我自也极为敬仰长清师叔。”
“那千祈哥呢?”楚念声眨眨眼,颜千祈的反应,比起钦佩,说是退避三舍更适合些。
迟珣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道:“千祈心性一向如此,言语虽跳脱了些,但也是难得的率真赤忱,你别介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念声忽地笑出了声。
“嗯?”迟珣询问地望了过来。
“我在想,我要是在街上随便指个人,师兄会不会也能夸赞上几句。”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眉眼带笑地看着迟珣:“自从认识师兄,似乎从未听你说过谁的不是。”
怪不得当初在泉边,他明明撞见了自己化形,却还是下意识地救了她,这人当真是天生的君子。
“怎么会。”迟珣听出了她的调侃之意,一愣后又随即笑笑,“师妹是觉得我未说真言?”
“当然不是,我是在感慨,若是世上多些师兄这般的人,定然会少许多争端。”
要是蛇君苍隐能有迟珣十之一二的品性,她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闻言,迟珣并未说什么,唇角依旧带着笑意,睫翎却半垂而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楚念声敏锐地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当即改口道:“我开玩笑的,师兄别放在心里。”
“不会,我明白师妹的意思。”迟珣摇了摇头,笑容恢复了以往的迟煦,“那在师妹心中,是如何看待长清师叔的?”
“嗯我师尊?”
楚念声认真思索片刻,指节抵着下巴道:“他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些怕他,但只要他在,便会让我觉得无比安心。”说着,楚念声握起手指,神色郑重,“所以在我心里,师尊永远是最好的!”
随时随地地吹捧裴褚崖已经是楚念声最拿手的一项技能防止他哪天看她不顺眼,把她的皮拿去做剑鞘的套衣。
在楚念声说话时,迟珣始终专注地望着她,也目睹了她神色由随意到坚定的转变,不觉低笑出声。
“还有师兄。”
楚念声转过头,同样认真地看向了迟珣。
“师兄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所以,等我像师兄一般厉害了,也会对师兄很好。”
结界在身后布起,缓缓合起的光幕之中,长街上的喧嚣声淡去,迟珣讶然抬首,与楚念声的视线相遇,微微一怔。
“我”
“师兄不是还要去找傅宗主吗,我记得路,自己回去就好。”楚念声轻快地看了眼山门,转头朝迟珣灿然一笑,“我们明日见。”
说着,她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所住之地走去。
“阿声。”“弟子明白。”
次日清晨,谷中飘起了细雨,雾气中晶莹的水线丝丝而下,与垂流的瀑布在潭中奏出清脆不绝的乐曲。
楚念声推开窗,微微清甜的草木气息伴着斜雨扑入,她不觉扬起唇角,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云宗内竟也会下雨?”
她在云雾峰待了半年,就没见过除了雪景之外的景色。
小黑狐自她手臂后探了个头出来,又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又不是谁都跟那位一样,嫌入目的颜色太多晃眼。”
楚念声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师尊是这么想的?”
“想当年,我还是妖界的守护神。”忆起当年,小黑怅然一叹,楚念声则熟练地抬手,揉起了快要听出茧子来的耳朵。
“曾有个从长清君手下逃了条命出来的小妖,哭着向你爹诉苦,你爹也觉得稀奇,就多问了几句。”
“哦?”楚念声放下手,也有些好奇起来。
“那小妖说,他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闯入一间染坊,花花绿绿滚了一身,长清君的剑本来都到了他面前,却硬生生停住了。”
“那小妖都吓傻了,结果长清君皱眉收了剑,只留了句话给他。”
说到这儿,小黑半坐起身,凭空变出一条红色的布披在身后,前爪在空中晃了晃,摆弄着并不存在的长剑,眯起眼嫌弃道:“不堪入目。”
说完,它把红布一丢,满是回忆地感叹道:“之后的一段时间,妖族一改以往艳丽张扬的衣色,盛行起了千奇百怪的乱染之风。”
“不过后来,更多妖不信有同族真能从长清君手中活下来,久而久之,就把这事儿当成了传言,也没再效仿。”
看完这场绘声绘色演绎的楚念声: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她沉默许久,“但是放在我师尊身上,好像也合理。”
“所以啊,”小黑语重心长地用尾巴拍了拍楚念声的胳膊,“在这大杀器身边,你可要谨言慎行,让他尽量看你顺眼些。”
楚念声无言以对,转身取过自己的剑朝门外走去:“我练剑去了。”
身后,迟珣忽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楚念声回头,便见迟珣仍旧立在原地,夜风将墨发拂于身前,更显他容色如霜雪般清隽,一袭雪衣并未因夜色而暗淡,仍旧不染纤尘,更胜月华。
他抬眸望着她,眼底似有些许柔意如春水般漾过,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惯有的迟和,只有声线似乎要更轻了些许。
“明日见。”
好吵。
楚念声彻底偏过头,懒得再看他。
蒲令一则已稳下心神,缓缓说:“今年年初我为了炼药,去眠水泉取过泉水,发现泉水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楚念声问,“怎么说?”
“我没有太多灵器,没法仔细检测泉水,所以查不清楚。但总之,和以前取的泉水有些细微的区别。我用纸傀儡试过,服下泉水的傀儡起初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就出现了贪食生肉的状况。”
她说得慢,楚念声倒听得认真,问:“你怀疑是泉水的问题?”
蒲令一犹疑片刻,点头:“贪食生肉……还仅是最基本的状况。但我没有足够的条件,担心傀儡失控,就摧毁了它们。”
第88章 第88章(二更)“别开——”……
“要是这样,你上报宗门不就行了,我记得宗内有长老专门负责调查这类事——医谷的药长老,或是哪位执事长老。”想到她这内敛性子,楚念声补了句,“再不然,上报给医谷的哪个师兄师姐也成。”
蒲令一抿唇:“我把这事告诉了医谷的几位前辈,但他们都不信。至于长老那儿……我写了信,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处理。”
“不信?那把你收集来的泉水给他们看啊,眼见为实。”
蒲令一迟疑着摇了下头。
“他们也看过,却都说没事,可我真的发现那泉水有问题。而且……”她垂下眼帘,手指捻搓着衣摆,“我说的话,其他人也不会信。”
楚念声想了想:“我们这回去眠水泉试炼,是柏师兄定下的。要不你去和他说,再让他转告其他人,或者给长老写信。”
“其实没必要和迟珣打好关系,毕竟你在出云宗也不会待多久,日后还是要走的。”
天已经彻底暗下,临近无名居也极少有出云宗的人踏足,小黑化出实体趴在楚念声肩头,懒懒道。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要把出云宗的人挨个儿得罪一遍?”楚念声鄙视地拍了拍黑狐的脑袋。
小黑哼了声:“我这是为你好,他是剑修你是妖族,说不定哪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到时候得多尴尬。”
“我师尊也是剑修。”楚念声反驳道。
“你师尊?他要是杀你你肯定没有还手的机会,也来不及尴尬。”小黑嗤笑道。
楚念声:迟珣的剑法,与楚念声往日在裴褚崖身上所见过的全然不同。
袖袍随着剑光翻卷在空中,散下之时如霜如瀑,伴着他清逸旋起的身姿,仿若骤然飘起的层层飞雪被卷入了他的长剑之中,随着他的动作舞出道道虹光。
楚念声对剑道的了解并不深,迟珣也明显未出全力,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受到了那看似信手拈来的一招一式之下,所掩藏的凌厉劲气。
而这一点,恰恰是他与裴褚崖的不同之处。
她并未多见过裴褚崖使剑,但仅有的几次印象之中,她似乎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剑法二字的涵义。
裴褚崖出招时,和他此人一样,是散漫而倦惰的,能少动一下便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往往是楚念声的一个走神间,某个大胆而倒霉的闯入者便已经倒在了眼前。
多数情况下,她连他何时出的剑都难以看清,遑论是招式。
迟珣的剑招楚念声并不陌生,也是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书上看来的那些剑法,真正该是什么样子。
于是,楚念声更自闭了。
她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的招式,在迟珣这只是看了一眼便一招不差地复现出来的面前,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随着迟珣缓缓慢下的身形,剑气一放一收,剑尖恰到好处地停在了方才楚念声折磨了许久的树干前三寸之处。
看着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受损的树干,他唇角轻轻扬起,手腕翻转,将长剑归鞘,而后转身看向了楚念声。
楚念声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询问,下一瞬,脚下传来微微的震意,许多枝叶飒飒落下,树体自方才剑尖所指处出现一道裂痕,在楚念声惊讶的目光之中越来越大,最终齐面而断,朝后倒落在地。
楚念声倒吸一口气,再看向迟珣时,心中便多了几分后怕和庆幸。
得亏她当初没有因为他那文弱的相貌而生出什么先发制人的念头来,不然倒在这儿的怕就不是这棵树了。
迟珣已经走向楚念声,看着依旧在发愣的她,眼中划过一道清浅笑意,自然地将剑柄递给了她。
“并非是你练得不好,我修习剑法比你早了数余年,自是会教你更熟练些。”
自上次相遇不过半年,若是按妖界的规矩来算,眼前刚刚化形的小狐狸,不过是个尚在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而已。
还是个运气极佳,得遇贵人教拂的小姑娘。
目光落在楚念声干净整洁的衣衫上,再想起那日自己不知深浅,莽撞地与长清师叔讨教的举动,迟珣暗自苦笑一声。
他怎么忘了,长清师叔才是那个最不受教条所梏的人,便是有妖灵贸然闯入,也不一定会不问缘由地处置于她。
小狐狸心智初开,他见之会不忍心的事,师叔又怎么会轻易迁怒,倒是自己冲动了。
察觉到迟珣有些转变的情绪,楚念声忙接下剑,抬头唤道:“迟珣师兄?”
“嗯。”千里之外,出云宗。
“今日,长清上尊也来?”
谷口晨雾未散,两名灰袍弟子正跺脚取暖,百无聊赖中,左侧少年低声问向同伴。
“往年老宗主的忌日,长清上尊都会到场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总想不通,宗主为何一定要邀长清上尊。”
因着同伴的话,少年也苦着脸叹了声:“是啊,长清上尊每次来,都”
话到一半,便滞在了喉中。
青石阶上迤逦着胭脂色衣摆,一袭潋滟红衫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本尊每次来,都如何?”
少年面色一白,当即低下头,仓惶道:“上、上尊弟子知错!”
那同伴亦是屏住了呼吸,垂下眼不敢吭声。
裴褚崖掸了掸衣袖,仿佛没看到他们的神色,低眸而望,笑意浅浅:“错?错在何处?”
他笑得迟和,映得他眉眼愈发秾丽,可这一幕落在面前的两人眼中,却是愈发把头低得深了些,不敢与他对视。
“长清师叔。”
忽地,一道清雅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寂然。
裴褚崖微抬起眸,便见一名雪衣少年缓步而出,素色系带将墨发在脑后简单束起,拂开在肩迹的发带与背后月色流光的长剑交相辉映,眼底虽迟和含笑,却总让人觉得隔了层终年不化的雾凇。
他开口后,两名弟子顿时如获大赦,当即满是感激地唤道:“迟师兄”
“迟师侄亲自来迎,倒真是给极了本尊面子。”裴褚崖掸了掸衣袖,似笑非笑道。
“原该如此,是弟子的不是,二位师弟入门不久,还望师叔海涵。”少年朝着裴褚崖俯身一礼,语调不卑不亢,又不失迟雅沉静,恰到好处地为二人解了围。
言罢,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那两名弟子身前,垂眸恭声道:“师尊已在祭殿等候多时,还师叔移步。”
听闻楚念声的唤声,迟珣恍然回神,笑着应了声,随后示意她将剑拿起,边迟声道:“不急,来,我教你握剑。”
“不如我现在就拖着你去见我师尊,说不准他一时兴起把咱俩一起送走作伴儿。”楚念声真挚地提议道。
小黑回忆起曾目睹过裴褚崖出手的场景,沉默一刻:“那就因为迟珣是出云的人,没别的原因了?”
现如今,它和楚念声的性命几乎捆绑在了一起,总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动了什么心思,忘了九尾之仇。
“别的?”楚念声偏头想了想,过了会儿坦然道:“他长得好看啊。”
“啊?”小黑没跟上楚念声的思路。
“我娘常说,我们狐族对异性,尤其是相貌好的异性,总是要格外怜惜一点的。”楚念声理所应当道。
楚念声回忆了一番自家娘亲说这话时的神色,又想起这些年她娘身侧有过的人并不算少,可只有那小情郎长久地留了下来,若说原因,许就是因为那艳绝妖族的长相?
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认真道:“迟珣师兄那样好看,我本来就喜欢啊。”
小黑:
它努力思索着该如何纠正小狐狸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想法,未等开口,却远远望见了无名居的石刻,立马提醒了楚念声一声,随即迅速散去了身形,回到了她的识海内。
没了小黑在侧,走在路上的楚念声便觉得周身有些冷嗖嗖,她加快步子,便要回屋,临到门口,又忽地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了眼散发着淡淡银辉的月亮,她转身走到仍亮着烛火的正屋,在敲与不敲间犹豫了下,还是悄悄把怀里带了一路的松花团子放在了窗边,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房内,闭目入定的裴褚崖听着屋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
掌风拂过,窗棂动了动,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出现在了他张开的右掌之中。
要是被发现房里藏了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尚且能解释,可若是这人躲在柜子里呢?
她该怎么说。
总不可能说这是双人寝吧!
但在她飞快思索措辞的时候,乌鹤却飞快合上柜子门,一下飘远,恨不得贴上墙根。
“你怎么不说是衣柜。”他偏过头不看她,仅露出透着薄红的耳根,“没老鼠,大概是风吹的。不过也没仔细看,你自己检查。”
没有?
楚念声快步走上前,拉开条缝往里瞧。
原本躺坐在柜中的蛇妖竟消失不见。
她一沉。
该不会跑了?
刚这么想,她叠放在最下面的衣袍就动了两动,随后被一颗黑亮的蛇脑袋拱开。
那条黑蛇从中爬出,不断吐着蛇信,翘起的尾巴尖儿也在抖。
“本来就没有。”在黑蛇想爬出来的前一瞬,她面无表情地合上柜子,“怎可能让老鼠钻我屋里。”
第89章 第89章(一更)“你这妖祟,难……
把乌鹤赶去裴褚崖那儿后,楚念声再次打开柜子。
却见黑蛇在没放衣服的空地处乱窜,偶尔停下,抬起尾巴急速抖动。
她正疑惑它在发什么疯,便瞧见蛇尾下端外露出两个莲花状的椭圆形球状物。但她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莲花瓣,而全是倒刺。只不过没那么尖利,看起来像莲花瓣而已。
乍一看颇为渗人。
“受伤了?”她皱眉,“刚才关门也没压着你的尾巴啊。”
黑蛇爬出衣柜,似乎想靠近她。
楚念声仍觉这蛇可怖,连连往后退。
妖魔宫,圣女殿。
“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勾引那个狗男人啊?”
楚念声抱着糖圆,揉了一把它的毛绒脑袋,才问道:“糖圆,你见过他?为什么说他是狗男人?”
短暂的吃惊和困惑之后,楚念声转念一想,要是清离真如糖圆所说,是个狗男人就好了。毕竟,接近一个有脾气的普通人总比接近一个没有脾气的圣人来得要容易一点。
糖圆心想,我何止见过他,还天天待在他身边,吃他的灵石,看他给娘亲的那具身体沐浴更衣,白日添妆呢。
糖圆看得出来,裴褚崖虽然是个狗男人,但对娘亲却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只不过……将秘室内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新地毯后,裴褚崖才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一些衣裳和首饰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是他今天下山出任务的时候买的,他想楚糖应该会喜欢,于是全都买下了。
整理好后,裴褚崖才离开秘室。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段止带着药过来的时候,裴褚崖正在静坐,调整着气息。
段止没有出声打扰他,等裴褚崖睁开眼后,他才道:“听掌门说,你受伤了?”
“还好。”裴褚崖简明扼要地答道,他自觉已经无什么大碍。不过为了暂时稳住黎清越,他还是会尽可能不明着忤逆他的决定。
段止打量着他的脸色,确实不错,只不过灵力和气息有些紊乱,这对裴褚崖这类人来说并不算大事。他走过去,一边小心地将一丝灵力探入裴褚崖体内,一边提醒道:“放轻松,我先检查一下你体内的情况。”
灵力调转一周,段止才抽出这丝灵力,他松口气:“只是小伤,看起来是透支灵力后暂时性的紊乱和反噬,经脉并无大碍。这三日,你记得按时服用丹药,不要再过度调用灵力即可。”
“嗯,多谢段长老。”
段止取出丹药给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一句:“你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休息,没必要什么任务都去做,我们天月宗并非只有你一人。”
裴褚崖那过分勤奋的名声连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段止都有所耳闻,几乎一整日从早到晚,裴褚崖都在忙。段止原以为是黎清越将弟子逼的太紧,后来一问才发觉黎清越也劝过裴褚崖,只不过他仍是我行我素。
十年前,黎清越将裴褚崖带回宗门,要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众人皆是抱有反对的态度,毕竟裴褚崖是个凡人,还是个年岁不小的凡人。没想到,裴褚崖竟然就是天华剑认定的人,根骨还奇佳,这下宗门内诸位长老才不再反对。
裴褚崖也不负众望,才十年便从无名之辈成了当代正道年轻剑修第一人,还在前年的宗门比试大会上凭借一剑声名大噪。在那之后,众人提起裴褚崖便都以“清离仙君”尊称他。
谁能想到十年前,裴褚崖还是个凡人呢?
听着段止的话,裴褚崖心中全无波澜,等他说完,裴褚崖才问:“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她?”段止不解,“你今日受伤与她有关?”
裴褚崖带着段止进了秘室,略去部分与唐小米相关的部分,只说了楚糖身体突然衰老的事情。段止一惊,连忙用灵力探查一番,时间一长,眉头便蹙了起来。
见段止露出这幅神情,裴褚崖心下一沉。若是今日之事真的害了楚糖,他难辞其咎。
“奇怪。”段止收回灵力,不住地感叹,“她是个凡人,按道理来说并无像修士那般的神魂。从前我检查的时候并无异样,可如今探查时,我发觉她不仅有神魂,还缺了一半。”
神魂?
“结合你所说的身体衰老情况,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这种情况实在罕见,目前我暂时有两个猜想,一是在这段时间中,她被滋养出了灵气,才鹤了神魂,二则是她原本就不是凡人,而是其他修士锻造出的凡体,现在修士想收回部分神魂,因此这具凡体才会快速衰老。”
楚糖不是凡人?怎么可能?
“这都暂时只是猜想,我不敢肯定。”段止轻拍裴褚崖的肩,“等我回去查阅一些古籍,有所发现后再与你说。”
“好,多谢长老,有劳您费心。”
将段止送走后,裴褚崖一个人回了秘室。他看着熟睡中的楚糖,不断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裴褚崖倏然想起了那条楚糖从不离身的白玉吊坠。
每当床笫之间,裴褚崖好奇那条白玉吊坠的时候,楚糖便会想方设法地遮挡他的视线或者转移话题。裴褚崖心有疑惑,但想着那是楚糖的秘密,她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该过分窥探她的隐私。
现在看来,若是楚糖的身份真的有怪,那条白玉吊坠或许就是突破的关键点。只可惜,那条白玉吊坠现在在糖圆的身上,而糖圆已经跟着唐小米离开了。
看来,他还是需要尽快找到唐小米和糖圆。
糖圆琥珀色的猫瞳转了一圈,悄然将室内的场景收入眼底。自从进入这里,糖圆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妖魔宫,而妖魔宫一向与天月宗势同水火,是正道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让裴褚崖窥探到娘亲的真实身份,他还会继续站在娘亲这一边吗?
沉默了一会,糖圆恹恹道,尾巴都耷拉下来:“……娘亲,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是离他崖点吧。”
看出糖圆的有意隐瞒,楚念声眉宇一凛,扒拉住糖圆的猫爪子,不让它轻易溜走,低下头认真地问它:“糖圆,你到底是谁?”
糖圆:“……我是娘亲的小猫咪。”
楚念声叹一口气,松开糖圆,冷冷道:“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那还是离开吧。不管是回到裴褚崖身边,还是去哪里,都与我无关了。”
“!”等楚念声再抬起眼,凑近关切他的时候,林不语才猛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最后还是楚念声伸手扶了他一把,林不语才终于站定。
看林不语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楚念声不由蹙眉,再次确认了自己现在是“唐小米”的样子,而不是“楚糖”,更不是“楚念声”。
所以,这人是怎么了?
按道理来说,她和这人应该从未有过交集啊。
楚念声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林不语也在进行头脑风暴。十年过去了,他也有些记不清裴褚崖妻子的模样,只是当时乍一看,觉得眼前人有些像而已。
现在仔细看看,似乎又不大像了。五官不像,只是给人的感觉略微有点相似。
反正只要她不是裴褚崖的妻子就好,不然就凭裴褚崖的那股子疯劲,怕是他还没开口,就要被天华剑一剑捅死了。不过想想也是,裴褚崖的妻子早就死了,遇到一个与她相像的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为这些大惊小怪。
于是,转眼间,楚念声便看见眼前人换了一副神情,浑身洋溢着孔雀开屏的气势。林不语乐呵呵地对她说:“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天月宗弟子林不语。”
林不语。
楚念声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到有关他的消息,只能先接过他的话,继续表演:“原来你是天月宗的弟子,好厉害。我只是一介散修,叫唐小米,叫我小米就好。”
唐小米。
林不语看了看对方娇艳的脸庞,又听到这个朴素到有点过分的名字,一时之间有点错愕。但很快,林不语便收敛起自己的心绪,转而微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小米姑娘。”
楚念声:“……”
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一定是被裴褚崖吓坏了,脑子都不大正常了吧?
楚念声正在一旁捶胸顿足,林不语却低头,看见她拉住自己的手,不由耳热,心猿意马起来。林不语咽了咽,主动开口道:“小米姑娘可有受伤?”
楚念声才摇摇头,正要否认,林不语却已经将她拉到一处药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一大堆丹药给她,当作谢礼。楚念声不好拒绝,只能将这些丹药放进储物袋,林不语这才心满意足。
他扬了扬眉,正想着趁机与小米姑娘再进一步,却听她问:“对了,不语师兄。你既然是天月宗弟子,那你认识传说中的清离仙君吗?”
林不语沉默了,面色几经变化,一颗心在不断撕扯中变得支离破碎。
糖圆猫瞳一竖,回身死死地赖在楚念声身上,一股子无赖劲,楚念声愣是无法把它扯下来。
于是,一人一猫开始了漫长的大眼瞪小眼鹤活,最后还是糖圆甘拜下风,伏在楚念声膝上,说:“……其实,我从前鹤活在妖魔之脉附近,那次大战后我侥幸逃了出来,却受了重伤,只能化身成猫。”
关于那次大战,楚念声有所耳闻。天华剑仙怒斩当时的妖皇和魔皇,妖魔之脉也被其一剑封印,至此妖魔两族日渐衰微,而天华剑仙飞升成仙。
原来糖圆原先是妖魔之脉附近的鹤灵,怪不得当时会出现在那座山上……
楚念声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当时带我去的那扇门也是与妖魔之脉有关?”
“是。”糖圆点点头,“我以为打开那扇门就可以重获力量,却没想到……”
糖圆呜呜一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蜷缩起来。楚念声说没事,安抚了它几句,糖圆才安下心,又亲昵地往她怀里拱。
楚念声最后问:“你知道什么有关清离的消息?都告诉我。”
糖圆踌躇一会,还是选择老实坦白:“娘亲,其实清离就是裴褚崖……”
什么?清离就是裴褚崖,裴褚崖就是清离?
于楚念声而言,糖圆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瞪大双眼,迟迟回不过神,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直到糖圆一声一声地喊她,楚念声才猛然吸一口气,一颗心落回实地。
千算万算,楚念声却从未设想过裴褚崖就是清离。
那先前,裴褚崖便都是在故意戏弄她?
听到她说自己爱慕清离仙君的时候,裴褚崖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楚念声面色发白,紧紧地咬住唇。楚念声早已决定尽量避开裴褚崖,上天却像是故意与她开了个玩笑,逼着楚念声再次接近他。
可即便如此,楚念声也不能放弃,她必须迎难而上,去接近裴褚崖,夺取天月宗秘宝。
迟珣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她必须尽可能做到最好,才能确保在他手中的青银安然无恙。
见楚念声气色不佳,糖圆一骨碌地从她膝上跳下,给她留下一个人喘息的空间。
楚念声想了很久,才厘清一点思绪。
红莲送来的东西被侍女放在桌上,楚念声略过那本书册,转而去找匣子里的其余东西,却未曾想,摸了半天,只从里面摸出几瓶春情散和几大本同样画面裸露的书册。
匣子的最下层有一张红莲附赠的信笺,她对这些作了说明,可谓是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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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楚念声绕着灵草林转了一转,终于远远望见几波人群。
那些修士的周身漂浮着或大或小的明亮光球,应是在四处搜寻魔蛇踪迹。
她顾不得喘匀气,竭力保持冷静,也放开灵识,注意着整座后山的动静。
魔蛇应是隐藏了气息,她并未探到任何魔物的痕迹。
这条路行不通,她迅速改用其他法子,不再探查气息,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动静。
脚步声、风声、树叶摇晃的响动……所有声响俱都涌入她的耳中。
她一层层地剥离、辨析,终于,从无数嘈杂中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嘶嘶爬行声。
听着这声音的瞬间,她的心猛地一紧。
就在她身后!
楚念声倏然转过去,大步往前跑去。
没跑多远,一双幽绿的眼眸忽闯入她的视线。
不光是眼睛,还有浑身覆着黑亮的鳞片,时不时吐出殷红的蛇信子。
果真是他!
第90章 第90章(二更)这条黑蛇似乎异……
眼前一片昏暗,唯有那对蛇瞳泛出幽绿的光。
身后却光影浮动,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足以见得这事儿有多严重。
楚念声来了火气,气冲冲上前,压着声质问道:“你偷跑出来做什么,想逃?还是有其他打算?溜出来就算了,竟还叫人撞见,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气死我了!就不该放你出来,待会儿回去便把你塞回箱子里。”
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怒意,哪怕知晓它听不懂人话,也要摆出能让它看出她有多生气的架势。
可越往前走,她越发觉得诡异。
楚念声就差没举手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了。
听着楚念声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差点就信了的秋锦悠无动于衷。
放心布下一点的秋锦悠难得无视楚念声的要求,于修炼上那是真的温柔着透着严厉,不容楚念声摆烂一点。
这时候楚念声就不得不怀疑,她的生态环境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潇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天天都有秋锦悠亲自跑过来盯着她修炼。
就在楚念声觉得要不要离家出走的时候,小师叔晏起终于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从藏书阁里带来的治疗方法。
也是临春河不在,要不然一定好奇死。
【等小师弟回来也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呢!】
听到楚念声的心声,秋锦悠只觉得落荒而逃的临春河可能根本顾不上这个,估计家里那边也是一团乱。
晏起找到的方法也很简单,也不知道他从藏书阁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功法,打算让楚念声炼化残留在体内的劫雷之力。
楚念声顿时哭笑不得,“小师叔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连一般灵气我都消化不好,还要消化那什么劫雷的力量,我要是真想上天也不会等到现在呐!】
晏起不信,把楚念声往边上一拎,“不怕,有师叔帮你,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最后还自认为很慈蔼地一笑:“很简单,跟着师叔的指引就是走。”
楚念声一脸绝望:“往哪儿走?”这些天忙于应付那个疯魔又执拗动不动就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鹤雪衣确实没有关注过宗门的动向。而宗门那边有什么大事,师父也不会想着通知她。而且想来要是楚念声说的是真的,那这绝对是宗门的大丑楚,也不会有人想着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至于楚念声口中的首座高徒,鹤雪衣不做他想,必然是蓝夜舟。而跟蓝夜舟有婚约的,也只有秋家那个秋锦悠,天阳宗无涯峰的二弟子。
所以能捅蓝夜舟一剑的人,鹤雪衣不做他想,只有秋锦悠。这个叫楚念声的,怎么做到说得跟她们没关系一样若无其事!
“楚道友所言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楚念声叉腰看着鹤雪衣,“骗你有灵石拿吗?”
鹤雪衣也明白,楚念声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只是
她低头看一眼还在地上蹲着,眼巴巴仿佛只能看到明溪的雪色小狐,瞳孔猛地一颤。其实楚念声说的没错,也许刚开始见到这雪色小狐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它的身份,可被那几只妖兽追了这一路,鹤雪衣也早就猜到它是谁。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就这雪色小狐。
可现在看来,人家眼里心里都只有明溪,根本忘了之前还在自己的怀里嘤嘤嘤,而且听楚念声和明溪的意思,这雪色小狐,也就是妖族的小王子,在这之前就已经和明溪有了纠葛,只是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看雪色小狐追着明溪跑,明溪却不屑一顾的样子那感觉,就挺微妙的。
“多谢楚道友提醒。”鹤雪衣说这话,也差不多算是摆明态度要离开。
虽然跟妖族小王子搭上关系也很重要,但现在师门出了变化,她已经知道了还不回去就说不过去。而且很明显这妖族小王子此刻也没心情搭理她,她再呆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就此离去,还能给大家留下一点好的印象。
“只是稚子无辜,小妖狐受伤不轻,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它,看起来,很可怜。”
明溪挑眉看着鹤雪衣,嘴里的话更是跟大反派一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楚念声:!!!
往坑里走吗?
楚念声不懂,但秋锦悠却很明白,晏起小师叔这是要以化神修士之力,指引楚念声修炼,天阳宗上下,谁都能有这造化?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啊不,小师叔喂饭吃!
那功法,不仅是让楚念声练,也是让晏起掌控的。毕竟这残留的劫雷之力大部分都在楚念声的识海里,轻易也动不得,要不然临春河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没多少进展。
因此,即便晏起信心满满的,秋锦悠也是面露忧心。
没办法,小师叔长得太面嫩,虽然知道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化神期大能,也依然会隐隐觉得有那么些不靠谱。
晏起倒是没注意到秋锦悠的表情,全部心思都在楚念声身上,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充满了研究精神。
【呜呜呜,总感觉要是不成功的话,小师叔下一刻就能把我摁在实验桌上给切片了是什么诡异的错觉啊啊啊!】
秋锦悠:好的,现在确实是担心不了一点了,努力憋笑吧!
晏起是先天冰灵根,因此他的灵力顺着眉心灌入识海之际,即便他已经很细致的掌握着力道,努力让灵力柔和下来,楚念声依然是一个激灵,面色瞬间惨白,眉眼间也凝起了冰霜。
啊,脑子冻掉了。
看这小姑娘一脸懵逼的表情,晏起就笑道:“可别发呆,顺着我灵力指引的方向,运转心法,牵引劫雷之力……”
再怎么发呆下去,就真冻成冰棍了。
听到晏起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缥缈却一个字都不差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直接遵循本能跟随晏起的力量,依照心法的指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那些隐藏在她识海里的劫雷之力中,生拉硬拽地扯出了比呼吸还要轻微的一丝,塞进了自己那微薄到几乎难以发现的灵力中。
硬生生弄出一身冷汗。
楚念声的脑子也没能停下来,忍不住就想去思考点什么,来转移这些无聊的注意力,静心是静心不下来一点的。
【唔,是了,之前就觉得奇怪,咱们这冤种师门,怎么会少了小师叔这个级别的配置。】
【原来是我没想起来……】
晏起:嗯?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链接不小心弄太深,他居然读取到了楚念声的思绪?
【我终于想起来了小师叔是什么程度的冤种了!】
【可怜催的小师叔,居然是被咱们师门中的冤种们连累,为了报仇一条道走到黑,大杀四方直接把这天下都给掀翻了呀!】
晏起:什么??
自认为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的晏起也懵逼了一瞬间,感受到楚念声的心念就算了,他完全可以用此刻心神相通来解释,毕竟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他修为又高出楚念声太多。
并且也不是关注那些的时候。
晏起挑挑眉,冰冷的灵力化作柔软的手掌轻轻拍在了识海里那股孱弱又细小的神念上,“专心点,别胡思乱想。”
楚念声:嘤!
她也忍不住啊!要是真那么容易摈除杂念,有更多的专注力和自制力,她何至于现在还是个小小的炼气九层呢!
听到楚念声这念头,晏起另一手轻轻捏起小姑娘柔嫩的下颌,看着她干净漂亮的鹿儿眼,笑道:“看着我,认真点,听话。”
楚念声:【……】
一旁围观的秋锦悠不忍直视地捂脸:完蛋了,楚啾啾这喜欢看着漂亮小哥哥小姐姐发呆的秘密被发现了。
袖口略微抖动,应该是楚霁云在走路。
不过没走多远,他便被迟珣叫住了:“霁云,尚未查到失踪弟子的下落,你要去何处?”
“有事。”楚霁云吝言道。
“想来是急事。”迟珣笑了笑,“不若我也一起去,楚师妹变成那番模样,应与那蛇魔脱不了干系。尚不清楚她有没有受伤,我一起去,也省得出现什么意外。”
话落,两人谁都没出声。
楚念声盘在楚霁云的胳膊上,正疑惑他俩怎么都不说话了,忽感觉下巴湿濡濡的。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血。
刚才担心楚霁云认不出她,她咬的几下都没收着力,蛇牙又尖,定然是咬出了几个血洞。
她登时来了精神,耀武扬威地甩了两下蛇尾。
看来这副形态的杀伤力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