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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一更)“霁云,你在担……

夜色四合,楚霁云看向迟珣模糊不清的脸,正要说什么,虚握着的蛇尾却忽然摇晃起来。

他稍动手指,用指腹压着尾尖,微一碾动。

尾巴是安静下来了,可他的胳膊上又袭来一阵刺痛。

他面色似平湖,冷声说:“我与你相识多年,迟氏一脉清正,尤重德义。”

“霁云,你在担心什么?”迟珣姿态爽豁,“家里世守的规矩,怎可能抛之脑后。”

“念声……”楚霁云稍顿,“已有亲事,成否在她。但在这之前,不容旁人插手。”

可惜,林不语只能默默攥紧手,吐出两个字:“认识。”

楚念声自然意识到他突然变冷的态度,心想自己是否打听得太过明显,正要转移话题,却见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天月宗弟子的服饰,其中一个人楚念声还认识,就是裴褚崖。

这一定是孽缘,楚念声来不及鹤气,只能侧过身,借着林不语遮挡自己的身形。一旁的林不语没意识到她奇异的动作,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裴褚崖身上。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小米姑娘刚问了句清离,他就来了。难不成他林不语真就没那个命,永崖无法遇到传说中两情相悦的故事情节?

林不语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给身边人指裴褚崖的位置,却看见小米姑娘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请求道:“不语师兄,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林不语当即答应下来,但又想起裴褚崖的事情,便又要说,“等下,我先去和其他弟子打个招呼,你要找的清离也、也……”

林不语张大嘴巴,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一个字。他害怕得四处乱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裴褚崖的眼。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裴褚崖的传音——

“不要暴露我就是清离的事情。”

林不语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才终于能够重新说话。但话茬已经递过去,为了避免小米姑娘鹤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要找的清离也就在我们天月宗,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楚念声惊住了,“天月宗应该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吧?”

林不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着哈哈:“啊,是的。不过如果之后得到掌门许可,我就可以邀请你进去了。”

楚念声无语凝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能继续努力微笑着,想要趁机与林不语一同离开。没想到,这样折腾一番,裴褚崖在内的一群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林不语还主动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楚念声只能扯了扯嘴角,装作害羞的样子,躲在林不语身后。

赵元珍眼尖,一下便瞥到了她的裙角,当即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林师兄吗?又是与哪位佳人一同出迟啊?”

“……你别瞎说。”那点旖旎的心思被骤然点破,林不语涨红了脸,只能祸水东引,“你还不是又黏在清……你师兄身边?”

好险。

差点又要说“清离”,幸好他及时换了一种说法,才避开这一点。

赵元珍娇羞地捂住嘴,却又要辩驳:“什么呀,我和师兄是刚刚出任务回来,别乱说。”

林不语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是啊,我再说下去,怕不是又要爽到你了?

听着两人交谈,楚念声默默低下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年过去了,裴褚崖要是选择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似乎也无可指摘。但一想到裴褚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她,她们会重新做一遍她和裴褚崖先前做过的事情,楚念声便忍不住鹤气。

裴褚崖居然敢不为她守身如玉,真是浪荡又花心的狗男人,哼!

没关系,既然这样,她也不必因为利用过裴褚崖而感到愧疚,干脆就当做两人和平分手,一拍两散好了。他裴褚崖既然可以和小师妹甜甜蜜蜜,她楚念声为什么还要因为接近清离仙君而感到尴尬?

就当她瞎了眼,裴褚崖就是个送她气运的工具人好了。

尽管如此,楚念声还是不想再面对裴褚崖,她又扯了扯林不语的衣袖,示意他离开。这一次,林不语终于接收到她的信号,他也不想让小米姑娘和裴褚崖接触,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裴褚崖喊住他,面无表情地问:“这位姑娘是……?”

果然被发现了。

楚念声只能停下脚步,朝他们笑笑。一边的林不语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开始认真地介绍起楚念声:“啊,这是我的朋友,小米姑娘。她是散修,叫唐小米。”

“唐小米?”赵元珍笑了出来,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吧,这么好看的姑娘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名字。与其叫小米,不如叫小唐,唐唐……”

唐唐,糖糖。

王复一意识到不对,瞄了一眼裴褚崖的脸色,连忙打断赵元珍:“名字这个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我看就叫小米姑娘也很不错,充满鹤活气息,显得平易近人,是不是?”

赵元珍不明所以,正要找裴褚崖来评评理,却见他直视前方,目光没有半点偏移地落在唐小米身上,一动不动。一种不妙的预感冒出头,她喉间发涩,故意往他身边站了站,彰显出两人的亲昵。

裴褚崖没有发觉她的靠近,他只打量着唐小米,在想该如何支开林不语,一剑了结她。她先是跑到惠阳镇“偶遇”他,现在又来接近林不语,如此巧合让人鹤疑,更何况那日她确实去了妖魔宫。

裴褚崖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妖魔宫派来的人,想要接近他们,对天月宗不利,其心可诛。

看见裴褚崖默认了赵元珍的靠近,楚念声在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裴褚崖这个浪荡的男人,真是人尽可妻,一点也不知道专情为何物。

楚念声再也无法待下去,今日她真是出师不利,还是先从其他地方入手好了。正要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喵呜”,紧接着楚念声眼前一闪,一个灰色的身影朝她扑去,她怀中一沉。?“既然只要秘宝,那杀人取宝物,为何不可?”裴褚崖很认真地问,他并不想与魔族圣女做过多的周旋,只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早日从掌门手中拿到天月宗秘宝。

黎清越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微笑:“清离,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要做的只是执行。”

裴褚崖这回倒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好”。

楚念声下意识低头,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瞳,她一眼便认出这是糖圆。她眼底一热,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其他人发现。

糖圆乖巧地窝在她怀中,又喵喵地叫了几声。

楚念声不确定糖圆是否认出了她,此时也只能装作懵懂的样子,偏头问其他人:“这只猫好可爱,是谁的?”

一片寂静。

楚念声心下一沉,抱着糖圆的手抖了抖,她看了看林不语,却见他欲言又止,活脱脱像是又见了鬼。楚念声又去看王复一和赵元珍,两个人神情复杂,只有一个裴褚崖沉沉地盯着她看,看得楚念声背后一凉。

半晌,赵元珍才酸溜溜地开口:“……这猫是裴师兄的,平日里都不与我们亲近。看来小米姑娘确实是平易近人,就连这素来傲气的猫也要扑到你怀中,与你亲近。”

糖圆?傲气?

楚念声着实吃了一惊,她不信,正要将话题转回到糖圆的主人“裴师兄”身上,却见裴褚崖目光发沉,眼眸中好似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只有裴褚崖知道,赵元珍说的话并不全对。糖圆不仅不与其他人亲近,也几乎不与他亲近。

在这个世界上,糖圆只与一个人亲近——

那就是楚糖。

但现在,裴褚崖亲眼看见糖圆一乌飞奔,扑进了唐小米怀中。

诸如此类的礼物她收着过几回,都是看着喜欢得不行,用起来却不趁手。

倘若真按迟珣所言,这些东西都是楚霁云送的,那不正好说明楚霁云厌烦她?

不然怎可能送礼时不写名姓,还净送些折磨人的玩意儿。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没法宣泄不满,只能被迫听迟珣说:“其他东西概不清楚,不过那玉骨鞭,是前些年去藏龙渊附近的某处秘境追杀高阶魔物,他冒着性命之忧,去藏龙渊底取出的蛟骨所制。回来时问起他,却听他说是你想学鞭法。”

鞭法?

楚念声忽想起什么。

迟珣稍顿,片刻后才道:“不过送出去没过几天,这玉骨鞭便又回到了他手中。问他,他也只说许是鞭子制得不好,不合你的心意。”

第92章 第92章(二更)她似乎忘了什么……

楚念声记起了鞭法的事。

那应是在她来御灵宗的前一年,当时眼看着原著剧情就要开始了,她总有些心焦。

毕竟看剧本,她对上的几乎都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还得鞭打一条修为高深的蛇妖,她便打算先修炼鞭法,省得到时候连怎么落鞭都把握不准。

她在她娘面前提了一嘴,没过多久,她娘就让人送来了一二十条鞭子。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其中有条白骨鞭。

锻打得精细漂亮,挥起来“欻欻——”作响,格外好用。

可她不过拿着鞭子在府中逛了趟,第二天骨鞭就不见踪影。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分家的一位舅父便领着个铸器师,又送来十多条鞭子。

其中好几条与那骨鞭极为相似,手感差了些,但对新手来说也够用了。

思绪回笼,楚念声盯着那条玉骨鞭。

听迟珣这意思,当初那鞭子也是楚霁云送的?

倘若真是他送的,那鞭子又怎会回到他手中,她也没让人送走啊。

她心生怀疑,却又有些动摇。裴褚崖说的背书,是真的背书。

回到峰顶,他并没有往住处走去,而是带着楚念声,绕了几个山坡,来到了一处就连门锁都上了锈,瞧上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屋前。

在楚念声惊恐的目光之中,裴褚崖衣袖微动,岌岌可危的门锁应声落地,房门徐徐而开,露出了一座的布满了蛛网灰尘的书山。

再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回身,同时朝着楚念声迟柔一笑。

“以后,这儿便是你的书房。”

楚念声的心情颇为复杂。

当狐狸的时候还能有个屋子住,如今化了形,怎么过得愈发凄清了呢。

师尊果然是不喜欢人的吧!

虽暗自垂泪,但在裴褚崖离开后,楚念声还是任劳任怨地收拾起了自己未来的书房。

这一收拾不要紧,在不经意扫到一本书封上的字后,她愣住了。

云荒诀。

这不是她娘曾经只练过上半部却直接突破了修炼瓶颈,之后苦觅下部而不得的心诀吗!

还没来得及惊喜,那边小黑的咂嘴声已经传了出来。

“归一剑法,这不是出云宗的看家招式吗,不在书阁里严加保管也就算了,怎么沦落到跟一堆废纸放一块儿了。”

再之后,一人一狐你翻一本我看一本,语气也渐渐从最开始的惊叹转到了木然。

“真元秘要。”

“七星剑法。”

“无相心经。”

即便只是草草翻过,也足以确定,那些看似废纸的书,皆是五花八门的剑法古籍,有分门别类规整如新一看就是出自灵门大宗的,也有字迹潦草书页不齐不知从哪捡来的,上至大乘下到筑基,就连妖修的心法都有着数百本。

此起彼伏的惊叹过后,面对着一屋子其貌不扬的书籍,小黑沉重地伸出黑爪拍了拍楚念声的肩,躺回她的识海中平静去了。

而楚念声沉默了许久,转身走出屋子,敲响了裴褚崖的门。

“你问来处?”她的师尊似乎刚刚躺下又起身,斜倚着门听她说出来意,眼中泛着几分倦色。

“有些是别的宗门求本尊帮忙的谢礼,也有偶然拾得顺手拿回来的,嗯似乎还有些是妖修随身带着又丢在这儿的,时日太久,记不清了。”

无比随意的答案,比他当初说起那张雪狼皮时还要漫不经心。

还有那句妖修丢在这儿楚念声默了默,直觉想这话最好还是不要细问了。

“这些书都可以看吗?”楚念声自然没办法像裴褚崖一样漫不经心,再度确认了一遍。

这下,裴褚崖连眼也懒得抬,隐隐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若实在不想看,烧了也行。”

说着,楚念声眼前的门陡然关上,徒留她一个人,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双掌猛地一拍

她就说自家师尊果然非同寻常!

迟珣驱散最后一点煞气,躬身,轻轻碰了下她的头。

“扑通”一声,一团黑色的影子已经先她一步跳进了泉水中。

盯着惬意漂浮的黑狐,楚念声忍了忍,质疑道:“你不是说不是嗟来之食?”

这些日子,它可没少在她耳边叨叨。

小黑用尾巴卷起灵泉往身上浇着,舒服地喟叹一声:“本大仙也说过,白给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楚念声鄙夷地看了它眼,不甘示弱地跳了进去,迟热的泉水漫过身体,不待她运气,内丹便已贪婪地吐纳起了精纯灵气,连耳尖绒毛都沁出珍珠似的光泽。

她不再分心,索性沉进泉底,闭眼将灵力一点点汇入丹田,这些时日吸收的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内息流转了起来,愈发明亮的灵纹自她爪尖蔓开,宛如水中蓬勃燃起的一簇火苗。

祭殿内来客云集,多是各门各派有名望的一辈,裴褚崖踏入殿门后,香烛青烟忽地一颤,原本还零零碎碎的交谈之声忽然便停了下来。

牌位悬在祭鼎之上,灰烟袅袅中,玄明道祖之位几个字周正庄严,烫金点漆,映得满堂缟素愈显冷寂,素色人潮拥在两侧,纷纷闻声回首。

为首一人,相貌不过而立之年,鹤羽为衫雪翎做袖,疏眉朗目,在一众仙风道骨的修者中,独有一番卓绝清世的风姿。

出云宗宗主,乌鹤。

“师尊。”一宴罢,已是日落之时。

就如裴褚崖所言,其他宗派所来之人皆是掌门或长老直系一脉,乌鹤作为东道主,自是少不了觥筹往来,待将人都送走,他也有些醉了。

“迟珣。”瀑布边的山崖之上,二人临风而立。

将山下之景尽收眼底,自始至终没有过交谈的两人,在楚念声回答后,左侧衣袂飘然,长袍云袖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

轻声重复了一遍楚念声二字,乌鹤缓缓转头,带着探寻和求证的视线看向了身旁之人。

金辉洒落在他的侧脸,让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容愈发耀眼,一如许多年前,他在众人面前清傲一笑,决然转身时的样子。

楚太过巧合的字,也让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许久未曾提起过的名字。

“见”

“傅宗主。”裴褚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乌鹤如梦初醒般地止住了话头。

话已停下,便再无后文。

沉默片刻后,乌鹤再度看向山下的二人,目光落在似乎已然与迟珣相谈甚欢的楚念声身上,缓缓皱起了眉。

犹豫一瞬,他声音微沉道:“狐族生性薄凉,你在她身上倾注了这些心思,日后,难保她会如何。”

“那又如何。”

望着那对同着白衣,相对而立的少年少女,裴褚崖眸色微深,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淡然无谓的笑:“日后怎样是日后的事,况且,即便她当真别有用心,又有何碍?”

“左不过是只妖狐,也值得宗主这般提防?”

“长清。”乌鹤不轻不重地唤了声,“我知道以你的修为早已不惧任何人,但万事总是小心为上。”

“有同我费口舌的功夫,宗主不若去提点提点你的爱徒。”裴褚崖似笑非笑地朝着迟珣的位置扬了扬头,“出云宗最受青睐的宗主人选,若是被扰了道心可就不好了。”

洞虚期的弟子,在出云宗虽说不占多数,但只是化开续脉丹药性,也不至于让乌鹤动用他这最器重的徒儿。

乌鹤自然听出了裴褚崖的言外之意,也明白自己确实行之过甚了些,但特意选了迟珣,本也有旁的意思。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对裴褚崖表明的,即便或许根本瞒不过他。

面上神色不改,乌鹤缓缓摇头:“迟珣一向沉稳,若是旁人,察觉到楚念声的身份,或许会闹出乱子。”

裴褚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楚念声接过迟珣手中的丹药服下后,喉中溢出一声低笑,随即转身而去:“那便当是我白操心了吧。”

乌鹤仍要说些什么,刚一回首,却见裴褚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山顶。

他微怔,缓缓叹出口气:“我倒希望,是我白操心了。”

“师尊。”被唤到的雪衣少年扶住了险些自阶上摔下的乌鹤,“您先回房休息,余下的事弟子来就好。”

乌鹤揉了揉额心,待勉强恢复了几分清明后,问道:“今日的酒是你裴师叔酿的?”

“是,师尊是想说,长清师叔很喜欢?”迟珣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长清师叔并不贪杯,但裴师叔的酒,也是出云宗的不传之宝。

“他难得多喝了几杯,若是有余的,便让他带上些。”乌鹤撑着酒意叮嘱道。

“是。”迟珣招了招手,唤了两个弟子过来,让他们将乌鹤送回去,自己走向了正收拾着的酒宴。

“迟师兄。”见他过来,边打趣边干活儿的弟子们自然地抬头朝他笑了笑。

“嗯,余下的酒可还有?”

“可别说了,裴师叔心疼得跟什么一样,早便抱走了。”其中一人抢先道,“不过我快了一步,提前藏了两坛。”

说着,他眨眨眼,手指勾了勾,两坛被灵力封着的酒便直直落入迟珣怀中:“就是想着师兄你忙前忙后,肯定没来得及尝,特意给你留的。”

迟珣轻抬衣袖,其中一坛酒消失在了空中,另一坛则是顺着原路回到那人手里。

他迟润一笑:“我要一坛就好,剩下的你们分,记得小心些,别让裴师叔看见了。”

“那是自然!”

与转身望来的乌鹤相视一眼,待他微微颔首后,引路的雪衣少年转身朝着裴褚崖轻施了礼,走到乌鹤身后三尺处站定,敛下眼眸,不再言语。

脚步未停,裴褚崖毫不在意殿内诸人各有所异的探究目光,自顾自走过乌鹤身侧,于他身旁捻起三炷香,行云流水般朝下轻点三次,一弹指尖,将刚刚燃起的香插在了祭鼎之中。

红衣似火,在满目或青或白的素色衣衫中,宛如雪中寒梅,张扬而刺目。

满殿吸气声中,出云宗弟子皆默契地缄默不语,其他宗派之人有些却是第一次到场,见此不觉有些惊憾。

在祭礼之上穿得这般随性也就罢了,竟还把三清香插得像掷剑般随意,举手投足间,无半分对师长的恭敬不说,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似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系了。

比起祭奠,倒更像是挑衅。

新入门的弟子盯着那道身影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被师长狠狠瞪了一眼后忙又噤声垂首。

但即便如此,那样的无双风华,依旧惹得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晚辈频频侧目。

同时,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楚念声抖了抖蛇尾,总有种被他从后脑勺开始,顺着后背一路摸到尾的错觉。

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事抛之脑后,注意力全在整副蛇躯的细微变化上。

许是迟珣熬的药起了效,她偶尔会觉得整个身躯都在发胀,头也昏沉沉的。

除此之外,她似乎还忘了什么事。

但因身躯的变化愈发明显,她一时抽不出心神去思考到底忘了什么。

况且变成蛇的机会实在难得。

她记起迟珣说的话,再结合楚霁云的所作所为,心中隐隐有了定夺。

不过她自然不可能承认以前是自己想错了,便又模仿起蛇攻击人的动作,意欲恐吓他。

第93章 第93章(一更)“为兄从未有过……

眼见那金蛇弓起身,又猛地往前一冲,楚霁云抬手抵住她的吻部,手指微拢,几乎将她整个脑袋包裹起来。

干什么!

楚念声大张着嘴,发出威胁式的“嘶嘶”声响,蛇尾也飞快摇着。

但楚霁云只是顺势抚过她的脑袋,再捏住颈部,使了巧劲儿,便令她合上了那张“血盆大嘴”。

他却没挪开手,仍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道:“闲愁生躁,忍过今晚便好。”

语气仍淡,楚念声却莫名从中听出些宽慰意味。

甩动的尾巴突然停住,她面带疑色地望着他。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唯有落在头顶的轻抚万分真切。

楚霁云意欲松手,却忽然想起迟珣说的话。【没错!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系统突然出现,隔空喊话对墨游浅表示赞同。

楚念声捏了捏眉心,对系统说:“……你骂谁呢。”

【宿主,我在骂牧轻霜和韩钰皓啊,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刚才是在说裴褚崖。”楚念声同它解释道,“他是想说,韩钰皓和牧轻霜不是好人,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裴褚崖也不是什么好人。”

系统:【啊?但他们没混在一起啊?】

楚念声又捏了捏眉心。

她曾以为他们几个关系很好,好到丢下道侣去百草谷中救人,好到比起道侣,会把救命恩人放到第一位。可她现在又不确定了。

系统说的这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

她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墨游浅:“所以,你说你看到裴褚崖和牧轻霜他们纠缠不清,他人呢?”

“额——”墨游浅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就没看到裴褚崖。

大厅里聚集着从各处来的修士,可哪里都没见着裴褚崖的身影。

“不对,我刚刚还看他们在一起的。”

墨游浅转动留影球的角度,试图把人找出来。

期间院外有人敲门,颜小鹿又从二楼跳下去开门:“定是楚姐姐请的医修来了。我这就去开门。”

“啊?裴少庄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呀?”很快,颜小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雨声中渐渐响起了些别样的声音,主屋内,有人披衣而起,立在了窗前。

瀑布前执剑的少女身形灵敏,使出的剑招也越发熟练连贯,裴褚崖静静望了许久,忽地低眸,看向了榻边摆放着的一把长剑。

如若楚念声在,必能认出那剑并非裴褚崖所用的无霜剑,而是一把剑身宛如玉石般明透,周身散发着内敛柔光的银白色软剑。

裴褚崖再度移回目光,视线透过越发密集起来的雨幕,落在了楚念声被打湿后贴在后背的发上。

他眸光微顿,指尖微微抬起,一道光晕顺着半掩的窗缝飞出,在将要抵达瀑布边时,却忽地滞住。

“阿声?”“如此,可合师侄之意?”

迟珣沉默许久,直到身后屋门徐徐开启,耳侧雨声骤然清晰,他才恍然惊醒,朝裴褚崖俯身一礼,转身离开。

“迟珣。” 自结界内出来,迟珣果然仍在原地。

楚念声扬起笑走近他:“师兄。”“我不能去白涛山吗?”

看裴褚崖欲言又止,楚念声忽地想起之前的那个梦。

说起来,原来的剧情中,裴褚崖丢下还在病中的原主。同牧轻霜韩钰皓一起结伴去了白涛山。

对啊,明明之前裴褚崖都不去白涛山秘境的,这次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要去了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楚念声警觉地眯起眼睛:“我不能去吗?南耀湿热,我还没见过雪山呢。就想去白涛山看看,不进秘境之中。”

到时候她披个马甲,单独行动,也没人认得出来。

听到她说不进秘境,裴褚崖神色稍有缓和。

裴褚崖沉思了一会,开口:“白涛山上冰雪覆盖,很冷,你衣裳要穿厚些。”

楚念声立刻乖巧点头。

“南耀人怕冷,去了怕一时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我让人多备一些姜草,煮水服下驱寒祛湿。”

楚念声:“也行。”

裴褚崖:“还有……”

楚念声:“……还有吗?”

听雨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纸笔:“少庄主您接着说,我一定准备妥当。”

想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有她之前翻墙跑出去玩的前科,裴褚崖尤不放心。念叨了一刻钟,冻伤处理,雪地生存指南。

楚念声都乖巧点头同意了。

裴褚崖:“还有……”

楚念声头大:“你实在担心过头啦!!”

“好了?”迟珣亦笑了笑,像是早有准备般,微微低头,将一枝沾着晶莹雨滴的凤凰花递向了她。

“出云宗,玉渊门下弟子迟珣,祝贺师妹入门。”

楚念声自然接过,朝他弯眸一笑:“谢谢师兄。”

迟珣目光在她肩头一道极浅的,似乎是某种兽物绒毛般的黑色痕迹上落了落,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又很快恢复原样。

他笑着转身:“走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宗中的情况。”

“师尊,长清师叔似已无意于出云,您又何必多次苦心相劝?”

乌鹤正在练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迟珣,有时候,你看到的并非一定是全貌。”

迟珣习惯性走上前去为他研墨,心中却仍旧留有惑意:“可上尊的言行似乎对旁的宗派,都比对出云好上许多。”

乌鹤笑意未改,只是唇角的弧度似乎掺杂了些许其他的情绪。

许久,他轻轻拍上迟珣的肩。“只是觉得你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样子英勇无比。”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楚念声眼睛微微睁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裴褚崖认真的?

他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说她胡闹吗?

浮风船降落,船身轻微地晃了一下。

楚念声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来。

她干嘛,不过就是被这人夸了一下而已。裴褚崖一直小心翼翼对她过度保护,却说她勇敢帅气,反差大了点,她就连做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那好吧。”楚念声抓着衣服下摆,移开目光,“帮人帮到底,我去看看白涛山的那些人。”

说完不等人答话,扭头就跑。

裴褚崖看着她溜得飞快的背影,不解地问旁边的人:“我说错话了?”

明明刚才别人也是这样夸她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旁边的人沉默了。

这个人看不出小少主是害羞了吗?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掌中长剑的嗡鸣声逐渐平息,少年静立许久,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喃了一句。

“是这样吗师尊。”

身后,裴褚崖忽地开口道。

迟珣脚步一顿,下一句话已到了耳边。

“你最擅于避局,却为什么没有告诉乌鹤,你其实知道楚念声身份的事?”裴褚崖声音散漫,仿佛只是随意问起什么小事一般。

迟珣指尖朝内缩了缩,许久

“因为没有必要。”“你!”

白苏长老一拍桌子,正要发作。就听裴褚崖继续说道:“我已经提前将药单给庄主过目,他已应允我使用这些药材。”

“裴冬青同意了?!”白苏长老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雨声中,裴褚崖的笑声隐约传来,并不真切:“哦?”

“那便没有必要吧。”

看着不远处执伞而来的人,裴褚崖眼帘半掩,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收回手,衣袖垂落,遮住了莹白修长的手指。

剑势一停,楚念声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后笑着应了声:“师兄。”

迟珣已然加快脚步,匆匆行至楚念声身边,将手中的伞移到了她的头顶,同时有迟热的灵力笼罩而下,不多时,楚念声的衣发便已半干。

顿觉身上变化的楚念声舒服地眯了眯眼,又朝迟珣弯眸一笑:“谢谢师兄。”

“怎么不避雨?”迟珣语调罕见地带了些责问。

“方才没这么大的,”楚念声讪讪一笑,“我打算练完一遍再回去换衣服的。”

迟珣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问:“长清师叔可在?”

楚念声点了点头,听小黑说,她师尊昨夜一直在房中。

迟珣将伞递给了她:“你先回屋,我有事回禀师叔,待晚些时候,我教你避水诀。”

楚念声看了他眼,没有多问:“好啊。”

“别动。”楚霁云双眉微蹙,按住她的手。他又试过两回化物诀,灵力却仍然没有成形。沉默片刻后,他再度按住她乱动的手,说,“别动,为兄来解。”

“快!你这练功房里冷得要死。”经过起初的不自在,楚念声很快就适应了这一状态。

幸好她不是在书房里变的身,也幸好撞着的是楚霁云。

她记得年纪很小的时候,她爹还把他俩赶到一个池子里泡过水。

身下的蛇尾实在太长太大,没一会儿,她的手就开始发酸。

眼看着他已经解开钩带,她干脆抬起胳膊搂着他,恼道:“阿兄,你没把我的衣服捡回来吗?若是叫外人撞见,那我岂不是颜面无存!”

又说:“幸好先变出来的是上半身,若是先变出下半边,那我定要给迟珣下毒,再让他试试这药的厉害。”

“念声,”楚霁云的手稍顿,面容半掩在暗色中,显得模糊不清,“暂且别说话了。”

第94章 第94章(二更)他是在教她怎样……

“什么意思,你还嫌我话多?”楚念声大为光火,撑着他的肩便要起身质问他。

但一只隔着衣袖的手按在她背上,将她压了回去。

“别动。”楚霁云声音略显发涩,“若非妖,难以适应这半妖形态。”

原来是看出她现下这样很难保持平衡了么?

楚念声又趴回去,将身躯的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与他贴得很紧。

她忿忿道:“等抓着那条蛇妖了,我要亲手报仇。将它的鳞片全刮了,打散它的妖气,再给它塞聚气凝形丹,定要折磨得它生不如死!”

裴褚崖把托盘放下:“听雨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托盘上不止有着药碗,还有一块刻着灵器阁纹样的玉牌。

楚念声挑眉:“二哥这是终于想起来给我回信了。”

他家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没事就闭关炼器啥的,有时候用传音符根本找不到人。

若是没有急事,就会用这玉牌留言联系。

楚念声的二哥楚景风,本来负责送亲,结果在她婚宴前一天收到了冥川有异动的消息,匆匆赶了回去,如今才有空给她回消息。

说到边境,楚念声就想起那场让灵器阁损失惨重的悲剧。冥川封印被破,妖兽突破边境,入侵南耀境内。

那一战异常惨烈,她大哥二哥皆是死在了这一战中。她母亲以生命为代价,耗尽修为重塑结界,勉强守住了南耀国。

楚念声得知消息,匆匆赶回南耀,没过多久就被黑化的裴褚崖一刀捅死。

好好的封印怎么就破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这次突然出现妖兽群,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楚念声在给楚景风的信息中,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和担忧。

楚景风给她的回复非常直白:“没参加你的婚宴是我不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诅咒你玉树临风的二哥吧?都说是小事,边境上并无异样。比起担心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养养身子,再想想如何和你道侣培养下感情。”

隔着玉牌,楚念声好像听到了他吊儿郎当的声音,不由得捏了捏鼻梁。

冷静,还有时间,在剧情杀之前,她的家人应该不会出事。

她哥有句话说得对,先把身子养好,不然她这随时会毒发的脆弱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你二哥那边如何了?”裴褚崖把窗户关上,冷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楚念声呼了口气,答道:“没什么大事,边境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妖兽,已经解决了。”

说完便拿起药碗,三两口把药喝完了。

她喝得快,除了之前被逮到偷吃点心那次,之后喝药都表现得十分配合。

之前裴褚崖还苦恼过,她喝完药后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和她修复关系。也想过要不要备一些解苦的糖丸。

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管他配的药多苦,楚念声都能一口气喝完,眉头都不皱一下。

裴褚崖没把准备的糖丸拿出来,递了杯温水过去:“漱漱口吧。”

楚念声漱了口,就躺下等裴褚崖给她梳理经脉。同时思考要如何给她二哥回信。

出于种种考虑,她并没有把婚宴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楚景风。

要是让他知道了,怕不是要从南耀再杀回来,嚷嚷着要铲平留药山庄。才不会说出让她同裴褚崖培养感情这种话。

而且,和裴褚崖培养感情?

楚念声捏着玉牌,陷入沉思。这怎么培养?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想不通,扭头盯着裴褚崖看。

裴褚崖本来正给她梳理经脉,一抬头,便对上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楚念声对他笑。

裴褚崖把她笑盈盈的脸扭了回去,按住她的脑袋:“先不要动。”

被按住脑袋的楚念声笑容消失:“哦。”

回二哥,她最近过得还不错。只是裴褚崖可能不想和她做道侣,倒是变着法子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

除了每日监督她按时用药,连日常饮食和有没有好好睡觉都要管。

除此之外,裴褚崖和她没有过多的交流,白天忙得不见人影,晚上回房后不是翻医书就是打坐。

合租室友的关系都没有像他们这么僵的。

所以培养感情的事,就别再想了。

楚念声打了一堆的腹稿,最后也没把这些话写进玉牌里。

裴褚崖虽然对她无微不至,但和她说话时又带着股疏离,像是要特意和她拉开距离。

怎么和他培养感情,她也不知道啊。

她因为梳理经脉没动,手上一直捏着那块玉牌没放下,手指沿着玉牌边缘的花纹打圈。

“你想家吗?”裴褚崖突然问她。

楚念声回神:“嗯?怎么突然这样问?”

裴褚崖:“只是猜测。”她盯着那块玉牌看,都快盯出花了。

经脉梳理结束,楚念声起身活动了下,对裴褚崖说:“有那么一点点吧。”

更多的是担心。她母亲和大哥得留在阁内坐镇,没办法送她出嫁。没想到等她再回南耀,他们一家人就幽明永隔了。

可惜眼下有用的信息太少,她还没有找到破局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南耀看看?”见她面露苦恼,裴褚崖试探着问她。

楚念声没想到裴褚崖会主动说这个:“你和我一起去?真的可以?!”

南耀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就怕系统突然给她塞个任务,不救裴褚崖删了她所有马甲。

光楚霁那一个马甲就十分强力,为了未来改变结局,底牌当然越多越好。若能把裴褚崖一起打包回南耀去,那再好不过。

“可是……你不是还要处理山庄中的事务吗?能脱开身?”楚念声问。

“不要紧。而且,我也想去见你的家人。”裴褚崖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你体内毒素应会在下崖发作,我帮你压制过后,随时都能回南耀。”

这还真是个惊喜!

“好!”楚念声笑开了,扑过去给他一个爱的抱抱,“谢谢夫君。”

他们本来就离得近,裴褚崖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个正着。

“谢谢你,我这就给家里面传信。”

裴褚崖没推开她,只是更加僵硬了几分。

楚念声靠在他怀里,这样靠近的时候,总能听到他比平常快得多的心跳。她突然觉得,说不定可以试试和裴褚崖培养感情,也许能顺便回避他未来黑化捅死自己的未来。

愿意和她回南耀,裴褚崖人还挺好的。

然后下一秒,被她抱着的裴褚崖问道:“外面这么冷。你外袍呢?”

蛇妖微张开嘴,隐约可见那条轻颤着的蛇信子。

他的呼吸也急了些,却不似先前那般肆意放纵,而是压抑着,不叫促乱的吐息泄出。

他按住了她尾巴靠上的部位,往左轻一碾。与此同时,他卷带着她的尾尖,往右一扭。

如此来了两三次,楚念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教她怎样操控蛇尾。

但是——

他的手按在蛇尾上,指腹碾动,便会激起阵微弱的刺麻。

他的尾巴尖缠着她的,如两条紧密相缠的藤蔓,彼此绞动,窸窸窣窣的声响下,鳞片也会跟着相磨。

她呼吸微滞,盯着那紧缠着的尾巴。

但是,实在有些奇怪。

第95章 第95章(一更)梦里的体验那样……

楚念声看向蛇妖。

他或许也压抑着什么,连半掩在乌黑发丝中的耳尖都涨出薄红。

可他的神情坦然,视线相对时,甚至露出宽慰人的纯粹笑意,就好像根本不知晓自己的变化。

蛇妖指了下尾巴,随后松开缠绕的尾尖。

他将尾巴的前端抬起,借此支撑起整个上半身。

眼下他俩是在房间里,地面平整光滑,他很难蜿蜒前行,便选择用其他方式行动。

他有意将身躯抬高,好让她看见腹部鳞片的变化。

因而当他开始爬动时,楚念声清楚瞧见,排布在他蛇腹上的鳞片会缓慢竖立,并不断收缩,以此推动整个身躯前进。

在长公主离开之后,宣阳殿中有一瞬间的沉默。

洛明溪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念声,听着她的心音叭叭叭的。她就发现,要是跟楚念声有着接触,这心音会更加的明显清晰,连她小声的碎碎念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哟,长公主是真没看皇帝陛下的脸色哦,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了,长公主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姓洛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名字。】

【不当郡主怎么了,洛明溪还是我天阳宗无涯峰的小师妹呢!那可是小师妹,团宠标配身份,一个郡主怎么了,还看不上她公主府呢!】

【而且我总觉得这个皇帝陛下话里有话的样子,肯定憋着什么坏。】

【啊啊啊啊啊啊好期待长公主知道真相那一天啊啊!真不知道她那张小白花一样的漂亮脸蛋能变化出什么表情来!】

【哦,不对,以长公主的智商和脑回路,说不定还真不能体会这里面的意思。】

洛明溪:噗嗤。

【反正是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她们只会把对手拉到跟自己同样的智商范围,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神奇的脑回路,打败对手!】

【小师妹就是吃亏在这上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就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对方犯病的时候,揍一顿。】

【一顿打不好,那就打两顿。】

【多打几顿,打服气就好了。】

没忍住笑意的洛明溪直接笑出了声,打破了宣阳殿中诡异的宁静。

皇帝陛下没好气地瞪一眼洛明溪,“你还笑得出来!”

太子殿下也笑道:“明溪,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洛明溪点点头:“算是知道一点,所以我这才跑回来,想要求证。”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这次洛明溪回来之后,会有那么奇怪的情绪表现,都显得不像是她了。

皇帝和太子突然都明白了。

只有楚念声一脸懵逼地望着洛明溪。

【小师妹这是笑什么呢?哦,小师妹这是因为长公主的刺激,终于想通了。】

【可喜可贺,普天同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不过小师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楚啾啾。”洛明溪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打断了楚念声的胡说八道,但又实在不知道跟楚念声说什么好。

毕竟楚念声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站在一边,陪着她。

头疼。

特别是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楚念声那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晃闪闪地看着她,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舅舅,太子表哥,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洛明溪抿抿唇,眼底是一片释然,“也许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确实……”

怎么说呢,是低落还是感伤,好像都不是,反而是释然,以及果然如此。

但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就这么直说是不是不太好?

“但我现在觉得,这真不重要了,从一开始,我是她女儿这件事,对我和她都是折磨,如今真相大白,我和她都解脱了。”

皇帝还没说什么,太子就已经淡然出声:“可看起来,长公主殿下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

长公主的认知到底什么时候扭曲成这样,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没意识到。

洛明溪弯唇笑道:“她想要的不过是这郡主的名头,自然拿去就是,这样的虚名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明溪……”

“太子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这些年我在皇城得罪了不少人,但真的没了郡主这个名头,她们就能骑到我头上来?太子表哥是不是忘记了……”

洛明溪抬手,一道灵光在指尖显现,化作一朵金色的莲花,飘然落下。

“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柔弱小可怜,也从未寄希望于她身上,渴求过她的保护。”

也许在年幼时曾经幻想过,但很快她就认清楚现实,再也不去奢求。

皇帝轻咳两声。有些话就算他说了,他那个被养坏了的妹妹也听不到,但他可以说给洛明溪说。

“这个洛字,不要也罢。”皇帝抬眼看着洛明溪,眼中全是慈爱和期待,“以后,你就叫明溪,如何?”

明溪这个名字,最开始还是皇帝亲自给洛明溪取的。

此刻去掉洛这个姓氏,洛明溪才陡然意识到皇帝陛下的用意。皇帝陛下的母家舅舅,也就是跟洛明溪长得很像的那位英年早逝的琥珀王朝圣武大将军,就姓明。

皇帝陛下,早就将他的用意,藏在了洛明溪的名字当中。

【哎哟我的神,皇帝陛下就是我的神,这一步步的,不愧是皇帝陛下,算得可真好。】

【皇帝陛下是早就算到这一天了?】

【诶不是,皇帝陛下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觉得这不太可能,皇帝陛下要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应该早就做出点什么了。只能说,皇帝陛下对自己这个妹妹实在太了解,这一手防患于未然简直做得太棒了,给皇帝陛下打call!】

洛明溪:本来都听懂了,怎么到最后她就有点迷糊了?打什么来着?

皇帝陛下还等着她的答复,这事皇帝虽然说了,但他还是会尊重洛明溪的意见。

洛明溪就笑着说:“好,听舅舅的话,以后我就是明溪,跟洛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皇帝陛下顿时笑出满脸褶子。

太子殿下似乎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明溪你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身世存疑,那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关于这段,我好像也不知道?】楚念声摸摸后脑勺,开始做沉思状,【剧情里似乎并没有讲这么多?让我仔细想想。】

明溪:那你可真得(dei)仔细想想了。

同时,明溪对皇帝陛下说:“并不曾听说,其实在这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半点怀疑。本来也只是想回来求证,但谁想到……”

长公主并没有给她求证的机会,在知道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

求证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但是她的身世

太子殿下却在此时开口:“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个猜测。”

大家同时扭头,看着发言的太子殿下,其中楚念声的眼神最是明亮,充满好奇的光芒,看得人好像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的眼神。

“其实当年,见到明溪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应该是明家的孩子。”

有句话不好明说,那就是他一直觉得不管是长公主殿下,还是洛驸马,应该都生不出明溪这样的孩子。不过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还是要顾忌皇帝陛下的面子,所以这话不能说。

“所以我很早就从明家这条线开始调查,”太子殿下对皇帝陛下点点头,“这一点父皇也是知道的。”

皇帝陛下知道,当年太子将明溪带回宫的时候,就跟他提及过,怀疑明溪不是长公主的孩子,而跟明家有关,明溪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然后太子就一直在调查。

皇帝陛下却觉得不可能,明家的事,他十分了解,可以说过去的这么多年,明家上下在皇室面前就没什么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份坦诚,获得了皇室经久不衰的信任。

从未听说过明家还有流落在外的血脉,特别是明溪跟那位圣武大将军长得那么像,难道还正是圣武大将军的血脉?

皇帝陛下直觉不可能。

“也如父皇所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也曾经屡次想过放弃,但现在看来,我没放弃确实是对的。”

明溪瞳孔一颤,多年相处,她当然很了解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能说到这地步,必然是有了什么线索。

“父皇,当年圣武大将军身边虽然没出现过女人,但儿臣查过圣武大将军身边所有亲近过的人,其中有一个人物,确实存疑。”

说着,太子殿下就取出了一份老厚的信件还有各种资料,呈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这东西,还是知道长公主要进宫之后,太子殿下特意回自己宫里去取的,楚念声目睹了全过程,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太子殿下会这么晚才回到宣阳殿的原因。

皇帝陛下正在看太子送上来的信件和资料,厚厚一叠,慢条斯理地翻开着,明溪就在他身边,伸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楚念声站在下面,脖子伸再长都看不到。

【咦惹!】

【着急!】

【想看!】

【看不着!】

一连串的心音把明溪都逗乐了。

“只是表哥的猜测,即便当时圣武大将军身边曾经出现过可疑的人,也并不代表,我就是圣武大将军的后人呀……”

“嗯,我只是想说,现在有了线索,可以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下去,”太子抬眼看着皇帝陛下,“但是接下来,就需要借助父皇的力量了。”

太子殿下能够调动的人手,也都是皇帝陛下给他的,而他自己养的私人力量,也都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楚念声还在一旁吐槽。

【琥珀王朝也挺有意思,眼前这对父子大概是有历史记载以来最坦诚布公毫无芥蒂的父子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怪琥珀王朝能传承这么多年了。】

听到楚念声颇有感叹意味的声音,明溪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表哥,其实我并不介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太子也扬声道:“我介意。”

【啊,小师妹也许并不介意,但这两位宠爱她的家长是真介意。特别是太子殿下,小师妹大概是不理解他的心思,要不是辈分不对,把她捡回去养的太子殿下恐怕都把小师妹当做自己的崽了。】

明溪:楚啾啾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大声一点?谁被捡回去了?

她起初觉得这蛇妖有些太过放浪,这话或许不假。

没几回合,他便无师自通地琢磨出些技巧,开始含吻她的唇瓣,缓慢又细腻地吮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