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微顿,太医令就从内殿转了出来。瞧见他忙跪下行礼:“陛下。”
赵砚越过他就要继续往里走,太医令继续道:“陛下,太上皇被困的这段时日很不好,方才又吐了血,您劝劝太上皇,一定要好好修养。”
赵砚:太医令也是煞费苦心,怎么的,怕他和老登对骂?
他虽心中有气,但到底还是放缓了步子,越过屏风进了内殿。
天佑帝虚弱的靠在软榻上,衣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脸色病白,人愈见消瘦。看到他来,病色的眉眼带了点笑意,弱声道:“小七,你来了。”说完,又咳咳咳咳不不停。
唇角直接咳出了血,在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大惊失色,连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
赵砚闭了闭眼:每次都来这招,可偏偏他就会心软。
他快走两步,坐到榻边,伸手提他把脉。居然有轻微中毒的迹象,脉搏也微弱无力。
赵砚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了大半,连忙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中毒了?”
天佑帝摆手,示意伺候的人连同追上来的冯禄都退下。
众人赶紧退到了外殿,也不敢真出去,就远远守在寝殿门口候着。
天佑帝顺了口气才道:“老三下的毒。”
赵砚憋着一口气问:“你们不是合伙算计儿臣,他如何会给你下毒?”
天佑帝娓娓道来:“你是知道的,宸妃和嘉义太子都死于朕手。老三当年是亲眼瞧
见宸妃被勒死的,他装疯卖傻十余年怎么可能真不恨朕,全心全意帮朕。宫中瘟疫那夜,他原本可以直接把温太妃想谋反的事告知朕,偏偏还是在宫中制造了瘟疫,以此来和朕谈条件。他要朕放他出宫,并将宸妃和嘉义太子的尸骨还给他。他答应帮朕揪出温氏一族在宫中内外所有的党羽,替朕和老六在温太妃面前周旋,拖到你来玉京。朕应了他的要求,助他假死出宫。但不曾想,他早在给老六和朕的解瘟疫药里下了毒……”
赵砚拧眉:“六哥不是说三哥没给解瘟疫的药给他吃过?”
天佑帝瞧着他:“这话你信吗?那是瘟疫,传染性强,就算没碰那兔子也会染上。不信你可以去问满月,她和徐昭仪都有用药才没染上瘟疫。”
赵砚沉默。
天佑帝继续道:“你六哥龙脉确确实实废了,许太后找了整个太医院的人给他瞧,又从宫外请了大夫,你尽可去问。朕和你六哥也是无奈之举,才想让你当这个皇帝。”说完,他又开始咳。
赵砚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怒气又下去了些:父皇自己知道自己身体,总不能故意给自己下毒,又废了六哥那里,就为了让自己心软吧。
他尽量心平气和:“不是还有五哥?你为何就要揪住儿臣不放?”
天佑帝叹了口气问:“你真认为你五哥合适当皇帝?”
老五是所有的皇子里最不合适当皇帝的,遇事只知道哭,耳根子又软,他若登基,时日渐久,只会让云太妃和周家掌权。
赵砚想起五皇子抱着他哭得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确实不太合适。
天佑帝继续道:“而且,老五是第一个赞成你继位的,圣旨下来的那一日,他就主动请缨去灵泉郡迎接丽太妃了。”
赵砚惊讶:五哥这是真想去接他母妃,还是故意也提前跑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整个玉京只有他一个可以继位的皇子。
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赵砚都不信。
他很认真说:“可是父皇,儿臣并不想当皇帝。”
天佑帝心平气和问他:“那你告诉朕,为何不想当皇帝?”
赵砚有些难以启齿:难道说他不想早起上朝,不想三宫六院,不想天天被朝臣烦,不想日日批阅奏折,不想晨钟暮鼓,十年如一日勤勉处理政务?
他不答,天佑帝已然猜到他的想法,温声道:“你若为帝,这天下便是你说的算。日日早朝还是三日一朝,亦或是五日一朝都是你说了算。奏折你尽可以找别人帮忙批,比如你说的内阁,那些烦你的朝臣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也不是每一个帝王都得勤勉才能守好江山。”
赵砚愕然:“父皇就不怕儿臣昏庸?”
天佑帝瞧着他:“你是朕的儿子,是朕自小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你的秉性,你纯孝心善,能看到朕的不易,能体谅你所有哥哥,心有万民疾苦……”这样的人,能昏庸到哪里去?
“小七,上位吧。”天佑帝病弱的话语里带了祈求:“朕已年迈,随时都有可能殡天,你若不登基,朕无法安心。”
英雄迟暮,天子低头,最是悲凉。
赵砚心有松动,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天佑帝开始打感情牌,乘胜追击:“小七,你六哥第一次跟着你xx,哭到了朕这,以为自己疯了。但这样的日子,朕过了十几年,朕一把老骨头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你那能力,天生就该为帝,也许你称帝了,朕和你六哥就不必跟着你一起来回遭罪了。”
赵砚抬头看他,不知何时,他的父皇两鬓都已斑白,脸上、手背皮肤都开始打皱……父皇是真的老了。
咳咳咳。
天佑帝又开始咳嗽,抓住他的手微微颤抖,咳得背脊都弯了下去,蓦的又吐出一口血来。
赵砚找不到银针,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用指尖去揉按他肺经上的穴位,连声道:“我答应便是了,你好好养病!”
天佑帝如释重负,伸手拍拍他的肩:“那就好,那你快去金銮殿吧,登基大典要开始了,文武百官都等着呢。”
赵砚抿唇:“儿臣话说在前头,儿臣就算当了皇帝,可能也没办法做到像父皇一般勤勉,若是文武百官告状告到您这,您得无条件站在儿臣这边。”
天佑帝点头:“朕都说了,随你性子来便是。朕老了,什么都不会管。”
“冯禄,快替小七更衣,莫要误了吉时!”再不把人弄走,万一他反口就不好了。
冯禄听见声音,赶紧带着人进来,帮他梳洗洗漱,穿好龙袍,戴上冕旒,拥簇着人就往外走。
等人一走出去,天佑帝就变了脸色,轻扣了一下桌面。
暗卫瞬速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肃声禀报:“卑职等无能,没能追查到摄政王的下落。”
那日,禁卫军把摄政王运出玉京后就离开了。
等回到宫中三日后,太上皇突然毒发。宫中所有太医都来看了,但都没办法祛毒。
这毒素虽不致命,但每咳一次五脏肺腑都剧痛。
天佑帝听到暗卫的禀报后牙槽都快咬碎了:老三终究是恨自己的,临走还要摆自己一道。
他倒是恩怨分明,老六那居然没一起下手。
天佑帝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他这一手令小七生了恻隐之心,终究是心甘情愿登位了。
但愿登基大典能顺顺利利,他和老六也摆脱小七那能力的影响。
第166章 百官跟着回档宴请百官
赵砚被拥簇着从颐和宫出来,一出门就瞧见等在正门口的田翎。
他摆摆手,冯禄立刻会意,带着伺候的宫婢和侍卫齐齐后退十米远,低眉垂首等待。
田翎上下打量他后,这才上前一步小声问:“殿下答应继位了?”
赵砚点头,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温声道:“你放心,不管我是灵泉郡王还是大楚的陛下,我们的婚约依旧作数。我为帝,你为后,且只娶你一人。”
他言语坚定,眼神清明,十分能安定人心。
田翎眸光微闪,忐忑的心渐渐落到实处。
赵砚:“你先回玉芙宫,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再去寻你。”
田翎点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路,于是又转回来,面色涨红的看向赵砚。
赵砚轻笑,伸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把阿翎好生送回玉芙宫。”
小太监连连点头,恭敬的替田翎引路。
冯禄这才上前,小声道:“陛下,快走吧,登基大典快开始了。”
赵砚点头,坐上龙辇,龙辇起驾。冯禄跟在边上继续道:“陛下,登基流程繁复,太上皇交代,万不能出错。”
赵砚问:“有哪些流程?”
冯禄:“要先携文武百官去摘仙楼前祭天,祭天后要去太庙祭祖,继完祖再去金銮殿接受百官跪拜,受印后正式登基,登基完最后只需在长乐殿宴请全臣。”
赵砚:“总共四大步?”
冯禄点头:“老奴先从祭天开始说,祭天时玉真国师会在……”他从祭天说到宴请全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赵砚听得频频蹙眉,听了后面忘记了前面。
他拧眉问:“没有具体流程的册子?”
冯禄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他:“有,太上皇一早就让奴才准备了,陛下先看看。”
赵砚接过,拉开,就被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流程惊了一下。整整拉了十几页还没拉完,他看得头疼,干脆把册子一合,肃声道:“好了,本王知晓了。”要是六哥登基那会儿他在的话也能知道个大概。
临时抱佛脚,他看了也记不住,待会礼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了。
实在不行就回档,多来几遍总会的。
冯禄提醒他:“陛下,您该自称朕了。”
赵砚立刻改口:“朕知道了。”
龙辇经过宣德门很快便到了摘仙楼,摘仙楼前搭起了高高的祭天台。台下金甲列队,皇旗飘扬,百
官齐聚,景阳钟鸣在皇城上空回荡。
赵砚被搀扶着从龙辇上下来,礼部尚书高喊:“祭天仪式正式开始,请陛下登阶!”
文武百官跪迎,赵砚蓦的有些紧张,在礼官的指引下踏着龙靴一步步迈上高台。
九金龙衮服压身,十二旒玉冕在眼前乱晃。光是二十几阶台阶,他就踩了自己衮服三次,三次都险些摔了。
好在每次他都及时回档,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往上走。走上最后一阶台阶后,玉真国师捧着祭天表书上前,单膝跪下,举过头顶:“恭请陛下上表祭天。”
赵砚接过表书,打开扫了一眼:好家伙,那是哪个大聪明写的表文,生怕他会读似的,一堆生僻字。
繁体字的生僻字更致命。
他果断回档,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在了天佑帝面前。
刚把心放进肚子里的天佑帝差点没吓背过气去,咳咳咳咳又不断咳了起来。
赵砚连忙帮忙顺气,天佑帝缓过一口气,伸手别开他的手,拖长音调无奈问:“又怎么了?碰到容易出错的地方,你回溯几息就过去了,来朕这里做什么?”你这样,朕怀疑你又反口了。
赵砚无辜道:“表文太多生僻字,儿臣回档了也没办法顺畅的读出来。”
天佑帝松了口气:“是朕的失误,原本祭天表文是要你过目之后才能用的。你先前晕着,这事就交给礼部的人处理了。你既嫌表文复杂,让礼部尚书代读就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帝王,随时可以改规矩。后面遇到太复杂的流程,你也可以直接让人略过。”千万别再回溯到他这来就行。
如果可以,天佑帝都想直接快进到受印结束。
受印后,小七就是受天神庇佑,受百官膜拜,万民臣服的真正天下之主。
他跟着回溯的诅咒应该就能解除了。
赵砚眸子亮晶晶的:“这可是父皇应允的,百官过后若告到您这,您得帮我。”其实他直接回档回来,也就是想再次确认他父皇的态度。
天佑帝顺了两下自己胸口,连声催促:“朕知晓,你快走!!”
是哪个天杀的写的祭天表文,登基仪式结束后,他得把人狠狠训斥一顿。
天佑帝面上不显,心里骂喋喋,骂完那不懂事的官员又把溜之大吉的老六狠狠骂了一顿。
那兔崽子,就把老子一个人丢在宫里提心吊胆。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容城客栈内的赵旭连打了几个喷嚏幽幽转醒。
他一睁眼,小喜子就凑近,小声问:“陛下,您醒了,饿不饿,需不需要传膳?”
赵旭蹙眉:“喊什么陛下?喊主子!”他再也不想听到陛下这两个字了。
小喜子连连点头,重复问:“主子,需不需要传膳?”
赵旭爬起来,往窗外瞧了瞧:外头已经隐见晓得,他一下子精神了,问:“今日是我们离京第五日吧?”
小喜子肯定点头。
赵旭眉眼欣喜:“今日是小七登基的日子?”
小喜子继续点头,宽慰道:“主子不必强颜欢笑……”主子若不是那处受了伤,这皇位也轮不到灵泉郡王。
赵旭:谁说他强颜欢笑,他是太高兴,恨不能放几管礼炮庆祝。
这个点小七应该已经去摘星楼祭天,到现在时间还没有回溯的迹象,是不是说明他传位的那一刻,就不会跟着小七继续回溯了?
那他也不必装不举了。
他立刻起身洗漱,同时吩咐小喜子道:“快让周太医来给本王诊脉!”
他龙脉受伤本就是装的,为了应付他母后和许尚书,做戏做全套,他特意让心腹太医封了自己几处穴位。所以不管其他太医和宫外的大夫如何检查,那里都不顶用。
如今小七顺利登基,只需用银针刺激那几处被封的穴位他就能恢复正常。
显然,小喜子不理解他的欢喜,只觉得自家主子还是因为灵泉郡王登基受了刺激。
他赶紧出门把才起床的周太医请了进来,周太医得了赵旭的暗示,着手开始替他施针刺激穴位。
两个穴位下去,赵旭感觉良好。到了第三个穴位,周太医准确无误扎了下去,捻了一下针,然后拔起。
就在他以为要到第四个穴位时,周太医啪嗒又扎进了第三个穴位。
拔起又扎下、拔起又扎下、拔起又扎下……
扎到第五次时,赵旭受不住了,一把握住周太医的手腕问:“怎得这次这个穴位要扎这么多次?”
周太医狐疑:“王爷说什么?微臣只扎了前两个穴位,第三个穴位还未下手呢。”
“没,没下手?”赵旭惊恐瞪大眼,转而看向小喜子:“周太医扎了几个穴位?”
小喜子莫名:“才扎了前两个穴位,第三个穴位还没动手就被主子拦下了。”
赵旭整张脸一下子垮了:完了完了,刚刚是又回溯了?
他还未从郁闷中回神,一根银针又扎了下来。
他惊叫一声,恼怒:“谁让你又动手的?”
周太医疑惑:“王爷说什么?微臣刚动手……”
赵旭这才发现,对方扎的是第一个穴位。
也就是说,时间又回溯了。
要死了!
他才想明白,周太医手里的银针又又扎了下来。他下意识就躲了一下,针不偏不倚就扎在了他那处。
还不等他惊叫出声,周太医的针又又又又扎了下来……
时间就在这一秒反复的回溯回溯再回溯,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
三十几次后,赵旭只觉得自己被扎成了马蜂窝。
时间恢复正常流转,赵旭抖着腿配合的扎完最后几个穴位,然后发现自己真的萎了。
周太医吓得要死,立刻跪下磕头请罪:“王爷,微臣当时下手十分谨慎……”怎么就真的萎了。
赵旭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你们都出去,本王想静一静。”
小喜子赶紧把周太医弄了出去,他这一关就把自己整整关在屋子里一整日。
临近申时,四皇子终于破门而入,走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坐到边上,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别丧气,父皇当年不也治好了吗。”起初他还以为老六是骗他们呢,原来真伤了那处啊。
赵旭麻木的坐着,然后下一秒,四皇子又从门口进来,坐下拍他的肩,重复安慰:“别丧气,父皇当年不也治好了吗。”
连续拍了十几次后,赵旭感觉自己一边肩膀都快折了。
他一个没绷住,抱着四皇子就痛哭流涕。
呜呜呜呜,都申时了,小七受印结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他还在回溯。
大楚这么多人,不会倒霉的就他和父皇两个人吧。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此刻,躺在颐和宫的天佑帝人也麻了。
他和老六都当了皇帝才跟着小七回溯,那现在小七当皇帝了,没道理他们还跟着回溯。
不应该是小七自己跟着自己回溯?
还是说,已经跟着回溯过的人是不可逆的?
不管父子两个如何心塞,罪魁祸首赵砚却长长松了口气。
祭天、上告祖宗、登宝座、受印、百官跪拜,只剩最后一项宴请文武百官,登基大典就能彻底结束。
他坐到长乐殿的主位上,暗自在心里默数:再有两次敬酒,再赐食,最后说几句客套话,他就能回去休息了。
殿中歌舞曼妙,丝竹声悦耳。
许尚书却无心欣赏:原本他外孙在皇位待得好好的,一场宫变,皇帝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前来清君侧的灵泉郡王。
他能高兴才怪。
那日他们都在颐和宫外,只有灵泉郡王,如今的陛下在里面。里面具体发生了何事他们也无从知晓,说不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猫腻。
许尚书心中气闷,原本六皇子一党的官员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再有就是原本的五皇子党,依附周伯侯府的官员,对于赵砚突然皇袍加身,心里颇有微词。
两方目光都集中在高坐上的新帝身上:七殿下究竟有什么特别,陛下要如此费尽心机的推他上位?连登基大典都破例跟着修改流程!
歌舞声渐止,光禄寺卿高声唱和:“陛下赐食,百官受赏!”
宫人依次端着酒水和佳肴上来,每个官员面前一份。
文武百官端起酒杯跪下,三呼万岁。
赵砚举杯,一口饮尽:很好,是清水。
文武百官同时一口饮尽,起身复坐。
第二轮敬酒后,冯禄亲自上前替赵砚布菜,同时小心提醒道:“陛下,不可多食,稍后还要说几句。”
赵砚嗯嗯点头,肚子已然饿得不行。
一整日大典下来,又是跪又是拜,就刚刚喝了两口水,他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他端坐着不动,等冯禄布完菜,他举箸用了一口,犹嫌不过瘾,回档继续用了一口。
在他举箸后,坐在下面的官员才敢进食。
许尚书夹了一筷子鹅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刚要咽下去,嘴里的东西就没了,低头一看,鹅肉还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以为自己恍惚了,于是又伸手夹了鹅肉往嘴里塞,这次还没塞到嘴里,鹅肉又到了面前的碟子里。
许尚书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不死心的又夹了一筷子,然后放进嘴里。
好在这次成功把鹅肉吃了下去,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道:新帝登基以成定局,想再多也无济于事,没得弄得老眼昏花,身体渐弱。
想开些。
他继续用膳,陛下赐不敢辞。即便味同嚼蜡,面前的膳时也是要用完的,寓意君臣同乐。
许尚书好不容易把面前的御膳用完,放下筷子,一眨眼,面前的御膳又完好如初。
许尚书揉了揉眼,确定不是幻觉,手上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赵砚抬头朝他看来,关切询问:“许尚书怎么了?”
许尚书嘴唇颤抖,刚要说话,就见冯禄
眯眼瞧他。他立刻低头:“没,微臣只是不小心。”说着捡起筷子继续用膳。
这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弄出什么动静,太上皇定会以为他不满。为了替新帝立威,说不定会拿许家开刀,杀鸡儆猴。
不管发生什么,淡定。
此刻,长乐殿所有的官员都和他一个想法。
不管发生什么,淡定。
时间怎么可能会回溯,定是他们的错觉。
高坐上的赵砚:真饿,御膳真好吃,就是分量太少。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再再来一次。
新帝年轻力壮、年富力强,一口气回档十次,肚子才有饱腹感。
然后文武百官就跟着他强行吃了十次,各个都快吃吐了。
淡定,定是他们的错觉。
一定是登基大典太繁复,他们太累,出现幻觉。
然后刚吃完的佳肴第十一次摆到了他们面前,文武百官从疑惑到惊恐,从惊恐到逐渐有些失控。
这这这,是幻觉吧吧吧吧……
许尚书颤着手夹起面前一块鹅肉,刚放到嘴边,就呕了的一声,吐了。
许尚书吓得后背冒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完了完了,他怎么就没忍住,吐了呢。
这下陛下和太上皇定要以为他不满。
他们许家完了。
他才这样想完,整个大殿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而且一声比一声响。
呕——
第167章 三日,文武百官倒了一大片天佑帝:倒……
许尚书第一反应:很好,法不责众,许家得救了。
文武百官哭丧着脸:死嘴,怎么就没忍住!
不怪他们吐,陛下的膳食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最新鲜最热乎才敢呈上来。
那是真好吃。
百官的膳食虽也是御膳房准备的,但人多,大清早的就要开始准备,做的糙,端上来都冷的差不多了。
毕竟,登基大典,也没哪位是奔着吃饭来的。
这种又冷又糙的御膳连吃十次,再加上以为自己疯了的心里压力,不吐才怪。
众人吐完,全都战战兢兢跪了下来,连声告罪。
帝王登基赐宴,你直接吐了,往严重的说,这是大不敬,能直接拖出去砍了。
赵砚倒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么多人一起吐有点不正常。他搁了筷子,扫了一圈,疑惑问:“众爱卿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实话,难道说自己连续吃了十次赐食?
皇室虽供养着国师,但也忌讳怪力乱神。
时间一直倒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去谁信?
万一其他人吐不是因为这个,他们说了,不是要被敌对的势力抓到把柄,在新帝面前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还是等他们回去弄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再说。
于是重臣集体支支吾吾,涨红了脸色,只道肚子不舒服。
赵砚拧眉:“总不能都不舒服,光禄寺卿,膳食可是你准备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光禄寺卿后背冒汗,走到大殿中央,撩开官袍啪嗒一声就跪下了,连声道:“陛下明鉴,今日膳食确实是臣监督,吩咐御膳房准备的。但所有菜品呈上前,都由太医院的太医查验过,确定没问题才呈到各位大人面前。”
光禄寺卿因着要主持赐食事宜,并未跟着文武百官一起用膳。起初几次他没注意看,后面才注意到身侧官员面前膳食吃完又满了,吃完又满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今日太过繁忙,忙花了眼,出现幻觉了。
此刻他很蒙蔽,不知所措,又不敢胡言乱语,只能把太医院搬出来。
赵砚肃声道:“那就让太医再查验一遍。”
很快,太医令带着太医院的几人过来一一查验文武百官面前的食物,又特意替呕吐的官员们把过脉,但查来查去也未查出任何异样。
赵砚疑惑的目光在面有菜色的文武百官脸上一一扫过,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食物既无毒,按理说,他们吞也得吞下去。居然能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集体吐了……
除非是吃了很多,确实吃不下吐了。
但文武百官面前食物也就那么一点……要是连吃十次呢?
赵砚联想到他父皇和六哥的情况,眸色微动:有没有一种可能,文武百官跟着他回档了?
从前谁当皇帝谁就跟着他回档,现在他当皇帝了,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回档?
赵砚愕然,但又有些不确定,下意识就回档了。
第十二次回档,他再次举箸,照着第一次的样子用了面前的膳食。用完后就朝文武百官看去,文武百官立刻抖着手去夹菜,硬着头皮往自己嘴里塞,然后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用力咀嚼,咽下去。
直到他们面前的膳食用完,也没再见一人吐出来。
他们在忍。
忍得额头冒汗,脸上肌肉抽搐,面容都扭曲了。
赵砚:这些人的行为轨迹居然改变了。
是怕吐出来他会怪罪?
他不会猜对了吧。
就在他思索之际,冯禄伸手碰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陛下,该致词了。”
赵砚这才起身,面向文武百官高声道:“朕承天命,即帝位,愿祖宗庇佑,群臣相辅佐,共创海内晏安,万民乐业。自明日起大赦天下,免赋税一成,百官集体休沐三日以示庆贺!”
君臣举杯共饮,三呼万岁。
宴席散,文武百官告退,看似淡定,但步履匆忙,身形不稳。
赵砚轻叩桌面,玄一和玄二出现,他肃声道:“玄零还未归京,暗卫营暂时由你们二人代管。把暗卫营所有人派出去,盯着朝中百官,休沐这三日的情况如实来报。”
玄一、玄二点头,顷刻又没了踪迹。
几息后,暗卫营的暗卫全部出动,尾随百官而去。
文武百官由不自知,脚下生风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直到走到宣德门,集体趴在门口吐了。各个如丧考屁,弯腰捂肚,连酸水都呕出来了。
把引路的几个宫人吓了一跳,连身询问他们怎么回事。众人连连摆手,只道忙碌一整日,胃部有些不适。
笑话,他们方才都忍住了,现
在能承认?
宫人也不好多问,待文武百官吐完,忙遣了人过来收拾。
吐完的百官胃里终于舒畅不少,互相看了一眼后,然后双手拢袖,若无其事的往宫外走。
一段路众人各怀心思,快到宫门口时,周伯侯到底忍不住了,先问出口:“许尚书,方才你为何吐了?可别告诉老夫你胃不舒服才吐的,老夫不信。”
许尚书自然不可能和他实话实说,开口就说了一句废话:“周伯侯因为什么吐,老夫就为何吐。”
周伯侯撇嘴,又看向另一侧的林少卿:“林大人为何吐?”
林少卿瞧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快步走了。
“嘿!”周伯侯吹胡子瞪眼,知道问其他党派是问不出什么了。
等出了宫,转而看向原本五皇子一党,依附周府的官员:“你们为何吐?”
几个官员各怀心思的摇头:“可能是白日中暑了……”
“微臣天生畏寒……”
“就突然想吐了。”
笑话,就算是平日关系亲近,这个时候也不能乱说。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没准就被人当疯子驱逐出朝堂了。
周伯侯都被气笑了:这群墙头草,这是指着五殿下没希望登基了,在疏远他是吧?
他冷哼一声上了马车,其他官员也心照不宣的各自回了府。
许尚书和许丛溪爷孙上了一辆马车,等远离宫门后,许丛溪终于禁不住开了口:“祖父,方才在宴席上,时间好像倒退了……”
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许尚书神色凝重开口:“老夫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光阴易逝,不可追悔,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么可能倒退!”
许丛溪拧眉:“可孙儿面前的御膳做不了假,孙儿切切实实用了十几次,都快吐了。”他是百官中为数不多没吐出来的人。
“而且看其他人情况,应该也感觉到了。”
马车摇摇晃晃,许尚书沉吟两息后,突然道:“老夫觉得更有可能是陛下初初继位,给百官的下马威。也许,御膳里下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致幻之物。太上皇那么多皇子,百官中唯独没有看好当今陛下的,就是现在,周伯侯一党和老夫……”他说到这又顿了一下,略过许氏一族,接着道:“心里都是一些不服气的,陛下应该都知晓。”
许丛溪蹙眉:“祖父,陛下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先前一次,陛下也让太医查验过了,御膳中无毒,我们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何况,今日进宫的官员中还有后来一直支持陛下的林少卿、冯将军等人,就连陛下的外祖父乔大人也吐了!”
“你不懂!”许尚书一副过来人教诲小辈的表情:“陛下若独留支持他的人不作弄,不是落人口实?”
“祖父!”许丛溪表情难得严肃:“说到底,您还是心中不忿,为阿旭表弟惋惜。陛下如今已经登基,阿旭表弟就算龙脉康泰也不可能重新上位,您该放下了,今后应该只忠于陛下!”
许尚书不悦:“你这是在教训老夫?从前陛下还是皇子时你就与他亲厚,老夫也没说什么,但你该知道亲疏,太康王才是你正经的血亲!”
许丛溪杀人诛心:“可太康王也属意陛下登基,不仅太康王,西途郡王,五皇子,太上皇全都属意陛下,陛下是众望所归!”
许尚书气得胸口起伏,直接将这个不孝孙给赶出了自己的马车。
四下昏黑,许丛溪站在路边苦笑。
小厮提了灯笼过来,小声问:“公子,要去租辆马车吗?前面就有牙行。”
许丛溪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灯笼:“我们走回去吧。”说完,转身就往自己府上去。
等他走远,街角转弯处的许尚书就把车帘子一放,轻哼了声:不知所谓,竟敢说教长辈了。
他也知大局已定,就算要忠于新帝也该看看新帝是否仁德勤政,能否担得起众望所归。
马车行至许府,小厮勒停了马,伸手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到了。”
许尚书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
许府的门大开,门口高悬两盏喜庆的红灯笼。管家和小厮在门口候着,见他回来,皆弯腰恭敬的喊了声老爷。
许尚书点头,迈步往正门口走。左脚才迈进门槛,眨眼又到了马车上。
小厮勒停了马,伸手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到了。”
许尚书瞳孔微缩,探头往门口看:许府门口依旧挂着两盏红灯笼,管家和小厮也在门口候着,瞧见他又弯腰恭敬的喊了声老爷。
许尚书:“……”他方才在马车里没睡着吧?
他不是已经下了马车进了家门?
淡定,一定是致幻的药还没散干净。
许尚书再次迈腿跨下马车,然后加快步子往大门口走。这次他两只脚都迈进了家门,刚松口气,人又回到了马车里。
许尚书不信邪了,继续下马车,跨石阶,进门,回到马车。
如此反复八次后,他扒着马车边缘腿抖,战战兢兢往许府门口看。
许府正门口朝他点头微笑问好的管家和小厮的脸,在红灯笼底下显得阴森恐怖。
许府的正门也像是正朝他招手的地狱之门,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赶车的车夫见他神色不对,又迟迟不动,疑惑问:“老爷,怎么了?”同时伸手去扶他。
许尚书白着脸摇头,咬牙再次跨下马车,然后腿抖一脚踩空,头着地直接摔了下来。
砰咚。
他脑袋重重磕在青石路面上,血流不止,直接就晕了过去。
门口的管家和小厮吓得要死,边跑过来抬人边大喊:“快,快去请大夫!”
腿脚快的小厮连忙去请大夫,然而,今夜也不知怎么了,玉京各府都在请大夫。
那小厮最后还是在姚都尉门口劫到了个大夫,强行把人拉回了许府。
许尚书失血过多,第二日午后才醒来。
然而,他还不是最惨的。
周伯侯回府早,当夜去了新纳的小妾府上,然后次日就累瘫在小妾榻上。
邢御史起夜,尿了十几次,把那里尿坏了。
兵部王侍郎一早起来,连着被屋顶掉下的瓦片砸了十几次头,后脑勺都砸凸了……
诸如种种,举不胜举。
三日后的早朝,朝中有一半官员告假。
赵砚看着一大叠告假折子,干脆又把早朝往后推了推,改成六日后早朝。
随后就心情甚好的,往天佑帝那去了。
天佑帝瞧他眉眼舒展,好像还挺高兴,没好气道:“听闻许尚书和周伯侯带头集体告假,这是故意给你难堪呢。你高兴个什么劲?难道还要朕出面替你敲打?”
赵砚笑着摇头:“不必了,他们是真不能来上朝了。”
天佑帝疑惑:“你如何知晓?”
赵砚端了药送到他手里,笑意盈然:“儿臣登基那日宴请百官,然后他们集体吐了。”
天佑帝不解:“这和他们来不来上朝有何干系?”
赵砚眨眨眼,笑得像是狡猾的狐狸:“那日儿臣饿极,连续回档了十几次。”
天佑帝喝药的动作一顿,忽而想起自己从前喝鱼汤喝吐的那次,眼睛突然就亮了:“你的意思是说,当日宴会上的官员都跟着你回溯了?”
赵砚点头:“大概是吧,那日宴席散后,暗卫跟着百官出了宫,之后儿臣又多回档几次验证了一下,然后他们就不能来早朝了……”
天佑帝把药碗一放,忽而畅快的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你要这样说,朕就不心塞了。”
哈哈哈哈,终于不是他和老六两个倒霉蛋了。
这帮老臣也真不禁造,才三天就倒了一大片。
天佑帝突然来了兴致,朝赵砚道:“快快,快将暗卫喊来,真要听听这几日这帮老家伙都遇到了什么倒霉事。”
赵砚提醒他:“除去能上朝的官员、父皇和六哥,暗卫和儿臣身边伺候的人并不知回档的事。”
天佑帝坐直了身子:“无碍,朕只想听听他们有多倒霉。”他把药碗往外一推,脸上的笑都快兜不住了:“药拿走,朕心情好,包治百病。”
赵砚:他父皇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登基时还是有些忧心不能让这些老臣臣服,如今好了,这群人跟着他一起回档,这就相当于他控制了文武百官的时间。
这把稳了。
第168章 登基第一次早朝。得叫这些老家伙知道……
暗卫被喊了来,说起近日文武百官的糗事。
躺平许久、无聊到极致的天佑帝笑得前仰后合,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笑完,他将暗卫遣了出去,老神在在道:“这帮老臣,估计已经意识到不是自己幻觉,得从身边找原因了。”他初初被回溯时也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又是自我催眠又是找太医看诊。
确定不是幻觉后,就是疯狂找原因。
这心路历程他太熟了。
一想到一群人抓耳挠腮,无能狂怒的样子他又想笑。
赵砚趁着他心情好,小心翼翼提了一句:“父皇,儿臣有件事要同你说。”
天佑帝乐呵呵的:“你说。”
赵砚边说边注意他表情变化:“那个,儿臣在灵泉郡已经定亲……”
天佑帝笑容一下子收敛了,挑眉瞧他:“你说的是前几日进宫的田姑娘?”
赵砚点头:“嗯,父皇已经见过了?”
天佑帝摇头:“没有,只是听玄一、玄二提及,顺带还说了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以及田翎在南阳郡火器场和在庐阳城外救小七的场景。
赵砚生怕他不同意,连忙道:“儿臣和阿翎是真心相爱才想
成亲的!阿翎虽出身农家,但她聪慧、勇敢,不输任何世族贵女的。”
“你急什么?”天佑帝温声道:“朕又没说不同意,朕既许了你婚姻自由,就不干涉你的决定。”
经历了皇后、宸妃和温妃这些外戚的干政,想造反的苦,他觉得娶个没身份、没背景,一心为了小七的农家女子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这个农家女只有一对年迈淳朴的父母,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
更杜绝了外戚掌权的可能。
赵砚听他这样说,刚要高兴,天佑帝话语一转又道:“朕虽然不反对,但你确定她能胜任皇后之位?”
“能的!”赵砚信心满满:“阿翎很聪明,先前母妃教她读书习字,她看一遍就能记住里面的内容。琴棋书画也学得有模有样,皇后的事务她也可以学得很好。正好儿臣也不会当皇帝,我们两个都可以慢慢进步,慢慢扶持。”
天佑帝嘴角抽搐:“你当皇帝、皇后是什么?慢慢进步?”
但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位子上,没得在这里激起他逆反心理。
天佑帝:“随你高兴。”
赵砚眉眼立刻灿烂:“多谢父皇。”
天佑帝又泼了盆凉水:“朕是同意了,你该想想怎么应付文武百官。”立后是大事,更别说立的还是个农家女子。
文武百官能吵翻天。
赵砚无所谓:文武百官都跟着他回档了,不同意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他从颐和宫离开后,就径自去了玉芙宫。
玉芙宫的偏殿内,赵满月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躺在床上。
徐太嫔眼睛都哭肿了,一直喊她的名字。
赵满月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比徐太嫔还肿,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田翎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赵砚走近,压低声音问她:“如何了?”
田翎小声道:“高热退了,但一句话也不肯说。”
徐太嫔回头瞧见赵砚,似是瞧见了救星。起身就跪到了他面前,哭道:“陛下,您救救满月吧,她再这样下去怎么支撑得住。”
赵砚摆摆手,轻声道:“你们先出去,朕和满月说几句。”
徐太嫔迟疑,田翎伸手过来拉她,她这才跟着田翎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冬雪赶紧把膳食放到床榻边的小几上,匆匆行了一礼,也走了。
寝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兄妹二人。
赵砚撩开袍子坐到榻边,拉过赵满月的手替她把脉。把完脉后叹了口气,轻声细语道:“满月,听话,起来吃点。”
他一说话,赵满月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赵砚拿过床头的帕子替她擦眼泪,赵满月伸手捂住双眼不让他擦,终于呜呜的哭出了声,呜咽道:“三哥,三哥死了,呜呜呜,三哥死了……”
赵砚伸手轻拍她的发顶,主动道歉:“对不起,是七哥不好,七哥答应了你保他的。”
赵满月哭得打嗝,身下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赵砚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听着她哭。等她终于哭够了,才抽泣道:“不,不怪七哥……”
当时七哥也晕了,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她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七哥,三哥是不是在怪我。我梦到三哥了,梦到他浑身是血,拉着我问为什么要偷他的药方,为什么帮你不帮他……是我害了三哥……”
“梦都是反的,他怎么会怪你,他也最疼你了。”赵砚边安慰她,边在心里把他三哥和六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有老登。
只管他们自己的计划,都不管别人的死活。
好好的小姑娘都被他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赵满月眼泪又止不住开始啪嗒啪嗒掉:“他是怪我的……”她老是梦到他垂下的那只手。
赵砚看她这样子,实在怕她想不开。斟酌两息后,才透露了一句:“他真不怪你,他一直都知道你做了什么。宫里的摄政王死了,你的三哥还活着。”
赵满月眼泪一下止住了,疑惑看向他,问:“七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砚:“字面上的意思。”
赵满月重复他的话:“三哥还活着?”
赵砚轻嘘了声:“你心里知道就好,山水有相逢,总有一日,你能再见到他。”
赵满月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到更多。
赵砚挑眉:“怎么,你不信朕的话?朕现在是皇帝,从不戏言。”
赵满月连连摇头:“我信的,君无戏言,七哥从不会骗我。”
赵砚伸手去扶她:“既是信了,就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吃点东西,紫和宫的龟龟和鸟雀还等着你去喂呢。”
赵满月听他提到龟龟,情绪一下子就好转了,连忙朝外喊:“冬雪,冬雪,快来替本公主洗漱,我要用膳。”
冬雪听到声音跑了进来,看到赵满月好好的坐着,人也精神了不少,顿时喜极而泣:“公主,你终于想开了。”
不多时,听见声音的徐太嫔和几个伺候的宫人急匆匆进来了。全都围到了赵满月床前,赵砚退开,悄无声息的出了寝殿。
寝殿外,田翎讶异问:“陛下怎么劝好公主的?我和徐太嫔怎么说,她都没反应。”
赵砚屏退跟着的宫人,和她漫步往玉芙宫主殿去,语带笑意道:“自然是对症下药,我告诉她,三哥没死。”
“没死?”田翎讶异:“怎么会没死?”还这样毫不掩饰的告诉她。
赵砚耸肩:“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当上皇帝的?三哥,六哥和父皇三人设局引蛇出洞,顺带钓我这只泥鳅。”
田翎被他的比喻逗笑,继而又有些不自在道:“陛下和我说这么重要的秘密做什么?”天下人都知道摄政王已经死了。
赵砚:“我们快要成婚了,你问,我自然不会瞒着。”
田翎停下,抬眼瞧他,迟疑两息,终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为难,这婚约……”这婚约可以不
作数的。
她当初是万万没想到殿下会登基。
也知道一国之后的分量,不说太上皇,就当当朝中的那些官员就极难应付。
她不想殿下为难。
赵砚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头:“我方才已经问过父皇了,他不反对我们的婚事。但我还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留在宫里陪我?”他低垂下眉眼,语气有些落寞:“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毕竟这宫里枯燥无味,四四方方就这么大,还有很多规矩,肯定没有离山外的广阔天地有趣……”
他语气十足的可怜,似乎自己是被困在这皇宫的可怜人。
若是田翎不留下,他能无聊死。
田翎要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心里触动:殿下定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反过来征询她的意见,把主动权交到了她手里。
殿下实在太好,太好了……
她吸吸鼻子,声音一瞬间轻松不少:“我愿意的,只要和陛下待在一起就很有趣。”
赵砚轻笑了声,低垂的眉眼一下子化开,犹如春日桃花初绽,绚人心神。
他伸出修长皙白的手,朝她晃了晃:“那么,朕的皇后,今后请多指教。”
田翎看得脸红心跳,她伸手,坚定的握住了那双手。
翌日,册封皇后的圣旨就下了。
赵砚亲笔书写的诏书也张贴到了玉京各个宫门口,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玉京内外就传遍了。
文武百官听到各家的小厮来报,才惊觉几日不朝,陛下就给他们搞了个大的。
连日子都选好了。
立后可是大事,怎可都不同百官商议就擅自决定。
这田氏又是哪位?从哪冒出来的?
文武百官立刻让人去打听这田翎的来历,这一打听不得了。别说许尚书等人,就是林少卿、冯将军等人也不太理解。
一个乡野猎户之女,怎可为后?
还包着脑袋的许尚书当即就不干了,坐上马车就往乔侍郎府上赶。到了正厅,开门见山就问:“乔大人,陛下要娶一个猎户之女为后,这事你可知?”
乔侍郎点头:“知晓,丽太妃曾来信说过。”
许尚书恼怒:“如此荒唐的事,你如何不劝阻一二?”
“为何要劝阻?”乔侍郎心里门清,陛下若不娶田翎,这群世家必定争先恐后把自己女儿往宫里塞。
不管哪个大人的女儿或是孙女为后,对乔家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影响乔家外戚的地位。
选田翎挺好。
而且这姑娘和小七共患难过,那日宫变,又护他们夫妻周全。
几日相处下来,他们很满意。
许尚书见他这个态度,也不再多言,转而又去了冯将军和林少卿府上。
两人都装病,避而不见。
他们虽不理解陛下为何立一个乡野女子为后,但他们家又没有想进宫的女儿或是女眷,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许尚书把两人骂了一顿,很快就集结周伯侯、邢御史、李尚书府上等十几个官员赶往皇宫。
众人难得拧成一股绳,势要死谏新帝。
然而,禁卫军严守,宫门紧闭,他们压根进不去。
许尚书下车,高声大喊:“陛下若是不见,老臣就撞死在宫门口。”
他刚喊完,守在宫门口的白九就肃声道:“许尚书,陛下说,你想死谏也等到明日上金銮殿。不然他看不到,您就死了,多少有点可惜。”
许尚书被噎了一下,很想大骂昏君,终究是忍住了。
白九接着又朝其他官员道:“陛下交代,诸位大人若是不满,就先回家写好谏言。仔细要言之有物,然后呈到御前,明日早朝再上奏。今日还是休沐,不处理公务,诸位大人就先回去。”
众人惊愕:什么休沐不处理公务?
做皇帝还能这样?
不该是时刻惦记政事,随时处理突发情况?
新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众人也不走,就等在宫门口。然而,他们从天明等到日暮,也没人来瞧上一眼。
宫门口的侍卫该轮值的轮值,该下值的下值。
就当没他们这些人。
周伯侯和许尚书互看一眼,都在想要不要往宫门口撞上去。
但仔细一想,陛下当年在上书房说不上课就不上课的德行。就算他们撞死在门口,他也只会眼不见为净。
还是等到明日上朝再死谏更合适。
于是众人憋着一口气打道回府,埋头在书房奋笔疾书,连夜将折子呈到了御前。
次日一早,宫门打开,许尚书和周伯侯等人连早食都没用,就迫不及待赶往金銮殿。
乔尚书正要出门,就被突然出现在乔府的玄一拦了回去:“乔大人,陛下交代,让您今日告假在家。”
乔尚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冯将军和林少卿等人就没那么积极了,用过早上,一切打点好,才慢悠悠晃进宫。
等到了金銮殿前一看,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
几人迅速列队站好,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眼看着快到早朝时辰了,也没见御驾过来。
群臣正焦躁着,以为陛下要放他们鸽子,冯禄就过来了,朝众人道:“诸位大人莫急,陛下还在看昨夜的折子,稍后就来。陛下知诸位大人还未用早食,特意命御膳房准备了些,诸位大人请随杂家来。”
文武百官:不是,昨夜的折子不该昨夜就看完吗?
大清早的看什么折子?
周伯侯当即就问出了口:“陛下昨夜没处理政务?”
冯禄温声道:“周大人,昨日陛下还在休沐。”
周伯侯想起昨日在宫门口白九的传话,顿时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休沐就不能批折子了?
非要到今早来批!
陛下还是如儿时读书一般,一点苦都不想多吃。
他们虽急,但到底不好说什么,只得先随着冯禄过去偏殿。
偏殿的小几上摆满了各色早膳,冯禄乐呵呵道:“诸位大人先填饱肚子再说,待会在朝堂上才好畅所欲言。”
文武百官心道:以陛下的脾性,待会肯定有场硬战要打,确实该垫饱肚子再说。
待冯禄下去后,都开始默不作声的进食。
只是今日御膳房的早食齁咸,像是把整罐子盐都倒了下去,咸得人只想喝水。
半个时辰后,御驾终于姗姗来迟。
金銮殿大开,三声钟鼓响。
百官快步上朝,依次站好。
“百官跪!”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赵砚扫了一眼蓄势待发的群臣:很好,他外祖父没来。
今日得叫这些老家伙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第169章 百官终于反应过来:陛下控制了他们时间^^……
赵砚收回目光,淡声喊了一句:“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
小太监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落,许尚书握着笏板就上前一步,弯腰肃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立后乃是大事,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不可草率决定,臣恳请陛下收回立后诏书,重新选立贤后。”
他说完,周伯侯等人立刻出列附议。
冯将军、林少卿等人双手交叠,静静看着。
赵砚丝毫没有要翻脸的样子,端坐在龙椅上,不疾不徐问:“那以许尚书的意思,何为贤后?这贤后又该怎么选出来?”
许尚书:“贤者,德才兼备者也。陛下若是要选后,也该先昭告天下,广选秀女。秀女家世需得清白,至少得是七品以上官家女子,入宫接受教导后,再从中选取德行品性、容貌气度俱佳的册为皇后,才能服众!”
赵砚无语:“依许尚书所说,七品以下、非官家女子连参选资格都没有?家世清白的农家女子就不能出德行品性俱佳的女子?”
许尚书:“臣没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官家女子自小受诗书熏陶,礼仪教化,贤明的可能性更大。”不然自古如何有‘穷山恶水出刁民’一说。
赵砚挑眉:“朕记得许尚书的母亲也出身农户,在靖州一带也是人人称颂的女子,这又如何说?”
许尚书噎了一下,随即辩驳:“陛下,臣的母亲虽也是农户出身,但臣的外祖父也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陛下要立的那位,祖祖辈辈都是猎户,据说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管理好后宫?”
赵砚温声道:“出身猎户不是她能选,不识字也非她所愿,她聪慧勤奋。不到半年,从大字不识到已能熟读诗经,从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到现在样样都能上手,和教授先生谈论长短。请问诸位,你们所谓的世家女子,假以时日,就一定能比她强?她能上场杀敌,亦能助朕平叛,能体会百姓疾苦,更能解朕心忧,你们又是如何断定,她就一定不能成为贤后?”
说到后面,他声音一句比一句有力,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许尚书被怼得哑口无言,迟迟没说出一句话。
周伯侯生怕他妥协了,上前一步道:“陛下倾心于这女子,自然觉得她哪哪都好。假以时日那也是需要时间,皇后之位可不是她成长的基石。皇后人选,关乎江山社稷,后宫稳定,皇嗣繁荣,历朝历代都是在世家贵女中出,断不能是猎户之女!恳请陛下三思,切莫因一己之私,置祖宗礼法、后宫安稳于不顾!”
他说完,身后一群人也跟着附和。
赵砚揉揉手腕:很好,这群老家伙,和他们好好说理说不通,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他微笑,龇出八颗白牙:“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周伯侯咬
牙:“那微臣和许大人只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以祈求陛下回心转意!”
立在百官之中一直没动的林少卿欲言又止,很想开口劝劝赵砚,立后的事可先缓一缓。
陛下才登基,若第一日上朝就落了个逼得朝臣撞柱的恶名,只怕将来史书上难看,也容易落个残暴昏庸的名声。
哪想高坐上的陛下只是轻笑了声:“既如此,朕就成全你们。周伯侯,许尚书,龙柱就在你们眼前,你们商量一下,谁先撞?亦或是一起撞?让朕看看你们劝诫的决心,心许朕真能改变主意!”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陛下会说出这样的话。
随即目光又落到许尚书和周伯侯身上,周伯侯畏缩了一秒,许尚书就不是个怂的,顶着还包扎着的脑袋,高喊一声:“陛下固守己见,那臣就以死力鉴!”说着就朝金銮殿前的龙柱上冲了过去。
众人惊呼,伸手就要去拉。
赵砚大喝一声:“谁都不许动!”
众人堪堪住了手。
砰咚!
许尚书结结实实撞在了龙柱之上,本就受伤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当然,他不是真想死。
毕竟,家中还有老小,还有可以参选的秀女。
他只是想吓吓陛下,让陛下服软,知道他们反对立后的决心。
他选的角度刚刚好,撞上去的力道也刚刚好,人不至于归西昏迷看上去又很惨!
鲜血洒了满地,沾染了官袍。
许尚书砰咚倒地,正想陛下会如何惊慌,下一秒,他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向龙柱。
砰咚!
血流如注,他再再次倒地。
人还没反应过来,眨眼之间他又又又百米冲刺撞向了龙柱。
许尚书人都撞懵了,瞳孔惊恐睁大:怎么又又来了?
明明先前时间重复倒退的毛病已经好了,他在家门口摔倒后就没在经历那诡异的事情。关键时刻,怎么又这样!
而且回溯的时间也太他娘的坑爹了,早不回溯,晚不回溯,就正好卡在他撞柱加速的时候,他想停都停不了。
关键他发现,每次时间是回溯了,伤害却是叠加的。脑袋一次比一次疼,都感觉要裂开,撞成稀巴烂的西瓜了。
砰咚!
许尚书思考之际,人又又又又装撞柱子上了。
躺在血泊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脑浆都在晃动。
人还没缓过来,时间又倒退,他又惯性朝着龙柱撞了上去。
满朝文武只听得咚咚咚……连续十几的撞击声,然后是一次比一次血腥的场面。
他们从震惊到惊恐,心口跟着咚咚声砰砰的跳,最后都闭眼不敢看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这哪里是死谏,简直就是死无全尸的节奏!
这脑瓜子再撞下去只怕得分崩离析,脑浆崩裂!
话说,这时间怎么好端端又回溯了?
砰咚!
众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许尚书就脚底一滑,直接仰倒,避开了面前的龙柱。
赵砚轻哼一声:朕当是个铁脑壳,多撞几次也知道怕了。知道避开,这是妥协了?
罢了,先让他缓缓,看他还敢头铁。
下一秒,时间又多往后倒退了十几息。
赵砚再次问:“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朕这是在给你们机会,当珍惜。
周伯侯还没从刚刚许尚书英勇撞柱的惨烈中回神,战战兢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那微臣和许大人只能跪死在金銮殿之上,以祈求陛下回心转意!”
头疼欲裂,还没缓过来的许尚书:暂时先别带老夫,老夫缓缓!
林少卿和冯将军等人发出轻微的嗤笑声:周伯侯还真是个软骨头,见风使舵当真快!
跪应该也跪不死吧?
周伯侯听见笑声,往身后看了一眼。
林少卿等人仰头,只当没没瞧见。
周伯侯暗自咬牙,又往自己一派的官员看去。
那些官员终于回神,赶紧跟着跪下:“陛下若不改变注意,臣等就陪周伯侯跪死在金銮殿之上!”
他们跪的小心翼翼,只是跪着,就算时间回溯,也没什么吧?
跪一次没什么,但如果接连跪上百次呢?
试想一下,金銮殿全是冰冷坚硬的金砖。砰咚一下跪下去,下去,去去去……
上百次后,膝盖骨也别想要了。
这次赵砚也没做绝,只是把时间回档到周伯侯往他们一党看过来时。
跪不跪,虽他们的便。
跪到三十次就有人腿脚哆嗦,开始打退堂鼓,任由周伯侯怎么看,都挺直着身板不跪了。
随着回档的次数增多,跪下的人越来越少,随后之剩下周伯侯一人跪在原地了。
赵砚瞧着他,轻笑了声道:“周伯侯,看来只是你的一腔孤勇。你看,整个朝堂上只有你一人跪着呢,你还要坚持吗?”
周伯侯看向许尚书,许尚书捂着脑袋头疼。
周伯侯往身后看,身后的那些人皆垂首低头,静默不语。
这一直回溯,他们跪了也白跪啊!
在没搞明白这回溯规律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话说,好像从陛下登基后,他们每天的时间就会莫名其妙来回来回……
回溯这事,有没有可能和陛下有关?
文武百官在心里思索,时不时就偷瞄赵砚两眼。在赵砚看过来时,又瞬速低下头。
赵砚只作不知,他原本也没想瞒着这些人。
他把目光定在周伯侯身上,等着他回答。
周伯侯:我都已经跪下了,总不能现在就起来,显得多没骨气似的。
“陛下不改主意,臣坚决不起!”
赵砚继续笑:“好好好!”朕要看看你的膝盖是不是比许尚书的头还硬。
他连道了三声好后,时间又卡在周伯侯下跪的点循环反复了。
周伯侯骨头比许尚书就软得多,堪堪跪到第五次就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他一认怂,时间终于又回到赵砚问话的时刻:“倘若朕偏要立阿翎为后呢?周伯侯当如何?”
再次听到这句话,文武百官都毛骨悚然:怎么时间又卡得这样刚刚好?这回溯的点完完全全就是对陛下有利的。
难道多年前祈雨后的流言是真:陛下真有神明护佑?
因为他们反对陛下的决定,所以神明降下惩罚?
此刻,不用交流,所有人眼神都明白,他们都经历了同样的噩梦。
那陛下有没有可能知道他们经历的噩梦?
登基结束后的宴饮上看着又不像,这会儿似乎又能利用时间回溯拿捏他们。
文武百官心思活络,一时半会却也没把赵砚和掌握他们时间的‘神明’联系在一起。
被盯着的周伯侯后背冒汗,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眼神瞟向许尚书,许尚书也同样神色凝重。
赵砚再次发问:“朕问你们话,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你们要如何?”
良久都没人回话。
赵砚肃声道:“你们不答,就是没意见了,那就散朝吧!”
“陛下!”许尚书到底忍不住了,勉强稳住疼痛的脑瓜子,声音沉痛道:“臣等不答,非是没意见,而是陛下不想听到臣等回答。既如此,臣等只能沉默以对,站到陛下愿意听臣的意见为止!”
赵砚有些好笑:这意思是不撞柱也不下跪,打算站着和他耗?
一退再退,嘴还是硬!
看来要来一次狠的!
“这样啊!”赵砚看了一圈:“你们所有人都准备和许尚书一样,一站到底?”
冯将军连忙道:“陛下,微臣没这个意思,陛下圣旨既已下,臣自当遵从。”他在南阳叛乱一役就听说过田翎的名字,觉得这姑娘不错。
对于立后,自然也没太大的反应。
他一表态,林少卿紧跟着表态:“臣也没这个意思……”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官员表态。
但都是少数。
毕竟,立后了,他们的女儿、妹妹、家中女眷就不能为后。
此事关乎利益,没有想让步。
赵砚点头:“来人啊,给冯将军和林少卿几人看座!”
立刻有小太监搬了几把椅子到金銮殿的两侧,冯将军和林少卿总共五人坐了过去。
许尚书和周伯侯对着几人怒目而视,几人只当没看到。
剩下大臣就直挺挺站着,和赵砚僵持上了。
金銮殿内落针可闻,赵砚就坐在龙座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们,不紧不慢转动手腕上的菩提珠。
这珠子还是田翎特意雕来送给他的,每颗珠子上都刻了静心咒。
和这帮朝臣对峙确实需要耐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刻漏的指针一点点移动。
众人从腰膝酸软到下浑身难受,只感觉不久前吃的早食、喝的茶水都一阵阵往下三路涌。
起初还是能忍忍,随着时间的越久,膀胱越撑得慌,有种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感觉。
众人抬头看着龙座上好整以暇的陛下,经不住暗骂了两句:怪不得陛下让他们去用早食,早食又做得齁咸,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还当陛下是个老实墩厚的,可比太康陛下和太上皇鸡贼!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用得出来。
下三滥的招数虽不入流,但好用啊。
龙座上的赵砚换了一个姿势:看你们能憋到几时?
时间继续往前,挺直腰板的百官背脊渐渐佝偻了下去。很快眉头就开始打结,继而夹紧双腿,脸上肌肉抽搐。
忍住!忍住!
万不能殿前失仪!
然而,他们越是给自己打气,膀胱里的液体就越是不争气的往下淌……
邢御史第一个沉不住了,高声道:“陛下,微臣赞同您的一切决定,微臣能散朝了吗?”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尿到裤子上了。
赵砚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邢御史夹着腿,几乎是用跑的,一路跑出金銮殿。
只是他左腿才脉出去,下一秒,人又回到了金銮殿之上。而且是回到许尚书最开始说要一站到底的时候。
邢御史欲哭无
泪,只能继续忍。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尿意直往下窜,膀胱要爆炸的感觉又来了,这次比上次来得还快。
邢御史刚想开口,就有两个官员一起开口讨饶了。
赵砚依旧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
然而,这次依旧是那样,他们一只脚才迈出去金銮殿,人又回到了许尚书挺直背脊的那一刻。
每次有官员讨饶,迈出去,时间就会回溯。
一遍两遍三遍……五遍……
每次他们都得重头再重新经历一遍膀胱要爆炸的生理上的折磨。
十遍之后,所有人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下三路,精神开始恍惚。
这对他们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只要金銮殿上还有最后一个人没屈服,他们永远也别想迈出这里一步。
憋也得憋死在这!
十五遍后,众人开始劝场中唯一还是硬骨头的许尚书,连周伯侯都倒戈了,苦口婆心的劝道:“许尚书,算了,就随陛下去吧。待那女子闯了祸,时日久了,陛下会知道我等的用心良苦……”
许尚书额头青筋砰砰砰的跳,血气上涌,突然就爆发了。气愤大喊:“陛下,你用此等下作手段逼迫臣等,就不怕天下人嗤笑?老夫就算御前失仪,也不会屈服!”
就差没指着赵砚鼻子大骂昏君了。
赵砚挑眉:“是吗?许尚书有骨气,那就再撞撞脑袋,清醒一些吧!”
他话落,时间飞速倒退。
金銮殿上的椅子被撤了去,林少卿和冯将军等人重新站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下一秒,文武百官就瞧见许尚书一声大吼,扭曲着脸,冲着金銮殿最前面的龙柱撞了过去!
砰咚!
一声巨响过后,许尚书终于晕了过去。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反应过来:尼玛,陛下哪里是有天神护佑,陛下分明就是操控他们时间的那个‘天神’本尊!
众人简直想摔笏板:这还反对个什么劲啊!
他们只要不屈服,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170章 众臣哭到了太上皇面前太上皇:听听你……
这就晕了?
赵砚啧啧两声,继续回档。
原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许尚书又好端端站到了百官之前,他后背冒汗,浑身颤抖,伸手摸摸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脑袋,严重怀疑自己脑袋已经不在了。
很好,脑袋还在,也没有流血不止。
但怎么就这么疼呢?
这是回到最初还没撞柱的时候?伤口没有,心里创伤还在!
许尚书真是怕了,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
赵砚瞧着他,再次开口问:“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呢,许尚书可还有意见?”
这问题犹如死亡回旋,许尚书私心里是不想服软的,但一直撞柱又实在挺不住。
为了不损气节,要不干脆装晕?
他一把老骨头晃了晃,就要朝身后倒去。刚往身后倾斜十五度,人又回正了。
赵砚锲而不舍的追问:“若朕执意要立阿翎为后呢,许尚书可还有意见?”
许尚书:淦,还有完没完了!
今日他不回答,晕都不让他晕了。
眼看着许尚书胸口起伏,快气死了。站在百官身后的许丛溪连忙上前几步,弯腰朝赵砚请罪:“陛下,祖父伤了脑袋,先前不太清醒说了胡话。此刻已然明白陛下立后的决心,断没有再阻拦的道理,请陛下明鉴!”
他祖父实在顽固,明知陛下有这等神通,还固执个什么劲!
他若是不来打圆场,祖父非死在金銮殿上。
赵砚还是顾忌许丛溪的面子,温声道:“既如此,许尚书归队吧。”
许丛溪扶着许尚书,手上微微用力,强行将他拉到了百官的队伍里。
许尚书依旧梗子脖子,直挺挺站着。
金銮殿上寂静无声,赵砚扫了一圈后右接着问:“对于立后,百官可还有意见?”
百官连连摇头,弯腰出声:“臣等没意见!”
这哪里还敢有意见啊!
要是再有意见,只怕下一刻他们又得不停的下跪下跪再下跪,或是憋尿憋的膀胱爆裂。
陛下这能力太逆天了。
怪不得先前宸妃和嘉义太子的事都是他捅出
来的,明明兵法不怎么行,南阳叛乱偏偏能出师大捷,一举将南阳王的人头拿下。此次温太妃和温国公叛乱,那种凶险的情况下还能逆风翻盘。
什么先知,什么有神明护佑。
光能左右时间这点就战无不胜了!
百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震撼,得回去缓缓。
赵砚露出一个胜利的笑:“既都无意见,那便散朝吧,往后立后一事不许再提。”说着就起身走了。
他一走,百官也垂头丧气往殿外走。
外头日光惶惶,逼得人不敢直视。百官只觉得头顶乌云密布,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
他们憋屈至极,从前就是太上皇在位时,也从未这样憋屈。
陛下有这等能耐,以后他们还谏什么言,不是任由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长此以往,万一陛下昏庸成性怎么办?
这怎么行。
百官虽嘴上屈服,心中到底不甘。
他们还有太上皇,他们说不动陛下,太上皇还是能治住陛下的。
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太上皇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许尚书和周伯侯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颐和宫的方向走,他们身后的官员立刻也跟上。
许丛溪急了,快走几步问:“祖父,您这又是要折腾什么?”
许尚书横他一眼,怒道:“老夫做事自有章程,不用你哆嗦,你自行回去便是!”
许丛溪到底是小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好和他呛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走远。
许尚书和周伯侯一行人先去解决了个人问题,然后又浩浩荡荡到了颐和宫外求见。
禁卫军进去禀报后,冯禄亲自出来将众人引了进去。边走边道:“太上皇正在后花园遛鸟呢,诸位大人待会过去轻一些,莫要吓着太上皇的鸟儿了。”
遛,遛鸟?
众人瞬间又下腹一紧,一股尿意就往下涌。
等穿过回廊,经过月拱门,老远就瞧见天佑帝坐在一株绿茸茸的松树下逗鸟。
只是那鸟居然是一只乌鸦,嘎嘎叫得别提多糟心。
但天佑帝却怡然自得。
园中微风习习,他身侧茶水点心齐全,端得舒心自在。
众人走到近前,正待屈膝行礼,周伯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咚咚以头呛地,沉痛呼道:“太上皇,您一定得规劝规劝陛下啊!”
他一番操作,吓得笼中鸟不断扑腾。
冯禄拧眉:这周伯侯,都说了别惊扰到太上皇的鸟!包着脑袋的许尚书都还没哭呢,他倒是先哭上了。
他正要上前提醒,天佑帝挥了挥手,冯禄连忙又退到了一边。
其他大臣紧跟着跪下。
天佑帝把鸟笼往桌上一搁,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问:“小七怎么了?劳得你们成群过来?”他就知道今日早朝不会太平,方才又回溯了那么多次。
看来这群瘪犊子在小七那里吃了大亏,迫于无奈,居然哭到他这里来了。
说实话,被百官折腾了大半辈子的天佑帝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有的只是吃瓜逗乐的心。
他此刻,乐于听他们哭上一哭。
周伯侯立刻抬头,控诉道:“太上皇,陛下一意孤行,执意要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一声不吭就下了旨,实在有违祖制!”
天佑帝挑眉:“什么祖制?大楚开国不过三代,朕可不记得有不立猎户之女为后的祖制。还是说,你们遵的是大聿朝的祖制?”
“这……”周伯侯连连摆手:“臣等断没有遵旧朝祖制的意思,但就算西途王族也没有娶平民之女的道理。更何况此女不通文墨,不知宫规,常年混迹山野!”
天佑帝蹙眉:“那确实有些不像话,但朕已经退位颐养天年,不适合在插手朝廷政务。你们若是不满,尽管在早朝上说出来便是,哭到朕这算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个,周伯侯老泪纵横:“臣等今日早朝就已经上奏过,陛下丝毫听不进去,还不断戏弄臣等。”说着他指着许尚书的额头给天佑帝看:“太上皇您瞧瞧,您瞧瞧许尚书这脑袋,就是被陛下戏弄至伤,陛下他太过分了……”
许尚书也满脸悲愤:“太上皇,老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他尾音拖得老长,哭声悲戚至极。
天佑帝瞧着他渗血的额头,故作不知问:“许卿这额头不是休沐期间摔的,怎么就关小七的事了?他又是如何戏弄于你们?”快点说出来,让朕高兴高兴。
然后许尚书、周伯侯就争先恐后把登基宴饮,休沐那几日,以及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说得声泪俱下,悲惨至极。
天佑帝乐不可支,边听还有闲心去逗笼中鸟。
笼中的乌鸦被逗得烦了,边跳脚边学这帮大臣哭:“呜呜呜嘎嘎,呜呜嘎嘎……”声音粗粝,难听至极,像哭又是像是在嘲讽。
弄得众人都有些哭不下去了。
天佑帝骂了声闭嘴,那鸟没闭嘴,诸位大人集体闭了嘴。
天佑帝这才朝他们笑笑:“朕不是说你们,是说这畜生!”
许尚书、周伯侯等人:“……”怎么听着更像是在骂他们了。
天佑帝抬抬下巴,冯禄立刻过来,把鸟笼提走了。
许尚书这才继续哭道:“太上皇,陛下能力通天,臣等就算死谏都做不到啊!”
天佑帝表情从认真到不可置信,然后提高嗓音斥问:“听听你们说的什么鬼话?你们莫不是来寻朕开心的?朕虽信奉国师,相信天神,但一个人如何能裹挟时间?你们当朕病糊涂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亦或是许尚书你脑袋撞出毛病了?”
冯禄和一旁伺候的宫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诸位大人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许尚书冤枉至极,沉痛道:“老臣决计没有消遣太上皇的意思,也知陛下能回溯时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但不是微臣一个人感觉到了,周伯侯和在坐的大人都可以作证!”
周伯侯立刻点头:“太上皇,臣等决计不敢在您面前说谎。那日登基后的宫宴,臣等集体吐了,就是因为陛下能回溯时间,来回吃了十几次御膳才吐的。这次早朝,陛下故意让臣等吃了齁咸的早食,喝了满肚子的水。臣等不屈服,他就不断回溯时间,不让臣等下朝,臣等差点憋死在金銮殿之上!微臣可用周老太君的在天之灵发誓,臣绝无半句谎话,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指天发誓,激动得满脸通红,面皮都跟着颤抖。
他身后跪着的官员也皆指天发誓,坚称决计没有说谎。
天佑帝心里快笑出内伤了,面上还要一派严肃训斥:“你说说你们,都是朝中重臣,怎可怪力乱神?你们这样,叫天下百姓怎么办?你们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哈哈哈哈哈,叫你们从前在金銮殿上天天吵,日日吵。烦他的时候不知深浅,现在尝到欲哭无泪、百口莫辩的滋味了吧!
简直大快人心。
小七真是他的好大儿!
“太上皇要如何才行信?”许尚书满脸憋屈,很想说您再不信,微臣要以死证明了。
但一想到金銮殿上反复撞柱的痛,又生生忍住没开口。
天佑帝沉肃道:“不是如何朕才能信,是你们要如何证明时间有回溯?如何让朕信?朕焉知你们不是为了让朕管束小七,胡诌的理由?”
如何证明?
这事怎么证明?
众人都一脸懵逼:貌似只有他们上朝的官员才能感觉到时间回溯。
宫里的宫人不能,太上皇不能,他们家眷也不能……
这种事非感同身受不能证明啊!
就算此刻把陛下拉过来回溯,也不能证明吧?
许尚书、周伯侯等人告状告了个寂寞,反而憋闷得快要抑郁!
苍天啊,快来收了陛下这神通吧!
不是,他们今日来的重点是不是偏了?主要不是来说立后的事吗?
许尚书反应过来,立刻又想把话题拉回去:“太上皇,陛下这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立一个猎户之女为后啊!”
天佑帝打断他的话:“你等等,什么不重要?小七的问题怎么就不重要了?朕可不管什么猎户之女,什么立后,现在就好好说说小七这回溯时间的问题!”
众人:这是没完了。
他们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正在为难之际,门口就传来小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众人顿时更抖如筛糠,跪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方钻下去。
天哪,陛下怎会这个时候来,不会是知道他们来找太上皇告状,来找他们麻烦的吧?
完了完了,方才散朝就不该过来。
话说,陛下这神通到底能回溯多长时间。
不会还能回到方才的朝堂上,反复折磨他们吧?
众人心忧之际,赵砚已经到了近前,瞧他们规规矩矩退到一边,又规规矩矩的行礼。
意味深长问了一句:“许尚书、周伯侯,还有你们一干人等,散朝了不出宫,跑到这里扰太上皇清静做什么?该不会再说朕坏话吧?”
他语调拖长,明明是软软的腔调,众臣却莫名其妙听出了一股杀意。
顿时后背冒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连声道:“臣等怎么可能会说陛下坏话!”
一旁的天佑帝:“说了,他们说你枉顾祖宗礼法固执己见,还说你利用神通戏弄他们!”
众臣都快哭了:太上皇啊,没想到你是这样背后捅刀的太上皇!
退位养老都不能叫您能修心养性吗?他们说了那么多,怎么能尽挑不好的字眼说呢!
咱们多年的君臣情谊呢?
然后天佑帝又插了一刀:“他们让朕骂骂你,让你清醒清醒!”
许尚书眉头都要打结了:他们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太上皇您是会总结的!
他们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太上皇能站在他们一处。
“哦。”赵砚挑眉,声音转了两个弯:“这样啊,父皇觉得儿臣不清醒吗?”
天佑帝神色凝重摇头:“朕倒是觉得不清醒的是他们,非说你能回溯时间,还说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你回溯造成的。今日早朝,他们不屈服,时间就卡在一个点不动了!你说说,这是清醒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每说一句,众人心中气闷就憋屈一分,恨不能扒着天佑帝的肩使劲摇晃,怒吼:我们清醒得很!
赵砚认真点评:“确实不是清醒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朕瞧着许尚书脑袋是磕坏了,待会去找太医瞧瞧吧,怪可怜的!”
父子两个一搭一唱,许尚书胸口起伏,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哐当一声直挺挺往下倒了。
这次是真气晕过去了。
众臣连忙伸手去扶许尚书,然后下一秒,许尚书又站直了。
连晕倒都做不到,许尚书简直心梗。
偏生赵砚一副贤明君子的模样劝他:“许尚书,心胸宽广一些,毕竟今后朕还要多仰仗你们呢。”
这意思是,今后还要一起共事多年。
苍天啊,许尚书捶胸顿足,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么多皇子,太上皇怎么就把皇位传给当今陛下这个无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