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温国公没脸提交锋2
赵砚不和他啰嗦,伸手就朝他抓去。
温国公毫不避讳的与他对了一掌,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即便已经年迈,内力依旧浑厚。
赵砚被震得手臂发麻,倒飞了出。田翎手腕反转,手上的细丝飞了出去,拉着他脚腕,又把人拉了回来。
赵砚原地转了两圈,稳稳的站定。抬手又朝小轿的门帘袭去,掌风到处,门帘飞起。
温国公极速后退,小轿轰隆一声,四散炸开。
木块四溅,没了轿子的遮挡,温国公瞬间暴露在夜色里。
一根极细的丝线如灵蛇缠住他脚腕,丝线收紧,用力往后一扯。温国公落地的瞬间,被扯的直接劈叉,拖行了数米。
他冷脸看向丝线的另一端,居然是个眉眼精致,容貌俏丽的姑娘。
他捡起地上锋利的木屑,朝着那姑娘飞射过去。
啪嗒。
木屑在半空就被踢了回来。
温国公翻身躲避,脚上的细丝再次收紧,他行动受限,伸手就去拉那细丝。
田翎被拉得踉跄两步,小脸都憋红了:这老头力气还真大,不愧是昔年大楚第一猛将。
她手腕一松,细丝就到了赵砚手里,赵砚拉着细丝围着温国公快速绕了一个圈,将他整个人缠住。田翎趁他不备,一脚踢在了他肚皮之上。
温国公吃痛,连连后退几步,等再站稳,那细丝已经缠在了他脖子上。田翎和赵砚一左一右勒住细丝的一端,只要稍稍用力,他的脖子就能和脑袋分家——身首异处。
“住手!”赵砚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朝他看来,然后同时看到了绞在温国公脖子上寒光闪闪的细丝。
温国公的人齐齐大骇,停手上前两步大喝:“快放了国公爷!”
细丝勒紧,嵌进皮肉,温国公脖颈渗出血珠。
那些护卫吓得赶紧停步:“别动,有话好说。”
赵砚冷笑:“快把乔侍郎和乔夫人交出来,不然就替你们大人收尸!”
被勒住脖子的温国公呵呵笑了起来:“灵泉郡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蒙脸示人吗?”
赵砚也不再伪装,另一只手直接拉下了面罩,看向温国公:“也好,温国公到了地府应该能做个明白鬼。”反正待会儿他要回档,这样正好说话。
面罩摘下的一瞬间,温氏一党的护卫和刑部大牢的狱卒骚动起来:“真的是灵泉郡王!”
“是灵泉郡王!”
躲在高处偷看的许尚书暗自咬牙:哎呀呀,这郡王疯了吧,这个时候摘什么面具?
这不是主动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吗?
果然,下一秒,温国公就冷笑质问:“你进京后密而不宣,反而跑到刑部大张旗鼓的营救死囚,是得了乔侍郎贪没的银子,心虚吗?你这行为等同造反,就不怕被降罪?”
“谁降罪?”赵砚轻嗤一声:“是温太妃还是摄政王亦或是你温国公?贼喊捉贼,你温家想造反,反倒诬赖我这个正经的皇子!简直可笑!”
他手又勒紧了几分,扫向众人:“再废话,就休怪本王无情!”
温国公吃痛,脖颈上血珠成串落下。
护卫统领不敢耽搁,立刻吩咐道:“把乔侍郎夫妻带过来!”
刑部大牢左斜对面街角的一处屋子门吱呀一声开了,刑部尚书先出来,他身后的侍卫押着乔侍郎夫妇走了过来,大声道:“郡王殿下,您还不快把温国公放了!”
乔侍郎看向赵砚,不发一言。乔夫人急了,大喊道:“你快走,别
管我们!”
侍卫手上的刀收紧,乔夫人不敢再言了。
赵砚暗自抚掌赞叹:居然把人藏到民宅里去了,还真是妙。
他们应该早猜到宣判死刑后,他就随时可能来劫囚,早就做好瓮中捉鳖的打算了吧。
温国公见他迟迟没动,冷声问:“灵泉郡王,你还在等什么?不想要乔大人和乔夫人的命了吗?”
只要赵砚答应交换,带走乔氏夫妇,那就坐实了劫囚,他就能下令通缉他。
赵砚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轻嗤一声,手上突然发力,细丝快如利刃,直接割喉。
血喷勃而出,温国公双眼圆睁,瞬间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吓住了,就连田翎和白九也不知怎么回事。刑部尚书惊愕,颤着声大声喝问:“灵泉郡王,你疯了,你不救乔氏夫妇了?”
赵砚轻笑:“自然是要救!”不过不是这样被迫交换人质。
回档前,他得杀这老匹夫一次才解恨。
时间再次回档,许尚书再再再再次临窗远望,劝阻道:“殿下,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您还是不要去了,等微臣明日早朝带人禀告过陛下后再做打算。陛下必定是站在您这边的,说不定能解乔大人之危。”
赵砚掏掏快听起茧子的耳朵,走到他身边,往外看,点头:“你说的对,刑部大牢内守卫森严。所以我们不去刑部大牢了,去刑部大牢对面的民房。”他伸手指了一下黑夜里静静矗立的矮屋。
田翎、白九几个也跟着走到了窗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民房低矮,门口挂着两个熄灭的红灯笼,中间有个招牌,隔得有些距离,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许尚书诧异问:“去那民房做什么?”
赵砚:“他们把本王的外祖父、外祖母藏在了那处。”
“不可能!”许尚书下意识就反驳:“下官的人这几日都盯着刑部大牢的,今早去送饭还瞧见了乔侍郎和乔夫人!”说完,他又看向白九:“白统领,你的人也在,这几日刑部大牢都没有转移人的迹象吧?”
白九肃声道:“没有迹象不代表没有转移,殿下说在民房内,那就必定在,许尚书在这等着便是了。”
许尚书被怼得无语:这人还真是盲目的信灵泉郡王啊!
毫无依据的话都相信。
但太上皇和陛下都交代了,凡事以郡王为准。
他不好再吱声,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赵砚吩咐。
三更铜锣再次敲响,更夫拖着步子经过刑部大牢门口,晃悠悠往民房靠近。
一阵风吹过,夜雾弥散。
四十几个人影从不同的方位悄无声息靠近民房,民房内漆黑一片,刑部尚书带着二十几人屏息等待,间或只能听见挣扎呜咽的声音。
刑部尚书压低声音警告:“乔大人,乔夫人,安静一些!”
撕拉。
一阵风刮过,血腥味在屋子里蔓延,血腥味里伴随着细微的香气。
噗通,有人倒地。
刑部尚书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大喝道:“有迷烟,快堵上口鼻,出去!”
几乎是他出声的一刹那,民房的大门就砰咚一声被踢开了。有火光映了进来,目之所及,一大群黑衣人随之而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拔刀,对方刀光已至。两个人影犹如鬼魅,眨眼便到了刑部尚书身前,极细的丝线划过,他双目圆睁,头颅就没了。
身后押着乔氏夫妇的侍卫惊愕,然后就被人一脚给踹飞。黑衣人扛起被捆了手脚,堵住嘴巴的乔氏夫妇就跑。
打更的更夫被这阵仗吓得够呛,丢了铜锣和棒子也跟着跑。
温国公带着护卫和大批的狱卒追了出来,追到屋子近前,只看到四散奔逃的黑衣人。
领头的护卫惊慌问:“国公,追哪边?”各个方位都是黑衣人,每个方位的黑衣人好像都有扛人。
他们完全分不清乔氏夫妇被哪边的人救走了。
温国公沉脸:“分头追!”
护卫立刻挥手,所有护卫和狱卒分散开,朝各个方向追去。
温国公拧眉环顾四周,才带着人往民房内走。入目便是被猝不及防干到一大片的刑部侍卫以及已经死透的刑部尚书。
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侍卫喝问:“怎么回事?”
侍卫茫然摇头:“不知道!一群黑衣人突然就冲了进来!”好像知道他们躲在里面似的。
侍卫惊惶失措大喊:“国公爷,有奸细,我们中绝对有奸细把计划透露了出去!”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为何那些黑衣人为何能如此精准知道他们躲在这守株待兔。
温国公松开那侍卫,拧眉沉思:这处民房在一堆民房内毫不起眼。他们又是通过密道将人转移的,白日又特意让许尚书的人看到乔氏夫妇就在天牢内……
莫非他们中间真的有奸细?
……
温国公带着护卫和刑部的人全城搜捕,整整两个时辰,连黑衣人的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温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天色渐渐转亮,眼看着要到早朝时间。他匆忙回府,换了衣裳往宫内赶。
赶到东辰宫门口时,许尚书带着大批的官员已经站在那了。瞧见他来,上下打量他两眼,嘲讽道:“听闻温国公风风火火在玉京城内逛了一整夜?温国公真是老当益壮,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到处吓唬人,止小儿夜啼?”
许尚书此刻都有些佩服赵砚的神机妙算了。
乔侍郎夫妇还真被藏在了那处民房内,灵泉郡王反应也快,抢了人就跑,愣是没让这老匹夫摸到一根毛。
温国公眯眼瞧他:“许尚书不是病了许久,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上朝了?莫不是想来探听什么口风?”
许尚书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想问问温国公如何设了重重埋伏,还让贼人轻而易举把死囚劫走了?”
他身后的官员跟着哄笑。
温国公脸黑:昨夜一役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纵横杀场多年,从来没有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输得彻底的经历。
他冷哼一声,带着人率先进了宫。
九重宫门次第打开,文武百官一路到了金銮殿内,摄政王早已等候在那。
温国公朝着摄政王点了一下头,许尚书心情甚好的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摄政王奇怪的看了许尚书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的等待新帝到来。
太监唱和声起,新帝姗姗来迟,坐到龙椅上就开始打哈欠。
不怪他困,每次他才睡着没多久,时间又被回溯,他又要重新睡。
关键他还是个八卦的性子,回溯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想知道小七那发生了什么。想着想着就有些失眠,眼睛还没合上,又被迫醒来重新睡。
如此循环四次后,时间终于没再继续来来回回。他终于睡着没多久,又被喊起来上早朝。
现在眼睛还能睁开,都谢天谢地了。
他屁股才挨着龙座,温国公就上前一步,肃声道:“陛下,昨夜刑部大牢被人劫了!乔侍郎夫妇被人劫走,刑部尚书被贼人杀害!”
新帝半闭着的眼一下子睁开了,八卦问:“多少贼人?如何劫走的?可有找到他们踪迹?”他昨夜抓心挠肝想了一晚上,今日终于有讲解人员了。
温国公拧眉:“陛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乔侍郎夫妇被劫走了,刑部尚书也被杀!”
新帝:过程怎么就不重要了?
结果才不重要好吧,昨夜没继续回溯,人肯定是救走了的。
他轻咳两声:“温国公此言差矣,过程中才有细节,你不说清楚,如何能找到贼人?”快说,快说,他都好奇死了。
温国公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刑部右侍郎上前一步,回禀道:“昨夜国公和李尚书在刑部大牢内设伏,想抓住前来营救乔侍郎夫妇的贼人。没想到那贼人没去刑部大牢,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对面安置乔侍郎夫妇的民房,先用迷雾把人迷晕,然后集体围攻,杀了李尚书一个措手不及,把
人救走了。”
“国公爷赶到时,只看到黑衣人四散逃跑。他们跑得太快,又是夜里,国公搜遍了大半个玉京也没搜到人。”
许尚书及其身后的官员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国公对着他们怒目而视,抬头看向龙座上的新帝。没想到新帝也在憋笑,他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贼人!这人能如此顺利的把人救走,玉京中必定有内应,说不定就躲在朝中哪位大人家中。微臣请旨,挨家挨户的搜查,官员家中也不可放过!”
许尚书立刻上前反对:“陛下!朝中官员代表着皇室脸面,如何能让人随意搜查,此法不妥!”
温国公冷哼:“许尚书这么着急跳出来反对,莫不是私藏了贼人!”
许尚书横眉冷对:“温国公,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府上若是没有,你跪下道歉吗?”他敢肯定,他府上没人。
灵泉王殿下这会儿应该藏在燕记或是摄政王的荒宅呢。
温国公肃声道:“配合抓剿贼人,身为朝廷官员都有责任,许尚书别太过分!”
两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吵了起来。
新帝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就在他快睡着时,摄政王的声音轻轻浅浅入一道细风插了进来:“劫走死囚,又诛杀朝廷正二品大员,若不捉拿到贼人才有损大楚以及皇室颜面。温国公提议挨家挨户搜查,一来可以自证清白,二来也可保无辜之人安全,有何不可?”
“陛下,您以为如何?”
新帝一下子惊醒,轻咳两声后道:“全城搜捕,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弄得人心惶惶……”他说到一半,就瞥见龙座的左边隐蔽处,被刀架住脖子的许太后。
新帝无语:又来这招。
这招虽无耻,但对他百试百灵。
他话语一转,继续道:“但贼人胆大包天,如果不除,实在影响皇室威严和官府威信。温国公,你即刻带人挨家挨户搜寻贼人的下落!”
小七能回溯,就算当面逮住,他也能跑掉吧。
温国公满意了,不屑的看向许尚书。
许尚书拧眉:若真挨家挨户搜,还真有些危险。
他冷脸看向摄政王:太上皇当初就该杀了这人!
摄政王像是压根没感觉到他的眼神,散朝就走。许尚书快走两步,挡在了他身前,冷声道:“摄政王,与温家为伍你有何好处?小心温家过河拆桥!”
摄政王的身世陛下虽没明说,但谁不知他是嘉义太子和宸妃娘娘所出。温家扶持他,也不过是暂时找一个靶子立在朝堂。
事成后,不是被当做傀儡,就是卸磨杀驴。
摄政王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连眼神都没给他,绕过他就继续走。
许尚书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待他走远,摄政王又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日头已经升起,华光投射在他冷白的脸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当然知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但他不得不试一次。
他相信对方会守诺。
摄政王一路回了后宫,穿过御花园往紫和宫去。
他一进门,立刻有鸟雀飞过来停在他肩头。老乌龟慢吞吞爬到他脚边,伸出脑袋咬着他靴子。
他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掏出吃食喂给它们,然后往寝殿里去。
寝殿的门紧闭,冬雪守在门口,见他来,紧张的朝他行了一礼。
摄政王疑惑:“满月在里面?”
冬雪点头:“公主在里面等王爷。”说着就推开了门,正要喊人就被他制止了。
他放轻步子往里走,寝殿内寂静无声,紫纱飘飞。走近内殿,窗幔晃动,他正要伸手去撩,就见身着藕粉色的少女从床上退了下来。脸有潮红,发髻散乱,叉腰站在床前嘀嘀咕咕:“奇怪,在哪呢?”
他微微前倾,唇凑近少女耳侧,轻声问:“满月在找什么?”
赵满月吓了一跳,伸手捂住被他鼻尖碰得发痒的耳朵,瞬速转身,抬眼看他,杏圆的眼睛不安的连眨几下,摇头:“没,没找什么啊!”她指指身后的被子:“我,我就是看三哥的被子乱了,帮你叠被子呢。”
他看向床榻,上面的被子乱七八糟,比他出门时还乱:“你确定是在叠被子,不是在滚被子?”
赵满月面如火烧,暗骂自己笨,连说谎都不会。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继续追问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帮她把头顶的簪花重新插好。
赵满月有些不知所措,冬雪和伺候的小太监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摄政王似是没看到他们,插好珠花后,扶着她脸看了两秒,轻笑道:“好了,莫要再弄乱了。”
赵满月嗯嗯点头。
摄政王这才看向进来的小太监,冷声问:“人去哪了?寝殿还要公主来收拾?”
小太监扑通就跪下了,惊慌道:“今日天好,奴才把寝殿里书和家具都搬出去晒晒。”
摄政王也没过多追究,摆手示意他继续,就在他手要碰到桌边的绣凳时,摄政王再次开口:“这绣凳就不用动了,搬其他东西就好。”
小太监连连点头,继续去忙。
赵满月盯着那绣凳若有所思:三哥从前装疯的时候就不许人碰这绣凳……她整个寝殿差不多都搜遍了,也没瞧见七哥说的瘟疫方子,有没有可能会藏在这不起眼的绣凳里面?
“满月?”摄政王喊了她一声。
赵满月回神:“啊,三哥有事?”
摄政王摇头,修长的手掌顺着她秀发滑到了她细嫩的脖颈,温声道:“满月,三哥饿了。”
赵满月连忙道:“我那还有桃花糕,我去拿来给三哥。”她转身就想跑。
摄政王一下子拉住她手腕问:“如果你只剩一块桃花糕了,是想给你七哥还是给我?”
赵满月心口狂跳,呵笑两声问:“三哥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桃花糕怎么可能只有一块。”三哥突然提七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摄政王不依不饶:“我是说假如,假如只有一块呢?”
仿佛她不回答,他就不松手。
赵满月小心问:“不能一人一半吗?”
摄政王:“不能!”
赵满月想哭:三哥疯病不一定好全了。
她想了一下,还是道:“如果只有一块的话,那还是给七哥吃吧,我陪三哥一起挨饿。”
摄政王略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的松开她:“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在这等等,我待会就回来。”
赵满月不明所以,乖乖站在那目送他离去。
等人一走,她立刻朝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紧跟着出去,一直目送着摄政王出了紫和宫才转身。
寝殿里寂静无声,赵满月确定无人后,就蹲下身,拉过那绣凳仔细检查。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两边,终于被她发现绣凳底下有个暗格。
她把绣凳翻转过来,揭开表面的绒布,然后打开暗格。暗格内躺着一个瓷瓶,一张薄薄的,折叠好的纸。
她拿出瓷瓶,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很多药材的名字。她看不懂,但能看到下面一行小字里有提及瘟疫,以及最末的一枚印章落款。
落款年岁有些久,红色的印泥有些模糊,仔细辨认也只能认出个简单的‘义’字。
她看得认真,冷不防那小太监又进来了,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惊愕问:“公主,你在做什么?”
赵满月一下子把东西藏到身后,摇头:“本公主什么也没做。”
小太监显然不信:“公主,您拿了摄政王的东西,快交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后脑勺就被一只花瓶重重砸了一下。鲜血自他额头流下,小太监扑通一声倒地。
他身后,冬雪还举着一只花瓶,双手颤抖得厉害。
赵满月快跑几步,把冬雪手里的花瓶放下,拉着她就跑。
冬雪边跑边紧张问:“万一摄政王回来看到了怎么办?他肯定会问公主的。”
赵满月也有些慌张:“不怕不怕,现在就把东西拿去给六哥,三哥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了。”
两人一路跑出了紫和宫,若是她们回头,就会发现,说要出去处理政务的摄政王又出现在了紫和宫的门口。
他目送两人跑远,才转身回了自己寝殿。
寝殿内被砸晕的小太监艰难的抬头,逆着光看到他来,眸子里染上欣喜,惊慌喊:“王,王爷,长公主,长公主偷了您的药方……”他分明看到太妃娘娘给摄政王的瘟疫瓷瓶在长公主手里,那薄薄的纸必定就是药方了。
太妃娘娘让他找,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居然被公主找了去。
摄政王蹲下声,挑眉问:“是吗?”
小太监艰难点头,又看向那个被翻转的绣凳。
摄政王拿起地上的花瓶,温声问:“她用这个砸的你?”
小太监继续点头。
哐当!
花瓶再次砸了下来,小太监被砸得精神恍惚,脑袋重重磕在冷硬的石板上。
人瞬间就不动了。
摄政王伸手探了探地下之人的鼻息,在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后。才把花瓶往地上一丢,花瓶瞬间四分五裂,混在洇开的血迹里,更显华贵了。
他起身,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看不到的灰尘,叹了口气道:“连杀人灭口都不会,还得本王来收尾。”擦完手,素白的锦帕随手就丢了。
帕子飘飘荡荡盖住了小太监死不瞑目、不可置信的脸。
第162章 温国公身死镇南军破城。
赵满月一刻也不敢停,和冬雪两人一路往甘泉宫去。经过御花园时,远远瞧见温太妃的步辇朝这边来了。
她暗道一
声冤家路窄,拉着冬雪躲进旁边的花丛内,想等对方过去再走。
步辇慢慢靠近,雪芽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妃娘娘,您怎么让陛下送许太后回长寿宫了?万一他们暗中谋划对您不利的事……”
温太妃心情甚好的摆弄自己新凃的丹蔻,淡漠道:“反正他也快死了,哀家慈悲,就让他们母子聚聚吧,说不定这是最后一面了。”
花丛后的赵满月惊恐瞪大眼:这个他是陛下?
她六哥?
六哥为什么快死了?
温太妃他们想做什么?
她虽担忧,但也不敢冲出去问,只能一动不动的等待。就在温太妃的步辇快过去时,冬雪突然后退了两步,花枝被踩得咔嚓一声响。
温太妃身边的武婢立刻警觉,回头喝问:“谁?”说着就往回走,扒开花丛往里看。
然后就看到了赵满月和冬雪两人。
赵满月气恼的瞪了眼冬雪,冬雪哭丧着脸,压低声音认错:“蜈蚣……”
已经被发现,赵满月只得走出了花丛,迎上温太妃审视的目光。
温太妃上下打量她两息,拧眉问:“你怎么在这?”
赵满月支吾道:“我,我耳环掉到御花园了,我在找……”
温太妃往她耳朵看去,果然看到她左边那只耳环不见了。但温太妃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冷声问:“方才你可听到了什么?”
赵满月连连摆手:“没有,方才我一直埋头找东西,花丛密实,我什么都没听见,连太妃娘娘经过都没瞧见。不然肯定会出来见礼的。”
温太妃冷笑:“是吗?”
赵满月被她笑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低头敛目,随时注意对方的动作。
温太妃抬了一下下巴,她身边的两个武婢立刻朝着她走来。
赵满月和冬雪心口狂跳,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紧挨着花丛了。花丛上的刺,刺得后背生疼。
就在心脏要跳出喉咙时,紫和宫的方向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急切的跪到温太妃面前,道:“太妃娘娘,摄政王请您过去一趟,紫和宫出大事了!”
温太妃拧眉:“出了什么大事?”
小太监起身凑到雪芽耳边说两句,雪芽又凑到温太妃面前耳语了两句。温太妃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肃声道:“改道去紫和宫!”
步辇立刻改道,那些武婢也不管赵满月两人,跟着走了。
赵满月重重松了口气,小声道:“定是三哥回去发现那死太监了,我们快走,去长寿宫找六哥。”
两人生怕温太妃的人再追来,几乎是一路小跑,一刻钟的功夫就跑到了长寿宫。
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新帝正好迈步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监视他的太监和侍卫。
他伸手扶了一下险些跌倒的赵满月,讶异问:“满月,你怎么在这?”
赵满月趁机将手里的瓷瓶和方子塞到了他手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在三哥那拿的,七哥让我给您。”
新帝眸子微闪,把东西笼进了袖袍内。
赵满月站直身子,才道:“我听说太后娘娘身体不好,特意过来看看。”
新帝装模作样道:“不必了,母后她刚刚睡着,你就别进去打扰了,快回去吧。”
赵满月满脸的可惜表情:“那好吧,等改日我再来瞧太后娘娘。”说着她立刻又往回走。
等走出老远,她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是汗。
头一次做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她既不适应,又觉得自己真厉害。
七哥知道后,肯定会夸她的。
才高兴没多久,她又忧愁起来,小声问冬雪:“你说三哥会和温太妃说什么?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毕竟,三哥走的时候,她还在寝殿里。
冬雪心里也发虚:“摄政王对您十足的好,若是他来问,您就说您早走了,他应该不会怀疑您的。”即便怀疑,应该也不会动手。
“公主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不会不念旧情的。”
赵满月一想也是:宫中那么多人都染了瘟疫,除去温太妃的人,唯独她和母妃无事。
三哥是护着她的。
虽是这样想,但她还是好想知道三哥会和温太妃说什么。要是她现在变成三哥养的乌龟,趴在床底下偷听就好了。
而事实上,摄政王养的那只乌龟此刻确实趴在寝殿的床底下。
不过它显然听不懂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
它小小的绿豆眼看看自家主人,又看看自己主人对面的那个女人。
寝殿里哗啦一声响,碎了一地的瓷片被拨弄开,乌龟吓得缩头。
温太妃以秀帕掩住口鼻,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太监,拧眉问:“摄政王进来时,屋中可有其他人?”
摄政王摇头。
温太妃将皇宫所有人都想了个遍:“能知道你这里有方子的人除了陛下就是许太后还有其他几个宫的太妃,但能自由出入你宫里的人,除了你自己,也就只有赵满月了吧?”方才就瞧那丫头不对劲。
摄政王一口否定:“太妃想多了,满月碾死蚂蚁都不敢,哪敢杀人,而且满月今日并未来过紫和宫。”
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小太监也立刻道:“太妃娘娘,满月公主今日确实没有来过紫和宫。平日紫和宫的小动物都是满月公主喂养的多,今日一早摄政王见她没来,特意让奴才去寻了。徐娘娘说,满月公主一早就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这小太监是她送来摄政王身边伺候的,给他几个胆子应该也不敢诓骗自己。
温太妃拧眉:“除了那丫头,还有谁能悄无声息跑到你寝殿?”
“太妃,方子已经丢了,是谁偷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宫外劫走乔侍郎夫妇的贼人。本王有预感,这贼人就是赵砚,他已经进京。并且已经联合许尚书和藏匿起来的禁卫军统领。当看他对温家扶持的官员下手,就不难猜出他的计划,他应该是想先瓦解温家的势力,然后等待镇南军和西途王大军前来救驾。”他语气急切:“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把太上皇和陛下都杀了,然后扶持本王登基,以绝后患!”
温太妃怀疑的瞧他:“摄政王先前不是说先不能杀陛下?”
摄政王拧眉:“先前本王想名正言顺的登基,自然要先找到玉玺再登基。如今已经等不及了,太妃娘娘,要不你和温国公商量商量,先让本王登基?”
他越是急迫,温太妃反而越不想如他的意。
这皇位本该是她启儿的,她能扶持这个野种已经是额外施恩。这野种浑身反骨,又心计深沉,难保现在登基后,不会反咬他们一口。
她淡声道:“你急什么,新玉玺已经在雕刻,也就几日的功夫就能成,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既然有人偷了解瘟疫的方子,你就想想再把瘟疫加重一些,其余不用你操心。你不是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赵砚那厮?”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太妃娘娘!”摄政王的语气里带了急切和愠怒。
温太妃不为所动,径自出了紫和宫。
摄政王盯着她消失在寝殿里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这人还真是贱!
想利用他又不想这么轻易的给好处。
想造反又不想承担骂名,还想皇位在他这个姓赵的野种手里过一遍,好像这样能显得他们温家多干净似的。
既要又要,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不像他,所求只有一样,定能得偿所愿。
他眼神像是常年潜伏在紫和宫里的毒蛇,阴冷、湿寒,叫人毛骨悚然。
已经重新坐上步辇的温太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伸手搓了一下自己胳膊,挥手让伺候的人赶紧走。
这紫和宫鬼泣森森的,怕不是宸妃的冤魂阴魂不散,往后还是少来为妙。
温太妃回去后,就即刻让人传话给温国公,让他务必尽快将赵砚找出来。
温国公接到传信,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说得好像他不急似的,他昨夜被耍得团团转,此刻都恨不能将贼人剥皮抽筋。
从散朝开始,玉京全部戒严,所有人不准随意走动,每个街道的重要路口都有兵丁把手。
五城兵马指挥处、皇城巡查处和刑部的兵马全部出动,从百姓聚集的西城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捕。所有查过的地方出入口都有人把手,从西城往东城,地毯式搜索。
若真有可疑人员,在这样的搜捕下绝对不可能藏匿。
南城的燕记内。
乔夫人听闻白九提起外头的情况后,也很忧愁。
“现在可如何是好?人已经在西城,再往前就要搜到南城了。”
所有人都看向赵砚,赵砚拧眉思索,随后问燕记的管事:“燕先生可有传信来?”
燕记的管事连忙道:“信还是半个月前传来的,说是已经到了曲江城。算算日子,不出意外近日也该快到玉京了。”
近一个月,玉京官员接连出事,各个城门口实在查的紧。近两日消息压根进不来也出不去,所以镇南军具体到了哪谁也不知道。
赵砚:“敌众我寡,我们先避一避。温太妃和温国公最想找的人是我,我和阿翎带外祖父、外祖母先藏起来。九九带着你的人像先前一样分散躲避。”
白九拧眉:“你们才四人,那怎么行?”
赵砚:“人多了反而打眼!”
白九:“那至少要带上玄一、玄二!他们能帮忙背人。”他目光落在身段单薄的田翎身上:“万一有个什么,殿下总不能让郡王妃背人。”
玄一、玄二连连点头。
田翎立刻道:“我力气大,可以背人的。”她是真的力气很大。
殿下是知道的。
赵砚确实知道她力气大,但白九说得也在理。于是他点头:“那玄一,玄二也一起。”
几人商议好,就按照计划分散躲避。赵砚田翎、玄一和玄二带着乔侍郎夫妇翻墙跃树,利用回档避开各处的守卫,直接往摄政王废弃的府邸去。
赵砚的目标:能苟多久苟多久,最好能直接苟到燕大哥和镇南军来。
摄政王的府邸建造多年,虽废弃已久,但依旧能从院子里的假山奇石,干枯的池塘、风化的凉亭看出当年工部建造的用心。
院子无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屋瓦掉落,漆面斑驳。再往里走,屋子里空荡荡的,蛛网密布,灰尘厚实。
六人走到宅邸最南边的一处看上去还算好,唯一有些家具的小厢房内歇下,田翎放下干粮就开始收拾。扯了一截无用的帷幔,去主院的井里打了些水过来擦桌椅。
赵砚见此,也扯了一截帷幔过来帮忙一起擦。
乔侍郎和乔夫人瞧着很是欣慰:这两人倒是登对。
他们二人本想帮忙,但赵砚坚持不让。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小厢房就被收拾得差不多。
六人躲在屋子里静静等待。
另一边,温国公的人已经搜到了城南,燕记有惊无险过了搜查。
兵丁又从城南搜到了城北,然后再是达官显贵住的城东。从天明到天黑又到次日午时,差不多把整个玉京都搜了一遍后,依旧没搜到人。
温国公听着各处不断传来禀报,气得拍桌喝问:“你们确定所有人家都搜过了?”贼人没出城总还在玉京内。
五城兵马指挥使点头:“都搜过了,连许尚书府邸也没放过。”
他话落,皇城指挥使曹大人小声补充道:“倒还是有几处没搜……”
温国公立刻追问:“哪几处?”
曹大人视死如归:“摄政王废弃的宅院、五皇子府和温二公子府上……”
二皇子府自二皇子故去后就一直大门紧闭,温太妃时常派人去打扫,他们哪敢擅闯。摄政王宅邸废弃十余年,他们也不敢随意去,五皇子府一直有侍卫包围。
温国公听到温二公子府时,眉头下意识蹙起,一脚踢在他腿弯,骂道:“哪来的温二公子?那是二皇子!”
曹大人吃痛,低头弯腰连连认错。
温国公这才放过他,冷声道:“三处府邸你都带人去搜,二皇子府上注意点,别碰到任何东西。再找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曹大人欲哭无泪,暗骂自己多事,立刻带人去搜。
躲避了一天一夜后,第二日午后,赵砚六人被皇
城指挥使堵在了摄政王废弃的宅院。
面对兴奋、准备去邀功的曹大人,赵砚啧了一声:看来这次没躲好,再换一个地方试试。
下一秒,时间倒退,回到从燕记出发那会儿。
这次赵砚带着人直接往二皇子府去了,依旧只躲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就叫人堵住了。
第三次回档,六人转道去了五皇子府,五皇子府的守卫较之前要少了许多。可能是搜捕的人手不够,守着五皇子府的守卫被抽调走了。
这反而方便了他们。
几人趁着交班,从五皇子府的西墙处翻了进去。
再墙根猫了片刻,就碰到提着食盒往这边来的元宝。
赵砚动作飞快,一把将人拖进了花丛,元宝吓得要死,差点尖叫出声,幸而瞧见了赵砚那张明艳到过分的脸。
他压低声音惊喜问:“七殿下,您终于来了,您是来救我们殿下的吗?”
赵砚摇头:“不是,我们几个被温国公追,借五哥的屋子躲躲。五哥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元宝白高兴了一场,压低声音回:“殿下从皇宫逃出来后,就被温国公的人关在了寝殿。他们不准五皇子府的任何人出去,也不准人进来探望,对外就说府上的人都染了瘟疫。”他委屈:“我们都好好的,殿下也好好的,哪里就染瘟疫了。殿下日日吵闹,求着他们让他进宫看云太妃,人都饿瘦了。”
饿,瘦,了?
还有这么好的事?
赵砚轻咳一声,附在元宝耳边耳语两句,元宝点头,再次提着食盒沿着既定的轨迹回了寝殿。
不多时,寝殿里又闹了起来。
元宝大喊:“快来人啊,五殿下上吊了!”
守在寝殿门口的侍卫生怕出事,赶紧进去查看。然后就被一包药粉迷了眼,五皇子借机跑出了寝殿。
众侍卫大惊,这个节骨眼外头正在追捕贼人,万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守在寝殿外的侍卫全去追五皇子了,无人注意有几个人影从窗口翻进了寝殿。
等五皇子再被送进寝殿时,寝殿的内殿已经多了六个人。
五皇子看到赵砚,瞬间泪流满面,抱着他就不撒手了,压低声音哭:“呜呜,小七,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那晚上宫里好多兔子,吓死我了……”他声音断断续续的,讲述他这几个月受的折磨。
赵砚拍拍他敦实的肩背,心道:好像也没怎么瘦。
元宝说的瘦是以‘两’为计算单位吗?
田翎看着哭成泪人的五皇子,嘴角抽了抽:殿下这五哥,有点孩子气。
五皇子哭完,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田翎身上。疑惑问:“你怎么还请了个女护卫?”
赵砚轻咳:“不是女护卫,你七弟妹。”
五皇子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七,七弟妹?”他瞪大眼,来回上下打量完田翎,还是不敢置信,又看向赵砚问:“我都未成亲,你怎么就能成亲了呢?”
赵砚不答,他就像个复读机,来回念叨:“你怎么就能成亲了呢?你成亲了我怎么办?你以后还带我玩吗?不对,你成亲怎么不通知我?你通知四哥他们没有……”他絮絮叨叨,觉得自己被心爱的弟弟忽视了。
赵砚被念得耳朵起茧,开始后悔躲到五皇子府了。
但来都来了,看在五哥受了惊吓被关了这么久的份上,就让他念两句吧。
一旁的田翎又总结了一句:殿下的五哥哥除了有点孩子气还是个话痨。
这次,他们躲到了第二日深夜才被发现。
赵砚:得再找个地方,至少得坚持更久一点。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第四次回档后,直奔着温国公府去,带着人去躲进了温氏祠堂的牌位供桌之下。
这次整整三日都没被找到,第四日清晨东城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赵砚和田翎同时掀开了供桌的围布,对视一眼:是火药爆炸的声音,镇南军来了?
“阿翎,你留下来守着外祖父、外祖母,我出去看看。”说着他把早准备好的火硫弹和各种毒药塞到了田翎手里,再三交代道:“你们暂时躲在这别出来,有意外情况发信号弹。”
田翎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护好二老,你也注意安全。”
赵砚从供桌底下钻了出来,又吩咐玄二道:“你也留下,玄一和我走。”
六人分开,赵砚带着玄一从祠堂的窗口翻了出去。
此时温府内宅已经有些乱,不少婢女和小厮在收拾东西。赵砚趁乱出了温府,直奔东城门而去。
沿街不少百姓吓得开门查看情况,看到大批的兵马往东城门赶又吓得赶紧关上了门。
赵砚两人避开温家兵马从小道跑,跑了约莫一刻钟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城门口。
东城门之上和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马,皇城指挥使曹大人站在城门口大喊:“别慌张,守住城门!”
城门外呼和声震天,明显是有军队在攻城。
林将军的声音穿过城楼远远传来:“温贼谋反,吾等奉陛下之玉令,进京清君侧,诛奸逆,温贼快开城门!”
温国公站在城门之上,宽大的官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侧脸线条绷的笔直!
探子来报,镇南军明明还在平阳城,怎么眨眼就到了城下?
同一时间,北城门处也传来爆破声。有兵卒骑马从那边赶来,大喊:“国公爷,北城门!西途郡王带着大军突袭北城门!”城中已经大乱,文武百官都闻风而动。
温氏一党倾巢出动,一部分人往东城门来,一部分兵马往北城门赶,令有人进宫通知温太妃。
温国公惊愕:西途郡王不是只带了数百人进京?何时带了大军来?
派出去的探子都是吃屎的吗?
一个都探不准?
两方人马同一时间赶到玉京,看来早有联系!
不慌,他们也有火药。
温国公高声大喊:“快运火药来,把这些假传陛下玉令的逆贼全部诛杀!”
立刻兵卒推着一整车火药往城门上赶。
赵砚从背后掏出弓弩,插上火鸦,瞄准装满火药的车。在火线燃到一半时,扣动扳机。
嗖嗖嗖,连着三支箭裹挟着劲风和火苗插进了车内。
轰隆!
火药瞬间全部引爆,周遭的兵丁顷刻全部被炸飞,连城门口的曹大人都被波及掀倒在地。
这一变故引得守城的士兵一阵骚乱,惊慌四顾。
温国公回头,扫视城内,然后就看到东城门对面的一处屋脊上站着的赵砚。
少年风姿猎猎,容光摄人,黑洞洞的弓弩正瞄准他,在他看过去来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带着火鸦的箭尖犹如闪电,几息便到了近前。
温国公来不及犹豫,拉过身边的一个护卫挡在了面前。
砰咚。
火鸦扎进护卫的皮肉,瞬间爆开。爆炸的威力撞得温国公连连后退,后背重重砸在了城墙之上。
还不等他反应,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第六箭就紧随而至。
砰砰砰砰。
温国公被炸得头晕眼花,手臂渗血,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弓弩?竟能连发六箭?还能载着火鸦飞射这样远?
他就地一滚,匍匐在了城墙之下,匆忙撕了袖子止血。包扎好右手臂后,挪动了其他位子,攀着城墙往外赵砚所在的方向看。
然而,对面的屋脊上已然没了人。
他豁然起身,抬头四下搜寻,一支箭矢就直接插进了他左肩。箭矢收紧,他明显能感觉到箭端有倒刺,随着他肌肉的跳动往肩胛骨里钻。
疼得他后背冒汗,面容抽搐。
他伸手要断箭时,才发现箭矢的尾端连着一根极细、柔韧的丝线。
他总觉得这丝线无比眼熟,视线情不自禁就顺着丝线下移。然后就看到城楼之下,拽着丝线的赵砚。
还不等他反应,赵砚双手一齐发力。
温国公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拉下了城楼,整个人犹如一支巨型风筝往城楼下坠……
与此同时,城门被破开。
林将军和燕祐一马当先冲进了玉京城。
骏马嘶鸣,马背上的青年戴着暗卫独有的银制面具,身披宝光,神采奕奕,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拉着丝线的赵砚。
他大喊了一声:“小七!”
赵砚回头,和他的目光对上,明艳的脸上露出个灿若朝阳的笑。
一脚便踩在了砸在脚边的温国公脑袋上,唇角恶劣的翘起:“温国公,你们输了!”
有血在温国公身下洇开,汇聚成片。
温国公散开的瞳孔里全是不甘和对温太妃的担忧,斑白的鬓发被风吹起。
他这一生驰骋沙场,竟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第163章 杀了太上皇他六哥是不是敲错人了?……
温国公一死,守城的三军瞬间士气溃散。皇城指挥使曹大人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个开溜。
赵砚手上细丝追着他而去,勒住他脖颈跳上马背,将人从东城门一路拖行到了北城门,高喊道:“温国公犯上作乱,已经伏诛!陛下口谕,其余犯上作乱者缴械不杀,负偶顽抗者,诛九族,死不留全尸!”
北城还在守城的士兵闻言顿时方寸大乱,眼里全是惊慌:温国公怎么就是犯上作乱了?不是宫中瘟疫,温国公和摄政王一起奉命监国吗?
众人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马背上的人是灵泉郡王。
他手上还拿着传国玉玺,说的话定不会错了。
那温国公真是在造反……
温国公死了?曹大人也被抓,东城门破了?
他们再顽抗下去,只能被诛九族、死无全尸!
心志不坚定的兵卒纷纷丢了兵器束手就擒,本就摇摆不定的兵卒看到这一幕更无心守
城了。
几个领头的将领大声喝骂,还来不及阻止去截杀赵砚,北城门也被破开了。
西途郡王身骑宝马,金甲银枪,带着大军闯入城内,一枪便把朝着赵砚而去的五城兵马指挥史洞穿,飞出老远,当场咽气。
“四哥!”赵砚眉间欣喜。
三年未见,西途郡王身材越发魁梧健硕,相貌和天佑帝越发的像,西途人的轮廓越发显著。
“小七!”赵驰赶路多日,此刻却神采奕奕。
看得出来,这几年在西途草原过的不错。
北城门已破,原本还在犹疑的兵卒也纷纷弃了兵器投降。温家大势已去,温是一党死的死跑的跑。
关押在大理寺的林少卿、冯将军和车将军被放出,提刀也开始加入清剿乱党中。
三兄弟在玉京主街汇合,赵砚忧心天佑帝和新帝以及满月的安全,朝其燕祐道:“燕大哥,阿翎和外祖父外祖母还在温家祠堂,你帮忙接应他们一下,我和四哥先进宫救父皇了!”
燕祐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于是赵砚和西途郡王两人带着冯将军、车虎和匆匆赶来的许尚书以及林少卿几个重臣往宫内赶。
……
早在东城门被迫,温国公身死的同时,温太妃就接到了消息。
她一下子跌坐在凤椅上,双眼通红,捂着脸痛哭:“父亲……”
她母亲早亡,是由父亲一手带大。
如今父亲又死了,她胸口钝痛。
雪芽焦急劝道:“太妃娘娘,咱们快走吧!国公爷安排了接应的人。”
早在谋反前,温国公就做了两手准备,只要温太妃现在从西直门出去,然后再从西城门走,就能逃离玉京……
温太妃不为所动,再抬起眼时,严眼中恨意更盛。
她已经丧子丧父,如今就孤寡一人,年过半百,还跑什么?
赵砚杀她子,杀她父,她就算是死今日也要杀了他!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执念。
温太妃豁然起身,问:“摄政王呢?”
雪芽摇头:“东城门破的第一时间,奴婢就派人去找了,回来的人说紫和宫没人。应该是得了消息,提前逃了”她迟疑两息再次小心翼翼道:“娘娘我们也快走吧!”
装疯卖傻隐忍十几年,还没打进宫呢,人就跑了。
简直废物!
温太妃也不再管他,冷声道:“让甘泉宫的侍卫把陛下带来,所有人往颐和宫去!”
雪芽惊愕:“娘娘,颐和宫在外庭,这个时候过去,恐和灵泉郡王的人撞上!”
温太妃眼神冷厉:“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雪芽不敢违抗,只得去传话。不多时,立刻有侍卫押着新帝来了。
温太妃立马带着人往颐和宫去。
宫中早已经大乱,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
一行人到达颐和宫外后,守在外头的侍卫连忙见礼。
温太妃没有理会,命大部分人守在门口。剩余武婢押着新帝往天佑帝的寝殿里走。
寝殿内静悄悄的,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温太妃大惊:难道赵砚的人已经将太上皇救走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匆匆往寝殿里走一眼便瞧见卧倒在屏风上的冯禄,他身下还有一滩血迹,看上去已经死透了。
屏风的尽头,摄政王的刀已经架在天佑帝的脖子上。
众人惊愕,温太妃拧眉:“你没跑?你想做什么?”
摄政王:“宫门已破,本王又无人手,怎么跑?自然是挟持太上皇再出宫!”
温太妃庆幸自己及时赶到,她冷声道:“把太上皇给哀家,你往西直门去,那里有接应哀家的人,你去了自然能出宫。”
摄政王睨着她:“有接应的人温太妃会好心让给本王?只怕太妃也是打了和本王一个主意,想劫持太上皇换取活命的机会吧?本王谁都不信,你让开!”
温太妃冷嗤:“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贪生怕死?把太上皇给哀家!”她要这个老畜生只是想用来逼迫赵砚那个小畜生而已。
摄政王一口拒绝:“不可能,你已经劫持了陛下,我们一人一个,不是挺好!太妃娘娘还是快让开,再耽搁下去只怕赵砚的人就来了!”
温太妃就是在等赵砚那小畜生,自然不怕。
她心知摄政王用毒厉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此刻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把新帝往前面一推,道:“你既是想出宫,劫持他也是一样。我们换换,把太上皇给哀家!”
摄政王不为所动:“温太妃,你当本王好骗?他虽继位,但整个朝廷还是掌握在太上皇手里。太上皇和赵砚父子情深,赵砚会顾忌太上皇的性命,可不一定会顾忌陛下的性命。”
被押着的新帝一听,顿时就不服气了,插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也和小七兄弟情深,他如何就不顾及朕了?”
摄政王和温太妃同时喝道:“你闭嘴!”
新帝郁闷,天佑帝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眼看形势危急,温太妃也不想再和摄政王周旋,挥手就让身后的人上去。
一大群武婢朝着摄政王靠近,摄政王拉着天佑帝往后退。
双方剑拔弩张,就在武婢快要扑过去时,寝殿的门开了。
赵砚和西途郡王带着大批人马前来救驾,大声喝道:“温太妃,摄政王,你们的人全部被解决,整个皇宫已经在镇南军和西途军的控制中,还不快放了太上皇和陛下!”
温太妃看着缓缓走来的赵砚,眼中的恨意瞬间迸发。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拔下手上的发簪,抵在了新帝的脖梗之上,转身朝寝殿外喝道:“你们再敢往前一步,你们的陛下就死了!”
新帝的脖颈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他伸手,连连大喊:“小七,你们别动!”
赵砚立刻摆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许尚书暗自着急,大声喊:“温太妃,别负偶顽抗了!温国公已死,温家余孽都已伏诛,你放开陛下,还能留你全尸!”
“全尸?”温太妃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又突然戛然而止,她抬眼剐向赵砚:“灵泉郡王,你若想太上皇和陛下活着,就让所有人出去。你一人进来,否则!”她手上的簪
子又往前刺了两分。
新帝脖子上的血成串落下,他脸都吓白了,立刻道:“快,快退下,你们退下!小七,让他们都退下!温太妃,你切莫冲动!”
赵砚拧眉:有摄政王在,用毒肯定不行。用暗器,六哥和父皇又在两人手里,用火药更不行。
目前只能按照温太妃说的去做。
若是有不对劲,他就回档,总归不会让父皇和六哥有事。
他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
四皇子拧眉,迟迟没动。他不动,他身后的冯将军、车将军和许尚书几人以及身后的兵卒也没动。
赵砚侧头,小声道:“四哥,你先带人出去,你放心,我有应对之策。”
四皇子在他眼里看到了信心,他只得点头,朝众人挥挥手。
其余人虽担忧,但也不得不暂时先退出去。
寝殿的门重新关上,赵砚朝着温太妃缓缓靠近,肃声问:“现在所有人都出去了,温太妃,说说,你如何才肯放了陛下?”
温太妃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肯自戕,哀家就放了陛下!”
说着朝身边的武婢抬抬下巴,武婢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丢到了赵砚脚边。
赵砚捡起匕首,讶异问:“太妃娘娘做了这么多,只为要本王的命?本王好像和您没有太大的仇怨,您为何如此?”
“没有太大的仇怨?”温太妃都叫他气笑了:“你害死哀家的启儿,这叫没太大的仇怨?赵砚,你莫不是坏事做多了,忘记自己双手沾了谁的血!”
赵砚摇头:“太妃这就冤枉了,温二公子不是您害死的,怎么能说是我害死的?”他摸了一下匕首,指尖就险些被割破。
当真锋利。
温太妃厉喝:“你胡说八道什么?启儿明明是你害死的!是你把他气得中卒,是你诬赖他刺杀你!都是你,不是你他就不会死!”所有的一切都和赵砚有关,不然启儿不会如此恨他。
“你确定?”赵砚瞧着他:“温儿公子为何会气死?难道不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又是谁害得他体弱的?是你,太妃娘娘,是你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喝了催生的药,导致他早产!导致他敏感抑郁,间接导致他死了!”
温太妃震惊:“你,你如何知晓?”如何知晓她服用了催生药?
赵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温太妃心神有瞬间的崩溃,随即摇头:“不,不是哀家的错,都是陛下的错!是你好父皇的错!是他说谁先诞下皇儿就是太子,哀家才铤而走险!”
一直没说话的天佑帝心中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当年他确实有错……
温太妃继续大喊:“姜皇后也有错,明明她肚子里的是个公主,偏要和哀家争!”
天佑帝极力隐瞒的真相就被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喊了出来,殿中武婢情绪都有些复杂。
天佑帝脸色更是不好看。
赵砚冷笑:“说来说去,太妃娘娘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你好好想想,温二公子死时可曾看过你一眼?他可认为你没错?”
温太妃蓦然想起自己儿子死的时候,她伸手去拉他,他手一直回避,到死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不看她呢?
她那样伤心。
她忽而又想起那夜自己和雪芽的对话,她提及催生一事,原本行将就木的启儿突然就睁开了眼,死死瞧着她。
然后任由她怎么求,就不肯再看她了……
她还记得启儿咽气时眼角流下的泪。
启儿那夜是听到了吧?启儿是怪她的?启儿恨她这个母后?
温太妃心里防线被攻破,眼中的恨意被慌乱取代。
“不,启儿,母妃不是故意的……”温太妃双眼不停落泪。
就是这个时候,新帝一口咬在她手腕上,她吃痛,手上的簪子掉落。
几乎同时,赵砚身法奇快的杀掉前面两个武婢,然后匕首就横在了温太妃的脖颈上。
他拉着温太妃后退两步,新帝躲在他身后,跟着后退。
形势刹那逆转。
他手上的匕首收紧,肃声道:“温太妃,让摄政王放了父皇,不然本王就动手了!”
温太妃情绪还未平复,身体都在抖。
她知道方才赵砚故意在激她,她呵呵大笑:“你做梦,哀家没错!错的是你!既然哀家没办法杀了你,就让你最敬爱的父皇下去陪启儿吧。”她看向天佑帝,继续笑:“陛下,启儿可在意您了,您说他一句,他能难过好久。您夸他一句,他能高兴一整日,您下去后,记得多夸夸他!”
天佑帝想起二皇子小时候,心口一阵发堵。
温太妃随即朝着摄政王尖叫:“你快杀了他!你不想替宸妃和嘉义太子报仇吗?想想宸妃被勒死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连眼睛都合不上!快动手!”
摄政王的手都在抖,刀锋往天佑帝脖颈上压了两分。
赵砚急了:“三哥!你别听她的!宸妃娘娘的死怪不得父皇,是宸妃和嘉义太子想谋反在先,还三番两次的刺杀父皇,父皇只是反击!你放下刀,我答应了满月,会保你性命!”
摄政王听到满月的名字,手又稍微松了松,看向赵砚,神色复杂:“小七,我母妃要杀你在先,你反击,我从未怪你。你护我十余年,我还得送你一份大礼。至于赵彧,他和我母妃的仇早就算不清,他杀了我母妃,他有错!”他绝对不会原谅。
赵砚扯着温太妃上前两步,焦急喊:“三哥!”
温太妃拍手叫好:“对对对,他有错!你快杀了他!杀了他,他就能下去和宸妃认错了!”
噗!
温太妃的喊声戛然而止,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里溢出。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摄政王,对方的刀没有抹天佑帝的脖子,而是一刀刺穿了她的胸口。
刀尖痛穿她的身体,划破了身后赵砚的前襟。
长刀拔出,温太妃扑通倒地,死不瞑目的睁眼瞪着赵砚。胸口血流如注,瞬间便流了一地。
到死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砚身上全是血,连抓着匕首的手也全是血,脸上也溅了温热的血。
他惊愕的看着对面还提着刀的摄政王:现在什么情况?
这该不会是三哥说的大礼?
父皇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还不待他想明白,后脖颈就狠狠挨了一下。他头晕目眩,都没来得及回档就倒下了。
昏过去的最后一秒,瞧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新帝正举着刀柄,冲他笑。
他六哥是不是砸错人了?
第164章 皇袍加身莫名其妙就称帝了。
殿中剩下的武婢也愕然,正要跑,就被摄政王联合新帝杀了个干净。
寝殿里血气弥漫,血流成河,慢慢往赵砚身边渗。
天佑帝拧眉:“别让那些脏东西脏了小七!”
新帝嫌恶的把刀往地上一丢,伸手就去扶地上的赵砚,扶了两次,发现自己被软禁多时,手上没什么力气。他抬头,语气不善的朝三皇子道:“还不快过来帮忙?真当自己是摄政王了?”
三皇子看看自己两只沾满血污的手,实在不宜碰小七。于是伸腿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冯禄:“躺够了就起来干活!”
原本已经‘死透’的冯禄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就去帮忙抬。
两人合力把人事不知的赵砚抬到天佑帝身后的软榻之上,三皇子递了个瓷瓶给新帝。新帝从瓷瓶里倒处一颗药丸,喂到赵砚嘴里,待他把药丸咽下去了才问:“你确定这药能让小七睡上整整四日?”
三皇子点头:“只要不拿刀捅他,应该都不会醒。”
新帝松了口气:“那就好!”小七上次说能回档三日半,保险起见,还是让他睡四日吧。
三皇子不解:“你们为何要让小七睡那么久?”
新帝和天佑帝同时开口:“这你就不用管了。”
三皇子眯眼,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但他如今是外人,也不好多问,于是看向天佑帝:“我答应你的
事已经做到,太上皇答应我的事呢?”
天佑帝瞧着他:“你放心,朕一言九鼎。”
说完,他把地上的刀踢到三皇子面前:“你自己动手吧,朕会安全送你出宫,宸妃和嘉义太子的尸骨也会送到你手上。从今以后,你需得隐姓埋名,不得再出现在玉京之内,连同玉京附近周边城池也不行。否则,朕必取你性命。”
三皇子点头,也自行吃了一颗药丸,然后重新捡起地上的刀,对着自己左肋骨下毫不犹豫的用力刺了下去。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伤口看起来挺吓人,但又不至于流太多的血。
他扑通倒地,瞬间没了生气。
新帝上前,伸手去探他的脉后,惊异道:“还真像那么回事!他就不怕父皇说话不算话,趁机给他补一刀,让他彻底凉凉?”
天佑帝无语瞧他:“朕是这样过河拆桥,不讲信用的人?”他虽恨毒了宸妃和嘉义太子,也厌恶他们的孩子,但不至于连基本的做人道德都丢了。
新帝讪讪:“儿臣就开个玩笑。”
天佑帝不想搭理他,朝他努努嘴:“该你动手了。”
新帝拔出插在三皇子左肋下的刀,对着自己比划了两下,迟迟下不去手。
天佑帝拧眉:“你若再不动手,外头的人就该进来了。那你就继续做皇帝吧,朕就当这么多心思都白费了!”
那绝对不行!
他闭眼,用力朝自己左肋捅下,在剑尖要挨到自己皮肉时,又生生忍住了,期期艾艾的看向天佑帝:“父皇,儿臣实在下不去手。”自己捅自己,那得多疼。
就老三那变态毫不迟疑。
天佑帝看他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嫌弃极了,催促道:“管你用什么法子,动作快些!”
新帝把刀一丢,沾了地上的血就往自己裤、裆上抹,然后往地上一躺,示意冯禄去开门。
冯禄快速跑到门口拉开门,门外早就焦急等候的众人齐齐涌了进来。然后就看到满地的尸、体,温太妃被一刀贯胸,她带来的武婢也死了个干净。摄政王腹部中刀,倒在血泊中,胸口没了起伏,新帝浑身是血的叹在地上,还在喘气。灵泉郡王躺在榻上不知死活,唯有太上皇看上去无碍。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亲疏来,四皇子和白九第一时间去看榻上的赵砚,冯将军和车将军没挤进去,只得转而去看了天佑帝,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太上皇,您没事吧?”
天佑帝摇头:“朕无碍。”
两人问完,第二句便问:“那灵泉郡王?”
天佑帝:“只是替朕挡了一下,被敲晕了,有事的是老六,快传太医过来给他看看。”
几人低头去看,许尚书已经在那惊呼,扶着新帝着急问:“陛下,您哪里受伤了,太医,太医!”
新帝抖着手拉住许尚书的衣袖,难受道:“朕估计不行了……”
许尚书立刻道:“陛下别说丧气话,您好好的怎么会不行?”
新帝:“朕是说,这里恐怕不行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胯、下。
许尚书后知后觉跟着看去,然后看到大片的血迹,惊慌问:“陛下那里受伤了?”
新帝点头,天佑帝嘴角抽搐两下,眼神更嫌弃了。
许尚书急了,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衫。新帝一把拉住他的手,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尚书这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便再担忧也不能越矩去掀龙袍。
好在这个时候,太医令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赶了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全部散开,让几人进去。
众人七手八脚把新帝先抬到了内殿榻上,帷幔放下,太医令带着人进去检查。
许尚书神色凝重的在旁边来回踱步。
不多时,太医令出来,许尚书立刻迎了上去问:“陛下那处如何了?”
太医令摇头,众人心头齐齐一凉,许尚书面如白纸:“摇头是什么意思?”
太医令朝着天佑帝就跪下了,颤声道:“臣无能,陛下龙根已废,恐今后不能绵延皇室香火……”
天佑帝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不愧是老六,怕疼连这鬼理由都想得出来。
许尚书只觉得五雷轰顶:不能绵延皇室香火,那不就是不能人道了?
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帝如何坐稳皇位?
“太医令,你再好好看看!”伤哪也不能伤了子孙根啊。
太医令为难:“许大人……”
就在这时,帐幔被聊开,新帝颤巍巍从袖中抖出一卷圣旨,朝众人道:“这都是天意,朕不能承祖宗基业,嗣守天位,与其几年之后被迫退位。不如现在就将皇位交出去,以免皇室凋零。”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皇室中能继任大统的还有谁?
余下的三个皇子,四皇子跛足是不可能了,那就还剩五皇子和七皇子……
五皇子又明显是拥护七皇子的,众人齐齐看向还昏迷躺在软榻上的赵砚。
果然下一秒,新帝就道:“众臣听令,朕决意即刻起传位于灵泉郡王赵砚,今后,他便是你们的新主。”
许尚书颤微微接过圣旨打开,明皇的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赵砚的名字。
四皇子扫了一眼,诧异问:“陛下何时写好的?”
新帝不慌不忙道:“温太妃联合摄政王宫变当日,朕以为朕必定被害,故而早已拟好圣旨。”
四皇子:“那这圣旨上的玉玺是何时加盖?”所有人都知道,宫变当晚,玉玺就被送出了宫。
而且,此刻玉玺依旧在白统领手里。
新帝暗道他多事,不疾不徐道:“这圣旨本就提前加盖了玉玺,当年父皇原本就属意小七登基,准备下旨立小七为太子,是朕侥幸抽了红签。如今,这帝位算物归原主。”
四皇子:“那陛下何不等小七醒来再传位,这样也有人接圣旨。”
新帝双眼剐着他,他低头只当没瞧见。
许尚书也道:“西途郡王说的是,陛下何不等灵泉郡王醒来再传圣旨?”陛下的龙根说不定还有希望。
一直未开口的天佑帝终于说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圣旨既已下,尔等应该遵从!”
四皇子眸子微闪,终于没再开口,第一个跪了下去,高声道:“微臣遵陛下圣旨!”
他一跪,林少卿和车虎也跟着跪了下去,接着冯将军、白九也跪了下去,他们身后又呼啦啦跪了一地。
纵使许尚书如何不愿意,但众望所归,他只得跟着跪了下去:“臣遵陛下圣旨!”
白九呈上玉玺,冯禄接过圣旨和玉玺捧到天佑帝面前。天佑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东西放到了依旧昏迷的赵砚面前。
四皇子带头高呼万岁,身后的人跟着大喊万岁。
睡梦中的赵砚眉头微蹙,不安的转动了两下眼珠。
天佑帝挥手,示意众人全都退下。
众人起身,往殿外走。
外殿,冯禄正指挥着禁卫军收拾地上的尸体,掐着嗓子道:“都仔细些,盖严实些,莫要吓着宫中的贵人了。”
温太妃和那些武婢的尸、首依次被抬了出去,两个亲卫正把三皇子的尸、首抬到担架上。
四皇子走过去,伸手想去探对方的脉。
身后的白九突然出声:“四殿下,您带来的西途军还在宫中,太上皇让您清点完人数,带出宫去。”
四皇子撤回手,点头,忽而看向冯禄问:“本王怎么记得方才进来的时候,冯总管已经死了?”
冯总管肃声道:“郡王说笑了,老奴只是被砸晕,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西途郡王当真心思缜密。
“是吗?”四皇子笑了笑,也不再多事,跟在许尚书等人身后出去了。待走出颐和宫正门就瞧见匆匆而来的许太后和赵满月。
众人朝着许太后行礼,许太后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就继续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又碰见了白九以及他身后抬着尸首的亲卫。
白九挥手,亲卫往旁边避让。
赵满月扶着许太后过去,路过那担架时,担架上突然垂下一只手。
她吓得失声尖叫,白九连忙上前,把那手扶了上去,拉好差点掉落的白布,吩咐亲卫先走。
赵满月心口狂跳,忍不住频频回头。
许太后催促:“再快些!”
赵满月加快了步子,扶着她进了寝殿。
正在监督宫婢扫洒的冯禄连忙迎了上来:“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许太后连忙道:“哀家来瞧瞧陛下和太上皇,他们没事吧?”
冯禄迟疑着没说话,许太后急了,绕过他就往内殿走。先看到天佑帝和天佑帝身后软榻上的赵砚,才又看向正在给新帝扎针的太医令,问:“陛下如何了?”
太医令又照着先前的说辞说了一遍:“陛下伤了龙脉……”
许太后听罢,差点就晕了过去,幸而赵满月及时扶了一把。她站稳后,三两步走到床边,拉着新帝的手就开始哭。
待在原地的赵满月这才小声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点头,她又小声问:“七哥没事吧?”
天佑帝:“无碍,只是被敲晕了,睡一觉就能醒。”
赵满月松了口气,又在寝殿里四处圈寻。
天佑帝挑眉:“在找什么?”
赵满月连忙摇头,朝他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然后走到冯禄身边,小声问:“冯公公,温太妃和摄政王呢?”
冯禄小声嘘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人才抬出去,公主莫要提这些反贼,免得太上皇不高兴!”
“才抬出去?”赵满月瞳孔微睁。
用白布盖着,才抬出去。
她想到方才进来时突然垂下的手,那手露出了一小节指骨,细瘦、修长……是三哥的手。
是三哥!
她瞬间心慌,转身就往外跑,
越跑越快,出门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直接摔了。
门口的婢女连忙伸手去扶她,她爬起来,用力挣脱婢女的手继续往外跑。
守在寝殿外的冬雪吓了一跳,边追边喊:“公主,您要去哪?”
赵满月不管不顾,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出了颐和宫还是未见到人,她抬头四顾,四下都没看到抬着人的亲卫,只有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宫婢和太监。
她伸手一下子拽住其中一个宫女的手臂,惊慌问:“方才抬着尸、首的亲卫呢?”
宫女茫然摇头。
她又拽着另一个小太监问,小太监继续摇头。
她接连问了十几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找不到,找不到……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冬雪赶紧上前扶住她问:“公主,您怎么了?”
赵满月抱着她痛哭起来。
是她害死了三哥,都是她,三哥方才想和她告别,她都错过了……
她心口一阵阵的疼,哭得整个人都在颤……
冬雪不知所措,只能不断拍着她的被安抚。
路过的宫人惊慌瞧她,不敢问更不敢上前,只能绕开她走。
长长的宫道回荡着她的哭声,哭声穿过宫墙,传出老远。
已经走到西直门的白九回头,往颐和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禁卫军问:“老大,怎么了?”
白九摇头:“没事,把人抬上马车吧。”
禁卫军点头,帮着两个亲卫把担架上的人抬上马车,然后接了白九递过来的令牌,亲自赶车出了宫。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往南城门去,路过南城门口时,远远瞧见有官差在张贴皇榜。
皇榜贴好,一群百姓涌了过去,大声读了起来。
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讶声,有人一路高喊:“温太妃、摄政王伏诛,陛下重伤,传位于灵泉郡王!”
“温太妃、摄政王伏诛,陛下重伤,传位于灵泉郡王!”
不出半个时辰,宫外所有的官员连同百姓都知晓新帝串味给灵泉郡王的消息了。
等候在乔府的田翎和燕祐听闻后,都有些愕然。
乔侍郎和乔夫人也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们的外孙怎么就成皇帝了?
不是说好,等玉京事了就回灵泉郡?
乔侍郎没办法进宫,只能去冯将军府上打探消息,冯将军也不好透露太多,只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太上皇点头应运的,乔大人就等着郡王登基便是。”
乔侍郎又问:“那郡王殿下没受伤吧?”
冯将军摇头:“没有,只是替太上皇挡了一下,被敲晕了,不日就能醒来。”
乔侍郎松了口气,回府后就把打探到了消息和田翎、燕祐说了。
燕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严重到要直接传位给小七?
小七人都没醒,就昭告天下,是不是太急迫了些?
怎么像是怕小七跑了似的?
他的身份不便进宫,于是朝魂不守舍的田翎道:“你进宫一趟吧,帮我看看小七。”
田翎茫然的看向他:“我?我如何入宫?”嫁给郡王已经是她高攀,如今殿下成了天子。
天子的婚事是天下的事。
她和殿下的婚事只怕成不了了。
这个认知让田翎心慌。
燕祐从袖带里掏出龙纹玉佩递给她:“这个是小七给我的,你拿着进宫去,他们会让你去。”
田翎接过玉佩,收拾一番后,带上玄一和玄二进了宫。
天佑帝听到冯禄来禀报,略微讶异:“小七在灵泉郡定了亲?”
冯禄点头:“奴才问过玄一和玄二两位大人了,他们说确实定了亲,喜帖都发出去了,只是没来得及成亲。”
天佑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丢,骂道:“好个不孝子,连定亲都不告诉朕,这是打算偷偷成亲?”
冯禄替赵砚解释了两句:“太上皇,那女子身份低微,七殿下估计是怕您阻扰,才想先斩后奏。”
天佑帝气没下去半点:“朕都说过,许他婚约自由,朕阻扰他什么?有了媳妇忘了老子!简直混账!”
他正在气头上,冯禄也不好再说什么。
天佑帝兀自气了半晌,才道:“暂时把人送去长公主那,别让她去见小七,她若问起,就说人没事,正在准备登基事宜。”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让小七醒了。
冯禄应是,匆匆出去,亲自把田翎领到了玉芙宫偏殿。
田翎紧张问:“郡王殿下在里面?”
冯禄摇头,把天佑帝的意思传达了,然后笑着道:“田姑娘,殿下忙过这几日就能来见您了。这玉芙宫是丽太妃和殿下住过的宫殿,您住着刚好,有任何需要,可让伺候的人直接来找老奴。”说着,又吩咐身后两个宫婢道:“你们好生伺候姑娘,莫要慢待了。”
两个宫婢齐齐应是,走到田翎身边。
田翎浑身不自在,但初初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好执意要见赵砚。
于是点头,跟着宫婢在玉芙宫主殿住下了。
徐娘娘主动来见,田翎问起赵满月。这宫里,她只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满月,她想让赵满月带她去找殿下。
徐娘娘抹着眼泪道:“宫中大乱,满月许是受到了惊吓,去了一趟太上皇那回来就病了。高热一整日,现在还在说胡话呢。”
田翎过去瞧她,果然见她躺在榻上,双眼红肿,形容憔悴,一直在说胡话。
和先前在宫外花车上见到的、灵动可爱的小姑娘出入十分大。
长公主这是指望不上了。
她想出玉芙宫,两个宫婢就会跪在她面前阻止,惊慌道:“姑娘,宫中还乱着,冯公公交代,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
弄得她不知所措,连忙伸手去扶人。
这宫中之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她在玉芙宫待了三日,总觉得心中不安,第四日夜里,趁着两个婢女熟睡,偷偷出了寝殿。
皇宫大得可怕,到处都是宫道和长得相似的宫殿,她摸出去没多久就迷了路。
长夜寂静,时不时有宫人经过。
好在宫中
刚经历两场变故又在整顿期,乱得很,无人注意到躲在暗处的她。
转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瞧见一行人往这边来,打头的冯禄边走边催促:“都快些,陛下的龙袍还等着穿呢。”
宫人手里的灯笼摇晃,微弱的火光照亮托盘内绣着金丝盘龙的龙袍。
田翎眸子微闪,等最后一个婢女经过时,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把人拖到暗处砸晕,接住对方掉落的托盘。
片刻后,她换上婢女的衣衫,端着托盘坠在了最后,低眉敛目一路跟着到了甘泉宫。
宫门大开,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内殿。
拖着托盘的婢女一次排开,冯禄挨个看去,一眼边瞧见坠在最末的田翎。
他微微眯眼,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也察觉出不对劲,正要上前,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算算时辰,陛下也该醒了。
有田姑娘在,正好能转移点注意力,不至于让他们正面承受陛下的怒火。
冯禄只做不知,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前面两个宫婢上前,明黄的龙帐被撩了起来,田翎微微抬头,就瞧见龙帐内躺着的人。
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漂亮的令人心惊,双眼依旧闭着,长睫如扇,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暗影。
这是睡着了?
然而,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床上之人,任由宫人替他换上龙袍,环上玉带,穿上龙靴,带上冕旒,都没反应。
田翎心口狂跳:殿下还昏睡着?
龙帐重新放下,冯禄挥手,看似随意指了最末的两个宫婢道:“你们两个留下伺候,其余人全部退下,陛下若是醒来,你们需得及时来报,听明白了吗?”
田翎和另一个宫婢点头应是。
冯禄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田翎旁边的那个宫女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她小心翼翼四处观察,外殿有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内殿只有她们两人。
在那宫婢再次闭眼时,她一手刀劈到了对方的脖颈之上,然后轻轻把人放到床尾。
她这才掀开龙帐,摇晃了床上的赵砚两下。
赵砚依旧睡着,没什么反应。
她有些慌了,伸手就去掐对方的人中,压低声音喊了两句:“殿下?”
赵砚眉头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屋子角落的刻漏缓缓移动。
滴答,在刻针指到丑时整时,他睁开了眼。
看到田翎时,他有片刻的愣神,刚想说话,就发现嗓子哑得厉害说不出话。
田翎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撩开龙帐去倒水。
赵砚这才看到明黄的锦被,以及明黄的龙帐。
他一下子吓醒了,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是甘泉宫。
大楚皇帝才能住的寝殿。
随着他的动作,头上的冕旒跟着晃动,他伸手去摸,又看到袖口一片明黄,以及袖口上张牙舞爪的金龙。
赵砚一下子就跳下了龙榻,和端着水过来的田翎撞了个正着。
田翎手上的水晃了晃好歹是稳住了,赵砚急切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在甘泉宫?还穿着龙袍?你怎么也在这?”
田翎还以为他被砸得忘了事,连忙道:“殿下不记得了?四日前,你带兵进宫救驾,被砸晕了。陛下受了重伤,下旨传位于你……”
“四日前?”
赵砚摸着自己后脑勺,终于记起那日的情形了。
三哥突然就捅了温太妃,他惊愕的同时就被六哥砸晕了。
四日,整整四日。
他便换上了龙靴、龙袍、冕旒,住进了甘泉宫。
他好像被算计了。
赵砚都被气笑了:好啊,真真是好大一盘棋!
老登还真舍得下血本,居然将计就计,利用温太妃做局。联合三哥、六哥摆了他一道!
这是算准了他只能回档三日半是吧?
第165章 登基大典赵砚同意登基。
外殿伺候的小太监听见声音匆忙跑了进来,看到赵砚醒来瞬间欣喜,其中一人跑出去通知冯禄。
候在偏殿的冯禄很快带着人来了,乐呵呵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朝身后的宫人挥手:“还不快伺候陛下洗漱,正衣冠,登基大典快开始了,文武百官还在等着呢。”
十几个宫人立刻围了上来,端水的端水,拧帕子的拧帕子,准备牙具的准备牙具……
生生把田翎给挤了出去,一脚踩在了那被劈晕在床尾的宫婢腿上。
田翎吓了一跳,连忙抬腿,那劈晕的宫婢醒来,看到面前的情形立刻惊慌的爬起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被围着的赵砚突然发了火,把面前的人往外一推,喝问:“什么劳什子的登基大典?本王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要登基了?”
宫婢手上的铜盆被打翻,吓得齐齐后退两步,全都低头静若寒蝉。
冯禄上前两步笑眯眯道:“陛下,四日前太康皇帝已经下旨,将皇位传给您,并已经昭告天下,年号为泰和,寓意‘君臣同心,国祚绵长’。”
赵砚冷笑:连年号都给他提前取好了,算准他今日醒,直接把他架到登基大典上是吧?
赵砚恼火问:“六哥他人呢?”
冯禄立刻道:“太康皇帝重伤,下完旨当日就出宫治伤了。”
赵砚追问:“伤了哪?去哪治伤?”什么伤宫里不能治疗,还要特意跑出去。
冯禄如实告知:“伤了龙根,随西途郡王返回西途了,西途有一位很厉害的巫医,是玉真国师的同门,医术了得。”
赵砚:这意思是都跑了呗。
连他四哥都跑了!
全身上下那么多地方不伤,偏偏伤了龙根,说出去谁信?
把他当傻子骗呢。
他拆了冕旒,脱了龙袍就往外走。
冯禄急了,边追边喊:“陛下,你要去哪?文武百官都等着呢,登基大典在即,莫要误了及时!”眼看着人拦不住,他又求救的看向田翎:“田姑娘,您倒是劝劝陛下。”
田翎哑然:他们早就发现她混了进来,是故意没说吧。
听殿下的意思,好像是太上皇联合他的哥哥们,把他敲晕,把他塞上皇位。
她能劝什么,她私心里也并不想殿下当皇帝。
田翎站着不动,冯禄一跺脚,只能带着人继续追。
四下的宫人和侍卫瞧见气冲冲的赵砚,都赶紧退到一边避让。
赵砚一路到了颐和宫,无事守门的侍卫和一路朝他行礼的宫人,直接闯进了天佑帝的寝殿。
寝殿里苦药味弥漫,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