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辩解:“可不是我坑二哥,是他主动提要送儿臣一份大礼。”
天佑帝呵笑两声:“老二那性子,会主动送你大礼?”老二和温妃有多讨厌小七,他一清二楚。
赵砚没有丝毫犹豫就把二皇子卖了:“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前几日出宫。二哥在泰合楼堵住儿臣,问儿臣母妃是不是要回来了。十五之后,是不是要出宫建府。许是他觉得儿臣得父皇喜欢,不放心儿臣一直待在宫中。儿臣就说父皇许了儿臣十五后要去封地的事,二哥就说要送儿臣一份大礼。”
天佑帝拧眉:老二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嫉妒完太子,现在连小七也要忌惮。
老二天生体弱是一回事,剩下的几个儿子里,若论勤勉、才情和手段,他是不输其他兄弟的。
但凡他气量稍微大一些,他都不至于迟迟不立太子。
天佑帝叹了口气:“他说送你大礼,你等着便是。你骗他去花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一个王爷,被人堵在门口要债,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赵砚继续辩解:“可不是儿臣骗的,是二哥心甘情愿的,小路子可以作证!”他举手发誓。
“心甘情愿?”老二眼里就没这个词:“你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赵砚:“也不算把柄,二哥问儿臣父皇对于立储的想法。”
天佑帝冷脸:“居然打听到你这来了?你说了?”探听圣意,触及到他逆鳞了。
赵砚摇头:“自然没有,儿臣和二哥关系又不好!”
天佑帝无语:“那关系好的你就说?老四、老五和老六可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赵砚连忙否认:“怎么可能,父皇又不是不知四哥的性子,他不喜欢说话,更别提问儿臣了。五哥和六哥也不会问儿臣这种问题。”
天佑帝盯着他看了两秒,认真道:“小七,你要记住,你这能力,不要轻易站队,只要跟在朕身边就好。朕说过会护着你,也会保你以后周全。”
赵砚嗯嗯点头:他自然知道,夺嫡这种事,他绝对不会掺和。
这次是二哥主动试探他,他才出手教训了一下。
天佑帝又道:“人到底是你气病的,你待会有空,去瞧瞧他,别叫他因为这个记恨你。”他生怕赵砚不愿意,补充道:“温家在玉京势力大,你又时常出宫,小心哪天被人套了麻袋,一棒子敲晕了。”
赵砚虽觉得没这个可能,但既然父皇开口了,他还是该去慰问一二。
看二哥生气也是一件乐事。
他从天佑帝那出来后,转头就出宫去了安王府上。
二皇子听下人禀报赵砚来了,一口就回绝了:“不见,你就说本王身体欠佳……”
他话还没说完,赵砚人就已经进了寝殿:“身体欠佳那就更要见了,二哥忘了,我医术还不错。”话落,人已经转过屏风到了二皇子软榻前。
二皇子面色病白,眼下一阵乌青,人瞧着极其单薄瘦弱。他没好气道:“拜你所赐,安王府现在穷的叮当响,可付不起你的诊金。”
“自家兄弟说什么诊金,你瞧,我还送了些疏肝解郁的药包来给你。”赵砚边将手上的香囊递给他,边道:“这里头有佛手、郁金和川乌,二哥将它放在枕头底下,有助于睡眠。还有疏肝解郁的茶包,每日两次,泡水喝即可。”
说着他看向身后的下人,递了茶包过去:“快去冲壶茶来,泡一个给二哥尝尝。”
下人小心翼翼的看向脸色越来越臭的主子没
敢动。
赵砚提高嗓音:“你这人,让你去泡茶呢,杵着做什么?”
二皇子又来了句:“安王府现在穷,没茶!你想喝茶就回宫,你的茶包和香囊全带走,本王消受不起!”说着,把东西砸到了赵砚怀里。
送这些东西,不是明里暗地说他小气。
“你看看,病都没好呢,怎得又生气!”赵砚捡起茶包和香包:“你现在不要,下次再找我讨要,可要收钱的。”
二皇子都被气笑了:“你还敢收钱?十万两银子,不够塞你牙缝?你滚,你现在就给本王滚!”这么多天的郁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二皇子拿起桌上的药碗就往他身上砸,砸完药碗又砸枕头,气得连地上的靴子都捡起来砸了。
但奇怪的是,赵砚好像能预判他往哪砸,总能精准的避开他砸过来的东西。
二皇子胸口起伏,眼见着又要不好。赵砚连忙举手投降:“二哥,您别气,我走便是了。”说完,憋了一肚子笑快步出了屋。
一出门,就碰见匆匆过来的安王侧妃。
这安王侧妃他也就在宫宴上见过几回,人温温柔柔的,瞧见他朝他行了一礼:“七皇子。”
赵砚连忙退后两步,还了她一礼:“二嫂嫂。”
姚侧妃受宠若惊,待听到里面传来二皇子的叫骂声后,又忙赔礼道歉:“七皇子,王爷他近日心情不好,您莫要往心里去。”
赵砚摇头:“二哥本就是因为我才病倒的,只是还连带嫂嫂受累。”说完,他就要走。
姚侧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喊住他:“七皇子,若您觉得愧疚,能否将陛下赏赐的百年血灵芝让给妾身?”她抿唇:“就当是那十万两银子的回礼。”
赵砚有些无语,十万两是二哥自己撞到他手里来的,怎得还要父皇赏赐的血灵芝当回礼?
要知道,那血灵芝若是救命可价值不菲。
他肃声道:“若是嫂嫂拿来救命,我送给嫂嫂都行。若嫂嫂只是想着它能助您怀上龙孙,那还是算了吧!”
姚侧妃拧眉:“七皇子这话什么意思?”
赵砚直截了当道:“我的意思不是你不行,主要还是要看二哥……”
姚侧妃盯着他,语气有些不高兴:“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小路子听她语气不对,也有些替自家主子不高兴了,小声嘀咕了句:“能什么意思,意思是安王殿下不行。姚侧妃想要孩子,不如换一个人生更直接……”
姚侧妃瞳孔微微睁大。
就在寝殿里又传来一声咆哮,她身子微微颤了颤,一句话也没说,赶紧进了寝殿。
赵砚看了小路子一眼,道:“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小路子跟在他身后,有些愤愤不平:“奴才是替殿下委屈,安王殿下是自己气着了,您能来瞧他已经仁至义尽。姚侧妃还拿这个说事,想换您的血灵芝。那东西是陛下赏赐的,整个大内也就那么一株,价值远不止十万两。您好心提点姚侧妃,她还不领情,奴才只能说得直接些!”
那姚侧妃还不是正妃呢,姚左都尉在金銮殿上就力谏安王为储君。也不怕安王殿下过河拆桥,又重新娶一个正妃。
“好了!”赵砚警告他:“外头人多嘴杂,莫要再多言。”
小路子讪讪,跟着他上马车,往泰合楼去。
泰合楼掌柜见他来,立刻拿了封信给他,道:“这信才到不久,小的正想稍人给您送去呢,不巧您就来了。”
赵砚接了信,信封面上以松针做缄,一看就知是谁寄来的。
他回到马车上,就拆了信。
信中言,派去淮阴县打听消息的人,在离玉京两百里外的宣城碰上了温国公的车队。随行的还有南阳王世子闫元锦,以及闫元锦的护卫队。
“你外祖父传来消息,温国公发现南阳王私售兵器和马匹给淮阴县山匪的证据,才导致山匪多年不绝。温国公原想让南阳王入京请罪,南阳王却已身体不适为由,让其嫡子,南阳王世子闫元锦随行进京请罪。南阳王世子此次进京,必定为质。探听得来,此人少年老成,心机深沉,,一切小心为上。”
赵砚心道:温国公这次不仅剿匪成功,还拿了南阳王世子进京,只怕会拿这功劳提立太子一事。
他虽不想争储,但以二哥的气量。二哥将来登基,第一个只怕就要拿他开刀。
所以,这储位落谁手里,都不能落二哥手里。
他收好信,回了宫。
次日早朝,温国公剿匪成功,还拿了南阳王世子为质的事果然就传遍了朝堂。
天佑帝龙心大悦,命礼部着手准备接风事宜。
此次温国公立大功,天佑帝本可以给他脸面亲迎。但南阳王世子也在,他出现就自降身份了。若太子还在,让太子去最合适。但现在只能让皇子去,全去也不合适,最好选其中一两个去。
于是他又将几个皇子喊了来,询问他们何人当日要去城门口迎温国公和南阳王世子。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有赵砚四人排排站,四人互看一眼。然后四皇子、六皇子和赵砚齐齐后退一步,将五皇子推了出去。
五皇子一看,顿时有些慌了,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赵砚和其他两人继续后退,五皇子也跟着后退。眼看着四人都要退出长极殿了,天佑帝一拍桌子,恼道:“是让你们去杀人还是去放火?一个个推三阻四是想找骂?给朕滚上前来!”
四人终于不退了,又齐齐走到距离玉阶前十几米停下。
天佑帝这才再次开口:“说说,你们谁去?”
赵砚先开口:“反正儿臣不去的,儿臣都没出宫建府,出去迎人显示不出对温国公的敬重,不合适……”
六皇子也立刻道:“儿臣也未出宫建府,出去迎人也不合适……”
五皇子前两日才出宫建的府,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来才道:“儿臣觉得四哥威武,出去迎人才能震慑南阳王世子,四哥去最合适。”
天佑帝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老四,四皇子双手交握,来了一句:“二哥是温国公外孙,又在朝堂许久,老成持重,他去最合适。”
赵砚几个深以为然,齐齐点头:“对,父皇,二哥去最合适!”
那是温国公,出名的脾气爆,护犊子。他们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秉性的南阳王世子……
天佑帝无语:“你二哥还病着,你们让他来,朕即刻让他去!”
他话落,长极殿外就传来二皇子病弱的声音:“父皇……”
天佑帝:“……”这老二,来得还真是及时。
二皇子拖着病体走进长极殿,赵砚等人分开两边,看救星一样的看着他。
他走近朝天佑帝行了一礼,弱声道:“父皇,儿臣听闻外祖父凯旋,儿臣请旨,去城门迎接!”
这种能代表大楚脸面的事,他说什么也不能让给别人。
原以为天佑帝会思量一阵,没想到他一提,天佑帝当场就同意了。
二皇子愕然抬头,朝身后的几个弟弟看了一眼,心下狐疑:这几人怎么回事?不该反对他去,据理力争,用他的病来攻击他,抢占先机吗?
怎么有种紧赶忙赶,赶来接到飞刀的感觉?
第107章 挑拨离间
二皇子从长极殿出去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吩咐侍从道:“你近日找人注意老四和小七他们几个的动静,看看他们背地里有没有搞小动作。”
老四、老六和小七这几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团体,每次都神秘兮兮的,他总觉得没好事。
他特意又嘱咐了一句:“小心些,别像上次一样,人没跟着,还弄成那副鬼样子!”
侍从连连应是。
只是第二日,天佑帝又突然下旨,由四皇子陪同二皇子,并礼部的人前去迎温国公。
二皇子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但心里又隐隐有些不舒服:父皇突然又让老四一起去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一个病秧子撑不起大楚皇室的颜面,还是觉得老四比他处事周到?
天佑帝确实有这个考量,这次有南阳王世子一起来,总不好叫对方以为大楚的皇子都是病恹恹的。老四体格和容貌都继承了西途的血脉,人高马大的,往老二身边一站,颇有威慑力。
两个皇子一文一武也好看些。
二皇子不理解,散朝后,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四皇子就那么淡淡瞧着他,待他阴阳完,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然后翩然离去。
他这是被鄙视了?
二皇子胸口发堵,大理寺林寺卿路过他身边时,好心问了一句:“二皇子没事吧?”
二皇子冷喝:“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寺卿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舅甥两个淡漠的神情如出一辙。
二皇子暗自咬牙,等他外祖父回来,这些人都不敢再如此轻慢他了。
只是等啊等,过了十几日,也没有温国公和南阳王世子到玉京的消息。就在二皇子忍不住要派人去打探时,温国公的队伍才姗姗来迟。
二皇子病已经大好,他赶紧召集礼部前往南城们迎人。以他为首,礼部的官员以及侍卫浩浩荡荡站了两排。
四皇子驱马匆匆赶来,到了近前,才道:“二哥怎得不遣人来告知我,我险些迟了!”
二皇子冷漠道:“是你自己没用心,怎得怪我。”
有人高喊了一声:“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瞧见远处官道上行来一行车队。两边金甲骑兵开道,骑兵之后是一架马车,马车左侧顶端高悬王旗和温家的黑棋。队伍缓缓驶近,映着远山雾霭,有种逼人的气势。
二皇子一瞬间腰背挺得笔直,神色里全是傲然。
为首的温国公翻身下马,缓步走到近前,朝二皇子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才看向旁边的四皇子,声音洪亮冷淡:“微臣见过四皇子。”只是一个照面,亲疏立见。
四皇子回了他一笑:“温国公一路辛苦了,随本王进宫面圣吧。”
“且慢!”温国公转身,看向身后,朝那豪华的四驱马车喊了声:“闫世子,请下轿吧!”
众人齐齐朝着车队中马车看去,轿帘掀开,一青年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了车辕之上。他着一身雪青色滚边锦衣,衣摆绣着仙鹤祥文宝相,脚踩鹿头靴,头戴紫金冠,通身华贵至极。一张脸也生得明月清风,跋扈高傲。
他一出现,立刻有仆从跪倒在马车下方。众人正疑惑时,就见青年毫不犹豫踩着那仆从的背就下来了。
众人嘴角抽了抽:这南阳王世子瞧着娇矜难搞,竟有几分大小姐脾性。
“终于到了玉京!”南阳王世子长出了口气,朝着温国公走来。
他一动,立刻有两个美婢提着花篮跟在他身后,美婢身后又跟着四个护卫,皆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打扮。腰配宝刀,头带玉冠,容貌冷峻不俗。
瞧着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四个护卫两侧又跟了十几个普通护卫,但无一例外都是长相周正。
看来这南阳王世子还是个讲究、爱美的。
众人有些同情的看向温国公,难怪信到了,车队却迟迟没到,想来这南阳王世子在路上做了不少妖吧。
这南阳王想当年也是响当当一个汉子,能在其他二王都战死的情况下,在陛下手里全身而退。生出的儿子,怎么花里胡哨,像只傲慢的孔雀?
温国公一见他这做派,眉头都蹙得死紧,额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待他走近,自动往旁边退了两步,忍着嫌恶的眼神道:“闫世子,请随两位殿下一同进宫面圣吧!”
闫元锦一双凤眸在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扫过,毫不迟疑的往四皇子面前跨了一步,和气道:“你便是二皇子吧?温国公在路上时常夸你呢!瞧着不错,什么时候比划比划?”
现场静了静,被忽视的二皇子脸色难看。
温国公正要开口,四皇子便道:“闫世子,你认错人了。”他朝二皇子看去,解释道:“这才是本王二哥。”
闫元锦目光缓缓移到二皇子身上,上下审视的打量两眼二皇子,不可置信问:“他?二皇子?温国公外孙,将门虎子?”话语里质疑的意味明显,他随后又看向温国公,诧异道:“温国公,你不是说你外孙高大英俊,聪慧无双,骑射俱佳,比之本世子有过之而不及?就这病秧子……”
“闫世子!慎言!”二皇子喝道。
闫元锦连忙呸呸两声,顺着台阶就下:“本世子说错了,本世子的意思是,二皇子将门虎子怎得如此体弱?”他扶额摇头,“哎呀,本世子还是更喜欢健康精壮的勇士!”感叹完,又上下打量二皇子。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二皇子气得面红耳赤,当即就想拂袖而去。
随行的官员包括四皇子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样明晃晃的羞辱二皇子,不就是羞辱大楚皇室?
偏生二皇子确实体弱,这点无法反驳。
忽然一道声音从城楼上传来,清清脆脆的,含了十足的讥讽:“本皇子也听闻南阳的闫世子少年英才,不想竟是个油头粉面、口吐人言的花孔雀!哈哈哈哈,六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话竟是比闫元锦的话还要刺耳。
直接将人比作了畜生。
闫元锦面上嬉笑一收,抬眼往城楼上看去,但见探出头来那人肤色白得打眼,日头的照耀下竟犹如神光摇动。虽看不清面容,但也能觉出容貌不俗。
他对长得好看的人素来宽容,当下积攒的怒火就下去两分,笑问:“楼上是哪位皇子,来迎人还藏头缩尾的,未免有失皇家体面。”
赵砚呵笑道:“闫世子好大的体面,来京请罪,废话还那么多!你进不进城?不进城就待在城外别进来了!”说着就朝二皇子喊话:“二哥,你别搭理他,把他晾在外头。回去你就同父皇说,闫世子居心叵测。在城门口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进城,恐想回南阳郡去!”
闫元锦咬牙,任对方再好看,也有些恼了。正要发火,身后的黑衣侍卫就拉了他一把。
他旋即哼笑:“哪能啊,本世子不过是认错了人,多问了几句,怎么就不想进城了。”他边说边往城内走,“进,本世子这就进。”行事作风真是能屈能伸。
赵砚瞧着他匆匆进城的身影,心下嘀咕:太子哥哥那边来信,明明说这南阳王世子少年老成,心计深沉。这人这表现,怎么像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世家纨绔?
难道知晓自己会被留下为质,才故意装出这副人畜无害,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他心中有所疑惑,见着队伍一路往皇宫去了,忙也跟着去了。
登上马车的闫元锦回头看向高高的城墙,才看清楚赵砚的容貌。他微微诧异,回头问旁边的四皇子:“方才说话之人可是七皇子?素来听闻七皇子最得陛下宠爱,容貌更是万里挑一的好,所言果然非虚。”
四皇子蹙眉:“闫世子远在南阳郡,对玉京倒是了解,看来南阳王也时刻惦念着来玉京。”
闫元锦讪讪,连声道:“哪能,玉京贵人多,来前怕冲撞了,提前打听了一二。”
一旁的二皇子嗤笑:“闫世子方才没少冲撞吧?”
闫元锦笑嘻嘻的:“安王殿下严重了,若您觉得冲撞,那本世子这项和你赔礼了。”
他这样能屈能伸,倒显得自己越发小气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往前驱了几步马。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了宫,径自往金銮殿去。
跟来的赵砚停在了金銮殿外,让六皇子跟着进去了。
金銮殿内,天佑帝高坐在龙座上,闫元锦神情不自觉肃穆的两分,撩开袍角下拜:“臣,南阳王之子闫元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侍卫和护卫跟着他下拜。
“闫世子请起!”天佑帝面容沉肃,语气和缓,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温国公在信中提及南阳王府向盗匪提供兵器、马匹一事,可是实情?”
闫元锦起身,不卑不亢道:“陛下,这事绝对是误会。那兵器和马匹是淮阴县盗匪劫掠南阳王府所得,王府多次出面想清绞盗匪,奈何盗匪狡诈,多亏朝廷出手,温国公不遗余力,盗匪才彻底铲除。臣此次进京,既是请治理州郡不力之罪,也是特意来感谢陛下帮扶之情。”说着又朝天佑帝深深一礼。
一通话,细致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和方才城楼上看到的,似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六皇子目光狐疑的一直盯着他背影看。
天佑帝也同样瞧着他:“是吗?那温国公在盗匪手里找到的,和南阳王府往来的账册如何说?”
他可没忘记几年前洪涝又大旱,南阳王趁机散播谶言,扰乱民心的事。
三王之乱后,南阳王虽退居自己封地,却一直贼心不死,蠢蠢欲动。现在看来,这群盗匪也不过是他养的马前卒,到处给他搜刮财物的称手刀。
闫元锦直呼冤枉,辩解道:“那盗匪定然是死到临头还想拉南阳王府下水。微臣父皇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何会做这样的事。”他从侍卫手上接过木盒,高举头顶,继续道:“南阳王府马匹和兵器的采买都是有账册的,和那盗匪所记毫不相干,请陛下明鉴!”
有小太监跑下御阶将木箱子呈上去,冯禄接过,打开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才送到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翻看了几本账本后,才肃声道:“依世子所言,其中事有蹊跷。朕自会派人前去南阳郡再好好调查一番,事情未出结果前,就劳烦世子待在玉京随时等候传召了。”
这就是打算让人留在玉京为质的意思了?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有意无意朝闫元锦看去,闫元锦神色淡然,恭谨应是。
天佑帝扫了一圈,目光又落在二皇子身上,吩咐道:“老二,你送闫世子回四方馆稍作休息。吩咐完,又看向闫元锦:“闫世子,今晚宫中有夜宴,一定得来。”
二皇子应是,朝闫元锦做了个请的手势。闫元锦却依旧看向天佑帝,请求道:“陛下,还是让四皇子送微臣去吧,微臣觉得和四皇子颇为投缘。”
二皇子眸色微压:“闫世子,皇子又不是青菜萝卜,由得你挑拣?”
闫元锦连忙否认:“臣绝对没有挑拣的意思,只是觉得安王殿**弱,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且臣自幼习武,和四皇子应该更有话说。”
城门口的那一幕早有人禀报给了天佑帝,这闫世子,三番两次拒了安王而选老四,未免有挑拨离间的行为。
天佑帝不高兴,天佑帝也不说,只笑了两声问:“老四,你可有空?”
四皇子从善如流摇头:“儿臣待会还要去大理寺办案,实在抽不开身送闫世子。”
天佑帝笑着道:“既然老四没空,闫世子又体谅安王,朕就再替你挑人送了。”他看向六皇子问:“小七可在外面?”
文武百官和几个皇子都微微诧异:这是打算让七皇子送?
闫元锦挑眉:是城楼上那少年?若是让他送也不错。
少年脾性,容易冲动,更好打探消息。
六皇子点头:“小七在外面。”
天佑帝肃声道:“那正好,让他喊小白进来,带闫世子去四方馆。”
南阳王府的人一头雾水:这小白又是谁?
闫元锦当即就问出了声:“陛下,这小白?”
天佑帝:“这小白正好符合闫世子的要求,身手矫健,灵慧勇猛,还得了朕御赐的玉牌,朕甚是喜欢它!”
闫元锦欣喜:“多谢陛下抬爱!”看来天佑帝还是忌惮他们南阳王夫,也不太敢太怠慢他。
金銮殿上,知晓小白身份的文武百官皆是低眉垂目,憋笑没敢出声。
二皇子胸中郁气总算消了些,侧目等着看笑话。
六皇子脚步轻快的跑出金銮殿,没一会儿,就带着赵砚进来了。
闫元锦含笑问:“你叫小白啊?”
赵砚眉眼弯弯道:“闫世子眼神不好,又认错了。”他侧身让开,小白摇着尾巴就朝闫元锦扑了过去。
闫元锦吓得连退数步,一下子跳到了身后黑衣侍卫的背上。那侍卫冷脸,他立刻又跳了下来,怂怂的拉着对方的手,脸都白了,看得出来非常怕狗。说话时,舌头都不住的打结:“狗狗狗……”
黑衣护卫眸子微压,一步不退的和小白对视。小白察觉他的不善,龇牙,冲他吼了几声。
“小白,不可无礼!”赵砚笑嘻嘻喊了声。
小白立刻听话的不吼了,恢复温顺的模样。
赵砚又道:“小白,回来,坐下!”
小白又听话的退后两步,坐下,然后吐着舌头直勾勾的盯着闫元锦。
赵砚也看向他,问:“闫世子,你看小白够不够高大,够不够威猛?”小样,吓不死你!他平日虽和二哥不对付,但碰到这种不长眼挑拨离间的,还是要给点颜色瞧瞧。
闫元锦揪住护卫的衣袖,浑身都在抖:岂止是威猛,这分明就是狼狗!
让这狗带他去四方馆,这不仅是想要他的命,还是在羞辱南阳王府!
第108章 不断作死的闫元锦……
“高,高大,威,威猛……”闫元锦声音都在打颤,连声重复了三遍后,他才勉强镇定下来,看向天佑帝道:“一条狗怎么带我们去住处?陛下莫要为难它了。”他说完,又补充道:“臣觉得,安王殿下就很好,就安王殿下带我们过去就行。”
这个时候二皇子却不买账了,轻咳两声道:“本王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恐带不了世子等过去,还是让小白你你们过去吧。”
小白兴奋的摇着尾巴,汪汪了两声。
闫元锦吓得又想往黑衣侍卫身上跳,哭丧着脸道:“不用这狗,我们也能找去住处的!”总之绝对不能让这狗近身,他真的会死!
天佑帝肃声:“闫世子,朕一言九鼎!”
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怎可收回?
闫元锦都想扇自己了:让你没事找事,好好的让安王殿下送不就好了!
这下好,惹了个祖宗!
最后的最后,安王府的人只能将闫元锦护在队伍中间,跟着小白一路出了皇宫。
别说,小白是真聪明,出了宫门就沿着街道一直走,丝毫不迟疑的带着人走到四方馆大门前。然后蹲在门口,等他们进去。
闫元锦惊异,又不敢靠近。伸手推了黑衣人一下,小声道:“你快让它走开!”
黑衣人回头,定定瞧着他,提醒:“世子,您代表南阳郡!”
闫元锦只得怂哒哒的站直身子,然后扒着身边的侍卫,一点点往四方馆大门挪。躲在守卫四方馆侍卫身后,趁着小白没注意,咻的一声窜进了进去。
小白一见他跑,更兴奋了,立刻追了进去。
然后整个四方馆内都回荡着闫元锦杀猪般的叫喊。
四方馆对面的茶楼之上,赵砚、四皇子、六皇子并肩而立,皆是眉眼带笑,格外舒心。
六皇子哈哈两声道:“没想到这闫世子竟然这般怕狗!这人在玉京的日子,肯定好好玩。”
赵砚也跟着笑:“小白好久没找到这么好玩的玩具了,瞧着还挺喜欢捉弄那闫世子的。”
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突然道:“这一群人里,好像是那黑衣护卫领头。”
赵砚和六皇子闻言,齐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黑衣护卫站在四方馆外,几个眼神,南阳王府的人就自动自觉各自做自己的事。搬行礼的搬行礼,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剩余的其他三个护卫跟在他身后一齐进了四方馆。
六皇子道:“瞧那闫世子嚣张的样,好像生怕不被我们打死似的。南阳王必定是知道他这儿子的德行,才派一个靠谱的人来撑门面!”
赵砚抿唇:“可我听闻这南阳王世子少年老成,心机颇深,这闫世子的性情和我探听到的有些不符啊。”
六皇子疑惑问:“难道是扮猪吃老虎?”他问完,又有些诧异:“小七,你从哪听闻的?”南阳郡离玉京十万八千里,他们都从没听说过这闫世子的性情。
赵砚轻咳两声,随口道:“先前不是听说温国公要带这世子来,就去燕记货运打听了一二。那里走南闯北的人多,自然有些小道消息。”
六皇子不以为意:“你都说了那是小道消息,也许并不准确。”
若真是在别的地方探听的,赵砚也保不准真假。可消息是太子哥哥传来的,太子哥哥行事素来谨慎、周到,十有八九是确切的消息才会传来给他。
这话他又不好说,只道:“先观察观察吧,反正人已经在玉京了。”
南阳王那老匹夫舍得让自己嫡子来玉京为质,除了被温国公抓到了把柄,或许还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六皇子点头:“嗯,你没事多带小白去找闫世子玩玩。我瞧着这闫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方才一直在挑拨二哥和四哥。“他看向四皇子:“我倒是知道四哥不会计较这些,但他句句都是冲着二哥去的。二哥气量小,恐怕会着他的道。”
安王的逆鳞有二:其一,是有人拿他和太子比较,但这点已经不太可能了;其二,便是有人拿他身体弱说事。
这两点他几乎一点就炸。
人被嫉恨冲昏头脑的时候,是很容易做出不理智事的。
四皇子瞧着他们二人:“二哥性子执拗,你们就别管他了。况且这是在玉京范围,左右离不了皇权。不管南阳王父子耍什么花招,也无用!”
玉京城内,还能让皇子吃了亏去?
两人觉得四皇子说得在礼,眼见着五皇子气喘吁吁的追上茶楼,三人立刻找借口有事散了去。
五皇子挠挠脑袋,一脸莫名。
见赵砚走了,连忙又追着他身后跑:“小七,等等我,酉时之后,还有接风宴,你要去哪啊!”
“自然是回宫换衣衫。”赵砚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五皇子又跟着他一路往上书房东侧院去。
赵砚边换衣衫就听见他砰砰砰的敲门,边敲还边喊:“小七,你换好了吗?我新得了一件宝贝,想给你瞧瞧,你快出来!”
赵砚叹了口气,整理好衣袖,哐当拉开了门。
五皇子一个不查,险些摔了进去。见到他,立马眉开眼笑的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玉盒送到他面前:“小七,我从母妃那拿来的雪蟾,听说药用价值极高,你拿去吧。”
赵砚没接:“五哥还是还给云妃娘娘吧,我用不着这个。”自从他救了云妃娘娘和五哥后,五哥这两年都不知在云妃娘娘那薅了多少东西给他。
整个云湘宫都快叫他薅秃了。
再这么下去,云妃娘娘心里对他微薄的救命之恩,只怕要淡没了。
谁受得了十年如一的被薅羊毛?尤其薅羊毛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五皇子有些失望,但立刻又问:“那小七你需要什么,我同我说,我去替你寻来。”
赵砚突然问他:“五哥,你下个月就可出宫建府了吧?”
五皇子连连点头,兴奋道:“对啊,等我出宫建府,你就同我去王府住上一个月。就不必玉京和皇宫两头跑那么麻烦了。”
赵砚:他出宫一点都不麻烦,一个月后,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些了。
他随口应了,又道:“五哥先去换衣衫吧,待会还有接风宴呢。”
五皇子生怕他不等自己,立刻收了玉盒,往自己屋子跑去。
赵砚这才有空问小路子:“三哥那这几日你可有去瞧过?”
小路子摇头:“奴才这几日忙着替七皇子整理潮湿的书籍,不过满月公主替奴才去瞧过了。她的婢女过来说,三皇子一切安好。”他说完,又道:“满月公主说您给她的书已经看完了,想问你再借几本。”
赵砚直接拿了自己手令给他:“你下次再见到满月,把这个给她,和她说。以后想借书,随时可以去上书房的藏书阁找书。”
小路子忙收了手令,跟着他一起同往去明华殿走去。不稍片刻,五皇子就从身后追了上来,边跑还边喊:“小七,你怎得先走了。”
两人行了一路,在明华殿门口碰见了四皇子和六皇子。四人进了屋,文武百官赶忙起身行礼。
待四人坐定,二皇子才赶来。
五人的对面是三个空位,明显是留给南阳王府人的。不多时,白九领着南阳王府的人姗姗来迟。闫元锦坐在了二皇子对面,身后的四个护卫分两组,坐在了他下首。
二皇子瞧着他脸上的擦伤,讥讽问:“怎得一个时辰不见,闫世子脸上就挂彩了?莫不是眼神不好,走路撞着了?”
闫元锦刚想怼回去,看到赵砚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的小白,立马又耸了。
二皇子还要再损他两句,天佑帝就来了。
接风宴开始,舞姬开场。
群臣宴饮,天佑帝夸赞了温国公几句,群臣就开始捧着温国公说话。
温国公素来是个直性子,又是个大嗓门,喝了两口酒就开始吹嘘自己在淮阴县剿匪的英勇经历。言语间有提及南阳王府也没注意,整个人红光满月,兴奋异常。
这接风宴完全是为了扬大楚威风而设的,被忽略的闫元锦和他下首的几个护卫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人同时放下了酒杯,看向闫元锦。
闫元锦啪嗒一声把酒杯放下,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现场突然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天佑帝温声问:“闫世子怎么了?”
闫元锦扫了一圈众人,一秒轻笑:“只喝酒多没意思,温国公功夫了得,这次剿匪又立大功。臣几个手下实在钦佩,早想讨教一二。不若趁着今日热闹,温国公和他们过上两招?”
天佑帝正要说话,有些醉意的温国公蹭的就站了起来,豪情万丈道:“今日老夫高兴,让你那四个护卫一起上!”说着人已经踉跄着走到大殿中央。
姚左都尉连忙起身去扶他,连声道:“国公爷醉了,闫世子,他罪了!”
温国公还不领情,一把将他推来,高声喊:“老夫没醉!老夫跟随陛下南征北战,千杯不醉!几个毛头小子而已,老夫打他们轻而易举!”
闫元锦唇角微勾:“姚左都尉,国公爷都说没醉了,你莫要扫了他雅兴!”他话落,旁边的四个护卫已经站了起来。
见温国公已经摆好架势,天佑帝扶额:这老家伙,都五十岁的人了,真还当自己老当益壮!
还四个一起上,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看向赵砚,示意他回溯。
赵砚却坐在那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盯着温国公。
天佑帝微微拧眉:小七这孩子,这是多想看温国公吃瘪。
罢了,左右还是能回溯,让温国公长长记性也好。
然后温国公就被四个小辈摁住暴揍了。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温国公的惨叫声,文武百官的脸精彩纷呈。
二皇子都急得站了起来,连喊几声住手。偏生那四人没有丝毫要住手的意思,那闫世子更是抱臂上观。
温国公没惨叫一声,天佑帝就闭眼往后靠一分。待温国公终于不叫了,他才看向笑嘻嘻的赵砚,用眼神和他交流:“戏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回溯。你讨厌温国公是一回事,别让皇室在南阳王府那丢了脸面!”
赵砚喝下最后一口茶水,把茶碗往小几上重重一放。
茶碗里水波纹荡漾,时间轻咳回溯。
温国公还在吹牛,天佑帝朝冯禄耳语了两句。冯禄又吩咐了两句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提着酒壶就到了温国公面前,跪下给他倒酒。
温国公好酒,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此时,闫元锦再次开口:“只喝酒多没意思,温国公功夫了得,这次剿匪又立大功。臣几个手下实在钦佩,早想讨教一二。不若趁着今日热闹……”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温国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闫元锦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一时间不知如何继续说,茫然的看向身侧下首的黑衣护卫。
还不待黑衣护卫提醒他该说什么,天佑帝突然开口:“闫世子既然觉得喝酒没意思,那便来一场武斗吧。朕瞧着你身边这四个护卫都是身手矫健的,正好,朕的禁卫军统领也是各中高手,不若挑一个出来好好比试比试?”
那四人身手他方才可都瞧着呢。
四人中,除去那黑衣护卫,只怕其余三个都不是白九的对手!
就算挑中那黑衣人,白九也能凭借他的提前提示占尽先机。
这次定要打得南阳王府的人抱头鼠窜,再也生不出想灭皇室威风的心思!
天佑帝话落,一身玄衣劲装的白九就站到了他跟前。
闫元锦整个人更懵了:怎么回事,明明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这皇帝怎么好似
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又看准了温国公此时糊涂,故意把人灌醉了似了,让他下不来台?
他目光又落到白九身上:这白统领是大内第一高手,嘉义太子多次刺杀都被他阻拦,伸手肯定不凡。
他带来的四个人……
他转头,对上四个护卫的视线。
黑衣护卫神色凝重,他们四人中,也就他有把握和这白统领一战,但远达不到震慑羞辱狗皇帝和皇室的目的。
他眸色微转,朝闫元锦耳语了几句。
闫元锦复又道:“白统领身经百战,用的都是杀招,这大殿中也施展不开,接风宴也不宜见血。不若让几个皇子上,让臣的几个护卫赤手空拳陪皇子们玩玩,陛下以为如何?”
天佑帝还未开口,二皇子先道:“奴才和主子打,不合适吧?”
闫元锦瞧着他:“有什么不合适?陛下马上天下,想必几位皇子、王爷也是骑射俱佳,平日里也有不少陪练。安王殿下就当他们都是陪练就好了。”他挑眉,话语一转,含笑问:“还是说,太子死后,几个皇子都如安王殿下一般‘柔弱’?”
这是连踩二皇子两个逆鳞。
二皇子指骨都捏得吱嘎作响,他正要发作,坐在最末的赵砚先站了起来,笑嘻嘻道:“好啊,四人对四人。我、六哥、五哥和四哥,对你四哥护卫,正好!”比试方法他们说了算,他还能不断回档,这次不玩死他们四个算他输。
第109章 怀疑
闫元锦讥讽问:“为何安王殿下不上?论资排辈,也不该七皇子上!”
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
谁不知二皇子体弱,武试怎么都会输吧。
既然要挫南王府锐气,那就一局都不能输。
这话文武百官虽没说,但二皇子已然明白众人在想什么。他压着眉眼,抿唇默默喝了两口酒。
就是这两口酒,也叫他难受不已。
他怎就生了这样这副弱身子骨!
二皇子自嘲笑了一声:“怎么,闫世子就这点出息,想和本王这个病秧子比拳脚?”
闫元锦被臊得脸红,赵砚察觉出他二哥不高兴,连忙道:“我二哥后面自有妙用,闫世子还是先想怎么赢武斗吧。”
闫元锦目光在赵砚、六皇子、五皇子和四皇子身上一一扫过,颇为不屑。他来玉京前早就打听过,这四个皇子,七皇子绣花枕头一包草;六皇子就一张嘴利;五皇子……那体格,一看就是个只会吃的胖子,这四个人里,也就四皇子瞧着高挺利落些。
他带来的四个护卫可是南阳郡一等一的高手,只要是比武,打他们四个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目光最后定在赵砚身上,道:“和几位皇子武斗,本就是我的几个护卫占便宜。不必想其他,随便七皇子想怎么比?”这口气,好像认定他们一定会赢。
赵砚唇角翘起:“那便比投壶、摔跤、射靶,如何?”
“投壶、摔跤、射靶?”这是什么鬼?
闫元锦蹙眉:“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没什么意思。”
赵砚:“闫世子是怕小孩子玩的都会输?”
“怎么可能!”他只是觉得比这些显示不出南阳王府的威望罢了。
赵砚:“既是如此,那便比。”
闫元锦迟疑两息,忽而笑道:“行啊,七皇子怎么说怎么好。投壶、摔跤、射靶也才三项,最后一场还是比试身手吧。”
赵砚点头:“可以。”
他这边刚应下来,五皇子就急了,拉着他小声道:“小七,真要比啊,他那些护卫瞧着好厉害,明显是我们吃亏啊!”
六皇子跟着道:“是啊,是啊,你莫要中了他们的激将法!”先前小七还说怕二哥中招,现在不就是被激了吗?
文武百官也开始窃窃私语:几个皇子怎么瞧着都不是对方护卫的对手吧。
七皇子冲动了。
不少人抬头往天佑帝的方向看去,天佑帝老神在在的喝着酒,压根没有半点担心。
小七都能回溯两日,他若是愿意,压根不可能输。
既然南阳王府的人想找不痛快,就随了他们的意。
众人见天佑帝不说话就知道是默许了。
赵砚小声吩咐小路子两句,小路子立刻离开,不稍片刻,又拿了纸笔过来。
赵砚将一张宣纸裁成了八份,然后分别写上投壶、摔跤、射靶、比武四个项目。叠好后,两两分开,投进两个密闭的纸箱内。朝闫元锦道:“我们两两抓阄,抓到什么比试项目就和对方抓到此项目的人比试。”
闫元锦:四个比试项目,他四个护卫随便抓,抓到哪个都有胜算。
他点头,立刻有小太监捧着其中一个密闭的纸箱走到南阳王府的四个护卫跟前。而小路子则捧着纸箱走到赵砚几个人跟前。
两队人开始抽纸条。
赵砚连续回档十次后,最终他抽中射靶,六皇子抽中投壶、五皇子抽中摔跤,四皇子则抽中比武。
他仔细分析,南阳王府的四个护卫,论功夫那个黑衣护卫最高,一定要留给战力最强的四哥。剩下的三个护卫,不管功夫比他们高出多少,若只是比试射靶、摔跤和投壶,只要他回档的次数足够多,总有赢的几率。
八张字条,两两组合,他足足刷了二十多次,才刷出最满意的结果。
第一局,比试投壶。
六皇子最先上场,南阳王府的护卫紧跟着上来,朝他行了一礼:“卑职玄三,请六皇子赐教。”
六皇子点头,立刻有侍卫把投壶要用的东西搬了上来。
一局定胜负,两人同时有三只小箭,投中壶身多者胜。
第一次,六皇子输,赵砚回档。
第二次,六皇子依旧输,回档第六次后。赵砚发现,对方投壶几乎零失误。
那只要刷出平局就可。
连刷了十二次后,六皇子三箭全中壶身。
赵砚欢呼:“六哥,你真厉害!”
六皇子自己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
文武百官也颇为诧异,尤其是许御史,看自家外孙双眼都发亮。
只有天佑帝嘴角抽了抽:还好老六不像他一样,每次回溯都耗费体能,不然那双手此刻都举不起来。
南阳王府的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闫元锦。闫元锦也只是诧异一秒,就笑道:“才第一局,第二局比试摔跤吧。”
他一抬手,南阳王府的另一个侍卫出列,站在大殿中央,看向五皇子:“五皇子,卑职地二向您讨教!”
五皇子战战兢兢的,有些怕:他体位虽敦实,但着实不是个灵活的胖子。万一输了,那得多丢脸。
六皇子小声道:“五哥,你快上,我相信你!”
五皇子欲哭无泪:他不相信他自己啊!
皇子的武学课里虽有摔跤,但那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皇子们。他看向大殿中央的护卫,这人虽瘦,但比他高出一个头。
赵砚见他迟迟不动,小声道:“五哥,你快上,你若赢了,下个月你建府,我去你府上住一个月。”
五皇子一听,捏着拳头就冲了。
才刚冲到对方面前,就摔了个狗吃屎。
闫元锦憋不住大笑出声,文武百官简直没眼看。周伯侯更是直接将头转了过去。
赵砚赶紧回档,然后在五皇子冲出去前,提醒他:“小心脚下。”
五皇子很顺利的站到了南阳王府护卫面前,那护卫又是一礼,五皇子抓住对方的手就想来个过肩摔。然后猝不及防被对方摔出了红线。
众人只觉得大殿中地板都跟着颤了颤,然后就瞧见五皇子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赵砚扶额,再次回档。
这次,在上场前,他小声交代五皇子道:“五哥,你下盘稳一些,出手慢一些。”
第三次,五皇子慢慢走到对方面前。然后在对方伸出手来后,才慢吞吞身手,靠着体重,屈膝,稳稳扎在地面上。
赵砚看了半晌,再再次回档。然后小声同五皇子道:“五哥,你上去就抱住对方的腰,我瞧着他有些怕痒。”
五皇子将信将疑,上场后,对方一伸手,他就突然下蹲,抱住对方的腰。对方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痒得往后连退数步。
赵砚起身大喊:“五哥,往前冲!”
五皇子想也没想,抱着人全力往前冲。整个吨位压下去,那护卫竟被直接扑倒在地,摔出了红圈。
五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起身,朝着赵砚大喊道:“小七,我赢了!”然后又看向文武百官和天佑帝:“我赢了,父皇,儿臣赢了!”
天佑帝呵呵笑了两声,周伯侯跟着起身,哈哈大笑:“五皇子威武!”
五皇子眉开眼笑的,甚至还拉了那摔倒的护卫一把。
那护卫脸面窘迫的看向闫元锦,闫元锦看着他的腰,颇为郁闷:就那么一下,能痒死你?
护卫垂着头不说话。
他瞪完那护卫,才看向赵砚,脸上的笑意已然没了:“还有下一局!”方才一定是七皇子和五皇子说了什么,那小胖子才赢的。
他倒要看看,轮到七皇子自己,他能不能赢!
“黄四,你上!”黄四可是他们南阳郡的神射手。
那叫黄四的护卫立刻上前,锐利的双眸锁定赵砚:“七皇子,请!”
赵砚抬抬下巴,立刻又有侍卫搬了两个箭靶过来,放到离两人八米开外的地方。
两人同时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弓箭,又同时挽弓拉箭。箭羽几乎是同时射出,两人同时射中箭靶。
闫元锦微微诧异:不是说七皇子绣花枕头一包草?
第二箭,第三箭,赵砚也全中。
但对方也全中。
三局两胜,还有两次机会。
这次,赵砚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同时拿起三支箭。
拉弓,瞄准,放箭!
三箭全中!
文武百官都看傻了,还是天佑帝最先拍手叫好,众人才紧跟着叫好。
黄四压力倍增,同样三箭齐发,也全中。
赵砚抿唇:只剩下一次机会了,若这局只能算平局的话,那下一局他四哥压力就大了。
看来得加大难度了。
他直接找人要来一块黑布蒙住眼睛,然后三箭齐发。
回档数次后,终于又全中!
而大殿中的人,除去天佑帝,都只以为他能听声辨位,蒙眼一次就中。
闫元锦连同他身边的三个护卫双眸都微微睁大:情报有误?这哪里是绣花枕头,这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啊!
黄三看着那颤动的尾羽,自愧不如,放下手里的弓,朝赵砚一礼:“七皇子,卑职认输!”
赵砚拉开脸上的黑布,得意道:“四局我们已经胜了两局,要不你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干脆都认输吧!”
文武百官跟着喊:“就是,闫世子,现在认输还不算太难看。”
“对对对,这是温国公的接风宴,别斗来斗去了。”
“几个护卫而已,输给我们皇子也不丢脸!”
各种声音里不是夹在这几声讥讽。
闫元锦咬牙:“说好四局就是四局,谁说我们一定输!”要是天一能将对方四皇子打得哭爹喊妈,就算是平局,他们也争了口气。
黑衣护卫直接站了出去,他只是站在那,就有股凛然威势。
闫元锦高声道:“天一是我们南阳王府第一高手。四皇子,您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四皇子起身,唇角勾起:“本王只认钱,从来不认输!”
他站到黑衣护卫对面,两人互相行了个切磋礼,开始过招。
连续回档三次后,赵砚发现,黑衣人身法诡谲,功夫和白九旗鼓相当,但他似乎不擅长近身缠斗。
第四次回档,赵砚提醒了四皇子一句。
四皇子点头,第四次,他一出手就开始缠着对方。整个人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对方伸手,他就锁手;对方伸腿,他就绞腿,而且有越战越勇的势头。
对方起初还沉稳应对,到了最后,被他缠得有些发毛。招式明显有了疏漏。
闫元锦面色有些难看:“四皇子,你到底是比武,还是摔跤?”
对面的赵砚接话道:“难道比武不可以贴身近攻?”
闫元锦咬牙:“自然可以,但这样也太赖皮了!”
赵砚反问他:“如何赖皮?就准闫世子以大欺小,不准我们自由发挥?”他怼完,又朝四皇子大喊:“四哥,锁他腿!”
几乎是他喊出声的同时,黑护卫正好抬腿。黑衣护卫眸光微眯:对方如何知晓他会扫腿?
他下意识想撤回腿,四皇子抓住他一瞬间破绽,双手扣住他另一条腿,用力往下一拉,然后直接将人甩出了红圈。
砰咚一声。
黑衣护卫直接砸到了闫元锦面前,闫元锦一个没躲过,被他连人带桌直接砸到地上。鱼肉菜汁砸了满头满脸,汤汤水水湿了他满身,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
其余三个护卫大喊:“世子,连忙伸手过去扶闫元锦和那黑衣护卫。”
文武百官皆掩唇轻笑,左都御史连同周伯侯假模假样的上前,也去扶闫元锦:“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哎呀,你这护卫怎么砸的,怎得瞄准你家主子?”
“你看这事闹的,都说了直接认输就好,做什么非得要比一场?”
“好好的接风宴,叫世子如此狼狈!”
闫元锦扶着腰颤巍巍站了起来,一张白玉脸已经黑成锅底。他看了眼对面挺立的四皇子,咬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四皇子耸肩:“怎么可能,只是闫世子好像反应不太行。那么大一个人砸过去,你都不知道躲一下?世子殿下不会功夫?”
闫元锦眸子慌乱一阵,立刻道:“就算本世子不会功夫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赵砚哦了一声,反问他:“那方才如何敢向我二哥问战?我二哥虽体弱,但身手比之闫世子还是要好上三分。”
闫元锦不要脸道:“好便好,本世子就是随口一问,二皇子也没应战啊。”
赵砚挑眉:“我也不欺负闫世子,既然闫世子不会功夫,那就同我二哥比文斗吧。也不复杂,就以今日宴会为题,各做一片賦,如何?”
闫元锦眼珠子转了两圈,立刻扶住额角,道:“方才好像撞到头了,陛下,臣头晕,御医!”说着就要往地上倒去,竟是都不顾及满地的脏污了。
文武百官憋笑,南阳王府的四个护卫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南阳王府的世子就这德性?
南阳王的一世英名都被毁了,南阳王府不足为惧。
天佑帝轻咳两声,道:“世子既然不舒服,就先留宿宫中吧,朕遣御医前去诊治一番。”
闫元锦装得十足像,还哎呦叫唤了两声,然后在护卫的搀扶下离席了。
赵砚看着对方虚软的背影微微蹙眉:这南阳王世子怎么越瞧越古怪,越瞧越不对劲?
油嘴滑舌,不要脸不要皮。不会功夫,提及文斗的时候,和他逃学的时候一样要死要活。
若他是扮猪吃老虎,那装得也太浑然天成了。
和太子哥哥描述的人有天差地别。
他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这南阳王世子是假的?
毕竟,南阳王只有一个嫡子,如何就舍得送他千里迢迢为质?
他还是传信给太子哥哥,让他遣人去南阳郡境内找一副闫元锦的画像来。
此人究竟是不是南阳王世子,就很好确认了。
第110章 闫元锦的报复
赵砚回去仔细一思索,太子哥哥往北已经大半个月有余。若是送信让太子哥哥查,那一来一回起码得三四个月。他干脆写了一封信让燕记的人送去外祖父那,让外祖父遣人去打听。
灵泉郡离南阳郡也不算太远,一来一回,如果顺利,快马加鞭,两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他写完信后,又
问小路子:“闫世子那有什么动静没?”
小路子摇头:“玄一和玄二在盯着,他们好像进了玉华轩就待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玉华轩在外廷,靠近谪仙楼附近。
赵砚让小路子连夜把信送了出去,左右无事,他干脆往玉华轩去了。精准找到玄一和玄二后,他也蹲到了附近的树上。
玉华轩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人影晃动。
赵砚压低声音问:“能靠近一些吗?”他想看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玄一摇头:“南阳王府的那个黑衣护卫耳目极其灵敏,一靠近他就会发现。”
赵砚不信邪,亲自过去了一趟,才落到屋顶,那黑衣护卫就追了出来。
他立刻回档,继续蹲在树上,等了片刻才道:“你们也去休息吧,这是皇宫,还有禁卫军值夜,想来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玄一、玄二领命,片刻就消失不见。
赵砚转身也走了。
玉华轩内灯火通明,闫元锦坐在床榻之上哎呦哎呦的叫唤。黄四边给他揉着药酒,边蹙眉。
待药酒搓完,闫元锦坐起来,不忿道:“怎么就输了?你们探听的消息到底准不准?不是说大楚皇室,除去已故的太子,其他不堪大用?”他瞧着那打赢了天一的四皇子就不错。
天一淡淡瞧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不说话了。然后赌气躺到床榻上,枕头睡大觉。
四个护卫坐在一起复盘接风宴上的比试。
地二抿唇道:“那五皇子似乎知晓卑职怕痒,一上来就往卑职腰上动手……”
玄三也道:“那六皇子也是,卑职瞧着他准头不太行,但七皇子一提点,他就中了。”每一只都险险的擦过壶身。
提到七皇子,黄四还是有些郁闷:“那七皇子居然能听声辨位……”
黑衣护卫眉眼微压:“他哪里会听声辨位?”会听声辨位的人,蒙眼时,压根不是他那状态。
黄四惊疑不定:“他若是不会,如何蒙眼能射中靶心?”
黑衣护卫笃定道:“那七皇子有古怪!”
原本躺在榻上挺尸的闫元锦一下子翻坐起来,问:“有何古怪?”
黑衣护卫:“七皇子应战,天佑帝明知几个皇子和我们悬殊,却丝毫不急,说明天佑帝笃定七皇子有办法赢!”
玄三也连忙道:“卑职和天一对战六皇子和四皇子前,七皇子同两位皇子耳语了几句。”
闫元锦立刻来了兴趣,起身下榻:“那本世子自明日起多邀他出宫玩!”他刚说完,又想起小白,又连声道:“还是算了吧,他那狗实在太凶!”
黑衣护卫翻了个白眼,道:“七皇子那边世子不必管,要想搅乱玉京的水,那二皇子才是突破口,您只管盯着他便是。”
闫元锦压根没搭理他,又无趣的躺回榻上。
玄三要起身,黑衣护卫压了他肩膀一下,他立时又坐了回去。
次日一早,四人用了早膳才从宫里出去,小太监领着四人从东城门出去,正巧碰见乘坐轿撵出宫的二皇子。
闫元锦诧异一瞬,立刻命人靠了过去,笑着问:“这会儿还没散早朝,安王殿下如何提前出宫了?”
二皇子压根没给他好脸色,闫元锦瞧他掩唇咳嗽,身体孱弱的模样,嘴贱道:“莫不是身体欠佳,提前被抬出来了?”
二皇子依旧没搭理他,闫元锦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继续道:“哎呀,您那几个兄弟各个本事大得很,接风宴上出尽了威风。唯有您,一副病恹恹的,看着着实叫人难受。陛下迟迟不立太子,莫不是怕您身子骨不行……”
他话说到一半,二皇子突然侧头,冷冷盯着他:“你再说一遍?”他现在很想杀人!
今日早朝,外祖父又向父皇提及立太子一事。父皇看在他外祖父才立了大功的份上,态度倒没先前那么坚决了。但就是含糊其辞的,瞧着他来了一句:“老二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此话一出,其他党派的朝臣立刻跟着附和:“是啊,安王殿下还是先养好身子吧,不然下次宴会上,有人挑衅,也只能干坐着多不好。”
“是啊,安王殿下,东宫主位要替陛下分担太多,您身子骨恐受不住……”
一个个的,假意关心,实则嘲讽。
他在朝堂上被嘲讽也够了,南阳王世子算什么东西?一个质子,来玉京不龟缩着,还敢来他面前蹦跶。
“连本王都不如的废物,活着还不如死了。”
闫元锦丝毫也不恼,好像被骂的不是他,反而笑嘻嘻道:“本世子是废物,但至少能留后。听闻安王殿下成婚数载,一个皇孙也无……”说着他目光往二皇子身下看。
二皇子胸口郁疼,正要发作,文武百官就散朝了。他冷冷剐了闫元锦一眼,就吩咐车夫快走。
这些老臣眼神能杀人。
身后的闫云锦还在紧追不舍,待一路回了安王府,二皇子冷声吩咐侍从:“你去户部知会一声,送去四方馆的嚼用减半。若是那闫世子去讨要,只管叫穷推脱!”那个嘴贱的废物,他就不信治不了。
侍从点头,匆匆去了。
二皇子进门,恰好碰见管家领着大夫出来。
两人瞧见他,忙退到一旁躬身行礼。待大夫出门,他才问老管家:“侧妃呢?”
老管家连忙道:“在寝殿呢。”
二皇子径自往寝殿去,快到寝殿门口时,就瞧见了齐整出门的姚侧妃。
姚侧妃见他来,立马上前接下他的披风,娇声问:“王爷,今个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二皇子没接她的话,转而问:“方才大夫怎么说?”
姚侧妃立马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低头咬唇摇头。
二皇子眉头拧得死紧,周遭气压极低。隔了片刻,他才道:“母妃打算替本王选正妃,应该就这两个月。你收拾收拾,搬到隔壁翠微居去吧。”
姚侧妃慌乱抬眼,无错的瞧着他:“殿下,您当初迎娶妾身时,不是说侧妃之位只是权宜之计?待太子娶了太子妃,就将臣妾扶正?”
如今太子都没了,她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
姚侧妃不甘心,心里竟生出几分怨怼来。
二皇子不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王给过你时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
寝殿的门关上,姚侧妃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边的婢女不忍,轻唤了声:“侧妃娘娘。”
姚侧妃一抹眼泪,直接回了娘家。
不过一日功夫,温妃在替安王殿下选正妃的事便传遍了玉京。
同一时间,静嫔要替四皇子选妃的事也传了出来。四皇子在接风宴上大放异彩,次日早朝又得了陛下夸奖,身侧又无侧妃。
关键是身体好,脾气也好。
两厢一对比,玉京的贵女倒是倾向于做四皇子妃。
然后没几日,四皇子就病了,而且还病得挺严重,连御医都惊动了。
赵砚略有些诧异,和五皇子约好一同去看他。两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六皇子也在。显然,六皇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正在四皇子的寝殿说话。
六皇子见赵砚来,面上带笑,待看到跟屁虫五哥,眉头又蹙起来,问:“小七,你怎得和五哥一起?”
赵砚没来得及回话,五皇子就抢话道:“小七答应我看完四哥后,去我的府邸看看。”
六皇子无语:“你那宅子有什么好瞧的?不是快进宅了?”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赵砚连声道:“好了,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莫要扰了四哥亲近。”
两人这才闭嘴。
赵砚坐到床榻边,仔细打量四皇子的面色,才开口问:“四哥身体向来很好,怎么突然就病得如此厉害?”
四皇子弱声道:“就是没怎么生病,突然生病才严重。许是前些日子上朝回来淋了雨,风寒入体。”
五皇子又开始抱怨:“小七,你是不知道,我们日日上朝有多惨。上个月春雷
阵阵,那雷都劈到脚下了,还得寅时就爬起来等在宫门口……”
他打开话匣就喋喋不休,赵砚听得头疼,朝六皇子使了个眼色,六皇子立刻将人强行拉到了寝殿外。
寝殿的门关上,赵砚这才伸手去替四皇子把脉。
四皇子却直接把手收了,道:“不必瞧了,我并无大碍。”
赵砚肃声道:“四哥,讳疾忌医可不好。”
四皇子轻笑了声,坐直身子,问他:“你看我像有事?”
赵砚上下打量他:方才大家都在时,瞧着还病恹恹的,这会儿面色虽有些病白,但明显能瞧出精气神俱佳。
“四哥在装病?”他疑惑:“四哥为什么装病?”
四皇子直接了当:“不想娶亲。”
他四哥还真是一如既然的直接。
“你若不想娶亲,为何不直接同静嫔娘娘说?”
四皇子无奈道:“我说过,但我母妃不听,我外祖和舅舅也想我快些娶亲。”他叹了口气,“你母妃若是还在宫中,过两年也该着急你婚事了。”
赵砚摸摸鼻子:那确实。
“四哥为何不想娶亲?”
四皇子:“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娶。我还年轻,还想多自在几年。”
赵砚想:这似乎不太可能。
近两年,四哥的母族和五哥的母族都蠢蠢欲动,想和二哥争东宫之位。
谁先有子嗣,似乎是可以当做筹码的一项大事。
那选妃,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了。
他不由暗自庆幸:幸好父皇当初当机立断,断了他母妃的念想。不然,再过几年他该头疼了。
他若要娶亲,必定是要娶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自己的。
他提醒道:“装病不是长久之计,也只能拖过一时。”
四皇子点头:“我自然知晓,等拖过这阵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安王府又来人了。
赵砚还以为是他二哥来了,管家小声道:“安王殿下身体欠佳,来的是姚侧妃。”
两人都很诧异,男女大防,姚侧妃也不好进来。只让人送了药材和补品,就使人传话,找赵砚单独说两句话。
赵砚知道她又是为了那株血灵芝,就拒了她单独说话的请求。
之后,赵砚又在四皇子府待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同五皇子出门。只是刚出门,就瞧见安王府的马车去而复返。
赵砚刚要回去,安王府的奴才就捧着锦盒绕到了他面前。
五皇子正想骂人,姚侧妃就从马车下来了,朝赵砚行了一礼后,柔声道:“七皇子,先前是妾身做得不妥。那血灵芝贵重,该给您合理的补偿才对。”
她话落,拦在赵砚身前的奴才就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是一匣子南海东珠,各个圆润饱满,价值千金。
赵砚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盖上,转身朝她道:“二嫂嫂,我说过了,那血灵芝对你无用。”
姚侧妃:“有没有用,总得用过才知晓,七皇子便给妾身吧。”
五皇子拧眉:“二嫂嫂怎得这样固执,小七都说了对你无用。你与其堵在这,不若去求神拜佛!”
姚侧妃还是不肯走,两人就僵持着。
又一辆马车驶来,马车里的人同样探出头来,朝赵砚道:“七皇子,你这就不懂事了。美人不过求一株药草,给了那样贵重的东西,做什么推三阻四的。”
五皇子看向来人,喝道:“闫世子,这有你什么事?还有,那是我二嫂,什么美人?你放尊重一些!”
“本世子怎么就不尊重了,现在好似是你们不尊重她。”说完,他又看向姚侧妃,言语轻佻道:“姚姑娘,你说是不是?”
慢慢有百姓聚集过来瞧热闹,众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姚侧妃脸涨得通红,连忙放下车帘子,命车夫快走。
安王府的马车驶离,闫元锦把车帘子一拉,小声吩咐车夫:“跟着前面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了。
五皇子盯着那马车的背影气恼道:“这闫世子就是个搅屎棍,没事就往二哥、四哥和我府上跑。”
赵砚疑惑问:“他往你们府上跑做什么?”
五皇子:“还不是二哥让户部的人克扣四方馆的嚼用,他就四处找我们的不痛快。见天的往南街青楼楚馆跑,他还缺那点银子!”
六皇子诧异:“二哥这是在嫉恨接风宴上的事?”克扣嚼用这事也做得太低级了。
被姚侧妃这么一搅合,赵砚也不想去五皇子府上了,只道:“五哥,今日便不去你府上了。”怕他五哥失望,他又道:“你想要什么乔迁礼,我尽量寻来送你。”
五皇子确实有些失望,他挠头:“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前几日瞧着西域那边来的琉璃镜不错……”想到这东西稀罕,赵砚不一定弄得到,他又连忙道:“算了,小七送什么都行。”
赵砚没再接话,但默默记下了。
过了几日,又出宫,亲自去了多宝阁一趟,询问掌柜是否有琉璃镜。
掌柜点头:“有倒是有,那东西贵重,小的将它放置在二楼藏宝阁内了。贵人稍等,我立刻遣人去取。”他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店小二立刻将赵砚引到隔间木椅上坐下,然后上了茶水点心,恭敬道:“贵人,您先用茶,掌柜的稍后就来。”
赵砚点头,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店小二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帘子轻轻晃动,赵砚才刚端起茶,就听见外间有人声:“你们掌柜呢,快让你们掌柜出来,本世子前两日订做的一支紫玉发钗呢?可有做好?”
赵砚挑眉:还是个老熟人。
他起身,隔着帘子往外看。
店小二捧着锦盒送到闫元锦手上,闫元锦拿出发钗,举起细细查看。那发钗通体缠细金丝,中间镶嵌着几颗紫玉宝石,雕刻成花瓣状,尾端垂下的流苏也有细碎的紫玉,即便是在室内,也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赵砚哑然:好大的手笔,都能买得起这宝贝了,还在乎户部那一点嚼用。
当是故意气他二哥才处处找事吧。
闫元锦也没瞧见他,验完发钗就走了。他拿到琉璃镜后,也回了宫。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皇子出宫建府的日子,天佑帝亲自赐下牌匾,并赐了王爷封号。
文武百官照例要去吃酒,赵砚和几个皇子能来的,自然也没缺席。
五皇子府热热闹闹,爆竹噼里啪啦响个没完,道贺声不绝于耳。
五皇子这日也满脸喜气,待人接物瞬间成熟不少。
赵砚将礼盒送到他手上,他打开瞧了瞧,很是欢喜:“小七,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真给我寻来了?你太好了。”
端坐在首座的云妃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也算好?七皇子这几年吞了她多少好东西?
这儿子,完完全全被七皇子蒙了心窍。
她时常被气得肝疼!
门口的礼宾高唱:“闫世子到!闫世子送对联一副,南阳郡特产茱萸果两筐!”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穿成花孔雀的人瞧去。
“这南阳王府的世子也忒小气,两筐茱萸也送得出手?”
“乔迁送对联,也亏他想得出来!”
众人指指点点,闫世子脸皮其厚,大步朝正厅走来。站定后朝云妃和五皇子行了一礼,笑道:“云妃娘娘金安,五皇子乔迁大喜!”
五皇子直接来了一句:“闫世子送些破烂来埋汰本王,喜从何来?”
闫元锦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重重叹了口气,煞有介事道:“哎,本世子也是无奈,户部的银子迟迟没有拨下来,四方馆穷得只剩下这些南阳郡特产了。本世子也觉得汗颜,才亲手写了副对联送来!”
众人又是窃窃私语。
云妃脸上有些不好看,冷声道:“南阳王府的世子还缺这点嚼用?还是说,闫世子看不上我儿?”
闫元锦连连告罪:“云妃娘娘严重了,臣还想让您同陛下好好说说呢,让户部
快些拨银子下来。”
大喜的日子,他在这叫什么穷。
五皇子恼道:“你要银子,去寻户部和我二哥便是,来我府上作甚?要吃席就快寻个地方坐下,不想吃席就快走!”
闫元锦诧异:“户部是安王殿下在管?”
户部原先是姜相国在管,姜家落败后,户部就归到温国公手下。
这是玉京官员都知晓的事。
闫元锦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呀,看来是本世子嘴笨,先前得罪安王殿下了。”他说完,转身就走:“本世子这就去寻安王殿下!”
众人追着他身影看去,老远就瞧着安王协同姚侧妃来了。
两方人马堪堪对上。
众人心道:这下又有热闹看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而赵砚视线却定在了姚侧妃身上,一动不动。
准确的说,是定在姚侧妃发髻间的发钗上:那发钗通体缠细金丝,中间镶嵌着几颗紫玉宝石,雕刻成花瓣状,尾端垂下的流苏也有细碎的紫玉。在日头下闪烁着五彩光芒,晃得他眼疼。
那发钗怎么和闫元锦多日前在多宝阁订的发钗一模一样?
他视线在闫元锦和姚侧妃身上来回转,转而又看向他二哥……
事情好像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