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2)

第81章 太子身世

他打定主意,立刻回档。

下一秒他又出现在凤栖宫附近,这次他也没等姜氏夫妇出来,而是直接先去了御花园假山附近蹲点。

他顿了两息,身后就有人喊他。赵砚回头,就瞧见六皇子站在他身后,疑惑问:“小七,你蹲这里做什么?”

赵砚尴尬的挠头。

六皇子:“你该不会蹲在这如厕吧?”

赵砚脸黑:“你说的是人话?我年底就十一了。”

“开个玩笑。”六皇子嘿嘿直乐。

赵砚问他:“你这个点不在上书房,从哪里来?”

六皇子:“从我母妃那来,听母妃提及皇后娘娘好像也病了,好几日都让人不必去请安。”

“是吗?”皇后娘娘是气病的吧。

六皇子又道:“太子哥哥病得严重吗?无事的话就同我一起去瞧瞧太子哥哥吧。”

赵砚想起太子的嘱咐,连忙道:“不用了,太子哥哥说怕把风寒传给你们,让你们不用去看。”

六皇子:“那就是很严重了,一定要去看的。”他拉着赵砚就走。

赵砚:有时候太过热情了也不好……

眼看着姜氏夫妇要过来,他六哥又不会水。赵砚扶额,只能再次回档,在他六哥要过来前,提前躲进了旁边的假山。

这次六皇子直接从假山边上过,径自往东宫去了。

赵砚松了口气,发现这假山里面好像也不错,于是干脆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等到姜氏夫妇了。

他往假山里面缩了缩,正待凝神细听,姜侍郎就谨慎的探头往假山里瞧,两人看了个眼对眼。

赵砚:“……”

他再次回档,迅速从假山里出来,赶在

两人来之前,躲进了原先想好的池子里。

池水冷得刺骨,他顶着一片枯黄的荷叶缩在池子边上。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靠近,估计是没人想到他会躲在这,姜侍郎看天看地、看树看假山,就是没往水里看。

两人拉扯的动作倒映在水面,姜夫人恼道:“凭什么?犯错的是阿瑶,她却打太子,怎么不见她打阿瑶一顿!”

姜侍郎压低声音劝:“好了,别说了!”

姜夫人:“我就要说,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心疼!当初若不是她,我何至于把自己儿子送进宫?”

“夫人!”姜侍郎紧张的四下查看。

姜夫人抽噎道:“你没听她方才怎么训我的,就算她是皇后,我也是她长嫂。怪我没教好阿瑶,她的女儿我哪敢教?轻了重了都要不得,她素来是看不起我,换了孩子还不许我再要孩子,又塞袁姨娘进来恶心我,我瞧着那对双生子日日在我面前晃就觉得恶心……”

“莫要说了!”姜侍郎声音冷了下来:“这是皇宫,人多口杂,你想害死全家不成!”

姜夫人也意识到不妥,咬着唇道:“就我命苦,我不说,我回家找个木梁吊死算了!”

“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

脚步声渐渐走远,待完全听不见了,赵砚才从荷花池里爬出来,湿漉漉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溅,残荷散开……

赵砚经不住打了个寒噤:现实果然比话本还狗血。

他想了一通,终于将所有的信息串起来了。

姜皇后和温妃同时怀孕,姜家和温家都有从龙之功,为了后位争得不可开交。所以他父皇就下旨,全看天意,谁先生出儿子就册封太子晋升为后。

温妃为了提前生出孩子直接用药催场,导致他二哥身体一直不好。而姜皇后更绝,直接把自己女儿和姜侍郎的儿子调换了。

又因怕自己女儿受了薄待,所以令姜夫人不许再有嫡子嫡女。姜家又不能无后,姜皇后又用自己的强势施压,令姜侍郎娶了姨娘,生下良玉和他妹妹……

难怪皇后娘娘一定要姜瑶当太子妃,是觉得亏欠自己女儿,想留在身边补偿吗?

若太子哥哥只是姜家嫡子,那应该是玉京最风流俊雅的人物……

太子哥哥实惨,生来就被迫欺君。

信息量太大,赵砚一时间心神不稳,脚下踩空,冷不防又往池子里摔去。

就在他想再次回档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离了水面。

赵砚不仅没庆幸,反而吓了一跳。他以最快的速度抬头,就瞧见玄一站在他面前。

他惊恐瞪大眼,问:“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暗卫不是叫他父皇撤了吗?

玄一表情耐人寻味:“从七皇子出东宫就跟着。”

赵砚:“从出东宫就跟着?”

玄一点头:“陛下让卑职来瞧瞧七皇子在做什么……”

一整日一直在回溯回溯回溯,奏折总也批不完。

赵砚立刻追问:“那你方才躲在哪的,可听见了什么?”

玄一指了指假山内的洞顶,表示自己一直盘在上面。至于听见了什么,他抿唇不语。

赵砚懂了:这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他是暗卫,回去就会禀报父皇。

赵砚脑海里激烈思考,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对他很好。若是帮太子哥哥隐瞒好像对不起父皇,但若是告诉了父皇,太子哥哥会死。

两者相权取其轻,他还是选太子哥哥吧。

反正皇位谁坐不是坐,太子哥哥那么好,他父皇算是赚了。

有了抉择后,赵砚直直盯着玄一,问:“这附近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

暗卫摇头,谨慎瞧他,淡声提醒:“七皇子,杀人灭口不可取,您打不过卑职。”

赵砚:“谁说我要杀人灭口了?”

暗卫狐疑,下一秒时间倒退。

赵砚重新出现在东宫门口:他直接把时间刷掉就行,杀人灭口那是下下策。

他和玄一能提前埋伏在假山边上,其他人也能,为了确保没有任何人听见太子哥哥的秘密,当前最紧要的是拦住姜夫人胡言乱语。

最好的办法就是照常在凤栖宫外蹲守,然后主动上前告知他们,太子哥哥让他来送东西,最后再一路把人送出宫。

他在旁边,姜夫人纵使心中有气,也不可能在宫里说。只要出了宫,管她在马车里,亦或是在姜府关起门来说,应该不至于被听见。

他快步往凤栖宫的方向跑,跑过一条宫道,迎面就和个小太监撞在了一起。整个人往后旁边倒去,额头险些磕到转角的宫墙。

幸而玄一出现,及时将他拉住。

小太监普通跪下,不住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七皇子恕罪!”

赵砚站稳后朝他摆手:“你走吧,下次走路当心些。”其实也不怪对方,是他跑太快了。

小太监连忙起身,朝他施了一礼,埋头走了。

赵砚还要继续跑,就被玄一拦住去路。

他往左,玄一就往左,他往右,玄一就往右。

赵砚抬头,气恼瞪他:“你做什么?”这人先前一次不是没出现吗,怎么这会儿就跳出来了。

玄一:“陛下让您过去长极殿一趟。”

赵砚直接拒绝:“没空!”他现在忙着呢。

玄一:“陛下说,若您不去,下次有事别去找他。”

赵砚绕开他继续走,玄一继续道:“陛下还说,若您不去,以后也别出宫了。”

赵砚郁闷,扭头看他:“父皇还说了什么?”

玄一如实禀报:“陛下还说,若您不去,满月公主也不必去上书房上课。太子殿下明日就重新选妃,丽妃娘娘过年的年例也不用送去了。”

赵砚:老登这是精准拿捏他命脉啊!

他调转方向往长极殿的方向去,心道:若只是过去说两句话,他再回档回来便是了。

赵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长极殿,天佑帝正在闭眼小憩。见到他来,朝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跟前去。

赵砚乖乖坐过去,问:“父皇找儿臣做什么?”

天佑帝把一堆人高的折子往他面前一推,道:“替朕读奏折。”

赵砚蹙眉:“这不是太子哥哥的事吗?”这么多奏折,得读到什么时候去。

天佑帝:“你太子哥哥受伤期间这差事就归你了。”

“为何?”赵砚极其抗拒。

天佑帝:“为何?你不瞎折腾,这些奏折早该批完了。”他揉着自己手腕,露出腕骨处敷着的膏药,淡声道:“今日若是不能一口气批完这些奏折,你就别走了。”

赵砚:“……”

他刚想回档,天佑帝就睨着他:“你若再折腾,玄一传的话都会作数!”

赵砚苦着脸,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能下次吗?儿臣有急事……”

天佑帝挑眉:“什么急事?”

关系到太子哥哥,又不能实话实说。

赵砚憋红了脸憋出一句:“人有三急,儿臣想如厕。”

天佑帝无语:“先前瞎折腾的时候怎么不急?”

赵砚捂着肚子:“是真急。”

天佑帝:“冯禄,带七皇子去后殿如厕,如厕完务必再把人带回来。”

赵砚:“儿臣突然又不想如厕了。”

天佑帝呵笑两声,拿起一本奏折塞到他手上:“读,早读完早结束。”

父皇今日是打算盯死他了!

自己作的孽,只能自己受。

赵砚最后挣扎道:“父皇,太子哥哥让儿臣送姜侍郎和姜夫人他们出宫,您能派人去送一趟吗?”

天佑帝疑惑:“姜侍郎夫妇什么时候进的宫?”

赵砚:“就方才,他们来瞧太子哥哥,然后被皇后娘娘叫走了。”

天佑帝狐疑:“太子让你个孩子送他们做什么?他们既去了凤栖宫,自有凤栖宫的人送。”

赵砚睁眼说瞎话:“太子哥哥觉得亏欠阿瑶表姐,本想自己亲自把人送出去的。这不是受伤了吗,

儿臣和太子哥哥亲近,自然儿臣送最合适,顺带说几句太子哥哥的好话。”

天佑帝拧眉:“说什么好话,这事本也不是你太子哥哥一人之过。送人便送人,你来回折腾做什么?”

赵砚没搭腔,转而问:“父皇,儿臣如果不是您儿子,天天这样折腾,您会生气吗?”

天佑帝:“你若不是朕的儿子,脑袋都不知掉了多少回了。别说你,连你母妃和外祖父全族也活不成!”他疑惑:“你怎得有这样的想法?”

赵砚连忙道:“就问问。”

天佑帝敲了他脑子一下:“看你的折子,别一天天的,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砚哦了一声,有些闷闷的拿起折子。

天佑帝没在继续追问,吩咐冯禄道:“你找个人去送送姜侍郎夫妇,务必把人送出宫。”

冯禄点头,到长极殿外招来一个小太监嘱咐了两句。小太监点头,立刻前往凤栖宫。待姜侍郎夫妇出来时,就正好撞上。

姜侍郎还以为天佑帝有什么交代,恭恭敬敬问了两句。小太监笑道:“陛下听闻姜大人进宫,特意让奴才来送大人出宫。”

姜侍郎受宠若惊,压低声音同姜夫人道:“我们先出宫再说。”

小太监瞧姜夫人眼眶通红,多嘴问了一句:“夫人这是?”

姜侍郎连忙道:“贱内还在为小女的婚事忧心呢。”

小太监没再多言,一路引着两人往宫外去。

姜侍郎时不时就看姜夫人两眼,姜夫人一直委屈的抿的唇,对他爱答不理。

待快到御花园时,远远瞧见一群人围在那,着急忙慌的喊声从传来。小太监正要瞧瞧怎么回事,人群里的六皇子就站了出来,朝他喊道:“哪个宫的,快去帮忙请太医,宸妃娘娘晕倒了!”

小太监垫脚看去,果然瞧见人群中间面色惨白,晕死过去的宸妃。

就在他犹豫间,六皇子喝道:“还不快去,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

小太监为难:“陛下让奴才把姜大人送出宫。”

姜侍郎连忙道:“救人要紧,本官和夫人自行出宫就行。”

这宸妃素来身体弱,年年都怕过不去,陛下对她也多有照拂,又是三皇子的生母。

小太监一想,既姜侍郎和六皇子都发话了,陛下应该也不会怪罪他。

于是立刻转身往太医院跑。

姜侍郎朝六皇子点了点头,带着姜夫人绕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御花园,宸妃已经叫人抬走了。

姜夫人这才落下泪来,姜侍郎忙上前两步拉她:“好好的哭什么?”

姜夫人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你姜家人身份尊贵,别脏了你的手!”

姜侍郎拧眉:“夫人说的什么话,我们成亲多年,你还不知道我。”

姜夫人抽噎道:“你没听她方才怎么训我的,就算她是皇后,我也是她长嫂。怪我没教好阿瑶,她的女儿我哪敢教?轻了重了都要不得,她素来是看不起我,换了孩子还不许我再要孩子,又塞袁姨娘进来恶心我,我瞧着那对双生子日日在我面前晃就觉得恶心……”

“莫要说了!”姜侍郎声音冷下来:“这是皇宫,人多口杂,你想害死全家不成!”

姜夫人不愤:“我就要说,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心疼!犯错的是阿瑶,她却打太子,怎么不见她打阿瑶一顿!当初若不是她,我何至于把自己儿子送进宫?”

“夫人!”姜侍郎低声怒喝。

姜夫人见他恼了,这才咬着唇道:“就我命苦,我不说,我回家找个木梁吊死算了!”说完就兀自往前走。

姜侍郎几步追了上去,才走出一条岔道,姜夫人突然又停下来。

姜侍郎瞬间警觉:“又怎么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姜夫人摸摸头上,惊慌道:“我的簪子好像掉了,许是方才拉扯掉的,你去给我找找。”

姜侍郎不想节外生枝:“一个簪子,回去再买就是。”

姜夫人语气强硬:“不行,这簪子是你我的定情信物,万不能丢的。”她说完,又凄楚的看向姜侍郎:“还是说,你觉得那簪子不重要?觉得我人老珠黄,也看不上我了。”

姜侍郎:“……”

“我回去找便是了。”姜侍郎转身要走,想想还是不放心自己夫人,拉着她一起往回走。

两人又重新回到假山旁,盯着地面一寸寸的找。

簪子没瞧见,姜侍郎倒是在荷花池边瞧见了一块玉佩。他拧眉,捡起玉佩查看,玉佩背面刻了吉祥如意纹路,中央是一只四爪金龙,是皇子随身佩戴的玉。

太子也有一块。

他目光又落在荷花池边上,荷花池边山的枯叶折断,一个小写印踩在岸边,岸边的草木都被打湿,明显有人从水下上来。

方才有人躲在这?

姜侍郎想起方才两人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白了。

直接将玉佩翻转过来,玉佩正面赫然刻着一个‘七’字。

是七皇子!

姜夫人见他良久不动,脸色还这样难看,连忙关心问:“怎么了?”

姜侍郎压低声音道:“你方才说的话,许是被人听去了。”

“什么话?”姜夫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两息后,脸色也煞白,拉着姜侍郎惊慌道:“那,那怎么办?我,我就气不过,说了两句……”她急得又快哭了。

姜侍郎安抚她道:“别慌,你快些回家去,什么也别管。我回去把事情告知皇后娘娘。”

姜夫人立刻松开他的手,催促:“那你快去啊!”一想到这事会牵连太子,她就受不了。

姜侍郎立刻又转身往凤栖宫走,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姜皇后。

姜皇后用了药本来都睡下了,见他着急忙慌的,身边也未有苏氏的身影。蹙眉问:“又怎么了?可是那苏氏又闹什么幺蛾子?”

姜侍郎支开所有伺候的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姜皇后气得从榻上跳了起来,喝道:“你当初怎么就娶了那么个蠢货,这是想害姜家覆族不成!”

姜侍郎拧眉:“皇后娘娘,如今再说这个也是惘然,现下要如何处理?”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也冷静下来,问:“你确定是七皇子?”

姜侍郎把玉呈到她手上,道:“没见到人,只看到玉。但先前在东宫,七皇子突然提及臣和太子长得像,还时不时就看微臣两眼,微臣担心……”

姜皇后捏着玉,咬牙:“不管他有没有听见,但凡有一点可能,他的命都不能留了!”

这人一再的找死,那也别怪她。

姜侍郎迟疑:“七皇子和太子最要好,许不会轻易说出去。”

姜皇后语气冷凝:“你能相信一个孩子能守口如瓶?他和太子再要好,丽妃也是本宫弄走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姜侍郎虽有不忍,但事关姜家全族,也只能如此了。

姜皇后又问:“当年苏氏身边知晓此事的可有处理?”

姜侍郎神情变了变,姜皇后就知道不好,喝问:“有话就说!”

姜侍郎:“其余人都处理了,但婉娘舍不得那奶嬷嬷,偷偷遣人将她送回了老家。那奶嬷嬷待婉娘如亲生,跟着她嫁到姜家的,为人也宽厚可靠,临走时又服了哑药……”

“你糊涂!”姜皇后胸口刺痛,也没给脸面了:“你速遣人去那奶娘的老家,将人处理了。七皇子这边,本宫来办。”

姜侍郎应是,又提醒她道:“陛下最喜爱七皇子,太子又护着他,人还在东宫,恐不好动手……”

姜皇后:“那便在宫外动手,把人引出去。宫外反贼那么多,七皇子也不是第一次遇刺,找些死士,做得隐蔽些,谁也怀疑不到本宫头上。”

她这边知晓此事的只有连枝,但连枝重伤后也死在了掖庭。

只要那奶嬷嬷和七皇子没了,当年秘辛就永不见天日了。

第82章 二合一:父皇,儿臣知道……

又过了两日,姜皇后身体

渐好,就带着人往东宫去了。

太子受宠若惊,连忙要披衣起来。

姜皇后将他摁了回去,道:“你躺着便是,不用起来。”

太子双眸有光,敬声问:“母后过来可是有事?”

姜皇后坐到床榻上边,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就来瞧瞧你,背上可还疼?”

太子摇头:“只是小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赵砚撇嘴:哪里就是小伤。

姜皇后语带歉疚:“母后那日是气糊涂了,才下了重手,你不怪母后吧?”

太子继续摇头:“怎么会,那日儿臣也是口不择言,母后自己别气着就成。”说完,他又关切问:“听闻母后病了,可有好些?儿臣本想去看母后,又怕母后瞧见儿臣更气……”

“自是好了才来瞧你。”姜皇后叹了口气:“病的这几日母后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阿瑶既都不愿再成婚,强行将你们凑在一起也没意思。太子妃一事,再选就是了。”

“母后!”太子眼眶微红,又问:“那阿瑶表妹呢,她如何了?”

他这几日一直没问过阿瑶表妹的消息,那日那样的情形,传出去应该对阿瑶表妹的名声有碍吧。

姜皇后道:“宫外是有些传言,你外祖父打算将她先送去你舅母老家暂避风头。待过两年再回京,随她心意挑选合适的夫君。”

苏木碗的老家也就是那乳娘的老家。

姜皇后说完,停顿两秒后又道:“你是太子,若有心,将来照拂你表妹一二便是。”

太子始终觉得是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姜瑶才闹出那样的事。他心中有愧,点头答应:“那是自然,阿瑶表妹出嫁前,儿臣会为她请封郡主。”

姜皇后总算有了些安慰:“阿瑶过两日便要出京,你若是身体好了,便去送送她。她昨日托人带话进宫,说有话同你说。”

太子应是。

姜皇后又看向一旁的赵砚,不咸不淡道:“你多照看着些太子。”

赵砚‘受宠若惊’:皇后娘娘不是厌恶他吗,怎么突然和他说话?

他嗯嗯点头,姜皇后就不在理会他,又看向太子道:“本宫送了些东西过来,里面有些珍贵的药材,记得让奴才炖了给你补补。”

太子沉郁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多谢母后。”

姜皇后点头,又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才转身离开。她离开后,陆陆续续有人拿来药材、补品、新鲜果蔬还有玉器摆件和几株花木。

赵砚挨个清点,让人把药材和补品送到库房去,又问太子要不要吃些果蔬。

太子摇头,赵砚就围着那几株花木瞧。有两盆杜鹃花,一两盆不知名的绿植,闻着淡淡的清香,冬日里瞧着格外舒心。

他招呼着人把花木摆到窗台下,然后转头就听见莲笙同太子道:“殿下,您瞧,皇后娘娘还是想着您的。奴才就说了,哪有做母亲的真生儿子的气。七皇子,您说是不是?”

赵砚嗯嗯点头:“我母妃就从来不生我的气。”就算生气,顶多也就三分钟,转头就会来找他说话。

他母妃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太子心情甚好,身体也好得快了些。

两日后,姜瑶出京。皇后命人提前告知了太子,太子带着赵砚出宫。

冬雨绵绵,马车一路行至东城门外半步坡凉亭外,一顶豪华四驾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

莲笙从马车上下来,撑了伞伸手去掀帘子。冷风往马车里灌,太子下了马车,朝赵砚道:“你体寒,受不得风,就待在马车里吧。孤去同表妹说几句话,很快便回。”

天冷得出其,赵砚抱着手炉乖乖待着。

掀开一角车帘抬头往外看,连绵的雨幕里莲笙撑着伞陪同太子往亭子走。

亭子里煮着茶水,姜瑶端坐在亭子内,瞧见太子过来,眉眼里都带了高兴,快速起身迎上来。

瞧她整个精神状态,看来姜家人丝毫没责难她。

也是,她的身份,姜家人最多劝两句,哪里就敢真拿她怎么样。

两人在亭子里站了会儿,雨太大,赵砚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他掀开车帘子吩咐车夫道:“将马车驱近一些。”

车夫应是,挥动马鞭,驱赶马儿。马儿却在这一瞬间受惊,朝着边上的小路狂奔而去。

赵砚冷不防猛得往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了车厢之上。他努力爬起来,就听见马车后面小路子的惊呼声。双手才扒到门框上,马车突然四分五裂,他被整个抛上了天。下一瞬又犹如一只离弦的风筝,直直往下砸。

雨滴落在他身上,俯冲的视线里,是太子和姜瑶双双冲过来的身影,以及身下的乱石岗。

若他砸下去,估计会脑浆崩裂。

即将要落地的一瞬间,时间回溯。

他又重新坐在了马车上,太子站在马车下,朝他道:“你体寒,受不得风,就待在马车里吧。孤去同表妹说几句话,很快便回。”

赵砚一把拉住太子衣袖,跟着跳了下来,道:“我同太子哥哥一起去,阿瑶表姐还欠我一样东西呢,我去向她讨。”

太子诧异:“什么东西?”

赵砚:“银子,阿瑶表姐去泽兰居的银子是我付的,她说要双倍还我。”那日足足花了一千两呢。

太子嘴角抽动两下,道:“银子孤补给你便是,你还是莫要下来了。”

“不行不行!”赵砚拉着他就往前走:“我不能让阿瑶表姐不讲信用。”

坐那马车要命啊!

说什么他也不能待里头了。

太子无奈,只能亲自接了莲笙手里的伞,护着他往亭子里走。

姜瑶如同方才那般,一见到他们二人,就迎了上来:“太子表哥,你终于来了。”

太子朝她点头,问:“阿瑶有何事要同孤说?”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先前太子表哥不是让我想清楚究竟喜不喜欢你吗?”她冲太子笑了一下:“我认真想过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太子表哥。”

太子失笑:这样挺好。

“阿瑶,先前的事对不起,孤不知你会跑出宫……”

姜瑶打断他的话:“不关你的事,先前是我没转过弯来,气不过。你也因为我被姑母责罚,我们扯平了。”

太子发现这个表妹不骄纵的时候也挺可爱。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递给她,姜瑶疑惑问:“这是什么?”

太子:“册封你为郡主的圣旨,孤本打算等你将来成婚再向父皇请封。但想着崇州陆远,山水路长,你有郡主封号伴身也好一些。”

姜瑶眼眸微亮,立马接过圣旨打开,确认了两遍,语气里都带了兴奋:“谢谢太子表哥。”她发现不拿太子表哥当未来夫君看待,太子表哥突然又顺眼很多。

太子又道:“待你成婚时,孤再给你添妆。”

“不用。”姜瑶边把圣旨收好,边道:“有了郡主封号谁还成婚!”

太子以为自己耳背:“你说什么?”

姜瑶朝他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说,不成婚了。那些个凡人怎么配得上本郡主!”她抬头仰望雨幕,满含期待:“除非,本郡主能遇到沈逸之那样的人物。”

太子疑惑,看向赵砚:“哪个沈逸之?”

赵砚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的对话上,一直注意着身后的马车。他下马车后,那马一点也没有发疯的迹象,车夫也很正常。

难道是因为他吩咐驱马,马儿才突然发了狂?

太子伸手拉了他一下:“小七?”

“啊?”赵砚应声,看向两人。

姜瑶拧眉:“你在看什么呢?”

“没有啊!”赵砚随口道:“我在看这雨什么时候停。”

姜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还有一大影票递给他:“喏,先前在泽兰居问你借的玉佩,还有两千两银票。”

赵砚收了玉佩,把银子推回去:“这个就算了,就当给你的践行礼。”

“拿着!”姜瑶又一把推了回来,恼道:“你是想本郡主不守信用?说了还你双倍就双倍!”

赵砚只得收下。

姜瑶朝两人摆了摆手,朝自己马车走去,随行的丫鬟婆子立刻跟了上去。

待马车走远,太子才问赵砚:“你先前不是说要找阿瑶要银子,怎的她给你了,你又不要?”

赵砚:“突然不想要了。”

太子:“……”这孩子还真是善变。

他又看向赵砚腰际,问:“你随身的那块玉呢?怎么没瞧见?”每个皇子身上都有块龙纹玉,这几日好像没瞧见小七戴。

赵砚挠头:“姜大人进宫那日弄丢了。”他也不知丢哪了,还到处找了:“我已经告之父皇,父皇说让匠人在给我雕一块。”

太子:“舅舅进宫那日,孤让你送人,你怎得迟迟没回?”

赵砚:“被父皇抓去读奏折了。”他回档后,确实如此。提起这个他松了口气:“太子哥哥好了,我终于能解放了。你是不知道,那奏折有

多枯燥。“那些个大臣不是咬文爵字就是废话连篇,有时候连鸡毛蒜皮的,例如陛下吃了吗的小事都要问一遍。

这样一想,他父皇的脾气算是相当好了。

太子轻笑:“奏折又不是话本,自然枯燥,但那是军国大事,不可等闲待之。”

太子不愧是太子,觉悟就是高。

亭子外的雨滴滴答答,有些渐下渐停的趋势。远处群山雾霾,姜府的马车已经彻底看不见踪迹。

太子叹了口气道:“孤倒是挺羡慕阿瑶表妹,活得肆意潇洒,来去自如。”

赵砚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想:原本姜瑶的人生应该是太子哥哥的人生……

他一面想保护太子哥哥,一面又想告诉对方真相。但转念一想,太子哥哥就算知道真相也只是徒增烦恼,又改变不了任何事。

太子收回目光,唤他:“小七,我们回去了。”

说完,他拉着赵砚往回走,待走到马车前时。赵砚突然死活不肯上车,硬要拉着他在官道上走,说是欣赏雨景。

冷风嗖嗖,欣赏哪门子的雨景?

太子见他冻得发抖,强硬将人拉上了车。马车平稳,一路进了城也没发生任何意外。

赵砚:所以,方才真只是意外吧?

马车在泰合楼停下,太子先下了马,赵砚紧跟着下来。他还在想方才的事,太子瞳孔扩大,突然就拉了他一下。

他往太子身边靠了靠,一盆花就结结实实砸在他方才站的位子。

花盆四分五裂,花土和花苗扑在地上,乱七八糟。

小路子和莲笙同时仰头往楼上看,楼上空无一人。

泰合楼的掌柜听见动静匆匆跑了出来,先看到地上,又朝楼上看了一眼,惊慌道:“定是那些伙计没把盆栽放好,叫风刮了下来。公子和小公子无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赵砚摇头:“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这风也太大了!

赵砚仰头,回档了几次,都没瞧见那花盆是如何砸下来的。

他右眼皮开始跳,总觉得今日流年不利。

两人进了泰合楼,查完账,太子提及‘快递站’的事,道:“路线已初步完成,也按照你的想法开始实施了。运货速度好像是快很多,玉京的驿站点就在南城附近,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赵砚其实不太想去,但为了不扫太子的雅兴,还是跟着去了。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进入南城密集的住宅区,没办法再往前。

太子下了马车,带着赵砚往小巷子里走,边走边道:“货物量太大,莲笙就在南城这边租了一间大宅子作为储物点。正门视野开阔,可以停下马车,但人多眼杂,我们从后门入,直接去库房,清净些。”

几人到了后门处,莲笙伸手推门,然后退到一边。太子先行,赵砚紧跟着进去。他刚迈出一步,前面的门猛得被关上,他和太子被一道门隔绝在了两端。

他心里一慌,伸手就去拉门。左耳边有疾风而至,他转头看去,就见三支利箭朝着他脑袋脖颈,心口逼来。利箭之后的高墙上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上是一把离弦的弓。

几乎就在利箭擦着他头皮的一瞬间,他立刻回档。

下一秒,他和太子又回到了马车之上。

太子下了马车,刚要张口。赵砚就快走几步,压低声音同他道:“太子哥哥,有人跟着我们。”

太子眸光微闪,神态亦如往常:“你瞧见人了?”

赵砚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没有,但我能感觉得到。就在我们左手边第一间民房里面,好像是刺客。”

这毫无头绪和证据的话,太子毫无保留的相信。招手喊来莲笙,故意大声道:“孤有东西忘在了马车里,你回去取一趟。”而后又小声耳语了几句。

莲笙眸色微讶,快速转身走了。

待走出巷子后,就招来保护太子的暗卫,绕了一条路,从另一侧的高墙翻进了赵砚说的那个民房。

民房内蹲守的十几个黑衣死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人重伤逃走,其余人全部伏诛。

太子看着地上整整齐齐躺着的黑衣人时,面色冷凝问:“没留活口?”

莲笙道:“本来是留了活口,但全部服毒自尽。”

赵砚追问:“查出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了吗?”

莲笙上前,撕开黑衣人肩头的衣衫,道:“肩头有弯月标志,是嘉义军的死士。应该和当年冬猎刺杀陛下的是一伙人,估计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赵砚疑惑:“当年那刺客首领不是被父皇捅穿了?”他亲眼见到那人胸口被捅了一刀,他当时还没出息的吓晕了呢。

那些人已经好多年没踪迹了,怎么这会儿又来?

而且还精准的知晓他和太子哥哥出宫,埋伏在他们的毕竟之路上。

莲笙:“白统领不是最后也没追到人吗?兴许那首领没死,只是逃了。”

赵砚拧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日不止发生了这一件事,先前去送阿瑶表姐,他的马车失控。走在泰合楼险些被花盆砸,先下又被刺杀。

这一系列的事,似乎都完美的避开了太子哥哥。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赵砚沉默,没有再问。

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人也不敢再在宫外待着。回宫的途中,赵砚就一直在想,他近日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要至他于死地?

他近日好像就得罪了姜皇后,往前还得罪了温妃和二哥,再往前就是莫名其妙要杀他的刺客了。

会是谁呢?

两人进宫的途中,早有人将抓到刺客的事禀报到了天佑帝那。天佑帝让太子去长极殿回话,太子原想让赵砚回去东宫去休息。

但赵砚这会儿极度不安,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跟着他一起去往长极殿。

天佑帝见两人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待问完太子具体的细节,又朝他道:“你母后也听闻你遇刺的事了,待会去你母后那看看吧。”

太子点头,问赵砚:“小七,你要随孤一起去吗?”

赵砚还未说话,天佑帝先道:“你先去殿外候着,朕有几句话要单独问小七。”

太子退了下去,天佑帝才问赵砚:“你用了那能力才知有刺客?”

赵砚点头,语出惊人:“父皇,那些刺客是冲着儿臣来的。”

天佑帝:“怎么说?”

赵砚把东城外惊马,被花盆砸,在门外被刺杀的事都说了一遍。才惶恐不安道:“三次都是,太子哥哥在马车上就没事,儿臣一个人马儿就发狂。太子哥哥和儿臣站在一起许久都没事,儿臣一个人站在那花盆就落下来。还有那些刺客,故意把门关上,把儿臣和太子哥哥分开,若不是儿臣能xx,脑袋就被戳穿了!”

天佑帝拧眉:“刺杀你而不杀太子?”虽先前嘉义死士几次三番要杀小七,但若是他或太子同小七在一起,嘉义死士不太可能舍弃他和太子,转而去要小七的命。

这件事是有蹊跷。

他嘱咐道:“这事朕知晓了,朕会派人追查,你近日无事不要出宫,走哪都让小路子跟着些。”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

“再让玄一和玄二跟着你吧。”

赵砚点头,这才出去,和太子一同往凤栖宫去了。

凤栖宫的宫人瞧见二人,连忙行礼。赵砚担心姜皇后不待见他,就让太子自己进去正殿,他则坐在前院的回廊处等。

不多时,成排的宫人搬着家具从另一条道往后花园去。管事太监背对着他们,尖细着嗓音喊:“都仔细些,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喜爱的东西,莫要磕着碰着了。”

赵砚好奇往那边看,问同样往那边张望的小路子:“这是在干嘛呢?”

小路子摇头:“奴才过去问问。”说着就往那边走。

小路子和那老太监搭了两句话,又朝赵砚这边指了一下。那老太监回头,跟着朝赵砚看来。

瘦长脸,鼻梁塌陷,双眼窄细,左边眉尾处一颗黑痣格外的明显……

赵砚看清楚这太监容貌的一刹那,浑身抖了抖,双手不自觉揪紧袖口。多年前的记忆死灰复燃:这人,不就是他刚穿过来时,推他下水的那个老太监?

父皇遍寻皇宫也没找到的人,如何突然出现在姜皇后这了。

他心脏狂跳,起身就往凤栖宫外走。

小路子不明所以,追了上来,边跑边问:“七皇子,您要去哪?”

赵砚:“找父皇!”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妥,或许会打草惊蛇。

于是,他再次回档。

下一秒他又回到长极殿内,正对面是天佑帝,长极殿外是等候在那的太子。

正在和朝臣议事,莫名被回溯回来的天佑帝:“……”

“有事说事!”

赵砚一把拉住他手,紧张道:“父皇,儿臣知道是谁想杀我了!”

天佑帝面容一秒严肃:“谁?”

赵砚:“皇后娘娘!”

天佑帝拧眉:“小七,说话要讲证据!皇后虽因太子一事不满你,但还做不出伤害皇嗣一事!”皇后素来温婉,对宫中诸多皇子、皇女都一视同仁。

先前对丽妃和小七也多有照拂,怎么可能会杀小七。

皇后在太子婚事一事上虽过激,但也不至于……

赵砚着急比划:“儿臣方才在皇后娘娘宫里瞧见五岁时推儿臣落水的太监了!他左边眉骨处有一颗痣,儿臣记性虽不好,但一直记得这点。就是他!儿臣不会弄错!”他边说边拉着天佑帝往外走:“您若是不信,就随儿臣去凤栖宫看看,待会他会在前院指挥宫人抬东西!”

天佑帝眸子波动:小七在大事上,素来不会说谎……

他无意识被赵砚拉出了长极殿。

门口的太子讶异:“父皇这是?”

天佑帝还未说话,赵砚先道:“父皇说,也要同我们一起去凤栖宫。”

太子不疑有他,语气里带了些高兴:“正好,先前父皇因为儿臣和母后吵架,儿臣心里一直愧疚。您过去,母后肯定高兴。”

天佑帝扯了扯嘴角,跟着两人一同到了凤栖宫。

姜皇后得知天佑帝来了,很是惊讶。亲自出来迎了,行了一礼后,才问:“陛下怎么有空过来?”

自那日大吵过后,天佑帝就没来过凤栖宫,赶上初一也未来。

姜皇后还当陛下厌弃她了。

天佑帝随口道:“朕先前听御医说皇后病了……”

姜皇后松了口气:“臣妾无碍。”

两人说话间,果真有宫人搬着东西往这边来。瞧见天佑帝等人顷刻跪了一地。

天佑帝看向为首的太监,笑问:“这人怎么瞧着面生?朕几日未来,皇后宫里就添新人了?”

姜皇后解释:“这人是掖庭的粗使宫人,先前连枝被重罚去掖庭,一直是他在照料,临走时最后一程也是他送的。臣妾念他有情有义,人也机灵,就将他调来了凤栖宫。”

“是吗?”天佑帝肃声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那老太监连忙抬头。

瘦长脸,鼻梁塌陷,双眼窄细,左边眉尾处一颗黑痣格外的明显……

和小七多年前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七那时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没出过景福轩,如何能说谎?

若小七没说谎,那皇后当年为何要杀小七?

还有这老太监,在掖庭藏了这么多年,为何又突然出现在皇后宫内?

是原本就是皇后的人,动了小七后,隐匿了。过了这么多年,以为无事才敢出来。亦或是,这人是别人的人,只是潜伏在皇后宫中?

天佑帝目光重新回到姜皇后身上,这次目光里带了些重新审视的意味瞧她。

第83章 七皇子命悬一线

从凤栖宫回来后,天佑帝就让人去查了那老太监的背景。

不过半日,冯禄就来回话了:“回陛下,那太监名唤曹斌,是前朝遗留下的旧人。”

前朝覆灭时,留下了一大批不怎么重要的太监宫女,这也不奇怪。

冯禄继续道:“他老家在崇州,父母双亡,八岁那年便进宫了。先前一直在内织染局做活,七皇子出事那年,突然就被调到掖庭狱去了。连枝被重罚到掖庭后,就是由他照看的。上个月才被调到皇后娘娘宫里当差。”

掖庭本就是罪奴长待的地方,掖庭狱里更是只进不出。当初暗地里盘查时,也没查到那去,所以才一直没有找到人。

“崇州?”天佑帝拧眉:“那是姜相国的老家?”他隐约记得姜相国提过。

大楚建朝的第一年,姜相国就全家回崇州祭祖。姜侍郎的夫人就是那个时候结识的,当时皇后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老太监恰好就和姜家同乡,是巧合还是有预谋?

以皇后的聪慧,若真是对小七动了手,还敢将人调回来?亦或是觉得小七当时年纪小,并没有瞧见推他的人?

但皇后为何要对小七动手?

杀人总要有动机。

这点,天佑帝一直想不通。

他不想贸然伤了夫妻情分,也不想打草惊蛇,就暂时没抓那太监过来问话。只让人时刻盯着凤栖宫和姜皇后的一举一动。然后又让小路子传话给赵砚:“这事朕会仔细调查,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只是事情还没查出个所以然,赵砚就病了。

天佑帝特意过来瞧了,让太医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太医只道:“七皇子是白日淋了雨又吹了风,加之紧张过度,才导致风邪入体,和往日的病症相似。吃几副药,注意保暖问题不大。”

天佑帝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嘱咐小路子道:“七皇子一应入口的食物都要查验过后才可拿上来。冬日天冷,病好前就先别去上书房了。”

嘱咐完又看向太子:“你也注意些,这几日就不要和小七睡得一处,免得过了病气。”

太子点头,也未搬出寝殿。只让人另外置了一张榻,放在赵砚的床榻边上,方便时常照看。

屋外下了厚厚的雪,寒气一阵阵往寝殿里窜。太子命人在屋子里支了两个小暖炉,正门关的严严实实,只开了一扇小窗。

小路子端着煎好的药过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

赵砚嫌苦,喝了两口就不肯在继续,瓮声瓮气问:“怎么觉得这次药格外的苦?”

小路子无奈:“小殿下哪次不觉得苦?”他求救的看向太子。

太子接过药碗,坐到榻边,温声道:“这药是太医院照着从前的方子开的,良药苦口,快喝了病才好得快。”

赵砚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掉了,吃了两口蜜饯总算缓了过来。没一会儿,他就靠在榻上打起瞌睡。

太子见状,连忙让人把他往下挪了挪,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嘱咐宫人道:“都小声些,别将人惊醒了。”

喝了药,睡一觉出了汗,病大概率会好。

这一睡就睡到日近黄昏,他醒过来后就退烧了,只是人还蔫耷耷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太子摸了一下他额头,笑道:“烧退了就行,风寒没个几日是不会痊愈的。待你好了,又能到处翻墙了。”

赵砚嗯嗯点头,吃了些清淡的粥点,待到夜里太子入睡时,他又跟着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太子直接去上了早朝,早朝后又跟着天佑帝批阅奏折,和朝臣议事。临近年关,父子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二皇子和三皇子几个也跟着一起忙。

待太子从长极殿回东宫,已是深夜,赵砚又在睡。

太子起初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但好几次白日他回来,赵砚也在睡。他就问了小路子两句:“小七没起来用膳?”

小路子道:“奴才喊七皇子了,但七皇子老说困,起来没一会儿,沾枕头就睡了。”

这都好几日了,哪有一直困的。

太子拧眉:“可遣太医来瞧过?”

小路子点头:“还是太医令亲自过来瞧的,但也只说七皇子体内寒气重,又开了些温阳驱寒的药物。七皇子喝了后,还是困。”

“小七?”太子弯腰拍了拍赵砚的脸,连着拍了好几下,赵砚才清醒,揉揉眼睛困倦的瞧他:“太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像很久没瞧见你了。”

太子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温度很正常。他关切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砚摇头:“没有啊!”他人清醒了几分,做起来看着太子。

太子问:“那你怎么一直睡?”

赵砚:“外头下雪,冷,不想出去。坐在床上就犯困,可能是我太闲了,要不太子哥哥找些话本来给我看?”

太子想起姜瑶看话本的后遗症,连忙道:“别,莫要看太多杂书,你若是无聊,孤明日给你带些大楚各地的风物志,或是让小六来陪你说说话。”

赵砚边打着哈切边点头:“好啊,那让六哥来给我读风物志吧。”他六哥这些年八卦的本事已经扩张到玉京以外,大楚各地了。

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和听故事一样,特别有趣。

次日,太子就去藏书阁精选了两本风物志,又喊上六皇子去东宫。

六皇子边走边问:“小七的病还没好吗?再过两日就是他十一岁生辰了,我还想着带他出宫去玩呢。”

太子道:“烧是退了,就是瞧着没什么精神,总是想睡。孤近日忙,你这两日就多陪陪小七,说不定他能好得快些。”

六皇子拍着胸口:“那没问题,我和小七最有话聊,他见到我肯定就不想睡了。”

两人一路到了东宫,又径自去了寝殿。

小路子正好端着药过来,太子问:“小七醒着吗?”

小路子点头:“方才醒的。”

太子揭了他的药碗,和六皇子一起往里走。

屋子里暖融融的,两人托了厚重的斗篷,坐到床榻边上。赵砚瞧见六皇子眉眼立刻带了笑:“六哥,你真来了。”

六皇子:“你早不喊我来,你没去学堂我可无聊了。”

太子把药给赵砚喝过后,六皇子就开始和赵砚八卦上书房和宫外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六皇子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就伸手推了他两下:“小七?”

半靠在床榻上的赵砚身体一歪,软软倒在了被子上,双眼依旧紧闭,像是没了生机的死人。

六皇子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又用力推了赵砚两下,声音里都带了惊慌:“小七,你醒醒?你醒醒啊!”

然而,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六皇子顿觉不妙,哭喊着喊人:“快来人,小七,小七喊不醒了!”

小路子和几个伺候的宫人匆忙跑来,试探着喊了几声,也没把人喊醒。

很快,书房的太子也匆匆赶来。喊了赵砚几声,见人没反应,伸手就去探他的脉。

脉搏倒还在,只是缓慢又浅薄。而且皮肤冷得出其,像是窗外还未化的积雪,有股寒气直往外透。

“快,快去请太医,让太医令过来!”太子也慌了,“小路子,快去喊父皇来!”

小路子和伺候的宫人立刻分头行动。

太子边让人弄了汤婆子给赵砚暖脚,边不断搓着他手心。又喝问六皇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孤只是处理了些折子的功夫,小七就这样了?”

六皇子在一旁哭道:“小七方才还好好的,还同我说笑,然后就睡着了……我喊他了,总也喊不醒。”

很快,太医令和天佑帝都敢了来。

太医令把脉过后,迟迟没敢说话。

天佑帝弯腰查看:“如何了?小七什么毛病?”

太医令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陛下,七皇子寒邪侵入骨髓,占了脏腑,只怕,只怕,回天乏术了……”

天佑帝整个人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太子及时扶住了他:“父皇!”

这孩子一直昏迷不醒,就算能回档也无用!

天佑帝语气冷凝:“先前太医院不是说只是风寒?和先前别无二致?怎么就回天乏术了?”他看向满屋子的下人,喝问:“七皇子不对劲,你们都没注意到?”

满屋子的宫人跪了一地,小路子忙道:“陛下,七皇子嗜睡,奴才们请太医来瞧过了。太医说吃了药嗜睡很正常,还说七皇子本就体寒,又开了些温阳的药……方才瞧着好了许多,面色也正常,突然就喊不醒了!”他说着说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这事太突然了,七皇子醒着的时候都好好的。面色正常,能吃能说,只是一日比一日睡得久了些。

这是冬日,外头又下着雪。动物还有猫冬的习惯呢,谁知道这样严重……

跟来的太医也全都跪下了,连声道:“七皇子的脉象和症状起初就是风寒无疑。后来微臣们来瞧,也无大碍,只是寒气重了些,就多增加了温补的药。这些都是太医院几个太医商议过后才定下的方子,都有脉案和诊断记录的。”说着,太医令又从药箱翻出赵砚的脉案记录呈上去。

天佑帝看过之后,又令人查过赵砚喝的药,近日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没有任何问题。

好似这就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风寒,小七没扛过去……

天佑帝有些不能接受,他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小儿子,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这孩子虽平时闹腾了些,气人了些,坑爹了些……但他懂事孝顺又贴心。

怎么能这样了无生气的躺着呢。

他把脉案往太医令脸上砸去,怒道:“你们想办法,若是小七没了,你们也不必活了!”

太医令及一众太医战战兢兢的,连忙又上前替赵砚把脉。又是想办法刺激穴位,又是搓他手心,最后又取了根千年人参来吊命。

大冬天的,太医令后背额头不住的冒汗。

姜皇后急匆匆而来,看了榻上的赵砚两眼,扶着天佑帝安慰道:“陛下,七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过忧心。”

“皇后怎么来了?”天佑帝在床榻边上坐下,想起先前小七同他说的话,心里有些膈应,直接将手从姜皇后手里抽了出来。

姜皇后眸色压了压,只以为天佑帝还在为先前太子的事生气。放低姿态,温声道:“宫里的太医都往这边来,臣妾忧心太子有事,自然要来瞧瞧。”她又看向榻上的赵砚,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素来体弱,那日就不该让他同太子一起出去送阿瑶。”

太子跪到天佑帝面前,哑着声道:“父皇,是儿臣没有照顾好小七,儿臣该死!”他要是早注意着点,小七是不是就没事了?

是他粗心大意,没注意到小七的异常。

天佑帝揉揉眉心:“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他是知道太子近日有多忙。

百官宴、各地进贡、各州郡六部……他都晕头转向的,更何况太子。

饶是这样,太子还要坚持每日回东宫看看小七。

太子起身,父子两个看着赵砚,心情皆沉郁无比。

赵砚迟迟没醒,天佑帝也不能一直守在这,只让太子近日别去长极殿了,帮忙照看赵砚。

待天佑帝回到甘泉宫后,就问冯禄:“小七生病的这段时日,皇后那可

有什么异常?”

冯禄眸色波动,摇头:“皇后娘娘如往年一样,在忙年底宫宴,多是和宫妃们聚在一处。”

天佑帝又问:“刺客的事查得如何了?”

冯禄:“白统领那边传话,刺客身份查不出任何端倪,和以往嘉义死士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小七的病真的只是巧合?

他心累,吩咐冯禄道:“让人在大楚各地张贴皇榜,若有人能救治七皇子赏银千两,封正八品太医丞。”

冯禄应是,匆匆去办了。

当日,七皇子没扛过风寒,一直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便在宫里传开。

整个太医院开始围着赵砚转,太医令的书库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可以解决的法子。

最多一月,一月若是人还不醒,就算用万年人参吊着,只怕……

他们也只能陪葬了。

三皇子、四皇子都过来瞧了赵砚。五皇子虽不乐意来,但未免别人说闲话,还是随二皇子一起来了一趟,二皇子纯粹就是来瞧热闹的。

他瞧着床榻上呼吸浅薄,毫无生气的赵砚,心里颇为畅快。面上还要假慈悲:“太子也莫要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早登极乐,说不定也是一件乐事。”

太子头一次冷了脸,当着满屋子宫人的面斥道:“你若不是真心盼着小七好,现在就给孤滚出去!”

二皇子失了面子,又不能和太子呛声,阴沉着脸走了。

五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朝着太子行了一礼,还是追着二皇子跑了。

太子几日未合眼,双眼里全是血丝。

莲笙和小路子劝他回去休息,他摇头,温声道:“不必了,孤撑得住。”

小七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真怕哪天睁眼,人就没了。

夜里睡觉也命人扯了软榻,干脆同赵砚睡在一处,半夜时不时就要探一下赵砚的呼吸。

深深人静,幽幽冷香从屏风的缝隙处钻入。

原本要躺回去的太子起身下榻,站在床榻边上瞧了赵砚一会儿。榻上的人睡得沉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心下烦躁,只着了底衣走到窗口,听见动静的莲笙连忙拿了斗篷给他披上。窗台边上的两盆绿植丝毫不惧风雪,生命力旺盛。

小路子端了刚熬好的药过来,红着眼眶道:“太子殿下,这是七皇子的药。”

那药还冒着滚滚热气,太子揉揉眉心:“放在桌上吧,孤待会端过去喂他。”

这两日,赵砚已经喂不下去药了。

熬了药,也是惘然。

小路子点头,把药碗放在窗台的桌上,安静的退了下去。

太子盯着药碗里袅袅升起的雾气出神:小七的病如何就到这种地步?

他长到十六,头一次经历身边亲人的生离死别,实在没办法淡然处之。

药气熏在绿叶之上,绿叶的脉络悄然凝结出一层白色的霜花。冷香浓郁,清凉之气更甚。

一旁的莲笙讶异,指着那叶片喊了声:“太子殿下……”

太子目光随着他指尖的方向落到那叶片之上,原本嫩绿的叶片表面已经全部成银白,冷香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太子愕然,观察几息,走近两步,将药碗移开。

没了药气的熏蒸,叶片上的白霜顷刻间褪了个干净,又重新恢复生机勃勃的样子,冷香浅淡,摇曳晃动。

这治风寒的药和这植物能起反应?

想到某种可能,太子眸色微暗,压低声音吩咐莲笙道:“去捉一只老鼠来。”

莲笙点头,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就提了只笼子过来,笼子里关着一只吱嘎乱叫的老鼠。

太子取了一只干净的碗,在碗里放了些浸满药汁的馒头碎屑。饿极的老鼠闻到食物的香气,立刻埋头啃了起来。

老鼠起初还活蹦乱跳的,但等太子滴入那植物的枝液后,那老鼠一下子焉吧了。趴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莲笙上前检查后,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这症状和七皇子的症状很像……”

太子心情复杂:所以,小七是因为吸入了这植物的香气,导致喝进去的药性发生变化。不仅没有达到温阳的效果,反而在他体内凝结成了寒气,侵蚀了他的经脉和脏腑?

这植物毫不起眼,香气在冬日混合着冰雪也若有似无。

这害人的手法当真隐秘,若不是他半夜起来,药又恰好放在了这植物边上,压根发现不了。

太子眼神转冷:“这盆栽……”

莲笙眸光闪了闪,接下他的话:“这盆栽是太子先前受伤,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

“母后!”太子隐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又问:“可识得这盆栽?”

莲笙摇头:“奴才从未见过这树木,许是今年才进贡来的。”他说完,欲言又止。

太子抬眼瞧他:“有事就说!”

莲笙咬咬牙道:“先前小路子说漏了嘴,好像说七皇子在宫外遇刺并不是意外,应该和皇后娘娘有关。陛下好像让人在查皇后娘娘……”

他声音越来越低。

太子越想心越往下沉:是母后在害小七!

是因为小七搅黄了他婚事?亦或是觉得小七带坏了他?

他想起姜皇后那日来瞧自己的情形,那日,母后要走时,还嘱咐了小七一句,让小七多照看他一些。

是算准了阿瑶走的那日会下雨,天气寒冷,小七会同他一起出宫。淋雨吹风又受了惊吓后,多半会染上风寒吧。

小七身体弱,即便习武,每年冬日都要病一场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他的母后何时变得如此恶毒!

太子抬步就往寝殿外走……

莲笙连忙提着老鼠笼追了出去。

小路子瞧见两人先后出来,疑惑问:“莲笙,太子这是去哪?”

莲笙敷衍回他:“太子有事要出东宫一趟,你先看好七皇子。”说着就追出了东宫。

大雪的天,屋外冷风刺骨,他边追边问:“太子殿下,这大半夜的,您要去哪?”

太子抿唇,声音里夹杂着雪粒子:“去凤栖宫!”

莲笙急了:“殿下,心许是我们搞错了……”

太子回头横了他一眼,吩咐道:“去将小七喝的药和那绿植也一并拿来。”

莲笙不敢再言,又转身回去拿了食盒将药碗和几片绿植的叶子全装了进去,默默的跟在太子身后。

心里却暗自焦急:完了,太子殿下这次必定要和皇后娘娘闹翻了!

第84章 二合一:母子决裂,太子……

宫道雪没过小腿,从东宫到凤栖宫,膝盖以下都浸了湿意。

凤栖宫的宫人瞧见满头白雪、脸凝寒霜的太子时,都是下了一跳。还不待他们上前行礼,太子就越过他们径自往皇后的寝殿去了。

听到通禀的苏叶匆匆迎了出来,行礼后问:“太子殿下,您深夜来找皇后娘娘有何事?”

太子绕过她,一把推开了寝殿的门,然后径自走了进去。

苏叶急了,边追便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经睡下,您这样不合规矩!太子殿下……”

两人走到距离内室只距一道屏风时,里头传来姜皇后浅淡的声音:“都下去吧,让太子进来。”

苏叶这才止住步子,默默带人退了下去。

太子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儿,姜皇后已经起身披衣走了出来,拧眉问他:“大半夜的闯本宫寝殿,可是七皇子不好了?”

太子眸光复杂的瞧着她:“母后是不是巴不得小七死?”

姜皇后冷脸:“你这是什么话?”

太子一句话也没说,从莲笙手里接过鼠笼,递到她面前。

姜皇后吓了一跳,退后两步,不悦瞧他。

太子一字一句道:“这老鼠吃了小七的药和窗台上摆着的盆栽枝液就这样了。母后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姜皇后眸色微闪,一口否认:“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这盆栽是北边进贡来的,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若有毒,本宫如何会送进你宫里?即便这盆栽会和

风寒药产生反应,本宫又如何知晓七皇子会风寒?”

她看着太子,一副心寒的表情:“太子还是在为本宫打你一事心有芥蒂,才会如此误会本宫?”

“母后!”太子很是失望:“难道不是因为您对小七破坏儿臣的婚事心有芥蒂,才害小七的?”

“您让儿臣去送阿瑶表妹,就是知道小七一定会跟去。他身体弱,淋雨吹风,又受了惊吓,多半会染上风寒。日日喝着风寒药,混着那树木的香气,自然会寒气入骨!您一步步做好局,甚至儿臣也成了您局里的棋子,亲手将药喂到了小七的嘴里……”

先前小七一直说药苦,不肯喝。是他一遍遍的哄,将药喂了进去。

一想到这,太子就难受得紧。

若小七没了,他也是杀人凶手!

姜皇后脸冷了下来:“本宫说了,本宫没有!太子,你莫要胡乱揣测!”

太子态度坚决:“孤只要真相!母后,儿臣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害的小七?”

姜皇后再次道:“没有!”

太子胸口郁气难消,反而笑出了声:“没有!好,母后说没有,那儿臣把那两盆东西抬到父皇面前,同父皇好好说说!”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给本宫回来!”姜皇后急了,骂道:“你疯了?你可知,你和本宫是一体。若因为你的胡言乱语,祸及本宫,你这个太子之位也保不住!”

太子脚下没停,继续往前,就在他手要触及寝殿大门的前一刻。

姜皇后气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去说,你说了姜家人全都得陪葬!包括你祖父、舅舅、舅母还有阿瑶!”

太子这才止住步子,回头瞧她:“母后什么意思?”

姜皇后冷着脸让莲笙下去。

莲笙恭敬一礼,先开门出去了。

待寝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姜皇后才慢慢走近他。冷声道:“七皇子必须死,因为他知道你不是太子!”

太子先是不解:“孤为何不是太子?”

“因为你是你舅舅和舅母的孩子,出生就和阿瑶调换了。阿瑶是本宫的女儿,是大楚的长公主,你是假太子!”姜皇后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年心里压着的大石终于挪开些许,心情无端的畅快:“你舅母进宫看你那日,在御花园无意中说漏了嘴,被七皇子听见了。他若不死,这个秘密就守不住!你,本宫,你的外祖家,全族上下百来口人全部会死!”

太子瞳孔颤动,震惊、僵立在那不知所措。

姜皇后又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同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姜家全族以及母后的命和七皇子的命孰轻孰重!”

隔了许久,太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孤不是太子?是舅舅、舅母的儿子?”

姜皇后点头。

他眸色暗潮涌动,下一句话便问:“这就是你要杀小七的理由?”

姜皇后很诧异他的关注点:“这个理由还不够?他捏住了姜家人所有的命!”

太子头一次审视姜皇后:“母后,你自小教导儿臣除了要勤勉刻苦,还要仁德宽厚,做个好太子,将来做个好皇帝。但偷龙换凤本就是您的错,您怎么还能用无辜的性命来堵这个谎言?”

姜皇后头一次觉得,她把太子教得太好是个错误。

太子问她:“母后怎么就确定小七听见了舅母的话?”

姜皇后拿出赵砚那块玉给他看:“这是你舅舅在莲池边捡到的,莲池内被踩踏了,还有脚印,必是他躲在那偷听。”

太子看了那玉一眼:“先前小七去送阿瑶,儿臣问过他,他说玉佩不小心丢了,原来在母后这。只是一块玉而已,能说明什么?舅母进宫那日,小七送他们去您那后,就一直待在父皇那。如何会听见舅母说了什么?”

姜皇后阴沉着脸。

太子呵笑两声:“儿臣看,母后不是没想过去查小七的行踪。而是您一早就对小七起了杀心,纵使没这件事,您也迟早会对小七下手,儿臣说的对吗?”

被戳中心思的姜皇后恼怒:“放肆!你就是这么想本宫的?”

太子抿唇:“母后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别人听见了舅母的话,想转嫁给小七,引着您去对付小七?”

自然有想过,所以她遣人去灭那奶嬷嬷的口。又遣人去查过那日经过御花园之人,并没有可疑之人。

但不管如何,七皇子必须死。

她做得隐蔽,若不是太子,根本无人会发现七皇子的死因。只会以为他没熬过风寒,才没了。

小孩子嘛,早夭最正常不过。

太子看着皇后的眼神,就知道她丝毫没有愧意。

“就算小七真听到舅母说的话,他这么多天都没告诉父皇,必定就是维护儿臣的。”他语气里全是失望:“母后,儿臣从未想过,您会如此恶毒!一个孩子,您也下得去手!”

姜皇后被他这语气激得受不住,恼道:“本宫还不是为了你!”

太子丝毫不领情:“为了儿臣?难道一开始换孩子不是为了后位?”

姜皇后辩解:“那是为了姜家荣耀!若你不是太子,温妃的儿子就是太子,她就是皇后,温家就是国丈!温家那时的势力本就比姜家强,又手握西途铁骑。若温妃为后,哪还有我们姜家的立足之地?”

太子嗤笑一声:“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势。母后一直忌惮温妃和二弟就是因为,这太子之位本该是二弟的吧?”

他突然觉得好笑,二弟嫉妒了他这么多年,事事都要和他争高低。结果,太子之位本该就是二弟的。

姜皇后见他油盐不进,气得胸口闷疼,眼前发黑:“那你想如何?还要去你父皇那告发母后,让姜家全族给七皇子陪葬?”

太子连儿臣都不称了,直接道:“孤没这个意思,母后既然想到这种法子害小七,那必然是能治小七!您救救小七吧!”他现在去告发,小七也活不了,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虽痛恨母后的所作所为,但姜家全族的命太过沉重,他背负不起。

姜皇后冷漠不语。

太子转身拉开门就走,脱了外衣,站在寝殿外空旷的雪地里不动不动。

雪簌簌落下,落在他发顶,他肩头,消薄的后背。他俊白的脸很快被冻得发白,健康的唇色也渐渐褪去,挺直的背脊因为寒冷紧绷。

守在外面的莲笙和苏叶吓得半死,连忙过去劝他。

“太子殿下,您这是作何?大雪天的,非得冻病!”

“殿下,您先把衣衫穿上!”

太子不为所动,只直直的盯着寝殿门口的姜皇后。

那意思很明确,既然母后要小七的命,那孤便陪他一起死。

廊下的宫婢太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皆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苏叶连忙挥手让众人退下,十几个宫婢太监几乎逃也似的跑没了踪迹。

姜皇后气结,走到廊下,怒道:“你竟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自残!你对得起谁!”

“你要站去东宫站着,别在这碍本宫的眼!”

太子不动不言,像一尊神像杵在那,单薄背脊的在寒夜里格外的冷肃凄清。

苏叶急得跺脚,凑到姜皇后身边小声问:“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样冻下去,只怕也会染上风寒。若是在东宫服用了风寒药物,那可如何是好?”

姜皇后咬牙:“他这是在逼本宫!”

拿自己的命逼她。

苏叶焦急:“那,那奴婢去把东宫的那两盆‘绿霄藤’给挪走!”

姜皇后拧眉:“现在去挪,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如何是好?

“本宫就不信了,他还真能把自己冻死!”

要登上皇位,手段狠辣一些是必然的。

这就当她给太子上的第一课。

皇位只有一个,除了七皇子,将来必定还有二皇子他们几个。

母子两个隔着几道石阶就这么犟着。

雪越下越大,莲笙围着太子急得团团转,劝道:“太子殿下,我们先回去吧,先回去从长计议……”

太子不为所动,只是肃声道:“把小七的药给孤!”

莲笙不敢违背,一咬牙,端出食盒里的药碗递给太子。太子又朝他伸手,他会意,又递了那绿叶过来。

太子当着姜皇后的面,将那绿叶直接塞进了嘴里,用力嚼了两口,然后举起碗就往嘴里灌。

那决绝狠厉的模样完全失了以往储君的体面,像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姜皇后真真被吓到了,三两步冲过去,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药碗。苏叶见此,也连忙过去帮忙。

太子常年习武,气力极大,就是两人合伙,也没能将药碗从他手里抢回来分毫。

药汁一饮而尽,太子才松手。

药碗砸在雪地里,仅剩的药汁从碗口流出。

姜皇后气急败坏的骂道:“疯子!疯子!你真不要命了!快给本宫吐出来!”这药只是混了绿霄藤的香气寒气都极重,直接连枝液全都喝了,这是完完全全不要命了!

太子甩开她的手,退后两步,呵笑出声:“母后还在乎人命吗?”

白色的衣襟被药汁染污,往日温润的少年此刻锐利的犹如针尖:“母后,你若不救小七,那就当没孤这个太子!”

没有太子,他母后什么抱负都完了。

他在赌,他母后可以不在乎他,但不可能不在乎太子这个储君。

姜皇后胸口犹如针扎,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她总以为太子是个圆柔的性子,不想如此决绝。

“好好好,不愧是本宫的儿子,有储君的风范!够狠!”姜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如你所愿,明日会有人揭皇榜,进宫替七皇子诊治!你现在立刻穿上外裳回东宫,将那两盆绿霄藤处理掉!”

莲笙拿斗篷过来给太子披上,太子没动,继续道:“母后发誓,以后不许对小七出手!”

姜皇后捂着胸口:“你莫要得寸进尺!”

太子坚持:“母后发誓!若是再动小七,儿臣就暴毙而亡,姜家必灭族绝户!

姜皇后指着他手指发颤:“姜家也是你家!你怎么敢……”

太子打断她的话:“母后什么都不做,誓言自然不会应验!”

姜皇后败下阵来,举起三根手指:“好,本宫发誓,今后绝不动七皇子!你现在立刻马上回东宫!”

太子披上斗篷,转身就走。

姜皇后倒退数步,险些跌倒。苏叶及时上前扶住她,担忧问:“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过把事情告诉陛下吧?”

姜皇后摇头:“不会。”

太过正直良善,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既在乎七皇子的命,也在乎姜家全族还有她这个母后的命。

但只怕今后,他和她这个母后彻底隔阂了。

当夜,太子顶着风雪去了凤栖宫的事就被呈到了天佑帝御案上。

“太子半夜去找皇后?”天佑帝拧眉,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暗卫可探听到了什么?”

冯禄摇头:“自从瑶光郡主偷跑出凤栖宫后,凤栖戒备森严,暗卫只能在外围观察。”

天佑帝正想着明日找太子来问话,次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也发起高热,似是感染了风寒。

这病居然传染性如此之强,宫里有孩子的人人自危,生怕病症扩散开来。

天佑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令人先封锁东宫,在东宫伺候的人一律不准外出。所有皇子皇女都不准接近东宫,也不可随意在后宫走动。

而后又不顾冯禄的劝阻,亲自前往东宫,看望太子。

太子面色奇差,见到他来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

天佑帝拧眉:“好好的,你怎得也病了。朕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离小七太近?”

不过几日,天佑帝额间皱纹都多了几道。

太子连声咳嗽:“儿臣无事,儿臣身体强健,很快便能好。”他身体冷得发颤,说话时,牙关都在打架。

“父皇还是出去吧,莫要被传染了。”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瞧着比小七还严重。

他问:“可是昨夜去你母后那里着凉了?”

太子惊疑不定:“父皇怎知昨夜儿臣去了哪里?”父皇查到了什么?

天佑帝:“你别管朕如何知晓,你说说,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半夜冒着大雪过去?”

太子强压下慌乱,深色暗淡道:“母后手里有一味千年灵芝,儿臣想求来替小七续命……”说完就不住的咳嗽。

天佑帝也没心情再探究什么,又将太医全喊了来,逼问太医可有想出法子。太医院众人汗如雨下,就在天佑帝要砍人时,白九匆匆来报,有人揭了皇榜,说可以医治七皇子。

天佑帝眸中微光闪动,令他快些将人请进宫。

来人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后背佝偻,衣着朴素。脸上胡须密扎,面容瞧不出确切的年纪,倒是一双眼睛敏锐通透,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

他见到天佑帝先跪下行礼:“草民游方郎中言濯参见陛下……”

天佑帝打断他:“先救人!”

来人立刻起身,先奔到太子处。太子眸色压了压,朝他道:“先看小七。”

那人点头,又朝里头的赵砚走去。把脉面诊过后,没有任何拘谨的开始吩咐太医院的人做事。

太医院的人纵使薄有微词,此刻也不敢发作。照着他的吩咐取来大床、烛火、烈酒、银针和艾条,开始给七皇子做火疗,行火针逼出寒气。

这等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皆觉得惊奇。对这个敢揭皇榜的人也刮目相看。

连续三日后,七皇子终于苏醒了。

小路子欣喜,第一时间将此时禀告给了天佑帝。天佑帝散朝后,就直接过来了东宫。

看着活生生的赵砚,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赵砚脑袋还有些迷糊,揉揉眼睛问:“父皇,儿臣怎么了?”

天佑帝唇角翘起:“你可吓死父皇了,一场风寒,这样严重。”

“风寒?”他隐约记起自己睡着前好像是得了风寒,他疑惑问:“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小路子连忙道:“七皇子,已经腊月二十一了,再有几日就大年三十了。”

赵砚懊恼:“那我生辰不是过了?”

天佑帝宽慰他:“生辰过了便过了,生辰礼朕会补给你,明年再来过。”

赵砚点头,看了一圈,又问:“太子哥哥呢?”

小路子抿唇:“太子照顾您好几日,也病倒了,现下还在偏殿住着,言太医在给他医治。”

赵砚立刻紧张:“太子哥哥要紧吗?严不严重?”

他想起身,天佑帝一把将他摁了下去:“没你严重,你好好休息,待好了再去看你太子哥哥。”

赵砚乖乖点头,待天佑帝走后,他就问端着药碗过来的小路子:“太子哥哥怎么样了?是被我传染了?”

小路子把药喂到他嘴边:“太子三日前才病倒的,和您病症一样,但没您严重。您放心,言太医能治好您,太子殿下肯定也没事。”

赵砚一口气将药喝了,掀开被子下榻,就往外走。只是才走过屏风,腿脚一软,就摔了下去。

小路子连忙放下药碗,伸手去扶他:“哎呀,小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还是等病好了再

去瞧太子殿下吧!”

赵砚就着他的手爬了起来,目光无意中落到窗台。窗台边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盆枯萎的杜鹃花还摆在那。

他诧异问:“先前摆在那的两盆绿植呢?”那味道凛冽,还挺好闻的。

小路子随口道:“太子殿下说那绿植吸了殿下的生机,不吉利,命人送走了。”

“是吗?”那绿植是生得旺盛,没想到太子哥哥还挺迷信。

他气力实在不济,只能又躺回了病榻之上。

如此,又养了三日,才终于能下榻。

第四日,他迫不及待去偏殿看太子。

偏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莲笙拿着账本在清点。太子靠在软榻上听着,面容倦怠病白,瞧着气色和他相差无几。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珠宝首饰和值钱的物件。

赵砚诧异问:“太子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小路子扶着他在太子身边的软椅上坐下。

太子见他来也没太大惊讶,朝他笑了一下,温声道:“在清理私库。”他从莲笙手里接过账本,然后把账本递到赵砚手里,继续道:“这些东西放在库房吃灰也是浪费,都送给你吧。”

赵砚惊讶的瞪大眼,看着手里厚厚的账本满脸疑惑:“太子哥哥送我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太子:“送你就送你,还要有原因?你不是最喜欢这些。”

赵砚:他是喜欢。

但这么多……他有些慌张,怎么弄得像是处置遗产一样。

太子又道:“除了账本上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也一并拿了去。拿了这些东西,明日就搬回玉芙宫吧。”

“太子哥哥!”赵砚更糊涂了:“您这是赶我走?是觉得我太麻烦了吗?”

他眼眶红了,太子朝莲笙摆手。

莲笙立刻将偏殿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

太子从软榻上掏出一枚玉佩递到他面前,赵砚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丢失的那块身份玉牌。他接过,整个人都茫然极了:“这玉佩怎么在太子哥哥这?”

太子:“是舅母和舅舅在御花园莲池边捡到的。”

赵砚眸子微闪:他那日明明没去莲池边上,玉佩如何在哪?

太子观他神色,忽而笑了:“那日,你果真听见舅母说的话了。”

赵砚瞬间惊慌,声音都带了小心翼翼:“太子哥哥知道了?”

不对啊,他只是昏迷了几日,太子哥哥如何知道的?

他想了一圈,姜侍郎夫妇在莲池边捡到了他的玉佩,那必然怀疑他听了不该听的事。

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他的。

他联想到先前出宫遇到的一系列时,难道他这次风寒快死了,也和皇后娘娘有关?

窗台上的两盆绿植……

他恍然抬头:“太子哥哥去找皇后娘娘了?”所以玉佩才在太子哥哥手里。

太子哥哥知道自己身世了。

太子点头:“母后都告诉孤了,孤不是太子,是舅母的儿子,阿瑶才是公主。”

赵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举起账单,语气艰涩问:“太子哥哥知道皇后娘娘想杀我,是觉得对不起我,才把这些东西留给我吗?”

太子坦诚道:“孤确实觉得对不住你,这些东西反正也是要给下个入主东宫的人,不若给你。”

赵砚急了:“太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下一个入主东宫的人?这个秘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您还是太子啊!”

“而且,这么多兄弟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太子。”

“小七!”太子语气平和:“你当知道,你那日没有去过莲池边上,那必是有人将你的玉佩放了过去,且听见孤的身世了,这事迟早会被捅出来。”

玉佩,玉佩……

赵砚仔细回忆那日的事,脑中灵光一闪,道:“我记起来了,是有个小太监撞了我,偷走了玉佩。我们找到那个小太监,肯定能问出谁偷听了去。”

太子问他:“问出来有何用,你是要杀人灭口?”

赵砚一时回答不上来。

太子叹了口气:“这事本就是孤母后的错,莫要再造杀孽。而且,这太子之位本就不是孤的,孤当还回去。”

赵砚眼眶通红:“那太子哥哥想做什么?”又是送他东西,又是殷殷嘱咐,像是交代后事。

“莫不是想一死了之?”

太子摇头:“孤也没有那么不惜命,孤想假死。”

只有他死了,偷龙转凤的事才不会捅出去,才能保住他母后和姜家。

“而且要死快点!”

幕后黑手应该是想借着小七病重的事把他母后害小七的事捅出来,顺便迁出他这个假太子的事。

只要他死得够快,一切尾巴清扫干净,就能瞒天过海。

第85章 山雨欲来

赵砚有些不能接受:“就没有别的法子吗?父皇这么喜欢太子哥哥,兴许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为难你。”

太子戳破他的幻想:“小七,君父君父,父皇首先是君再是父。这点,你今后一定要记住。”

赵砚抿唇。

太子继续道:“欺君自古就是死罪,母后和外祖父他们犯的罪更是重中之重。偷龙转凤,混淆皇室血脉,别说是天家,就算是普通百姓之家也是天大的罪过。父皇喜欢孤,是基于孤是他的儿子。若知晓孤不是他儿子,孤的存在就是耻辱!”

他都能想象父皇知道真相后,会有多生气了。

“而且,太子之位本就不是孤的,孤无法心安理得的占着。”

赵砚想起他先前问天佑帝的话,父皇若知晓真相,真会杀了太子哥哥吧。

“那太子哥哥想怎么假死?”

太子:“这就需要小七帮忙了。”

赵砚捏着拳头:“太子哥哥尽管说,只要能帮的,小七一定帮您。”

太子:“你记得先前那柳姑娘吧?先前她找孤搭话,是因为年前孤曾在皇觉寺救过她。”

赵砚疑惑:“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

太子继续道:“皇觉寺的北边有一处奇峰断崖,她先前险些十足从断崖处掉下去被孤救了。那断崖深不见底,掉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活不成。你我皆生了场大病,孤要你这几日去同父皇说,正月初一要同孤一起去皇觉寺祈福求平安。到那时,孤再假意失足死遁……”

直接在皇宫假死容易被发现,出宫出了意外是最好的法子。

且在过几日就是大年,初一很快便到了。

就几日的功夫,当出不了什么意外。

赵砚问出里面关键:“太子哥哥怎么保证自己失足能安全?你都说了,那断崖深不见底,掉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活不成!”

太子解释道:“孤幼时就时常跟随母后去皇觉寺上香,在断崖边玩耍时,偶然发现断崖下五米处有一处山洞。孤假意摔下去,借机跳进那山洞,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摸到断崖左边。断崖的左边是一颗巨大的祈福树,借着祈福树的遮挡可以躲避侍卫的视线,从皇觉寺后山遁逃。孤再让莲笙在后山脚下准备马匹,易容混进快递的队伍里,从东一直绕路往临泉镇去。”

“五米啊!”赵砚担忧:“万一太子哥哥没跳中那山洞……”

太子蹙眉:“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赵砚给他打气:“太子哥哥功夫好,肯定能跳中。”跳不中他再回档就是了,一百次总有一次能中。

太子又道:“那日,还要麻烦你拖住护卫,且演戏要演得像些,见孤掉下去,哭得伤心些,别叫别人发现了端倪。”

赵砚拍着胸脯:“没问题!”一次露馅,再回档来一次就是了。

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难题是让父皇同意他们两个一起去皇觉寺。

毕竟,他们先前一次出去就遇刺了。

虽说父皇已经怀疑是皇后娘娘干的,但他们又刚大病初愈,保不准父皇就不同意他们出去。

两日又商议了假死当日的具体细节,赵砚才回寝殿躺下。他在肚子里仔细打了几遍腹稿,迟迟不见天佑帝人来。

第二日干脆自己直接去了长极殿。

伺候的人见到他来,立刻搬了软椅,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天佑帝搁笔,瞧他:“身体都没好全,怎么来这了?”

赵砚:“儿臣有件事想求父皇,儿臣想学医。”

天佑帝诧异:“怎么突然想学医?”

赵砚:“学功夫只能强身健体,没办法预防。儿臣想学医,调理自己的身体。”

就像这次这种情况,就算他会功夫,能回溯时间,遇到慢性毒药也没任何办法。

多学些医理总是好的。

天佑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点头:“你既有心学,待你身体痊愈后,就让太医令去东宫教导你吧。”

赵砚:“但儿臣更想言太医教我。”宫里的太医都太规矩了,治病救人的手法也规规矩矩。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宫外来的言太医。

天佑帝拧眉:按照皇榜,这言太医虽进了宫,任职太医院。但毕竟是临时照进来,不知根知底,他有些不放心。

只道:“待吏部的人仔细查过言太医的祖籍后,没有问题,朕就让他教你。”

赵砚欢喜,又试探问:“那大年初一那日,儿臣能和太子哥哥去皇觉寺祈福吗?”

天佑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赵砚:“也不算想一出是一出,大家都说皇觉寺的头香特别灵。儿臣想去上头一炷香,求佛祖保佑儿臣和太子哥哥明年无病无灾。”

天佑帝:“你问过太子了?”

赵砚点头:“嗯,儿臣问过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说儿臣去他便去,顺带给父皇求平安符。”

他期盼的看着天佑帝,天佑帝一口拒绝:“你和太子才大病初愈,身子骨都没好全,那日又吹了风怎么办?”一个是他的福星,一个是他培养多年的储君,万不能有差池。

赵砚不说话,就坐在他旁边不动。

他不动,时间也不动。

天佑帝退一步:“朕让皇后去替你们祈福,行了吧?”

“祈福要自己去才诚心。”他小声嘀咕:“而且,皇后娘娘只盼着太子哥哥好,可不一定盼着儿臣好。”

天佑帝想起还在查的刺客一事,也觉得不妥。于是道:“既然你们要去,朕陪你们一道去吧。”

赵砚急了:“附近今日不是很忙?”

天佑帝:“再忙半日功夫还是能腾出来的。”

赵砚一口否决:“不要,父皇过去前呼后拥,太麻烦,我就想和太子哥哥一起去。”

天佑帝奇怪的瞧着他,觉得今日他有些反常。

赵砚生怕他察觉出什么,使劲开始憋泪,不过片刻,双目就通红,委屈道:“若是母妃在,儿臣病的那会儿早就该去替儿臣祈福了。儿臣没有母亲庇佑,如今去求佛祖庇佑您也不许。”

天佑帝头大:“你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朕又没说不许你去,你先回去,待朕再斟酌斟酌。”

赵砚吸吸鼻子:“那父皇要快点想哦,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

天佑帝不耐的摆手,赵砚这才一溜烟的跑了。

待长极殿安静下来,天佑帝才问冯禄:“你有没有觉得小七有些奇怪?”

他瞧着:想学医术是次要,想去皇觉寺才是主题。

上次刺杀别吓够,病还没好全就想往外跑。

冯禄不明所以:“老奴愚钝,没瞧出来。”

天佑帝沉吟两息:“朕总觉得小七和太子有什么秘密瞒着朕……”上次太子半夜去皇后那的事,也没说清楚,就不了了之了。

冯禄笑道:“孩子之间有秘密很正常,七皇子和太子亲厚,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吗?”

当初天佑帝把七皇子送去东宫的目的,他多少也知晓。

“话是没错……”天佑帝拧眉想了片刻,“罢了,既然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罢。待会你让人去传话给白九,让他点好人马,初一那日随太子和七皇子去一趟皇觉寺。”

冯禄点头。

天佑帝又问:“皇后那可有什么动静?”

冯禄道:“皇后娘娘近日依旧在忙大年宫宴的事,并无不妥。”

天佑帝:“太子病倒,皇后可有去瞧过?”

冯禄小心翼翼回话:“皇后娘娘是去瞧过太子一次,但太子殿下好像没见。”

“没见?”天佑帝拧眉,太子素来纯孝,居然没见皇后?

那夜去凤栖宫真只是求灵芝那么简单?

他笔尖沾了墨,一条一条线索在宣纸上列出来:小七遇刺——指认皇后——突然病重——太子找皇后——母子两个似乎有隔阂……

是因为先前太子的婚事,还是因为太子也发现了什么?

若皇后真很早的时候就对小七动手了,那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这点他始终没想明白。

天佑帝右眼皮一直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心烦意乱,干脆去了凤栖宫。

姜皇后见他来,很是高兴,主动上前替天佑帝揭了斗篷,。天佑帝揉揉眉心,显得十分疲惫。

姜皇后关切问:“陛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天佑帝不语,姜皇后主动将人迎到寝殿的软榻上。绕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轻声细语问:“可是年底事忙?还是温国公又来烦陛下了?”

她总是这样,如同一枝解语花。

天佑帝任由她动作,闭眼,一副放松的模样。待她捏了片刻,故作不经意问:“东宫的侍卫说,太子病倒前一夜冒着大雪来了你宫里?”

姜皇后顺畅接话:“陛下消息灵通,多年前,陛下不是赐给过臣妾一株千年灵芝吗?太子那夜找臣妾要那株千年灵芝。但那株灵芝,臣妾前些日子病倒已经用了。太子还以为是臣妾不想给,心里有气,臣妾去瞧他,他也没见。”

一切都和他查的对上了。

难道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