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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二合一:主打一个绝对不……

赵砚故作懵懂:“父皇不是把温贵妃关起来了吗?还要怎么处置?”

“……算了,朕问你这个做什么。”天佑帝想到大年宫宴的事,又道:“小七,你以后要是想用那能力就用吧。”

赵砚狐疑的盯着他:“真的?”

天佑帝点头:“先前你不是说,多用时长会增加?多积攒些时常,已备不时之需。”

赵砚明白了,那夜,若是他能回档半个时辰以上,赶在‘天女花’点燃前,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他嗯嗯点头。

天佑帝瞧他晶亮的眼瞳,生怕他瞎回溯,于是提醒道:“先说好,朕还是那句话。朕早起上朝、商议正事、批阅奏折时不许乱用那能力。”其实他还想说,用膳、如厕和翻嫔妃牌子时也不许,但这话,他委实说不出口。

赵砚眨眨眼,有些为难:“要不父皇给儿臣弄个时辰表吧,规定什么时辰可以xx,什么时候不可以xx?”

天佑帝有些无语:“朕处理政务的时间并不固定。”

当皇帝的,有突发事件加班很正常。

“那父皇想办法固定呀!”赵砚理所当然道:“父皇也是人,不能老在处理政务。比方说,你可以和儿臣一样,五日早朝休沐两日,初一十五杜绝处理政务,打拳看书到各位娘娘那走走都行呀。儿臣就挑这些时间xx,就不会耽误您正事了。”

天佑帝蹙眉:这孩子,自己懒惰就罢了,还在教他怎么偷懒?

近日老五、老六几个时常偷奸耍滑的躲懒,不会也是这小子教的吧?

天佑帝气不打一处来:他是皇帝,还得配合这小子的时间?像什么话!

“让你别瞎折腾就别瞎折腾!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砚哦了一声,乖乖闭嘴。

天佑帝见他被训得蔫头耷脑的,又缓和了语气:“罢了,这事以后再说。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今日之事?什么事?

赵砚看看手里的风筝,又看看地上挖的坑……

是指挖坑让温国公摔断腿的事?

赵砚想解释:“父皇,我真没想摔断翁国公的腿……”他顶多就想让温国公掉坑底,没想到温国公一把老骨头这么脆了。

天佑帝:“朕知道,朕只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孩子,保住了太后灵位,方才又立了大功。在温贵妃一事上,注定要委屈他。

升丽嫔位份是一回事,这孩子也该有些赏赐。

赵砚想也没想就道:“我想去玉京的元宵灯会。”

天佑帝蹙眉:“怎么成天就想着出宫?”大年夜才发生那样的事,他实在不放心赵砚再出宫。

而且,他都开口了,就提这样一件小事,显得他多小气似的。

“出宫的事搁一搁,等过两个月朕会让你出去一趟,再想想别的。”

赵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要什么。

天佑帝还有事要忙,干脆道:“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一年之内,只要不过分,父皇都允你。”说完,揉了揉他发顶,心情颇好的走了。

赵砚看着天佑帝远去的背影,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他这是,得了父皇一个空白口谕?

赵砚有些懵,父皇这是有多讨厌温国公,才给他这么大一个赏赐?

他牵着小满月往回走,没走多远,就瞧见匆匆出来找人的丽嫔和徐昭仪。

丽嫔见他和小满月满身的泥,连忙蹲下身问:“你这皮猴,去干嘛了?”

一旁的小满月边咯咯笑,边奶声奶气喊:“挖泥巴,锅锅挖泥巴……”

丽嫔边伸手拍赵砚身上的泥巴,边道:“好好的挖什么泥巴?”

小满月:“父皇,锅锅,父皇……”

徐昭仪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瞧见陛下了?”

赵砚点头。

徐昭仪:她的满月瞧见陛下了!

丽嫔疑惑问:“陛下怎么会这个时辰来这里?”

小路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丽嫔神色凝重:温国公果真进宫求情了。

她还担忧陛下因此免了贵妃的责罚,当日黄昏,温贵妃的处罚就下来了。

流华宫宫婢谋害皇子,温贵妃监管不力,降为妃,免去一切贵妃特权,禁足三个月,静思己过。

也就是说,温贵妃今后见到皇后需得行礼,需同其他嫔妃一样日日去向皇后请安,也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原本吃瓜看热闹的后宫众妃们略有些失望:陛下到底对贵妃娘娘留手了。

哦,不对,现在是温妃娘娘了。

次日一早,去皇后那请安。姜皇后单独留丽嫔下来,说起这事,语气里带了劝慰:“陛下既下旨了,你就别想其他。温妃父亲是温国公,陛下总要顾惜一二的。”

丽嫔点头:“臣妾知道的,臣妾没想其他。”

温妃是什么存在,那可是当年和皇后争太子和后位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陛下会重罚温妃,现在这个结果她已经很高兴了。

温贵妃变成温妃,等她的封妃旨意下来,她们就平起平坐。

看温妃还能怎么打压她。

姜皇后认真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确实不在意。眸子微转,又道:“委屈七皇子了,听闻温国公那日进宫还因七皇子摔了腿。你和温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今后宫里宫外多注意些,有摆不平的事都可来找本宫。”

丽嫔连声道谢后才离去。

带她走后,连枝递了杯茶水给姜皇后,有些不满道:“娘娘,谋害皇子这么大罪责,陛下也只是降

了贵妃位份,未免太过偏袒!”

姜皇后轻抿了口茶:“你当陛下是蠢的?这么明显的陷害真会相信?”

连枝疑惑:“陛下那夜那么生气?”

姜皇后:“陛下只是心疼七皇子,加之太庙被烧生气罢了。”

姜皇后同丽嫔一样,本也没指望陛下会重罚温贵妃。

如今这样,就很好。

只是可惜温妃被禁足了,看不到她今日朝自己行礼问安生气的嘴脸。

她放下茶碗,又道:“让你备下的礼,备下了吗?丽嫔正式封妃的旨意,今日应该会下,你需得第一时间送贺礼过去。”

连枝点头。

果然,丽嫔回玉芙宫没一刻钟,正式封妃的旨意就到了。陛下不仅赏了许多珠宝首饰,赐住朝华宫,还破格提拔丽嫔的父亲为礼部正五品郎中。

流华宫,朝华宫!

丽妃和温妃对上的第二场,丽妃凭借儿子又完胜!

后妃们都看出来了,丽妃这坐火箭般的升职速度,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躺赢。

七皇子怎么就没托生在她们肚子里呢?

这后宫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曾经被厌弃的丽美人一跃和温妃平起平坐。传言被陛下不喜的七皇子直接取代了二皇子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成了继太子之后,最受宠的皇子。

宫中之人,惯会见风使舵。

只等着丽妃迁宫,第一时间前去祝贺。

然而,丽妃接了圣旨却迟迟没般出玉芙宫。也不是丽妃不想搬,实在是赵砚死活不肯走。

小满月也死活抱着赵砚不肯他走。

丽妃觉得住哪都无所谓,朝华宫离甘泉宫近,宫殿也大,伺候的人也多,她倒是挺喜欢。但若是小七不喜欢的话,玉芙宫也是能继续住。

她特意去同姜皇后说起这事,姜皇后一时拿不定主意。只道这事没有先例,需得问过陛下。

天佑帝倒是好说话,同皇后道:“随他吧,只要小七开心就行。”

姜皇后眸子微闪:“陛下待七皇子真好。”

天佑帝随口道:“能怎么办?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朕不护着点,将来得饿死。”

姜皇后笑了两声:“陛下这话不对,臣妾可听太子说,七皇子近日习武格外用心。骑射都有进益,连六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他手下败将呢。”

天佑帝颇有种自家儿子被人夸了的自豪感:“是还不错,小七其实也不是不爱读书,纯粹就是脑子记不住。该认的字都认识,该懂的道理都懂,昨日柳翰林还夸他写字有进步。”

姜皇后来了兴趣:“是吗?臣妾瞧瞧七皇子的字?”

天佑帝从一堆课业中抽出赵砚的那份给姜皇后看,姜皇后只看了一眼那狗刨的字,就尬住了,勉强道:“是有进步……”

见天佑帝还要夸,姜皇后急忙道:“陛下,臣妾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桌案上的雪梨汤记得喝。”

天佑帝炫娃被强行中断,心中憋闷,端起桌上的雪梨汤喝了两口。口感清甜,味道不错。

他忽而想起小七也喜欢这个,于是吩咐冯禄道:“吩咐御膳房,今日给玉芙宫送些雪梨银耳汤过去,再送些新鲜的时令果子。”

冯禄应是,很快把话带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也不敢耽搁,午膳前就给送了过去。

丽妃坐在院子的空地上晒太阳,招呼正在赵砚过来:“小七,过来,你父皇特意吩咐御膳房送来的雪梨银耳汤。”

赵砚正在蹲马步,初春的天气,硬生生憋出一头细密的汗。他鼓着脸摇头:“不喝,九九说,蹲马步的时候不能吃东西,等我再蹲两个月就能学习轻功了。”

丽妃暗自叹气:哎,小七对习武执着的劲,怎么就没用在读书上。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她立马就打住:都说了随小七去,不能要求孩子太多,只要他开兴就好。

小七比从前开朗太多,话也多了,多好。

丽嫔越瞧自己儿子越喜欢。

赵砚这一努力,就努力到了四月底。

整个玉京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下雨,天气憋闷得难受。

他每日练功,都大汗淋漓。自上个月结束蹲马步后就开始练习轻功,没事就喜欢往墙上翻,玉芙宫的墙都要叫他翻烂了。

但每每都是挂在墙上下不来,或是跳到一半就脸着地。

因着暗卫同他说,想练习轻功就不要怕摔,他生生忍住没有回档。

丽嫔都怕了他了,严令禁止他翻墙。

玉芙宫的墙不让翻,他就跑去别处翻。几个助跑就翻上了碧霄宫的宫墙,整个人趴在墙头上往里看。看了半天终于瞧见坐在书房做功课的六皇子。

他丢了颗石子过去,六皇子抬头,瞧见是他,连忙放下书从窗口爬了出去。蹭蹭蹭爬上宫墙边上的老梧桐,然后问他:“你不写功课吗?”

赵砚:“小路子已经帮我写了。”

六皇子羡慕得要死:“你母妃许小路子帮你?”

赵砚点头:“自然许的,我母妃现在不管我课业。”

六皇子叹了口气:“我母妃也不怎么管我,但李嬷嬷管我。我母妃说,要是我能把李嬷嬷气走,算是我的本事。但李嬷嬷走了,外祖母肯定又会送周嬷嬷、吴嬷嬷来。”

赵砚:“那你就同你外祖母好好说,你看,从前我母妃也总是逼我读书,现在不也好好的。”

六皇子:“我都不能出宫。”他眼珠子转转,突然问:“小七,过两日是你外祖母五十大寿吧?你是不是要出宫祝贺?”

赵砚点头:去年外祖父五十大寿他和母妃没去,这次外祖母五十大寿,她母妃特意去求父皇。

父皇先前就答应了他会让他出宫一趟,也不好出尔反尔,就碎了丽妃的意。

六皇子小声同他道:“我那日装病,你带我一起出宫好不好?”

赵砚为难:“你自己去你外祖母家,会不会危险?”

六皇子:“不危险,我外祖母家也在城北。你带我出去,我带你去城北最热闹的茶楼听说书,那里可热闹了。”

赵砚疑惑:“你去过那茶楼?”

六皇子:“去过,我前年出宫,表兄带我去的。那里的说书先生什么都知道,是江湖上有名的百晓生。”

赵砚一听江湖,整个眼睛都亮了,嗯嗯点头。

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李嬷嬷大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大声问:“六皇子,您在哪?”

六皇子慌了,赶忙朝赵砚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些下去!”说完就往下爬。

赵砚有些为难:“我好像下不去了……”

六皇子:“……”

最后的最后,六皇子只能喊来李嬷嬷和许嫔,把赵砚抱了下来。

这事次日就传遍了整个上书房,连带天佑帝都知晓了。天佑帝翻了丽妃的牌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再表演一个挂墙。

赵砚脸红脖子粗的,直接给天佑帝表演了一个回档一百次。

天佑帝一口饭愣是没吃进嘴里,终于笑不出来了。之后,还顺带把几个儿子叫到跟前,训道:“小七才刚学轻功,做哥哥的当鼓励他,怎么能嘲笑他。”

五皇子无语:就小七精贵,笑两声都不行。

父皇真是偏心偏得没边了。

一想到小七明日就能出宫,他就羡慕得不行。

从天佑帝那儿回来后,五皇子就在发脾气。三皇子拍拍他的肩道:“父皇偏宠小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想开点。”

这叫人怎么想得开,同样是儿子。小七整日过得赛神仙,他们就整日苦哈哈的读书。

不管五皇子如何嫉妒,次日一早,赵砚还是跟着丽妃出宫了。

乔父虽升了官,但依旧住在城东的宅子里。因着丽妃母子得宠,这几个月时常有官员想要结交乔父,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宅子。

乔父知道朝堂上水深,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所有应酬能推的全推了。整日除去上职,回来就

闭门谢客。连乔夫人五十大寿也没让外人知晓。

是以,丽妃母子到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乔府。

乔父早得到了消息,将人迎了进去。

赵砚跟着进去,几人说了没一会儿话。乔父新请的小厮就匆匆进门,说门口有人找七皇子。

丽妃惊讶,询问赵砚是谁。

赵砚道:“是六哥的表兄,六哥说让他表兄带我去城东最大的茶楼听说书。母妃,我带小路子一起去,午膳时就回来,可不可以?”

乔父在一旁道:“许嫔的外家,是许御史家的小公子,人不大,倒还算稳重。御史有弹劾百官之权,寻常官员都不太愿意得罪。若是他要寻小七,也可一起过去。”

丽妃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去门口瞧了瞧。瞧见许家小公子举止有度,礼貌谦和,身边又带了好几个侍从,这才放心下来。

交代赵砚道:“不许乱跑,午膳前必须回来。”

赵砚嗯嗯点头,除去小路子又带了两个侍卫过去,才得以脱身。

马车载着两人直接往泰合茶楼去,待到了门口,躲在箱子里的六皇子就跳了出来,吓了小路子一大跳。

他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还没开口,三人就往茶楼去了。

茶楼的大堂里坐满了茶客,中央的高台上,百晓生正唾沫横飞的讲着话本,听得台下的茶客连连叫好。

许丛溪显然是茶楼的常客,一进门就直接将二人带到了二楼雅间。

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糕点,六皇子早忘记自己出宫的初衷了,拉着赵砚趴到围栏处听说书。赵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又有生活气息的场面,一时间也迷了眼,听着听着就忘记了时间。

临到午膳时分,乔府等人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乔父说遣小厮去寻,丽妃不放心,带着剩余的侍卫和沉香亲自去了泰合茶楼。

一进去,沉香就寻来店小二,询问可有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她将赵砚的容貌描述了一遍,店小二立刻道:“瞧见了,瞧见了。小公子长得实在好看,一进门小的就注意到了,还是小的亲自领他去雅间的呢。同行的还有许家小公子是不是?”

沉香连连点头,追问:“在哪个雅间?快带我们过去。”

店小二带着丽妃几人往楼上去,转了两个弯将人带到天字一号间停下。

丽妃朝两个侍卫道:“你们在这等着,本宫同沉香进去就行。”

侍卫应是,规规矩矩守在了雅间外。

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将二人请了进去。这雅间极大,里头燃着淡淡的熏香,一进门先瞧见一扇四开的富贵牡丹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两个人影。

丽妃快步走过去,边走边恼道:“小七,不是同你说了,要早些回去,外祖父外祖母还在等你呢!”

她的话穿过屏风戛然而止,屏风后的人转过头来,一张久违穠丽的富贵面映入眼帘。

居然是禁足许久的温妃。

丽妃眸色一秒慌乱,转身就要走。

屏风后的温妃突然出声:“丽妃,你不想知道大年宫宴那日,到底是谁动手推的七皇子吗?”

丽妃脚步生生顿住,回头,拧眉瞧她:“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让人推的小七?”

温妃朝身后喊了句:“青萝。”

站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婢女上前两步,抬头看向丽妃。

丽妃看清那人的脸,吓得后退两步,幸而被身后的沉香及时扶住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看着面前和死去的青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丽妃头皮发麻。

那婢女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先磕了一个头,才道:“奴婢青萝,是青黛的同胞妹妹。”

丽妃仔细看,这才发现,面前的婢女虽和青黛十成相似,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不同。

她拧眉,看向温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妃解释:“那夜并不是本宫让青黛推的七皇子,本宫被禁足后曾让温国公帮忙查青黛的事。青黛是十年前被卖入温府的,但当时人牙子说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她在温府待了五年,才被送进宫当差。但本宫父亲查到青黛有个母亲和胞妹,住在西城郊外三十里外的山脚下。温府的人赶到时,青黛母亲已经病故,胞妹也不知所踪。后来温府的人在一处山崖下找到还有一口气的青萝,她们二人显然是被人灭口。”

丽妃蹙眉:“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不是你灭的口?”

温妃:“本宫灭的口,何须将人带到你面前来,青萝你来说。”

青萝应是,接着温妃的话继续说:“姐姐还未入宫前,曾告诉过奴婢,她卖身到了贵妃府上。后来贵人又替她伪造了身世卖身到温府。贵人告诉她,要努力争取进宫去伺候贵妃,后来姐姐真到了贵妃身边伺候。贵人就让她时刻注意贵妃的一举一动,有重要的事就告知他。姐姐都乖乖照做,五年都隐藏得很好,去年岁末,母亲病重。贵人告知姐姐,只要她在宫宴上将七皇子推下城楼,然后嫁祸给贵妃。就有御医出宫替母亲看病,并且保证一定把母亲治好。”

青萝说着说着,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滴。

“姐姐是不太愿意的,但她怕不照做,贵人就会动母亲和我,于是就答应了。但她怕她死后,贵人出尔反尔,就想尽办法托人带信告知我,母亲的病治好后,立马离玉京远远的。但母亲喝完御医开的药就吐血而亡,我扶母亲灵柩离京途中也遭遇山匪,掉落山崖险些摔死,幸而被温家人所救。”

丽妃神色凝重:“那贵人是谁?”

青萝抬头,蓄满泪水的眼眶里都是恨意:“是皇后!”

丽妃呆了两秒,突然看向一旁的温妃,呵笑出声:“你找这么一个和青黛九分相似的人来就是为了离间我和皇后?”

温妃不悦:“本宫有这么闲?”

丽妃:“在害我和皇后这件事上,您从来不遗余力!温妃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不信一直帮扶我的皇后娘娘?”

温妃冷声道:“本宫也没指望你这个猪脑子信,本宫只是郑重的告知你。那夜,并不是本宫指使青黛去推七皇子的,本宫是冤枉的!”

丽妃不屑:“你说冤枉就冤枉,你有什么证据?”

温妃:老娘要是有证据,还在这和你瞎逼逼!早告到陛下那了!

跪在那的青萝立刻道:“姐姐同我说过,她原来的卖身契捏在皇后手中。大年夜的前两日,她去皇后那回话,趁着无人注意,将卖身契偷了来。匆忙间,将卖身契塞进了姜皇后院子的第三棵梧桐树下。”

“卖身契这东西,都可以伪造,有什么好稀奇的?”丽妃十分不解:“你姐姐既怕皇后娘娘反悔,为何不把那卖身契藏在温妃的流华宫?毕竟,她一直在流华宫伺候,也方便许多不是?”

青黛被噎了一下,抬头看向温妃。

温妃也有些无语:“都说了是匆忙间。”

丽妃又问:“你既是说了去皇后娘娘那回话,那怎么有说趁着无人?皇后宫里倒是有人还是没人?”

青萝有些懵,迟疑道:“姐,姐姐就是这样告诉奴婢的……”

丽妃拧眉,继续发挥锲而不舍的追问精神:“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都放在寝殿,再上把锁吧?你姐姐怎么偷的?撬锁?砸锁?还是隔空取物?凤栖宫的人都是死的吗?”

一连三问,青萝开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然后求救的看向温妃。

温妃脸色难看,真想一巴掌打死面前的女人。该动脑的时候不动脑,不动脑的时候瞎动脑。

她没好气道:“那丽妃要去问问青黛她本人才行!”

丽妃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哦,那算了,本宫因该能长命百岁,暂时还是不问了!”

说完,带着沉香转身就往外走。

主打一个绝不内耗,谁和她瞎逼逼,她就气死谁!

温妃身边

的大宫女想去拦丽妃,被温妃伸手拦住了。

雅间的门关上,很快外面传来七皇子疑惑的声音:“娘亲,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丽妃轻快道:“店小二带错了雅间,在里面碰到几个傻逼!”

雅间里的温妃气得仰倒!

你才傻逼,你全家都是傻逼!

她今日真是闲得慌,才费这么大力气找丽妃这蠢货自证清白。

就让那傻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第62章 二合一:现在的七皇子非……

赵砚跟着丽妃往茶楼外走,上了马车后,就探出头来往外看。

六皇子跟在许丛溪身边,朝他比划,做口型问:“那我怎么办?”

赵砚张口无声道:“你先坐你表哥的马车,跟在我马车后面。”

小路子也只敢用余光瞟两人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也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赵砚生怕他母妃察觉,比划完后就规规矩矩坐到马车边上不动了。丽妃就坐在他对面,阴沉着脸不说话。

赵砚还以为他母妃是生他的气,一路上也不敢说话。待到了乔府,还不见他母妃开口,他就伸手拉住丽妃的袖子讨饶:“母妃,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新鲜,忘了时间。”

丽妃啊了一声,有些恍然的瞧他:“什么错了?”

赵砚古怪的瞧着她:“母妃刚刚在走神吗?”

丽妃连忙道:“母妃在想,许家的小公子呢?方才怎么没瞧见他和你一起?”

这下又轮到赵砚慌了,张口道:“许表哥还在雅间听说书呢,我瞧见母妃的侍卫在外头,才出来找的。”

丽妃也没听进心里,哦一声,才道:“母妃没生气,快些进去吧,你外祖父、外祖母还等着呢。”

赵砚嗯嗯点头,赶紧拉着她进去了。他们进去后,许丛溪的马车很快就赶了来,六皇子从里面钻出来,躲进了赵砚方才乘坐的马车,然后静静的等。

饭桌上,丽妃母子两个吃得各怀心思。一个想着方才温妃说的话,一个想着马车里的六皇子。

乔父、乔母时不时就看两人一眼。

一顿饭快结束时,乔父才问:“年前宫里传出小七遇刺,究竟怎么一回事?”他莫名其妙就升官了,升得有点脖子发凉。

丽妃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问:“温国公一党在朝堂上没有为难你吧?”

乔父摇头:“温国公腿脚不便,许久没来上朝。陛下兵改开始实施,温国公的人也没空搭理为父。倒是姜相国,瞧见为父同为父说了几句。”他沉吟几下后,斟酌用词:“为父觉得这姜相国深不可测,听闻姜皇后蕙质兰心,得姜相国真传。丽妃平日和皇后来往,也要多留心些。”

他太了解自己女儿了,性子直、冲动,脑袋玩不来什么弯弯绕绕。

他直觉七皇子遇刺一事没那么简单。

丽妃学着赵砚平日应付他的样子,嗯嗯点头。

乔父不太放心,朝低头扒饭的赵砚道:“小七,平日看着你母妃一点。”

赵砚茫然的啊了一声:什么叫他看着母妃一点。

丽妃也有些无语:“爹,小七才多大!”

乔父想到她已经为人母,连忙道:“好了好了,吃饭吃饭,不说了。”

丽妃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和乔母说两句话后,就带着赵砚匆匆回宫了。

待进了宣德门,马车停下,换乘步辇。步辇没走两步,六皇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边跑边喊:“丽妃娘娘。”

丽妃回头,瞧见是他,连忙让马车停下。疑惑问:“六皇子不是生病了,怎的在此处?”昨日她还听许嫔说告了病假。

六皇子道:“病已经好了,我在此处等小七呢。”他看向赵砚,“小七,你答应给我买的点心呢?”

赵砚连忙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一旁的小路子简直没眼看:七皇子和六皇子也就敢在丽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若是换做许嫔,两人是万万瞒不过去的。

若是换做往常,丽妃也没这么迟钝。她今日心里装着事,压根没注意赵砚这里。

她看了眼长长的宫道,问六皇子:“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六皇子谎话张口就来:“我偷偷跑过来等小七的,待会丽妃娘娘瞧见我母妃一定要帮我说说话,不然我母妃肯定会骂我。”

丽妃点头应承:“你放心,有丽妃娘娘在,你母妃不敢骂你。”说着就让六皇子一起上步辇。

六皇子欢欢喜喜挤到赵砚一起,朝他挤眉弄眼的。

赵砚长松了口气,总觉得他母妃今日出奇的迟钝。

步辇行到御花园,就见一群人急匆匆往莲池那边跑。池子边上还传来哭声,以及劝慰之声。

丽妃摆手,示意步辇停下,疑惑的往那边看。只瞧见莲池边黑压压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不少碧霄宫的宫人。

吃瓜的天性使然,丽妃下了步辇,带着赵砚和六皇子往那边走。人太多,两个小萝卜头看不见,六皇子就拉着赵砚往人群里钻。

丽妃站在人群外挤不进去,随口就问身边的宫婢:“这是怎么了?”

那宫婢也没注意是谁,压低声音道:“六皇子大清早的就不见了,碧霄宫的人和皇后娘娘派的人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人,许嫔娘娘都快急疯了。”

丽妃:难怪这哭声耳熟,原来是许嫔。

宫婢继续:“许嫔娘娘怀疑六皇子掉进荷花池了,皇后娘娘将陛下请了来,侍卫正在莲池里找人呢。再找不到,就要将莲池放干了!”

小宫婢说话的时间,六皇子已然拉着赵砚挤到了最前面。

两人同时瞧见沉着脸站在池子边上的天佑帝,和由李嬷嬷搀扶着,哭得泪眼婆娑的许嫔。

两人茫然一瞬,六皇子就大喊一声:“母妃,你怎么哭了?”

许嫔叫他这一嗓子吼得天灵盖都差点炸开了,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瞧见自己儿子好好的站在那,瞳孔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小六?”

天佑帝和姜皇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六皇子和赵砚时,也有些惊讶。

六皇子哒哒的跑到许嫔身边,又看看了满池子的侍卫,疑惑问:“母妃,你们在捞鱼吗?”捞鱼还要哭?他不理解。

赵砚察觉不太对劲,伸手拉了他一把。

许嫔呆了两秒,又看看他身侧的赵砚,突然反应过来,问:“你同小七出宫了?”

六皇子梗住,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在宣德门等小七,所以才同他一起回来的。”说着,他拉着赵砚往前:“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嗯嗯点头。

六皇子也觉察出不对劲,怕众人不信,又道:“丽妃娘娘可以作证的,丽妃娘娘也瞧见我在宣德门那。”

他话音刚落,人群外的丽妃就大喊:“六皇子没事,六皇子在本宫这。陛下,许嫔,六皇子和臣妾一起过来了。”

人群散开一条道,拼命往里挤的丽妃一个踉跄,扑到了最前面,把刚爬上来的一个侍卫又撞回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人高的水花溅了猝不及防的天佑帝一身。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齐齐往天佑帝看去。

天佑帝直挺挺站着,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他深吸一口气又才看向六皇子:“朕已经派人去各个宫门处

问过,你还要撒谎?“一看丽妃那清透中透着愚蠢的眼眸,就知道她没说谎。

那说谎的就是小六和小七了。

这两人真是胆大包天,一个敢私自出宫,一个敢带人出去。

丽妃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六皇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六皇子抿唇:他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天佑帝见他不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来揪他的耳朵。赵砚往前一步,挡在了六皇子面前:“父皇,是我带六哥出去的。”

六皇子连忙道:“不是,是我要小七带我出去的。”他也只敢说说,人却是躲在赵砚身后的。

他笃定父皇不会动小七。

天佑帝盯着自己小儿子,用眼神问:你确定要护着?

赵砚眼一眨不眨:确定!

天佑帝暗叹了口气,在心里骂骂喋喋:你要护着,就不知回溯,直接让人溜回碧霄宫。

这叫你老子如何收场?

半晌之后,天佑帝扶额,又看向六皇子:“你,回去写一份反省书,明日交给朕。”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水里的侍卫也赶紧上岸,呼啦啦全走了。

姜皇后和看热闹的嫔妃面面相觑:这就没了?

这七皇子,把六皇子偷偷带出宫,弄得后宫人仰马翻的。还敢和陛下顶嘴,这事就轻飘飘的揭过了?

不是,陛下对七皇子已经宽容到了这种程度吗?

众嫔妃又看向姜皇后,姜皇后温声道:“既然六皇子无事,大家就都散了吧。”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陆陆续续都走了。

许嫔气得不行,揪住自己儿子胳膊也走了。

只有丽妃还茫然无措,看看走远的许嫔又看看自己儿子,后知后觉问了一句:“你把小六带出宫了?”

赵砚挠头,又挠头。

姜皇后打圆场:“好了,陛下都未怪罪七皇子,丽妃也不必追究。”

丽妃:她也没想追究,就……一路上她怎么没发现?

她颇为郁闷。

姜皇后又问:“丽妃这次出宫可有碰见温妃?”

丽妃头皮一紧,连忙摇头:“没,皇后娘娘怎么问起这个?”

姜皇后:“温妃禁足结束后,就出宫去温府了。本宫担心她记仇,会在宫外为难你。”

丽妃:“温国公的腿不是还没好吗?温妃大概是没时间理臣妾的。”她说完,又朝姜皇后一礼,道:“皇后娘娘,臣妾舟车劳顿的,有些累了,就先带小七回去了。”

姜皇后点头。

丽妃这才带着赵砚匆匆往玉芙宫去。

赵砚时不时就看他母妃两眼,心里忐忑的等他母妃训他。哪想回到玉芙宫后,丽妃就让他自己去玩,说自己头疼需要休息。

赵砚小声问:“母妃要请太医吗?”

丽妃摇头,伸手摸摸他发顶:“小七乖,母妃睡一觉就好。”

赵砚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丽妃连外裳也未脱,疲惫的靠到软榻上。沉香轻手轻脚给她卸掉头上的珠钗,小声问:“主子,您还在想温妃说的话?”

丽妃嗯了声,问她:“你觉得温妃说话可信吗?”

沉香:“温妃说的话未必可信,但七皇子被害一事,受益者确实是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她想了一下,又道:“但奴婢觉得,温妃同您说这话,必定是想离间您和皇后。”

丽妃揉揉额头,很是烦恼:先前皇后想用她对付温妃,她不介意的。但若是动了小七,来对付温妃,她决计不答应。

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所以,不管温妃是不是在说谎,她都得确认皇后有没有对小七下手。

丽妃也不知自己怎么睡着的,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深夜。之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脑海里总是回想起赵砚那夜被推下城楼的场景。

若是陛下没接住小七,小七肯定就没命了。

次日一早,她盯着一双熊猫眼起身。

赵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母妃,你昨夜没睡好吗?”

丽妃摇头:“没,就做了一夜的梦……”

赵砚好奇问:“母妃梦见了什么?”

丽妃推说不记得了,就推着他出门:“你快去读书,母妃还要去凤栖宫请安呢,不能迟到。”

赵砚总觉得他母妃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奇怪。他跟着小路子出门,回头又看了他母妃一眼。

丽妃朝他摆摆手,乘着步辇往凤栖宫的方向去了。她去的时候,凤栖宫的正厅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有宫妃朝着她行礼,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言语间提到温妃。

丽妃走到许嫔身边,许嫔凑过来,压低声音同她道:“今日你小心些,温妃回宫了,待会应该会过来请安。”

她当是什么大事呢。

丽妃坐下,慢悠悠整理自己的衣裙。

许嫔蹙眉:“你不担心她出来第一个就找你麻烦?”这里许多人可等着看戏呢。

丽妃:昨日就找过了,今日能找什么麻烦?

姜皇后出现,第一个便注意到她,诧异问:“丽妃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没睡好?”

“许是昨日出宫吹了风,昨夜头疼没怎么睡好。”丽妃边点头回答,边思索着找什么借口去皇后的寝殿附近转转。

外头就有太监通报:“温妃到!”

说笑的众人立时静默,齐齐看向门外。

温妃一袭浅紫色宫装款款而来,面色虽憔悴了些,但眉眼依旧盛气凌人。

姜皇后稳坐凤座,眉目依旧慈和:“温妃终于回宫了?”

温妃很自然的朝姜皇后行了一礼,话都没回,直接就坐到了丽妃的边上。

众嫔妃面面相觑,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生怕温妃一个反手就将丽妃给打了。

殿内气氛凝滞。

姜皇后命人上茶,陆续有宫婢端着茶盏上前,挨个把茶水放到宫妃旁边的小几上。

小宫婢将茶盏放到温妃身边时,她手一动,故作不经意的直接将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泼了丽妃一身,她直接跳了起来,惊叫出声:“你!”

温妃唇角翘起,冷笑道:“本宫又不是故意的,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水太烫,不想让本宫喝吧?”

众嫔妃:都这么明目张胆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丽妃正要发作,姜皇后就出来打圆场:“丽妃,温妃心情不好,你体谅一二,你先去西侧殿换身衣衫吧。”说着,朝身后道:“连枝,拿本宫那套还未穿过的软罗纱给丽妃换上。”

连枝点头,朝丽妃行了一礼,示意她跟上来。

丽妃抿唇,看了温妃一眼,最终还是跟着连枝走了。

她一出去,沉香也跟了上去。主仆两个跟在连枝身后,绕过九曲回廊,一路到了西侧殿,皇后的寝殿。

丽妃的目光在院子里的第三棵梧桐树上略过,直到皇后寝殿旁边的厢房前停下。

连枝又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丽妃娘娘,您先进去,奴婢取了皇后娘娘的衣衫就过来。”

丽妃点头,待连枝走后,就四下观察:皇后娘娘的寝殿外有四个小宫婢守着,若是要让沉香去拿卖身契,就要把这四个宫婢引开。

连枝取了衣衫很快过来,瞧见她还站在外头,连忙问:“丽妃娘娘怎么了?”

丽妃摸了摸头上,道:“本宫的发钗好像掉在来的路上了,连枝姑娘可否去替本宫找一找?”

连枝看向沉香,沉香朝她一礼:“劳烦连枝姐姐了。”

连枝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亲自走一趟。

连枝走后,沉香就朝守在皇后寝殿门口的宫女道:“这衣衫比较繁复,劳烦两位姐姐过来帮帮忙吗?”

四个宫女互看一眼,其中两人走过来,跟着丽妃往里面走。

过了两息,沉香走出来,朝门口剩下的两人道:“衣衫卡住丽妃娘娘的头发了,有没有什么剪子之类的,快些拿过来。”

两个宫婢急急忙忙跑进皇

后的寝殿找剪子。

沉香见四下无人,快步往来的路走,走到院子的第三棵梧桐树下时,停下步子,蹲下在附近翻找。

她记得青萝说,卖身契在第三棵梧桐树下的石头下。

她把碎石挨个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沉香拧眉,正要起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冷淡的问话:“你在找什么?”

沉香身体略僵,努力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镇定起身,回头,朝来人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姜皇后眉目舒朗,再次问:“你在找什么?”

沉香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丽妃娘娘的发钗掉了,奴婢正在帮忙找……”

“是吗?”姜皇后挑眉:“一个发钗要两个人找?”她语气不经济含着威压。

沉香手脚麻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丽妃穿戴好后走了出来,朝姜皇后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姜皇后:“连枝同本宫说,丽妃的发钗掉了。本宫不得亲自来瞧瞧?”她目光落在丽妃齐整乌黑的云鬓上,语气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凉薄:“但本宫瞧着丽妃发钗还是和来时一样,并未少。”

丽妃咬唇:连枝还真是多事,让她找个发钗,同皇后说什么。

丽妃:“那应该是臣妾记错了。”

姜皇后:“是吗,是记错了,还是故意将连枝遣走?”

丽妃美丽的眼瞳里全是疑惑:“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姜皇后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丽妃,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丽妃心里一咯噔,有些无措的和姜皇后对视。

姜皇后径自走过她身边,朝她道:“你随本宫进来。”

丽妃咬咬牙,跟着她往寝殿里走。

沉香要跟进去,就被连枝拦住了。

寝殿里燃了淡淡的熏香,姜皇后在百鸟朝凤的屏风前坐定后,才看向她。一双眸子少了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犀利。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你昨日出宫,见了温妃?”

丽妃有一瞬间慌神:皇后这样问了,必定就是确定了。

那昨日问她实在试探她?

丽妃连忙找补道:“皇后娘娘,是温妃骗臣妾过去的,臣妾不说,是怕给您添麻烦……”

姜皇后声音又恢复温和:“怕给本宫添麻烦?那今日你们一个泼茶,一个借机到本宫寝殿来做什么?”

丽妃有一瞬间的腿软:皇后娘娘她什么都知道!那皇后娘娘还让连枝带她来西侧院?

她咬着唇迟迟没说话。

姜皇后瞧她:“想好怎么编了吗?”

丽妃:“皇后娘娘……”

姜皇后没应她,从旁边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然后举起问:“你是在找这个?”

丽妃抬头,瞧见她手里的卖身契,整个人都呆在那:“真有这东西?”

姜皇后轻哼了声:“温妃是不是告诉你,青黛是本宫的人,是本宫让她去推七皇子嫁祸给她的?”

丽妃不敢接话,算是默认。

姜皇后摆手,立刻有人拉着一个宫婢丢到了近前。

那宫婢连连磕头,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替温妃娘娘做事了。”

姜皇后指着那奴婢道:“这是温妃放在本宫宫里的人,昨夜便瞧见她鬼鬼祟祟把卖身契藏到梧桐树下,原来是在等你!你被温妃当枪使了,知不知道?”

丽妃盯着那宫婢,有些犹疑。

姜皇后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这么多年,本宫待你和七皇子如何,你心中不清楚?你因为温妃被降位份,被陛下厌弃,她又缕缕为难你。你却因为她的几句挑拨,就怀疑本宫,本宫实在寒心。”

“皇后娘娘!”丽妃被说得窘迫羞愧。

“臣妾也不想,臣妾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害小七……”她看着姜皇后手里的卖身契,语气坚定问:“娘娘的好,臣妾都记得,但娘娘可否据实以告。青黛是不是您的人,是不是您授意她推的小七?只要娘娘说不是,臣妾就自请跪在您宫里三日赔罪,今后再也不胡乱揣测您!”

她抬头,不闪不避的和姜皇后对视。

姜皇后一字一句道:“本宫并未让人推小七,也和那青黛没有任何关系。”

丽妃抿唇,没有言语,显然还是太相信。

寝殿里落针可闻,浅淡的松子香一瞬间变得浓郁。

姜皇后眸色转冷:“你看,本宫说了,你又不信。”

丽妃慌忙解释:“臣妾没有不信您的意思,臣妾只是……”

“好了!”姜皇后打断她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没做过的事也无须向你一再解释。但关于七皇子,本宫有一事要告知你。”

丽妃紧张:“小七什么事?”

就在这时寝殿外响起敲门声,姜皇后应了声,一人从门口走近,待到了近前,才朝姜皇后和丽妃一礼,肃声道:“卑职玉真国师坐下大弟子无方拜见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丽妃疑惑。

姜皇后温声道:“无方,你把玉真国师同陛下说的话告知丽妃。”

无方点头,看向丽妃,然后道:“去岁太后冥诞之日,陛下曾携百官和皇子们祭天。之后,陛下当独留下七皇子到太庙叙话,玉真国师和卑职也在。七皇子走后,陛下询问玉真国师七皇子魂魄是否补齐。玉真国师言‘人有三魂七魄。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皇子出生时,缺的是英魄,天生胆怯敏感,体弱易夭折。但七皇子落水后,英魄全,灵慧缺失。’”

丽妃听不懂这文绉绉的,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她着急道:“什么意思?直接说!”

无方道:“国师的意思是,此时的七皇子非出生时的七皇子。七皇子五岁时落水那次就夭折了,现在占据七皇子肉身的是异世来的孤魂野鬼……”

丽妃厉喝:“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小七怎么可能不是小七?怎么夭折了?

她不能接受。

无方不卑不亢:“卑职所说句句属实!”

丽妃:“你当本宫好骗?若是属实,陛下如何不让玉真国师收了小七?还如此偏宠小七?”

无方道:“因为,七皇子出生时,玉真国师就曾预言七皇子对帝王运道有碍,所以陛下才从不见七皇子。但七皇子换了魂魄后,玉真国师言,现在的七皇子对帝王运道有辅助之效……”

他话没说全,丽妃却如遭雷击。

姜皇后见她神情恍惚,温声道:“你细细想想,陛下为何突然待七皇子如此不同?本宫先前听你说过,七皇子自小聪慧,缘何现在不喜读书,文考倒数?你再仔细想想,七皇子自从落水后,和从前可有不同?”

可有不同?

小七从前从不吃葱花,现在特别喜欢。小七从前聪慧记性好,现在记性差,读书也差。小七从前胆怯爱哭,现在护短坚强……

好多好多的不同。

但那不是因为长大了吗?

丽妃脑子疼得厉害。

姜皇后的声音源源不断传进来:“七皇子是在落水,奄奄一息的情况下才被恶鬼有机可乘。其实这次七皇子若是出事,正好可以让国师招魂,将七皇子召回来,可惜了……”

“温妃既能害七皇子一次,也能害两次。若七皇子能回来,温妃也能一并打压,于你我不都是喜事?丽妃,本宫一路扶持你,你该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

“本宫从未想过害你和七皇子。”

“本宫可以助七皇子回来。”

丽妃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凤栖宫的。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发僵,连沉香沿路喊她也没听见。

直到看到凤栖宫的宫道上,远远走来一道小小的人影,她才回神。

那小小的人影跑近,和她七成相似容貌的脸上满含担忧,伸手过来拉她的手,依恋的喊:“母妃……”

丽妃双眼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第63章 二合一:七皇子没了求生意志……

“母妃,你怎么了?”赵砚急了,用力晃了两下她的手。

丽妃眼泪更汹涌。

赵砚连忙问沉香:“是有人欺负了母妃吗?”他去上书房后,听六哥说温妃今日回宫。生怕他母妃被欺负,就赶忙早退跑来凤栖宫。

来的路上右眼皮一直跳。

沉香也不好和赵砚说前因后果,只得摇头:“奴婢也不知,方才皇后娘娘将主子喊了去,主子出来就这样……”

魂不守舍的。

赵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和善,很照顾母妃吗?

他想起昨日外祖父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

干脆选择回档。

自从父皇让他回档刷时长后,这几个月里,他的回档时长已经增长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他刚到上书房门口。转身就吩咐小路子往凤栖宫来。

小路子疑惑:“七皇子,您不是答应六皇子今日要来上课?”

赵砚语气急切:“我要去找母妃,母妃肯定被欺负了!”

小路子啊了一声:“被谁欺负了?”

赵砚没接他的话,不停的催促:“快呀,我要去找母妃!”

小路子拗不过他,赶紧让小太监加快脚程往凤栖宫去。不到一刻钟,一行人就

到了凤栖宫外。

赵砚也没从正门进,而是绕到西侧院外的高墙处。把小书包丢给小路子,小声道:“你们在外面等我。”说着后退两步,一个箭步冲上了高高的围墙。小身板扒在外墙上,两条腿在墙外头晃呀晃,险些又摔回来。

小路子几个吓得要死,赶紧张开双手试图接住他。压低声音喊:“小主子,您还是快下来吧!要不我们从正门进,钻狗洞也行啊!”

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也为赵砚捏了把汗。

好在摇晃几下后,他终于跨坐到了围墙上,然后沿着墙边的梧桐树爬了下去。

他运气极好,几乎是落地的瞬间,透过密密匝匝的花叶,老远就瞧见连枝领着他母妃和沉香往这边来。

赵砚蹲着没动,待他母妃一行人走了过去,他才沿着一排大人腿高的花木跟在几人身后。

他母妃几人在皇后寝殿的厢房边上停下,他就蹲在对面院子的一颗茶花树下看着。

没一会儿,连枝又往回走。他连忙往里面躲了躲,紧接着他母妃和两个看守寝殿的宫婢又进了厢房。不一会,沉香姐姐又从厢房出来,找寝殿外剩下的两个婢女要剪子。

那两个婢女进去寝殿找后,沉香姐姐就往他这边来了。

赵砚屏住呼吸,往茶花树的左侧方绕了绕,整个小身板缩了进去。

周围花木浮动,他瞧见沉香姐姐走到第三棵梧桐树下,开始在一堆碎石头里面翻找。

沉香姐姐和母妃故意支开连枝和几个宫婢是想在皇后宫里找什么?

赵砚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微微侧头,就瞧见姜皇后和连枝站在沉香身后。

赵砚屏住呼吸听了片刻,听得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她母妃就从厢房出来,和姜皇后解释起来。

姜皇后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丽妃,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然后他母妃就跟着姜皇后去了寝殿。

赵砚猜测,姜皇后是在寝殿里和他母妃说了什么。他再次回溯,时间回到姜皇后出现前。他趁着姜皇后寝殿前无人把守,从前殿正门溜了进去。进去瞬间,险些和在找剪子的宫婢碰了个正着。

他团成一个球,滚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几下。

找剪子的宫婢背过身去时,他就从小几下跑到了屏风后面,然后一个滑铲钻进了姜皇后的床榻下。

看来他练了几个月的功夫,还是有用的。不仅身体素质好了,手脚也明显比从前灵活。

几乎是他滑进床榻的瞬间,寝殿的门就开了。有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然后有人坐到了屏风前的木椅上。

姜皇后的声音响起:“你昨日出宫,见了温妃?”

然后他听见他母妃的声音。

“皇后娘娘,是温妃骗臣妾过去的,臣妾不说,是怕给您添麻烦……”

赵砚诧异:他母妃昨日出宫见了温妃?什么时候的事?

他仔细回想,应该是他母妃去茶楼找他的时候。他母妃从对面的天字号雅间出来,同他说碰见了几个‘傻逼’。

这‘傻逼’是说温妃?

温妃找他母妃做什么?

赵砚继续往下听,略过几句后,又听姜皇后问:“温妃是不是告诉你,青黛是本宫的人,是本宫让她去推七皇子嫁祸给她的?”

赵砚蹙眉:青黛是皇后的人?

温妃查到了什么,才趁着他母妃出宫说了这事。他母妃怀疑皇后娘娘,所以方才沉香是在找皇后手里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赵砚特别好奇,整个小身板又往外探了探:早知道方才就藏在屏风对面的小几后面了,还能直接看到现场直播。

他倒是能回溯,但又想继续听,干脆趴着没动,继续往下听。

他心里隐隐希望这事不是姜皇后做的,毕竟,在他印象里,姜皇后一直是好人。太子哥哥也对他很好,处处关照他。

好在下一秒,姜皇后就否认了。

赵砚还未松口气,又听姜皇后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没做过的事也无须向你一再解释。但关于七皇子,本宫有一事要告知你。”

他还有什么事?

赵砚右眼皮直跳,总觉得姜皇后接下来要说的事,是什么了不得事。

就在这时,寝殿外又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赵砚吓了一跳,小身板又往床底下挪了挪。

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在内室投下一片暗影。来人开口:“卑职玉真国师座下大弟子无方拜见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无方是哪个?

赵砚仔细回忆,去年外祖母冥诞,他好像在玉真国师身边瞧见了一个弟子。

那就是无方吧?

声音和本人一点也不像。

那日看到的人憨憨傻傻的,这会儿听声音沉稳、聪慧,穿透力极强。

赵砚竖起耳朵仔细听,无方的声音透过屏风继续传到他耳朵。

“去岁太后冥诞之日,陛下曾携百官和皇子们祭天。之后,陛下当独留下七皇子到太庙叙话……那日,国师和卑职也在。国师的意思是,此时的七皇子非出生时的七皇子。七皇子五岁时落水那次就夭折了,现在占据七皇子肉身的是异世来的孤魂野鬼……”

赵砚耳朵里嗡嗡响,瞳孔一瞬间放大。趴在地上的手脚只觉冷得刺骨。

玉真国师早看出来了,父皇也早已经知道他不是原主。但一直纵容他,只是因为他的命格和帝王运道相合吗?

赵砚心里难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听见他母妃从反驳到沉默,听见姜皇后语重心长的劝他母妃。

“丽妃,本宫从未想过害你和七皇子,本宫可以助七皇子回来。”

丽妃喉咙干涩,问了一句:“怎么助?”

无方:“只要让七皇子再次濒临死境,到时娘娘再让陛下下旨,请国师去招魂,七皇子必定回来。”

寝殿里落针可闻,赵砚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母妃的回答。

很快,寝殿里又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连枝进门,伸手扶起姜皇后,低声问:“娘娘,那丽妃不识好歹,明显被温妃说动了,您为何还要帮她,同她说七皇子的事?以丽妃蠢笨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去找玉真国师或是陛下对峙。”

姜皇后语气笃定:“不会,本宫太了解丽妃了。七皇子就是她的命,她现在应该只想七皇子怎么能回来。她知,陛下喜欢现在的七皇子,万不会去找陛下的。温妃也是利用七皇子在丽妃心里的地位说动她来本宫这找证据。”

她把手里的卖身契丢给连枝,呵笑一声道:“这算什么证据,温妃不会不知道,这随手都可伪造的东西压根说明不了什么,她不过是想挑拨本宫同丽妃。”

能被挑拨的人,也无须再留在身边了。

她语气慵懒:“将这卖身契烧了吧,毕竟人都死了。”

连枝应了声是,走到香炉边上,揭开盖子,把卖身契放了进去。

浓烟升起,那张薄薄的卖身契瞬间被火舌吞没,化成黑灰。即便连枝及时罩住了,还是有几点黑灰腾起又飘落,飘飘荡荡落到了姜皇后脚下。

她拧眉,低头去看,然后眸光微眯,站在那不动了。

连枝也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光洁的金砖地板上,一个个浅淡的小鞋印从屏风后直接延伸到了床底下。

床底下有人……

连枝和姜皇后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弯腰,往床底下看去。浅

淡的光线里,赵砚红着一双眼睛和她们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七皇子!”连枝惊讶喊出声,姜皇后眸子冷得能滴出水来。

赵砚咬着牙,像个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直接将姜皇后给撞得仰面到地。

然后在皇后和连枝的惊呼声中果断回档。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一刻钟前,人站在凤栖宫围墙外。他正撸着袖子准备翻墙,小路子压低声音劝道:“七皇子,要不我们还是走正门吧?”

赵砚把袖子往下一拉,收回腿脚,点头:“好啊,走正门。”

小路子被他的干脆直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赵砚人已经走了。

他赶紧带人去追。

赵砚跑到凤栖宫门口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

他有想过,自己是可以回档规避掉姜皇后和她母妃的谈话。但他母妃日日都要来凤栖宫请安,他又不可能时刻粘着他母妃的情况下,他母妃迟早会从姜皇后口中再知道那番话。

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知道,母妃知道真相后,会怎么选……

会不会不想要他。

等了片刻,他母妃再次从凤栖宫走出来。

步履虚浮,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赵砚鼻子有些发酸,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朝她喊:“母妃!”

丽妃蓦然抬头,看到他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赵砚连忙跑过去,拉着她手问:“母妃,你怎么了?”

丽妃眼泪更汹涌了。

赵砚没再问沉香,只牵着她的手,默默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丽妃擦了把脸,缓和了情绪,才道:“母妃没事,母妃就是眼睛进沙子了,难受。”

赵砚故作不知,天真道:“那我给母妃吹吹吧。”

丽妃摇头:“不用,哭出来就好,现在不难受了。”她说完,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凤栖宫,又逃课了?”

赵砚摇头:“没有,今日柳先生夸我大字写得好,有进步,我就想拿来给母妃看看。”说着拿过小路子手里的小书包,在里面翻找两下,拿出那张大字给她看:“母妃,你看,是不是比从前好看多了?”

丽妃接过宣纸扫了一眼,这字迹比从前确实有进步,但还是歪歪扭扭。

她教小七写字那会儿,小七才四岁,小小的手,连笔都握不稳。但还是努力一笔一划的写,五岁时,字迹已经初现端正了。

这也是不同的点吧。

她把宣纸还给赵砚,状似不经意的问:“小七真不记得落水之前的事了吗?先前母妃也教过你写字,你五岁时已经能写很多字了。”

赵砚摇头:“不记得,大概是烧糊涂了。”

丽妃眸子一点点暗淡。

赵砚只做不知,同往日一样,叽叽喳喳说起上书房的事。

一路上,丽妃都没有接话,但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回到玉芙宫后,正好早膳时分。半夏吩咐人把放菜摆上桌,赵砚面前照例有一碟子葱花煎蛋。

他拿起筷子用膳,亦如往常一样,先夹了面前的葱花煎蛋。

丽妃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默默观察他,试图找出他和从前的小七相似的点。

但没有。

她的小七胆怯不爱说话,从来都是闷不做声。不喜见人,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着,连同她也甚少交流。现在的小七活泼开朗,护短又勇敢。能教训戏弄他的二皇子,能把使坏的五皇子打得鼻青脸肿。能交很多好朋友,还能和陛下讨价还价。

她总以为是长大了。

她的小七……

丽妃眼眶又有些发红:难怪小七落水后的那半个月同她十分生分,几次三番都阻止她请玉真国师。

她突然起身,赵砚吓了一跳,也跟着起身,问:“母妃,你怎么了?”

丽妃摇头,尽量缓和语气:“母妃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寝殿休息了。”

赵砚忙追问:“母妃要不要紧,我去请太医好不好?”

丽妃:“不用了,母妃睡一觉就好。小七不是还要练功吗?你尽管去,不用管母妃。”说完,她就径自走了。

赵砚哪有什么心思练功,时不时就要跑到丽妃寝殿门口看一眼。日头从东往西,从烈日灿灿到夕阳吹落,也没见寝殿的门打开。

她有些担心,就站在门外喊了两声。

门开了,沉香出来道:“七皇子,主子让您回去休息,刚练完功,莫要吹风着凉了。”

赵砚心里有点暖,又有些酸:母妃还是记得他上次坐在寝殿门口吹风着凉的事吧。

他听话的往回走,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沉香才重新回到寝殿。

寝殿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屏风后的床榻上传出沙哑的声音:“小七走了吗?”

沉香点头:“走了,七皇子瞧着很想见主子。”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主子,皇后娘娘同您说了什么?”

主子是个万事不经心的性子,今日从皇后娘娘那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眉宇不舒。

她实在担心。

丽妃揉了揉眉心:“你不需要知道,你也下去吧,本宫乏了……”

沉香见她如此,也不敢再问,转身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打开又关上,卷进一阵残风吹灭了烛台上最后一盏烛火。

丽妃裹紧了身上的薄被,长久的缩在软榻之上,眼睛不自觉就闭上了。安神香的烟气飘来,她脑袋混混沌沌的,仿佛置身迷雾。

她伸手挥了挥,迷雾散开,面前出现一个破败的院落和几间同样破旧的书房。

是景福轩。

她还没来得及讶异,一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开始牙牙学语。孩童面前,是另一个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教孩童念字。孩童注意力被地上的蚂蚱吸引,另一个她就板起脸:“小七,听话!再和母妃读一遍。”

她强行将小孩儿的脸掰了过来,孩童吃痛,眼泪要落不落的,跟着她继续念书。

这是两岁的小七。

她快步走过去,想伸手去抱。画面一转,孩童长大了许多,手里捏着一本书,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嘴里还在念叨:“母妃,我能休息一会儿吗?”

这是三岁的小七。

过去种种,犹如画卷,在她面前一一重现。

小七哭着学古诗,哭着念三字经,哭着写字……哭着说,母妃,我好累。

丽妃从不知道小七学这些时候,掉过这么多的泪珠子。

她心里难受,想上前安慰。

但她似乎插不进梦里的人生。

她看到小孩儿天不亮就背着小书包一步步走去上书房,在上书房外被其他皇子嘲笑。

看着小孩儿低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上书房最后面。

看着小孩儿落水,看着小孩儿被救起来,身体一日日虚弱。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天冷得人直不起腰来。

沉香拿了一件衣衫从她面前经过,走进厢房,把衣衫给小孩儿披上。

小孩儿不住的咳嗽。

沉香心疼的拍拍他的背,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心疼道:“七皇子,景福轩实在找不到碳火,丽美人已经出去想办法了,您且忍忍。”

小孩儿脸都咳红了,一双冻红的双手依旧拿着毛笔努力写字。

边写眼泪边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晕开了一纸张的墨。

另一个她从抱着一小篮子的碳从外面走来,沉香赶紧过去接过来,然

后拿了炉子过来生火。

她坐到小孩儿对面,一张口就冒出白雾:“小七,母妃找着碳了,乖,待会写完大字再多看一会儿书。年底大考在即,你父皇最看重皇子们的成绩,你再坚持坚持。”

小孩儿写字的手顿住,又咳嗽起来。

雪还在下,天一点点变暗。另一个她趴在桌案边睡着了,小孩儿放下笔,提起桌边的灯笼往院子里走,每走一小步就留下一个脚印,走到院子里枯死的老树下蹲下。把灯笼放到脚边,然后伸出双手用力掰开压在地上的大石头,石头顶上的雪扑簌簌落下。

石头底下落出个小木盒,木盒子里已经有了一叠整整齐齐写满字的小字条。小孩儿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小字条,放到木盒子里,用力压了一下。再重新盖好,放回了原位。

小小的人蹲在雪地里小声念叨:“母妃,小七真的好累……”

丽妃听得心酸,小孩儿嘀咕了两声,又提起灯笼一步步走了回去。那小身板抖寒风里打着哆嗦,走到木桌前规规矩矩的坐好,继续写字。

只是写着写着,他就趴在桌面睡着了。

屋内的碳火已经熄灭,冷风一点点往屋子里灌,小孩儿手脚冷得出奇。

丽妃察觉不对,伸手去推他:“小七,小七!”

小孩儿瘦得可怜,小身板随着她的动作,软软倒下。

“小七!”丽妃慌了。

沉香和半夏听见动静跑来,请太医的请太医,帮忙抱人的抱人。

时间一点点往前推,小孩儿瘦骨嶙峋的躺在床榻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喂进去的药汁顺着他苍白的唇角往外溢,怎么也灌不进去半点。

太医在一旁道:“娘娘,七皇子没有了求生意愿,估计要不好……”

小孩的手无力垂下,打翻了床头矮柜上的药碗。

药碗砸到地上砰咚一声碎裂,小孩儿彻底没了声息。

丽妃总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她好像先前梦到过。

她记起来了,是先前小七在她门口坐着生病的那次。她也梦到了这个场景,梦里的小七也是这般突然就没了。

她为何总是梦见这个场景?

燃尽的香炉发出轻微的爆破声,丽妃一下子惊醒,梦里的疼如有实质扎着她胸口。

她好似又陪着小七过完了短短的一生。

她想起了梦里景福轩的那颗枯树,小七有东西留给她。

寝殿的门打开,一阵温热的风吹散她发丝,她写也没穿,就往外跑。

守夜的沉香听见动静惊醒,瞧见她披头散发的冲出来,赶紧追了出去,边追边喊:“主子,主子,您去哪?”

大半夜的,她跑过大半个皇宫,一路跑到了景福轩。撞开门,冲了进去。

借着浅淡的月光跑到那棵枯死的老树下,翻开树下的大石头,石头下果真有一个沾满泥土的旧木盒。

她打开木盒,木盒里面是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发黄旧字条。她抖着手拿出宣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宣纸上字迹稚嫩,但一眼能看出是小七的字。

“今日我认了一百字,母妃很高兴,我也高兴。”

“今日母妃让我背书,我念了两遍就会了。可母妃说要多念几遍,我不想念。”

“今日天气好好,我想出去玩,但母妃要我认字。我已经认过那些字好多遍了,为什么还要认?”

“今日又是背书,好烦,为什么每天都要背书。”

“今日是我五岁生辰,我的生辰愿望是,母妃不要再逼我读书了。”

“要是有人能代替我读书就好了。”

“……”

“我好累,好想睡觉,好想再也不醒来……”

“我不想当母妃的儿子了。”

最后一句话戳得她不能呼吸:太医说,小七没有求生意志,是这个意思?

丽妃捏着宣纸的手都在抖,泪水一滴滴砸在上面。

梦里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吧,就算小七落水后没死,最后也会被她逼死。

宣纸落了一地,丽妃哭得泣不成声。

小七是她逼死的。

小七是她逼死的!

她不是人,她枉为人母!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景福轩的门口,弱弱的喊了声母妃。

丽妃泪眼朦胧的抬头,几步奔了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他,哭得浑身颤抖:“小七,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你!”

第64章 二合一:不该占据别人的……

丽妃哭得太过伤心,泪水将赵砚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大片。

赵砚从未见他母妃哭得这样伤心,仿佛山河倾倒,天崩地裂,哭得他都鼻子发酸,眼眶蓄泪。

他伸出小手,用力想擦干净她眼角的泪:“母妃,不哭,不哭……”

丽妃连忙止住泪,松开了些他:“母妃不哭,母妃以后再也不会让小七难过了。”

小孩子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她。

这孩子来时也是小心翼翼,被她逼着读了一整年的书,也快崩溃了吧。

她已经逼死小七一次了,怎么还能做这种事。

她伸手摸摸赵砚身上,又往他脚上看去,大惊小怪道:“你怎么都没穿鞋?外裳呢,穿着底衣就跑出来了。”她往赵砚身后看,不悦喊:“小路子人呢,死哪去了,没瞧见你家小主子赤着脚!”

“母妃,你也赤着脚……”赵砚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不适应,伸手指了指她的脚。

浅淡的银辉下,母子两个都光着脚丫子,批头散发的,看上去异常狼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鬼魂在晃悠呢。

小路子带半夏,拿着鞋袜和外裳匆匆赶到。边给两位主子套上,边委屈:大半夜的,他们都快吓死了。两位主子也跑得忒快,追得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

丽妃穿戴好,又抹了把眼泪,伸手过来抱赵砚。赵砚回头看向远处枯树下满地的纸,疑惑问:“母妃,那是什么?”

丽妃立刻道:“没什么,沉香,把东西捡起来,我们回去。”

沉香听话照做,把纸张一一捡回了木盒子里。期间也瞟到一两句话,她自然也认出了这是七皇子的字迹。心里疑虑重重,却没敢问。

丽妃原本想抱赵砚的,可她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加之心力憔悴,实在抱不动。于是只能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玉芙宫走。

夜风少了白日的燥热,吹得人舒适安稳。

赵砚时不时就抬头瞧他母妃一眼,忍不住想:他母妃方才一直抱着他说对不起,究竟什么意思啊?

是说对不起原主?

还是说对不起他,想原主回来?

赵砚小脑袋瓜纠结,又想看看沉香手里的木盒装的到底是什么。

待到了玉芙宫,丽妃亲自把他送到寝殿睡下,坐在他边上盯着他睡着才走。

丽妃一走,他立刻睁开眼,跳下床,往门边跑。

睡在隔间的小路子连忙起身,问他要去做什么?小路子一醒,小白也爬了起来,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赵砚一想到窗外的大树上还蹲着两个暗卫就头疼。

哎,这拖家带口的,想去偷听都不方便。

赵砚嘘了声,小声道:“别说话,我担心母妃偷偷哭,出去看看。小路子,你待在屋子里,不要跟着。”

小路子原本不放心,但也想到还有暗卫在,于是点头默默瞧着赵砚摸了出去。

赵砚带着小白一路摸到了他母妃的窗户底下,垫着脚趴在上面往里看。透过半透明屏风,他母妃和沉香正背对着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然后沉香把木盒交到了他母妃手里,转身往外走。

赵砚赶紧蹲下身,待沉香开门出来,他再抬头去看时,他母妃已经躺下了,木盒也不知所踪。

赵砚暗自气恼,蹲下身,嘱咐小白道:“小白,你这几天守着母妃,她要走,你就来喊我哦。”

小白围着他兴奋的转了几个身,坐在窗户下不动了。尽职尽责的像个小犬警。

赵砚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小肉干塞给它,然后揉揉它狗脑袋,回了自己屋子。

他一整日也担惊受怕的,没怎么睡好,躺在榻上没两秒就睡着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小白朝着他汪汪叫了两声,伸出爪子巴拉了他两下。

赵砚迷迷糊糊睁开眼,往外一瞧,天还暗着。

小白咬着他被子往下拉,赵砚赶紧爬了起来,小声道:“好了,起了起了。”

他拿过床边木架子上的衣裳穿上,路过屏风时,累坏的小路子还在打呼噜。他一路摸出屋子,蹲在树上的两个暗卫立刻惊醒,狐疑的盯着他。

心里忍不住嘀咕:七皇子母子两个还真有意思,昨夜大半夜的不睡,发疯跑到景福轩,又散步回来。这会儿,天不亮又

急匆匆往外走……

又想做什么?

申时左右的天,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赵砚跟着他母妃走了一段路,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几次差点摔倒。干脆就把两个暗卫喊了来,让他们一人抱着他,一人抱着小白继续跟在她母妃身后。

两个暗卫觉得,自从跟了七皇子之后,日子过得特别刺激,这一天天的能把人折腾死。

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凤栖宫。

这次,暗卫直接将他送进了西侧院。

姜皇后寝殿的门开了,他母妃走了进去,沉香和连枝守在外头。

赵砚思考要怎么混进去,眼珠子转了一圈,伸手指了一下屋顶。

暗卫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道:“七皇子,上面危险。”

赵砚:“父皇是不是说要你们听我的话?你们不送我上去,我就自己爬上去哦。”

他习武这么久,勉强爬也能爬的,但估计很容易被发现。多回档几次也不是不能成功。

暗卫又问:“那小白?”

赵砚:“你们一个人送我上去,一个人抱着小白在这等。”

两人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认命的抱着赵砚,悄无声息落在了姜皇后寝殿的屋顶。然后很自觉趴在屋顶听了两息,揭开了离声源最近的一处瓦片。

待赵砚趴好后,又自动自觉离他三步远,堵住耳朵静静的等。

赵砚无所谓他赌不赌耳朵,反正他能回档半个时辰以上了。就算暗卫听到了什么,待会直接回档,把这次听到的话刷掉就好。

他凝神细听,就听见他母妃的声音。

“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助臣妾?”

姜皇后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传来:“再过不久,就是端午节。按照惯例,宫里会大办。本宫会赐下香袋,其余各宫的嫔妃都要亲手包粽子做五毒饼。五毒饼是赐给那些宫婢太监的,但粽子是要拿来给皇子们“射粽”的。皇子们射中哪个嫔妃做的粽子,就吃哪个粽子,寓意纳福去祟。本宫会设法让七皇子射中温妃宫里的粽子……”

她声音顿了一下,从袖带里拿出一个瓷白的小药瓶:“这里面是毒药,七皇子服用后,会吐血,命悬一线。但命会吊住,等玉真国师招魂后,再服下解药可保性命无虞。”

赵砚透过屋顶的洞往下看,他母妃接过小瓷瓶,打开嗅了嗅,问:“经过上次城楼上的事,温妃必定小心谨慎,万一端午那日,她不做粽子呢?”

姜皇后语气笃定:“不可能,西途一族由来信奉鬼神和国师,驱邪除祟一事温妃决计不会马虎,她往年都会做。而且,她才刚被降了位份,陛下看着呢,重要节日她不会出差错。倒时你替七皇子剥粽子,提前将这药洒在粽子上,她防不住的。”

丽妃还是有些担忧:“但这些五毒饼和粽子拿出来时,太医都会提前检查。就算小七中毒,她要死不承认呢?”

姜皇后:“那就要看七皇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了!陛下在乎帝王运道,在乎七皇子,就算温妃不承认,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陛下必定会震怒!”

据她这几年的观察,陛下对七皇子的在乎已经不仅仅是帝王运道这么简单。

陛下看七皇子的眼神,和她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满心满眼的欢喜,无可奈何的纵容。

“你只需管下药和哭诉,其余的本宫会处理。”

温妃嫉恨七皇子弄断了温国公的腿,想杀之而后快,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陛下过后觉得事情可疑,只要姜氏一党咬死温妃,温妃就不可能翻身了。

丽妃捏着药瓶迟疑:“皇后娘娘能保证小七不会有事吗?”

姜皇后语气肯定:“自然。”

丽妃又问:“服了解药对身体也没有任何损伤?”

姜皇后偷换概念:“人就算是大病一场,短时间内身体也会虚弱。服用解药后,也需得慢慢调养。”

就还是有副作用呗。

丽妃咬着唇,犹疑,沉默几息,还是多问了一句:“若小七回来了,那孩子会去哪?”

姜皇后:“自然是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丽妃手慢慢收紧,那瓷瓶都要叫她捏碎了。

姜皇后叹了口气,道:“你已彻底得罪了温妃和温国公,她不倒,你和七皇子迟早都会有危险,何不先下手为强?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不想如此,本宫也不逼你。但若是你想自己的儿子回来,就照本宫说的话去做。”

丽妃似乎是被最后一句话刺激了,把瓷瓶一收,朝姜皇后一礼:“臣妾知道了,温妃那边若是碰到要如何应对?”

姜皇后:“你不必管她,她那里本宫自会处理。”

丽妃点头应是,然后告退。

趴在屋顶上的赵砚心里难受极了:所以,母后还是不想要他吗?

也是,他这么笨,母妃肯定不喜欢他。

他鼻子发酸,手下一个没注意,拨动了瓦片。

姜皇后立刻警醒:“谁!”锐利的凤眼顷刻扫了过来。

下一秒时间回档,丽妃从披着斗篷从玉芙宫出去,赵砚还好好的睡在自己的床榻上。

只不过闭眼的眼角有些泪痕。

若是刚来那会儿,母妃打算把他送回去,他会高兴得原地转圈圈。但现在,他试着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开始融入这里,突然又让他离开,他还是怪舍不得的。

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六哥、太子哥哥、三哥、四哥,包括讨厌的五哥。

还有小路子和沉香姐姐、半夏姐姐和九九。

小白也好舍不得……

他忽而又想起他母妃在景福轩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他本就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才享受了两年的亲情和爱。

算起来还是他赚了。

若是母妃想原来的小七回来,他该把身体还给对方的。

哎,算了。

还是趁着端午节前,好好和父皇、六哥还有太子哥哥他们道别吧。

次日一早,小路子推门进来,就瞧见赵砚已经穿好衣衫,蹲在地上搂着小白玩。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一会儿又塞小肉干给小白吃。

见他进来,又转头吩咐道:“小路子,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小白。要经常带它出去玩,给它买玩具,给它吃最好的肉干哦。”

小路子还没意识到他潜在的意思,边走边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小白总是跟着您,也不怎么跟小的玩。同样是肉干,它就觉得七皇子手里的香。”

赵砚放开小白,从书包里摸了一把金叶子塞给小路子,很认真道:“这个都给你,你给小白买肉干很定要花不少银子,多的你就留着用吧。”

小路子被这一大捧金叶子惊呆了,一片金叶子就四五十克,他一大捧少说也有十两金,十两金就是一百两纹银。

他一个月月银才二两呢。

七皇子不是个小财迷吗?突然给他四年还多的俸禄,是疯了吗?

小路子连忙把金叶子往他书包里塞:“七皇子,这东西奴才是万万要不得的。小白的肉干,奴才去御膳房要一些就好了,怎么劳您这样破费?”

小白是在陛下跟前挂过名的狼犬,御膳房都是有免费伙食供应的,小日子过得比不受宠的娘娘还好呢。

赵砚强硬的把金叶子塞回到他手上:“要的,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他也花不了了,不如趁他还在送出去,让他在意的人今后舒坦些。

小路子几次推辞,实在拗不过他,只得道:“奴才先帮七皇子保管吧,您若是清醒了,就找奴才拿回去便是。”

赵砚表示,他现在很清醒。

然后又送了沉香一个大金锭子,送给半夏一大个银锭子,连玉芙宫粗使的小太监都得了不少的金豆子。

还把自己时常把玩的小玩具整箱送给了小满月。

小路子吓得赶紧叫人把这事告之丽妃,丽妃人还没来呢,赵砚就揣了一书包的好东西去了上书房。

把自己最喜欢的鬼工球送了六皇子,父皇赏赐的玉佩送给了三皇子,自己让人打造的小玉弓送给了四皇子,玉如意送了太子,最后连五皇子也得了一只他特别喜欢的小木马。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五皇子盯着自己手里的小木马看了又看,迟疑问赵砚:“小七,你是不是梦游呢?还是疯了?”

赵砚抿唇:“我没梦游也没疯,就是觉得这两年和哥哥们玩得很开心,单纯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收下,以后看到这些东西就要想到我。”

四皇子无语:“小七,你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听着像是在交代遗言?”

“呸呸呸!四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六皇子不悦,“小七好心送我们东西,你怎么还诅咒他?”

四皇子自觉说错话,朝赵砚说了声对不起。

赵砚:“没关系的,我想哥哥们多记得小七的好,以后逢年过节也念着小七。”

五皇子切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想逢年过节,我们也送你东西吧?你这是以小博大,送一样东西就想我们每次都送你。”他把小木马往赵砚手里一塞:“我才不上你当,我不要了。”

赵砚急了:“给你你就拿着,不然往后都想不到我东西了!”

五皇子:“你当我稀罕?”

赵砚:“你不要算了,我送给九九。”

五皇子更无语了:“白统领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木马!”

白九还真要了。

若是赵砚送他其他值钱的东西,他是万万不敢收的。一只木马而已,是七皇子的心意,他可以收。

五皇子颇为郁闷:呜呜呜,他的小木马。

他现在去问白统领要回来还来得急吗?

显然来不及了,白九把小木马往怀里一塞,朝赵砚道谢:“多谢七皇子,卑职很喜欢。”

赵砚弯着眼笑:“喜欢就好,九九以后骑马就要想起我哦。”

白九点头:“会的,等七皇子长大,卑职带七皇子去骑马。”

赵砚嘀咕:“可能去不了了……”

“七皇子说什么?”白九疑惑。

赵砚摇头:“我说,九九以后别一直给父皇做护卫了,去六哥府上做护院。六哥人好,会给你好多银子的。”

白九诧异:“七皇子不是说要卑职去您府上做护院吗?”

赵砚连忙道:“我出宫建府还早呢,你先去六哥府上吧。”

白九:“卑职生事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行行行,打住!”赵砚真是怕了他了,“我今日就先不练箭了,我还要去找父皇。”

白九提醒他:“陛下近日有些忙,恐没空见您。”

赵砚:“没关系,我先去长极殿等,父皇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什么时候再进去。”

说着,他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早退跑了。

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长极殿外。

他扒着门框往里看,长极殿内站满了乌泱泱的大臣。瞧打扮似乎都是武官,一个个嗓门震天响,说话声音堪比打雷。

赵砚揉揉耳朵,小声问守在门口的侍卫:“他们来多久了?”

若是旁的人问,侍卫是不会回答的。

但赵砚时常过来,和他们得脸混熟。侍卫们又知陛下对他偏宠,他一问,就回道:“几位大人从下朝就来了,吵到现在……”

赵砚仔细听,似乎又是在吵兵改的事。

这事过去都多久了?还没吵完呢。

哎,做皇帝真不容易,难为他父皇头发还那么茂密。

赵砚自带小马扎坐在门口边吃瓜边等,吃完瓜就靠在门口上等。就在他快睡着时,一个大臣先跨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头一歪,险些摔了,幸而拉住了那大臣的裤脚,才稳住。

他抬头,就瞧见那大臣光光的腚以及漆黑的脸。

赵砚讪讪放手,长极殿内就传来天佑帝威严的声音:“小七,又调皮了!还不快进来!”

赵砚吐吐舌头,顶着一众大人打量的视线走了进去。

长极殿外走得干干净净,天佑帝靠在龙座上,刚毅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他揉揉眉心问:“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朕?”

赵砚嘴甜道:“就是想父皇了。”

天佑帝心里舒坦,嘴上还不饶人:“尽会说好听的。”

“真的!”赵砚哒哒的跑到天佑帝身后,垫着脚替他揉着额头:“父皇,我给你按摩吧。太医说多按穴位,人会放松很多。”

小孩子手指软软的,没有多少力道。但天佑帝就是觉得舒坦,他闭眼享受着儿子的孝心,笑着问:“什么时候学的?突然讨好朕,又想做什么?”

赵砚:“儿臣就想尽尽孝心,父皇,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熬夜操心人会变老,会长白头发,您瞧您,都有川字纹了……”

小孩子巴拉巴拉个没完,和第一次见到时有者天然之别。

天佑帝不耐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小子,现在是在训朕?朕若是老了,都是叫你给气的。你说说,近日缘何专挑朕起床,上朝时用那能力?”

他也遣暗卫来问过,暗卫只道:七皇子除了半夜和丽妃出去散步,什么也没干。

只怕是干了坏事,用回溯掩盖了。

赵砚无辜:“不是父皇让儿臣多xx的吗?”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很是高兴道:“父皇,我告诉你哦,我现在最多能xx五刻钟了。”

天佑帝看着他自豪的小表情,夸了一句:“那你真厉害。”

赵砚嘿嘿笑了两声,又从书包袋子里拿出一个玉雕的五指挠痒杖塞给天佑帝。

天佑帝狐疑的打量手里的东西:“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砚:“挠痒痒用的啊。”他演示给天佑帝看,在头上挠挠又在背上挠挠:“以后父皇想问题多了头疼,就用这个抓头,提神醒脑特别舒服,背上痒也不用让冯总管给您抓了,用这个抓背,好着呢。”

天佑帝:“你平日上课就是用这个抓痒的?”

赵砚嗯嗯点头。

天佑帝无语:感情这脑子都用在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了。

赵砚絮絮叨叨的,一会儿让他少看折子,一会儿又让他多练功,一会儿又说不要发脾气,年纪大了,要保养好自己之类的。

那语气那神态,像足了小老头。

天佑帝搁笔,有些奇怪的瞧着他。赵砚毫无所觉,依旧忙前忙后的给他捶腿捏肩。

待赵砚回去后,天佑帝又寻来小路子问:“近日七皇子可有什么不对劲?”

小路子把今日赵砚散财的行为说了。

天佑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吟道:“到处送东西?”

怎么闹得好像明日就要出门远游似的。

天佑帝右眼皮一直跳,实在不放心,嘱咐小路子道:“你近日跟紧小七,有任何异动就让人过来告知朕。”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第65章 二合一:他人还在,银子……

赵砚从天佑帝那回去后,就直接回玉芙宫了。

此时,丽妃已经回来,瞧见他满头大汗的,忙让人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待他脸上的潮红褪去,才问:“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打伞,脸都晒红了。”

赵砚:“去父皇那了。”

丽妃:“你父皇不是在忙?有空搭理你?”

赵砚:“我搭理父皇就行了。”

丽妃被他逗乐:“你这性子,倒是越发的活泼。”

赵砚跟着笑,问她:“母妃去哪了?”

丽妃:“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去了许娘娘那,跟着她学做五毒饼和香袋。”她进宫没多久后就被贬,宫里无论什么节日,都没有她的份,这五毒饼就没做过。

说着她从袖带里掏出一枚香袋递过来:“呐,这是母妃做的第一个香袋,小七近日贴身戴着,能驱虫辟邪。”

那香袋上绣着无毒图案,赵砚接过嗅了嗅,有朱砂、雄黄粉的味道,闻着还挺舒适。

他弯眼:“谢谢母妃。”

丽妃瞧着他,满眼都是慈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语气温柔道:“我们小七要平平安安长大,小七喜欢,以后母妃每年都给做五毒包。”

赵砚鼻子发酸,点了一下脑袋:“会的,母妃以后也要开心,和小七开开心心的。”

丽妃心下柔软:“这孩子,越来越贴心了。好了,快用膳,用完膳去玩吧。”

赵砚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吃完后,也没去玩。拿出课业开始温书,这一看就看到日近黄昏。

丽妃端了点心过来,站在他身后,问:“今日怎么这么用功?”

赵砚:“我平日除了练功,读书也有认真的。很多不懂了,会去问太子哥哥。”

丽妃拿过他桌上的课本翻看了几页,发现很多不懂的地方都做了标注。字迹虽还是有些丑,但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

大概小孩都有逆反心理吧,从前她总逼着小七读书,小七死也读不进去。现在她不逼了,小七反而愿意读,自律性也强了许多。

她把课本放下,问:“太子对小七很好?”

赵砚点头:“太子哥哥很耐心,只要我问他的问题,他都会说。太子哥哥还说下次要带我去藏书阁,里面有好多的书。”

丽妃交代道:“你同太子往来就好,切莫同他去凤栖宫。”

赵砚疑惑:“为何?”

丽妃:“皇后娘娘不喜孩子太吵闹,你听母妃的话便是。”

赵砚故意道:“我瞧着皇后娘娘挺喜欢小孩的,先前生辰,还夸了我呢。”

丽妃:“皇后谁都夸的,总之你听母妃的话,别离皇后娘娘太近。”

赵砚点头,有些看不懂他母妃了。明明母妃和皇后娘娘打算把他送走的,这会儿又让他别靠近皇后娘娘。

“小七乖。”丽妃替他把纸笔收了,催促道:“不用一直读书,快去洗漱睡觉。明日早起,帮着母妃一起做香袋和五毒饼,玉芙宫的下人们也送一份。”

赵砚嗯嗯点头,只觉得现在的母妃真好。

接下来的几日,丽妃对他更是无微不至。日日给他准备好吃的,还亲自下厨给他炖汤补身子。知道他体质寒凉怕冷,准备的果子都是提前温热好的。

夏日渐热,又特意去丝制局裁了新衣,新鞋给他。还重新给他缝制了一个小书包。好似要把一辈子的母爱这几日都补给他似的。

赵砚想,相处两年,母妃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吧。

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和自己道别吗?就像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六哥他们?

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第二日早起,眼睛都是肿的。

丽妃瞧见他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大惊小怪的,拉着他左看右看:“哎呀,这该不会是被虫子咬了吧?”

沉香打趣道:“奴婢瞧着是补汤喝多了,水肿。”

“胡说!”丽妃催促沉香:“快去准备香汤给小七洗洗,多放些艾草和菖蒲,泡久一些。”

赵砚不是很喜欢香汤的味道,临近端午,宫里的人都要用香汤沐浴,他每每闻到就想打喷嚏。

但瞧他母妃这么紧张,还就乖乖去了。

这两日,玉芙宫的宫人都佩戴了五毒香囊。宫里宫外都放置了不少菖蒲和艾叶盆,门上悬挂钟馗画像和仙子吊屏。小路子去御膳房讨了不少掺朱砂和雄黄的酒分给众人。

既暖身又能驱寒。

端午这日,丽妃又特意给赵砚手腕系了五彩绳,连头发也是用五彩绳系好的。

丽妃拉着他看了又看,夸赞道:“我们家小七挺适合这种艳丽的颜色呢,以后衣衫多选些鲜艳的。”

沉香几人也跟着道:“确实,七皇子长得像您,就适合穿艳一些,整个人又活泼了呢。”

说着,拿了铜镜过来给他看。

镜子里的小孩儿唇红齿白,艳丽明亮,着实好看。但赵砚却高兴不起来,他先前梦到过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已经被烧了。过了今日,他不会要做孤魂野鬼了吧?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当鬼就当鬼吧,至少不用担心以后的夺嫡混战。

丽妃瞧他愁眉苦脸的,疑惑问:“小七觉得不好看吗?”

赵砚摇头,拉了拉身上的衣衫,转移话题:“就是有点热。”

丽妃抬头瞧瞧外头的天色:“确实热,这鬼天气,从四月初开始就没下过雨。原本陛下还打算如往年一样去南城的德馨园宴请大臣,看划龙舟的。总是不下去,河道干枯,连龙舟都没得看。”

去年各地灾害频发,今年玉京又干旱,端午也不好大办。六部和天佑帝商议过后,往年宴请百官的环节就省了。天佑帝只让内务府准备了粽子,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送了些。

各家都各自过自己的节日,宫里关起门来,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一场端午宴是少不了,宫妃娘娘们聚在一起说笑,陛下亲自主持皇子们的射粽活动也少不了。

丽妃带着赵砚先去和许嫔汇合,然后前往御花园。沿路不少地方都插了艾草,来往的宫婢和小太监身上艾香浮动,面上一派喜气之色。

御花园的阴凉处早已经搭好了台子,一个个矮几也已经摆好。丽妃和赵砚一过去就被众人围在了中间,连一同过来的许嫔都被挤到了边上。

温妃就坐在一旁干看着,许久不曾出明月宫的容妃侧头问她:“那孩子便是七皇子?瞧着眉目倒是和丽妃十足的像,是个容貌出众的孩子。”

温妃没好气道:“你问错了吧,宫里谁不知本宫和丽妃有仇?你在本宫面前夸他是什么意思?”

容妃笑了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瞧见容貌姣好的孩子心生欢喜罢了。”

两人同为西途贵族,父辈都是天佑帝打天下时的将军。不同的是容妃父亲在打入玉京时就战死了,温妃的父亲还好好的活着,活成了和姜相国互相对抗的国公。

同是将门之女,容妃就叫温妃性子温婉得多,为人也和善不爱争抢。

温妃对她倒也还留几分情面,忍着没怼她,只翻了个白眼,就不搭理她了。

偏生容妃要找她搭话:“看来七皇子真是很受宠,其余皇子都坐到别处去了,唯有他还可以同丽妃坐在一处。”

温妃朝对面看去,丽妃已经从人群里突围出来,拉着七皇子坐稳。她不屑道:“再得宠能有什么用,八岁后还不是一样要搬到上书房东侧院住。”

容妃笑着应了句是:“瞧着是不似二皇子身体弱,能一直住在你身边呢。”

温妃被噎住,这下是连眼神都不想给她了。

没一会儿,姜皇后过来后,身后两个宫婢手里捧着大大的托盘,上面堆满绣好的五毒香包。待她坐到凤座上,诸位嫔妃连忙起身朝她行礼。

她笑着让众人坐下,然后道:“陛下还有些事要处理,稍晚才会过来。连枝,先把本宫亲自制作的五毒香包分给各位主子和小主子吧。”

连枝应是,然后和另一个大宫婢下去,一左一右开始分发香囊。这是每年的惯例,后妃们和皇子们拿到了只是象征性的挂在腰间,然后道谢。

回去就会拆下来不用了。

赵砚也得了一个,他要往腰间挂时,丽妃就先他一步将香包拿了过去,道:“小七有了母妃的那个,这个就先别挂了,母妃帮你收着。”

他母妃什么意思?

似乎在隔绝他和姜皇后的接触。

香袋分完后,陆陆续续又有宫婢上了茶水、果子,其中一样五毒饼是必不可少的。

姜皇后借着道:“大家都尝尝,这五毒饼也是本宫特意命御膳房准备的,趁热吃,香甜的很。”

众人也顺从的跟着姜皇后尝了几口。

赵砚伸手要去拿,这次丽妃倒是没阻止他,只嘱咐道:“糕饼甜腻,少用一些,待会还有粽子要吃。”

赵砚心口一紧,顿时连饼也不想吃了。

丽妃见他不吃了,于是问:“是不是想看戏呢?应该马上就开始了,再等等。”

赵砚现在什么也不想看,没一会儿,戏班子进场,在台上咿咿呀呀唱起来。至于唱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去。直到天佑帝过来,他才勉强打起了精神,跟着众人一起朝天佑帝行礼问安。

“今日佳节,诸位爱妃不必拘礼。”天佑帝眉目柔和,挨着姜皇后坐下,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在赵砚身上停留一瞬才移开。

姜皇后把手里最后一个香包递给他,笑道:“陛

下虽来完了,香包还是要有的。”

天佑帝接过香包,很自然的挂在了腰间。

然后拿起桌上还热乎的五毒饼咬了两口,赞道:“不错,还是皇后手艺好。”

姜皇后眼里有光:“陛下谬赞了,都是御膳房的手艺,本宫也只是负责选材,督办。”

天佑帝将手里的饼吃光后,又看向太子几个,道:“时常不早了,射粽就开始吧。太子,你先来。”

太子应是,先出列。

各宫的婢女立刻端着各自娘娘包好的粽子出列,一次排开。金盘里的粽子瞧着形状和大小都不一样,一眼便能瞧出水的粽子好看。

容妃朝温妃道:“你性子粗野,粽子倒是包得小巧,不会是让宫女替你包的吧?”

温妃无语:“不就是两个小粽子,本宫至于吗?”

云嫔奉承道:“容妃娘娘不知,温妃的粽子包得可漂亮了,臣妾的粽子比之温妃娘娘的就要差许多。”

众人往云嫔的粽子看去,瞧着也挺好,不至于差太多。温妃都降位份了,这云嫔何苦逮着机会就拍马屁。

要说包得最丑的,当数丽妃。

云嫔都不忍心看,故意道:“丽妃娘娘这包的是粽子吗?万一太子殿下射中您的,都不敢下嘴怎么办?”

丽妃直接就骂了回去:“不敢下嘴总比你嘴贱的好!”

“你!”云嫔气得要死,转头看向天佑帝:“陛下,你看丽妃姐姐,嫔妾不过一句玩笑,她就如此骂臣妾!”

天佑帝一锤定音:“确实话多。”

这明显的偏袒叫云嫔气得咬牙,许嫔更是不客气道:“云嫔,你再说下去,太子殿下一个粽子都不用吃了。”

众嫔妃掩唇讥笑。

姜皇后打圆场道:“好了,大过节了,你们莫要扫了陛下的雅兴。祐儿,开始吧。”

太子点头,挽弓搭箭。

立刻有凤栖宫的太监上前,把所有人的粽子都放到一个巨大的金盘之内,然后高举过头顶。

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射粽的箭是特制的,不会伤人,也不会破坏粽子的口感。

太子瞄准,一箭射过去,恰恰就射中了丽妃包的粽子。太子笑道:“看来孤和丽妃娘娘的粽子有缘。”

立刻又有太监上前,将那粽子递到了太子手上。那粽子模样确实难看,但剥开里面,是腊肉栗子馅的,糯米清香糍实,口感十分好。

太子赞了一句:“不错,丽妃娘娘下次可多做些送给孤。”

这明显就是因着七皇子的关系在给丽妃撑场子。

云嫔心里有些发不出来,郁闷得又连吃了好几个五毒饼。

接下来依次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射粽,几人中五皇子偏偏射中了自己母妃做的粽子。

众人等着他吃下去,五皇子苦着脸,打死也不肯吃。

天佑帝拧眉问他:“你怎么回事?”

五皇子:“我也想吃丽妃娘娘做的粽子。”他母妃做得粽子有多难吃,他最清楚不过。

外面看着好看,咬一口能吐出来。

云嫔气恼盯着自己儿子:“小五!”眼神里全是警告,大有你不吃,就等着回去挨打的意思。

五皇子没办法,只得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就吐了。

丽妃嘲讽道:“看来云嫔包的粽子虚有其表。”

云嫔气得要死,众嫔妃又是一阵哄笑。

现场气氛倒是欢乐,唯有赵砚,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天佑帝喊他:“好了,小七,你来。”

赵砚小身板僵了僵,丽妃还以为他怯生,伸手推了他一把:“小七,父皇喊你呢,快过去。”

赵砚一听见她声音,就想起她那晚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咬咬牙,起身,走上去。拿起小太监递过来的弓,很轻易的就拉开了。他瞄准他母妃的粽子,就往金盘子子里射。

箭羽射出,没有任何悬念的射中了温妃包的粽子。

赵砚闭了闭眼,回档,再次拉弓,换许娘娘的粽子瞄准,然后又射中了温贵妃的粽子。

之后,他回档几乎把所有的娘娘的粽子都瞄了个遍,最后的结果毫无例外,都是射中温妃的粽子。

赵砚心道: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

被动回溯七次的天佑帝拧眉看着他,又看向太监手里端着的粽子。

为何七次射中的都是温妃的粽子?

这孩子一直回溯是不想吃温妃的粽子,还是温妃的粽子有问题?

天佑帝眼角余光瞟向温妃,她看着一切正常,以温妃的性子,不会蠢到才降了位份,就在这粽子里面做手脚吧?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这孩子不想要温妃的粽子,他就接手吧。

于是,就在赵砚准备放弃挣扎时,天佑帝开口了:“温妃这粽子看起来着实不错,呈上来给朕吧。”

太监为难的看向待在那的赵砚。

姜皇后连忙劝道:“陛下,射粽是皇子们纳福,您降七皇子的福气吃了,七皇子怎么办?”

天佑帝笑道:“朕吃了小七的粽子,自会护佑小七。难道真龙之气不如一个粽子有福气?”

姜皇后干笑:“陛下说的是……”她眸子含笑的看着丽妃,示意她说点什么。

丽妃也料没到天佑帝会来这么一出,她诧异过后,坐着没吱声。

太监端着温妃的粽子往天佑帝那边去,一直没动的赵砚却突然起身,跑过去直接将太监手里的粽子抢来了来,高声道:“父皇,你怎么能抢小孩儿的粽子,这是儿臣射中的,儿臣要吃。”

说完,还不待天佑帝说话,抢了粽子就跑,把粽子塞到他母妃手里,催促道:“母妃,快给我剥开,我要吃,不然父皇要同我抢了。”

天佑帝无语:这孩子不是不想吃才不断回溯,这又发什么癫?

姜皇后提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众嫔妃和几个皇子都被他吓了一跳,心道,也就七皇子仗着受宠敢当面这样反驳陛下。

丽妃在他的催促下,不疾不徐的拨开了粽子,放到赵砚碟子里。

赵砚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插起粽子用力咬了两口,然后把粽子吞下。在众人的注视中,快速把整个粽子吃完了。

他在心里默默和众人告别:父皇、六哥,太子哥哥、小白……我走了,就算做鬼,他也会想他们的。

他吃着吃着就觉得喉咙卡得难受,呼吸困难。扶着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没撑住,哐当一声趴下了,桌上的碗碟和五毒饼咕噜噜滚了一地。

众人吓了一跳,丽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过来扶他,惊慌大喊:“小七,你怎么了?”

赵砚啊啊两声,双手掐住脖子,难受得翻白眼,鼻下有殷红的血流出……

“太医!太医!”丽妃惊慌大喊,眸光死死的看向姜皇后。

姜皇后和天佑帝同时站了起来,只不过天佑帝是跑向赵砚,而姜皇后朝着温妃大喝:“温妃,你好大的胆子,才刚被降了位份又敢谋害七皇子!”

温妃也有些慌了:怎么回事,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丽妃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起对付皇后?她不会真在粽子里下毒,害自己孩子吧?

她挺直腰板,强硬道:“皇后娘娘莫要信口雌黄,七皇子究竟怎么回事太医都没看过,你张口就诬赖臣妾,同样的戏码是演上瘾了!”

天佑帝推开只知道哭的丽妃,伸手扶起赵砚。见他一直掐住脖子呼吸困难,脸都憋紫了,气得大喊:“都闭嘴!太医,还不快来救人!”

太子带着几个皇子全围了过来,一个个急得不行。

太医被冯禄急匆匆拉了来,拨开众人,只看了两眼,就将赵砚翻转过来,用力摁了他背脊上胃部对应的两个穴位。

赵砚哇的一声,将堵在嗓子眼里的粽子给吐了出来,脸上的猪肝色一下子就下去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天佑帝。

太医朝天佑帝道:“陛下,七皇子无事,只是吃粽子太急,塞住嗓子眼了。”

塞住嗓子眼了?这是多急?

快被吓死的众人顿时哭笑不得。

天佑帝看着

眼泪汪汪还留着鼻血的赵砚,拧眉:“那小七这鼻血?”

太医伸手把了几息脉,又道:“七皇子只是近日喝太多补汤,加之天气干燥,上火了。”

“上火了?”

天佑帝和赵砚两人同时反问,一个是极度无语,一个则是惊讶。

天佑帝一下子松开了赵砚,恼道:“又没人同你抢?吃这么快怎么也不怕噎死你!”

赵砚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下,惊讶后终于回神,疑惑的看向他母妃:怎么只是上火?她母妃没有听皇后的话下毒?

那他母妃先前去找皇后娘娘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打算让原主回来了?

还是接受他了?

赵砚心下雀跃又欢喜,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丽妃还以为他摔疼了,忙越过天佑帝过去扶他。有些嗔怪道:“陛下,小七才噎着,您别把他摔坏了!”她边说边掏出帕子给赵砚擦鼻血,心疼得不行。

天佑帝:天天爬墙,也没见他摔死!

真的,这两年他觉得自己都被气老了!

头一次体验养孩子的艰辛,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听、瞎胡来……

哭够的赵砚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他母妃不打算让他走的话,那他的那些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办?

他人还在,银子没了?

那还让人怎么活!

赵砚心里一句干嚎,伸手就想去拽天佑帝的衣袖。没想到温贵妃大喊出声:“陛下!”

赵砚吓得浑身一激灵,伸出去的手生生止住了。

算了,他的事不急,还是让温妃先说吧。

众嫔妃齐齐朝温妃看去,她朝着天佑帝就跪下了,哭诉道:“臣妾冤枉!七皇子只是被噎着了,皇后娘娘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喝问臣妾。臣妾委屈,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天佑帝看向还站在的姜皇后。

姜皇后眸子微眯,目光从温贵妃身上移到丽妃身上:很显然,她被丽妃这个蠢货背刺了!

丽妃还是不相信她先前没动七皇子!

丽妃抬头,不闪不避的和她四目相对,心里很是畅快:当她真蠢吗?她一直知道皇后扶持她,只是在利用她。还能真心为她和小七好?

皇后不过是想除掉温妃的同时,顺便把小七除去罢了。

那药她喂过鸟雀,鸟雀食用解药后,虽没死,但也就直挺挺的躺着。

她的小七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容皇后这么算计!

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

从这一刻起,丽妃正式和姜皇后决裂。

第66章 二合一:你若真有神明护……

姜皇后咬牙,收回目光,看向天佑帝:“陛下,臣妾只是担忧七皇子,才口不择言误会了温妃妹妹。毕竟,温妃先前害过七皇子……”

她刚说完,温妃就干呕一声,然后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姜皇后拧眉:“温妃!”

还不待她质问这是何意,一个接一个的嫔妃同样捂着肚子蹲下,干呕后,皆面露痛苦之色。额头冒汗不止,面色顷刻青白,一看就不好。

其中云嫔尤为严重,捂着肚子连苦水都呕出来了,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母妃!”五皇子急了,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监冲了过去。

紧接着其余几个皇子也各自冲到他们母妃身边,着急忙慌的询问情况。

赵砚都惊呆了,一时间忘记思考自己的事。着急拉着他母妃问:“母妃,您没事吧?”

丽妃捂着肚子,也面露痛苦,摇摇头,不说话,但显然症状比较轻。

赵砚担忧:他母妃不会想不开,要所有人给原主陪葬吧?

他起身大喊:“太医,快过来看看我母妃!”他喊完,本能的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眉头拧得死紧,往日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父皇……”赵砚喊了一嗓子,冯禄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天佑帝,尖着嗓子问:“陛下,您怎么了?快,太医,救驾!”

姜皇后赶紧伸手扶住天佑帝。

候在一旁查验宴饮食物的太医一看情况,吓得要死,提着药箱就往天佑帝这跑,剩余几个太医赶紧去查看其余娘娘们。

温妃捂着肚子,冷汗涔涔喊:“陛下,好像是皇后娘娘赏给臣妾们的五毒饼有问题……”

天佑帝强忍着不适,眸光凌厉扫向姜皇后,姜皇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好啊,丽妃和温妃这是打算联手害她?

她连忙道:“陛下,五毒饼都是太医查验过的,您先让太医看过再说。”

天佑帝闭了闭眼,伸手。太医赶紧过来把脉,几息后才道:“好像是轻微中毒迹象!”说完,赶紧抽出银针替天佑帝扎了几针,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倒出几颗让天佑帝服下。

天佑帝腹部的疼痛才缓解。

太医又依次给其余娘娘们施针服药,喂水。众人慢慢缓过来,在宫婢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坐回座位上休息。

随后为首的太医令跪到天佑帝面前回话:“陛下,您和诸位娘娘都是食物中毒,但毒素不深,休息半日就可恢复。”

“食物中毒?”天佑帝眸色变冷:“东西太医不是都查验过?”

云嫔也跟着追问:“那为何只有我们和陛下中毒?皇后娘娘却没事?”

太医令解释道:“皇后娘娘没有用五毒饼自然没事。”

云嫔立刻又道:“那几个皇子也有吃了五毒饼的。”

太医令:“吃了五毒饼的皇子没有佩戴五毒包。”

云嫔不解:“这两者有关系?”

太医令:“有,微臣查验过,五毒饼本身无毒,香包本身也无毒。但绣香包的丝线似乎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浸泡过,挂在身上被吸入鼻腔后和入口的五毒饼会产生轻微的毒素。这才导致陛下和诸位娘娘腹痛难忍,恶心干呕。”说完他朝天佑帝用力磕头:“微臣该死,是微臣的疏忽!”

天佑帝还未出声,温妃再次发难:“皇后娘娘,您不该解释一下,缘何只有您没中毒?到底是幸运,还是你本就知道这两样东西一起食用会中毒?”

云嫔也跟着道:“是啊,皇后娘娘,五毒饼和五毒香包可都是您分给臣妾们的啊!”

方才大家可都听在耳里了。

姜皇后蹙眉,看向天佑帝:“陛下,臣妾只是按照每年的惯例分发五毒饼和香包。东西的采买都是经过内务府,有人查验过的。臣妾也不知缘何会放在一起就中毒了!臣妾也有佩戴香包,至于五毒饼。臣妾近日口干,不想吃甜腻的东西,才没有吃。”

温妃阴阳怪气道:“那还真是巧!皇后娘娘先前上来就喝问臣妾是不是想害七皇子,该不是您想用害七皇子来陷害臣妾。结果不小心弄错,让所有人都中了毒吧?”

众人一联想,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姜皇后: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连天佑帝看皇后的目光都变了。

姜皇后终于也体会到了先前温妃百口莫辩的场景,她明白,这个时候多余的辩解都是徒劳。于是直接朝着天佑帝跪下:“陛下,事情决计不是和温妃说的一样。但发生此事,臣妾难辞其咎,请陛下下旨彻查,还臣妾清白!”

天佑帝近日本就事忙心烦,听完太医令的解释怒气一下子子就上来,喝道:“给朕查,狠狠的查!”

这是不查出个结果誓不罢休了。

端午宴,皇帝和后妃集体中毒,像什么话。

天佑帝和众嫔妃都先被送回去休息了,端午宴上的事交由内廷慎刑司调查。

但慎刑司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任何猫腻,事情好像只是一次失误和意外。

温妃被贬后,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端午宴从头到尾都是姜皇后在忙。

出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其中牵扯到了天佑帝,总得有人负责。

姜皇后难辞其咎。

天佑帝斟酌再三,只罚了姜皇后一年的俸禄,又令她在凤栖宫静思己过两个月,所有宫妃这两个月内不必去请安。同时又将负责绣制香包的连枝重打三十大板,撵去了掖庭做活。其余参与香包制作的丝制局以及选丝进宫的南宫门管事一律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身子骨弱的,立时就能要了命。

连枝明显就是代皇后受过的,重打三十后再去掖庭,基本就是废了。

姜皇后痛失右臂,元气大伤。

圣旨下来时,温妃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关起门来骂道:“陛下到底还是顾念那姜氏一些,凭什么本宫犯了错就降本宫位份?她姜氏犯了这么大的错,就只罚俸一年?”

大宫女雪芽连忙道:“娘娘莫气,那连枝不是去了掖庭吗?也算是出了口气!”

温妃这才顺了口气:好歹是报了武嬷嬷的仇!姜氏那贱人此刻也应该难过吧。

凤栖宫,夜深人静。

新提拔上来的大宫女苏叶边替姜皇后梳发,边掉眼泪道:“奴婢去瞧过连枝姐姐了,她很不好,人一直发着高热,到现在都下不了榻。陛下才刚罚她,也没有太医敢此刻去瞧她。若是高热一直不退,只怕挨不了几日……”

啪嗒!

姜皇后手里的步摇流苏被折断,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连枝那里本宫会找人关照,能不能扛过去就看她的命!传话到姜府,连枝家里的人多关照一些,能帮的忙尽量都帮了。”

苏叶应声,替她梳好发后才退下。

姜皇后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一丝睡意也无。

这次是她大意了,独独没算准丽妃的心思。但她看了丽妃这么多年,怎么就看走眼了?

丽妃居然舍得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实在不合常理!

她将近日所有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个遍:难道丽妃蠢到越过她直接去问了玉真国师关于七皇子的事,知晓无方说了谎。

其实七皇子并非什么孤魂野鬼,只是一体双魄,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的事?

也不对,若是丽妃问过玉真国师,陛下肯定会知晓。但陛下毫无反应,也没来问过她。

究竟哪里出错了?

她一夜未眠也未想出个结果。

玉芙宫内,丽妃倒是睡得安稳。这次的事,她真真是出了口气。

若是先前没有做那个梦,她心许真会被皇后诱导去伤害小七。

但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

错都在她!

那夜她就仔细思索过了,即便皇后给的是好药。她请玉真国师来招魂,陛下想招的必定也是现在的小七。

压根就不保险。

而且,两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她即便要招魂,也要经过小七的同意。

小七是好孩子,但纯善懂事,她好好说,他能懂她的难过。

本就有夺嫡心思的丽妃此刻心性更坚定:从现在开始,她要把一切好的都给小七,包括那个位子。等小七当上皇帝,她当上太后,招魂一事就没人能阻止。

这孩子既能复生在小七身上,那她的小七也能复生在其他人身上。

两个孩子她都要!

她仔细分析小七的胜算,她如今已是妃位,小七受宠的程度,已远超其余皇子。如今除了太子,小七应该是最容易够着那位子的。

她再努力努力便是了。

丽妃带着美梦入睡,梦里金龙腾飞,直入云霄。然后俯冲而下,直接冲到了赵砚的脑门上。

他脑门磕在床头的石柱上,一下子惊醒了。醒来双眼无神的盯着床顶,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把进来伺候的小路子吓了一跳。

小路子拧了帕子过来给他擦脸,小心翼翼问:“七皇子怎么了?您嗓子眼还不舒服吗?”

赵砚捂着胸口:“这里不舒服……”他心疼啊,他的银子,他玉器值钱的玩意。

怎么就送出去了呢?

人还在,钱没了……

谁能体会他的痛。

小路子立刻急了,立刻询问:“好好的怎么胸口不舒服?是端午宴上憋气憋太狠了?还是近日闷热,闷坏了?”

问了一通,也不见赵砚回答。瞧着他眼泪汪汪的,小路子实在不放心,丢了帕子就要去寻丽妃。

“七皇子等着,奴才这就告知丽妃娘娘,让她派人去请太医!”

“哎,你回来……”他伸手去住小路子,手都没摸到衣角,他人就跑没影了。

赵砚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壶,灌满热水,然后躺到了榻上装死。

待丽妃急匆匆赶来,只瞧见小脸通红,虚弱到不行的儿子。

她坐到榻边,伸手探了一下赵砚额头,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怎得这样烫?这是怎么了?”

小路子摇头:“奴才也不知,方才脸还没这么热的。七皇子一直捂着胸口,说胸口疼。”

“胸口疼?”丽妃伸手就去探他的胸口:“胸口怎么了?给母妃瞧瞧!”

赵砚捂着被子连连摇头,恰在此时,太医来了。丽妃连忙起身,朝太医道:“快,小七一直说胸口疼,还高热不退!”

太医一瞧赵砚脸色,赶紧坐了下来把脉。仔细探了探,好像除了虚火过旺,心跳过快,也没什么大症状。他又伸手探了一下赵砚额头,除了额头温度过高,面色也无异常。

但七皇子一直喊胸口疼,人也瞧着蔫嗒嗒的,他肯定不能说没事。于是朝紧张的丽妃道:“七皇子应该是昨日端午宴受到惊吓所致的心慌,吃几副药多休息应该无碍。至于高热,多喝水,少盖被子,少穿两件便是……”

他话没说全:大热天的,小孩子不用穿太厚,憋得慌。

丽妃听太医这样说才放心下来,原以为喝两天药,儿子就能好了。没想到赵砚不仅没好,瞧着好像更严重了。

端午宴,其余中毒的娘娘们都好全了,唯独他这个没中毒的病倒了。

后妃们都道丽妃好手段,反其道而行之,争宠手段一绝。

但,赵砚这次是真病了——心病。

太医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不见好,太子担忧,亲自去看了他,临走时,还送了份礼物给他——是一个精致的玉麒麟摆件。

赵砚精神瞬间好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子哥哥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太子笑道:“先前小七送孤东西,不是说让孤逢年过节也要送你东西。端午节也是节,虽已过了,现在补上应该也不算迟。你既生病了,就拿着把玩吧。心许瞧见这些精致的玩意,心情会好些。”

赵砚想哭:还是太子哥哥了解他啊。

太子走后,六皇子就来了。他从书包袋子里掏出一个半手臂高的玉雕坠金铃铛宝塔送给赵砚。很认真道:“小七,你先前送我的鬼工球太贵重,我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要。这个宝塔是我外祖母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的宝贝了,就送给你吧。”

那宝塔玲珑通透,金光闪闪的,着实好看。

赵砚病瞬间又好了大半。

之后三皇子、四皇子也来了,也各自送了他礼物。

唯独二皇子和五皇子没来,五皇子还挺得意,在上书房上课时,当着众人的面就道:“我就知道小七先前送我们东西没安好心,幸好我当时没收,不然也得搭东西进去。你们等着吧,这才只是开始,往后初一十五说不定他就能病一回。”

太子蹙眉:“小五,你怎能如此斤斤计较,小七是病了。你不去就罢了,还如此说他?”

六皇子帮腔:“就是,送礼物是我们的心意,去不去看就是你个人问题了。”

“怎么就上升到个人问题了?”五皇子委屈。

六皇子提醒他:“先前你生病,小七也去瞧你了,还给你带了糖人和糖葫芦,你忘了?”

五皇子:“……”

倒是没忘。

他不情不愿拿了两盒酥糖去看赵砚,见到人后,又忍不住嘴贱:“全宫上下就你精贵,我母妃病都好了,偏你迟迟不见好。你是不是故意装病,想父皇来瞧你?”

赵砚边吃着他的酥糖,边点头:“是呀,我等着父皇来瞧我呢。”

他的宝贝都赚回来了,现在就差父皇手里的那个挠痒杖。那东西可是玉做的,可值钱了。

五皇子没料到他如此坦白,骂了一句不要脸,就走了。

赵砚无辜:他怎么就不要脸了,他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他等啊等,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天佑帝来。

最后实在有些等不了,干脆套了衣服,往长极殿去。

天佑帝瞧见他来,还颇为诧异,问了一句:“小七病好了?”

原来您老知道我病了呢?

赵砚嗯了一声,眼珠子开始到处转,瞧了一圈也没瞧见他送出去的挠痒杖。

他刚想上前,冯禄就揽着一堆奏折过来,低声道:“陛下,这些都是六部紧急送来的折子,等着您处理呢。”

天佑帝拧眉,见赵砚精神颇好,也就没管他,兀自批起了奏折。

赵砚见他那么忙,也不好上去打扰。左右看看,坐到了他对面。冯禄立刻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来,好不容易等到天佑帝批完折子,又有大臣求见。大臣走完后,白九又来了,两人特意避开他,去后头谈了好一会儿话。

待白九出来,迎面又撞上姜相国。

赵砚似乎听见姜相国提起端午宴和姜皇后……姜相国和温国公对待自己女儿犯错的事,态度就完全不同。

他不争不抢,也没求情,只道:“确实是皇后大意了,陛下没因此伤了龙体便好。

天佑帝就喜欢他这点,从来都不居功自傲,从来都进退有度。

之后姜相国又提到玉京干旱的事:什么各地传唱歌谣,大楚气数已尽。南阳王招兵买马,蠢蠢欲动。

赵砚听得昏昏欲睡,连姜国走了也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砰咚一声响。他一下子就惊醒了,仰头瞧见他父皇发怒的脸,和地上几本凌乱的折子。

长极殿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冯禄连忙上前把折子捡起来,然后又把折子默默放到了御案之上,退到一旁安静等着。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往龙椅上一靠,闭目不语。

殿中气氛低凝,着实叫人难受。

赵砚眨巴两下眼睛,跳下木椅,走到他身后,给他揉额头。揉完额头又揉肩,揉完肩又给他捶腿。

天佑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他睁眼,看了赵砚一眼,温声道:“病才好,就别折腾了。说吧,等朕这么久有什么事?”

这孩子,几次欲言又止,眼巴巴的。

肯定有事。

赵砚挠头,很是不好意思,结巴了两次,才道:“父皇,先前儿臣给您的挠痒杖能还给儿臣吗?”

“你说什么?”天佑帝以为自己耳背:“什么叫还给你?”

赵砚面色涨红:“儿臣觉得挠痒杖还要父皇自己动手挠,不好。您还给儿臣,儿臣送别的东西给您,行不行?”

天佑帝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感情这孩子在这等这么久,是来要东西的。

不就是一个破玉做的挠痒杖,孝敬了他,还要要回去?

这是做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天佑帝强忍着没削他,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就往外走。冯禄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赵砚呆了呆,立刻也拔腿就追:“父,父皇,您还没同儿臣说好不好?”

天佑帝头也不回的迈出长极殿,然后坐上了御撵。

赵砚厚脸皮跟着爬了上去,徒留小白在地上蹦跶。幸而小路子将它抱了起来。

御撵起驾,赵砚就仰头看着天佑帝。天佑帝目视前方,不搭理他。

直到御撵一路出了皇宫,然后又换乘马车,赵砚才后知后觉他们出宫了。

他趴在马车窗子边上,疑惑问:“父皇,我们出宫做什么?”

天佑帝:“少说多看。”

赵砚立刻闭嘴,乌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看。

马车从东城门直接出了玉京,沿着官道一路往东行。越往前走越荒凉,入目都是荒芜枯死的农田和树木。再往前走,地面干的发白,东城的皇觉寺脚下都隐隐出现干枯的裂缝。

午后三四点的日头照过来,一丝风也无,憋闷得让人难受。

这场景和皇宫截然不同。

玉京干旱了?

是了,他先前在宫里就听母妃和太子哥哥提过,方才迷迷糊糊间也听姜相国提到。

只是不知这样严重。

他看着玉京郊外满目疮痍,一时间完全忘记讨要东西的事了。

天佑帝下了马车,站在路边举目四望。

不多时,身边又多了个小小的身影,学着他的动作,同样到处看。

不远处的田根上坐着两个带斗笠的老头儿,面对枯死的田地,眼里全是痛惜。无奈道:“这天啥时候下雨哩,再不下,今年收成都没了。”

令一个老头子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听外地传言了吗?说是当今陛下得位不正,从去年起各地才灾祸不断,连太庙都烧了……”

“嘘,你不想活了!”另一个老人拍了对方一下,警惕的左右看看。看到身着常服的天佑帝一行人时,吓得赶紧将对方拉走。

一群孩童从田埂上过,边跑边唱着歌谣:“北降大雪,南洪过境,东有茂草成灰。赵无王,聿不尽……”

跟着天佑帝的白九和冯禄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赵无王,聿不尽……不就是说赵氏将亡,大聿朝又会复兴吗?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冯禄立刻上前呵斥那些孩童,那些孩童瞬间做鸟兽猢狲散。冯禄气得跺脚,朝天佑帝道:“陛下,要不要让侍卫去将那些孩童抓来问问,究竟是谁在乱传?”

天佑帝摇头:“不必了!”不过是几个传话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他早从姜相国口中知道童谣的存在,比起满目干涸,他反倒不在意这些。

天佑帝仰头看天,天空湛蓝,万里乌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马车又从城东绕了一圈,从南城门进。

天佑帝看着已有干枯迹象的护城河,忽而朝赵砚道:“小七,你不是想要那挠痒杖吗?你若真有神明护佑,替朕求一场雨,你要什么朕都许你,可好?”

赵砚:“……”

父皇不会以为系统是神明吧?

今日带他出宫,就是祈望他脑海里的神明能瞧见苍生之苦,起了怜悯之心,下一场雨。

他虽也觉得百姓不容易,但下雨这事,他还真干不了!

第67章 二合一:人工降雨的可行……

天佑帝也就当时感慨一句,本也没打算让他祈雨,回宫后就将他的挠痒杖还了回来。

赵砚突然对这东西就没了什么兴趣,还把自己先前得的宝贝全都拿了出来给天佑帝。很认真同他道:“父皇,要不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去换了银子,分给那些受灾的百姓吧。”

天佑帝欣慰:小七倒是有一副怜悯苍生的心,实属难得。

他把东西还给赵砚,温声道:“救灾自然有户部和国库,你那点东西能顶什么用,留着便是。”

赵砚郁闷,只得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去了。

之后几日,朝廷上下因为玉京大旱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起因是各地到处传唱大楚将亡的歌谣,说是天佑帝德不配位,打自己的祖先,才导致近年灾害频发。

是老天在惩罚大楚。

天佑帝虽有前朝血脉,但毕竟是少数名族入主中原。前朝三王之乱死了两王,但还剩一王远遁南阳郡。这么多年贼心不死,借着谶言招兵买马、蠢蠢欲动外,又联合周边州郡连上几份奏疏让天佑帝祭天祈雨,以平流言。

朝廷官员就祈雨一事吵了起来。

有官员认为,该祈雨。一来是为了百姓,二来正为了南阳王所说,平息流言,安抚百姓。

有一部份官员觉得不能顺应南阳王之意祈雨,谁不知南阳王贼心不死。祈雨成功还好说,若是祈雨不成功,天下人岂不是觉得陛下真德不配位,大楚迟早要亡?

这样一来,说不定会造成各地前朝势力暴动。

赞成祈雨的官员又说,现在这种情况,若是陛下不祈雨,一定会民心不稳,该暴动的势力还是会暴动。

天佑帝头疼,两个种族真真不好管。自从他继位开始,这群人从衣食住行吵到文化礼节,又从兵改吵到现在。

他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先减免受灾地方赋税,开仓赈灾,祈雨一事延后再说。

前朝吵得不可开交,后宫

也没少受到影响。

比如皇子们的文化课就增加了时令农业方面的知识,连柳翰林布置的策论都是让皇子们说一说祈雨平流言的可行性。

赵砚猜测,这题目应该是他父皇出的。

五皇子抓耳挠腮的问柳翰林,是不是他们几个小的不用写。

柳翰林看了眼六皇子和赵砚后,才道:“既是朝廷大事,自然要集思广益。如今七皇子也有七岁了,学着写写策论也好。所有人全都要写,三日后上交给微臣,微臣会呈给陛下。”

五皇子愁眉苦脸:让他哭还可以,让他写祈雨,这要怎么写?

别说他,就连太子和二皇子几人也蹙眉沉思,半天想不出来从哪里下笔。

六皇子垫着脚看了两眼前面的四皇子,见他也没动笔,又回头往赵砚这看。

赵砚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大的祈雨二字,咬着笔头认真在想。

六皇子夸道:“小七,你的字有进步啊,规整了许多。”

赵砚冲他笑了一下:那是,都练习两年了,能不进步。

他笑完,便继续思考起柳翰林布置的课业。只不过思考的方向和别人截然不同。

他在思考,人工降雨的可能性。

他模模糊糊记得高中地理好像学过人工降雨,可笔头都快叫他咬烂了,也记不起来具体的内容。

他用力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哎,怎么就记不住呢。

系统,能给点提示吗?

系统显然除了回档,没有任何储备知识的功能。而且,好像除了刚穿过来的时候给了提示,之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想了两日的赵砚,当天夜里居然梦到了自己在高中学堂时候的事。

他坐在教室第四排,左边靠窗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进教室。中年地理老师正拿着书从这边过道处过,边走边讲。讲的知识内容恰恰是人工降雨。

“降水的过程需要从,气温下降、凝结核催化、凝结增长和冲并增长四个主要过程进行分析……”

赵砚前所未有的认真,乌黑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地理老师手里的书,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

待老师念完最后一个字,喊到他名字提问时,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几乎是醒来的瞬间,他鞋也没穿,只着了底衣,拿起桌边的纸笔就开始默写老师讲课的内容。碰到记不住的地方,他就回档继续做梦,然后梦里有意识的记卡壳的地方。醒来后就继续写,如此反复回档二十几次后,他终于把完整的降雨课程给默写了下来。

屋内灯火摇晃,赵砚把笔一搁,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将写满字的宣纸仔仔细细折好,贴身放着。正要回去睡觉,窗子就被敲响了。

“谁?”赵砚警惕的盯着窗子。

窗子被拉开,暗卫玄一站在窗口,面无表情道:“七皇子,陛下让卑职传个话。”

赵砚眨眨眼,示意他说。

暗卫玄一清清嗓子,学起天佑帝的声音:“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赵砚诧异:“父皇还未睡?父皇在干嘛?”不会是半夜起来尿尿,叫他回档得一直在尿吧。

那他真是罪过了。

玄一很直接:“卑职不知,卑职只负责传话。”窥探帝踪可是大罪,即便知道也不能说。

赵砚想起自己方才记的东西,生怕自己明日一早起来,又忘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脑子一热,同玄一道:“你带我去见父皇吧,我有事想和他说。”说完,他就跑去穿鞋,然后自动自觉的往窗口爬。整个小身板往玄一身上一跳,挂在玄一脖子上,还顺口催促道:“快,再不走就天亮了。”

玄一:为什么每次石头剪子布他都输!

天选打工人说的就是他吧。

玄一顶着夜色带着赵砚一路疾驰,像个无情的押运镖师,把赵砚送到天佑帝寝殿后,就功成身退。

只穿了底衣的天佑帝看着面前同样也只穿了底衣的儿子蹙眉:让你别折腾,你跑来折腾你爹?

他咬牙:“你最好是有什么事!”他本就睡得晚,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赵砚像是没看到他爹的臭脸,三步并两步跑到龙榻上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他写的那张纸,眸子晶亮道:“父皇,我方才做梦,梦见神仙在给我讲课。”

天佑帝眸子也瞬间亮了:莫非仙人真指点小七了?

他接过赵砚手里的宣纸认真看起来,然后眉头又蹙得死紧:“人工降雨?凝结核?卷积云?气流?”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一个也看不懂?

他看着眼神期待的儿子:“你确定你记得正确?”

赵砚肯定的点头:“嗯嗯,我醒来就一直在记,记不住了就xx,然后接着做梦。”他特意强调:“我xx了二十七次才全部默写下来的呢。”

天佑帝眼皮抽动:他方才也尿了二十七次才尿完呢!

他都怀疑自己又快尿出毛病了。

天佑帝从未有过如此无语的时候,但要真是仙人指点,他且忍了。

他来回又看了几遍那张纸,问:“仙人说的这些,你都理解吗?”光写下来没用啊。

赵砚:“大概理解……”

天佑帝神情一秒严肃:“说来听听。”

赵砚挠头,理了一下思绪:“神仙的意思是,老天要是不下雨,可以人为制造条件让他下雨……”

天佑帝还是头一次听说能人为降雨,在世人的认知里,能求一场雨那必定是得神眷顾的人。

他语气带了些急迫:“什么条件?”

赵砚指着他手里的那张纸道:“第一,要有丰富的水汽;第二,要有足够的凝结核;第三,气流上升要达到饱和状态。只要满足这三个条件,老天会下雨的可能性就很大。”

饶是天佑帝再天资聪颖,这种超出时代局限的概念也难以理解。

“水汽倒是好理解,只是,什么是凝结核?什么是气流?什么是饱和状态?”

仙人就不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吗?

赵砚仔细回忆梦里老师的话:“凝结核嘛,就是指空间里的小尘埃。”他指了指屋子里,“扫地的时候会有灰尘,烧东西也会有灰,还有我们看不见的盐粒,总之许许多多的东西混在一起就是凝结核。”

他也不知自己表达的准不准确,他盯着天佑帝:“父皇,您听懂了吗?”

天佑帝:当着一个七岁孩子的面,他能说不懂吗?

有损他光辉形象。

他努力消化了一下,示意赵砚继续。

赵砚:“仙人说凝结核足够多,和足够多的水汽聚集在一起,就会变成云,云到了一定重量,才会掉到地上变成雨。”

天佑帝虽不甚理解,但直抓问题关键:“那有没有足够多的水汽怎么看?这凝结核从哪里来?还有这气流,怎么才能达到饱和状态?”

赵砚被噎了一下,显然没记住。

他拿过天佑帝手里的纸,盯着上面的字仔细回忆:“父皇,再让儿臣想想,仙人在梦里讲过的,我再努力想想肯定能记起来!”

小孩儿盘腿坐在龙榻上,双手捧纸,神情专注的努力想,一想就是半个时辰。

天佑帝以手撑额,打着哈切,闭目养神。

外头鸡鸣报晓,冯禄弯着腰进来,刚要说话。天佑帝就朝他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下了榻。转到外间去洗漱穿衣,然后准备出去早朝。临走前交代冯禄道:“你留下看顾小七,没事任何人不得打扰他,除非小七喊你们。”

冯禄应是,待天佑帝走后,又往龙榻上瞧了一眼。

这七皇子真真是受宠,这龙榻,皇后娘娘还没睡过呢,七皇子这是第二回 了吧。

他尽职尽责的守在甘泉宫外,待下了早朝,天佑帝就直接回来了,瞧见他就问:“小七呢?有动静没?”

冯禄摇头:“七皇子一直没吱声。”

天佑帝拧眉:这孩子不会还在想那问题吧。

小脑袋瓜别想炸了。

他边摘皇冕边往里面走,

才绕过屏风就瞧见龙榻上呼呼大睡的儿子。

“……”

这……不会他走多久就睡了多久吧?

果然是他期望太高了。

赵砚也不想睡的,但他撑不住啊。

天佑帝叹了口气,扯了被子替他盖上,然后就坐在内室批起奏折来。半个时辰后,榻上的小孩儿动了动,眼睛突然睁开,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到他后,直接就跳下了龙榻,跑到他身边,眉眼兴奋道:“父皇,我想到了。”

“仙人说,要下雨要有卷积云,有了卷积云再注意天气,若那个时间段天上的水汽足够多,多烧些稻草麦秆之类的增加凝结核,下雨的概率就会变大。”

什么卷积云?

怎么又多出一个概念来?

这一整夜,天佑帝头一次觉得他脑袋不太够用。

天佑帝:“卷积云是什么云?”

赵砚伸手比划:“就是像鲫鱼细鳞一样的云,片片银白,一排排过去的……”

天佑帝认真理解,赵砚小嘴巴拉巴拉的,把他梦里上的课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冯禄和一众伺候的人一个字也没听懂,就只明白一件事:七皇子好像说,他有办法祈雨。

赵砚说完,已经日上中天,肚子饿得不行。

天佑帝命人上了早膳,让他在甘泉宫用完饭,然后才让小路子过来把人接走。

他一走,天佑帝立刻让人去将国师请了来,直接就道:“昨夜有仙人入小七梦境,告知小七祈雨之术。”

玉真国师有些一言难尽:“陛下,七岁小儿的话您真信?”

天佑帝:“……”

他也不想将小七推出来,但只有小七在梦里瞧见过卷积云,也只有小七听过神仙的课。后续若是真要祈雨,还需得小七帮忙。

天佑帝严肃了脸色:“朕在和你说正经事!”若是别的七岁孩童和他说,他铁定不信的。但这人是小七,被仙人眷顾,拥有回溯能力的小七。

玉真国师一秒认真:“陛下细细说来听听。”

天佑帝开始将儿子的话梳理过后,讲给玉真国师听。

玉真国师起初还不慎在意的,只是天佑帝一套严密的逻辑下来,虽有很多词汇他不懂,但总觉得其中玄妙非常。似乎触及了天地,云雨循环的本质。

他越听眸子越亮,整个人完全沉静在了未知领域里。

天佑帝说完,最后才道:“国师擅长观星预测天象,可注意近日是否有卷积云。”

玉真国师眼含期待:“陛下只是描述并不准确,臣能见见七皇子吗?”

天佑帝沉默两息,最后点头:“可。”

于是,刚回去的赵砚又被接回了甘泉宫。

这算是赵砚第一次直面玉真国师,他想起无方的话,对玉真国师还是有些惧怕。

这国师笑呵呵的,看他的眼神怎么瞧都像只大灰狼。

天佑帝见他忐忑不安,大手摁在了他肩头,然后朝玉真国师道:“有话就快问,别吓着孩子。”

玉真国师嘴角一秒拉平,声音放轻,问了几个关键点问题。

他问什么,赵砚就答什么,乖得不得了。

最后,玉真国师又问:“七皇子近日可否同臣去宫外走走?若是瞧见了卷积云可指给臣看。”

赵砚忐忑的看向天佑帝,天佑帝道:“朕让白统领陪你一起去。”

赵砚心终于放下。

玉真国师在‘人工降雨’一事上比天佑帝还上心,从甘泉宫回去后,就带着弟子以及白九和赵砚一同出宫在玉京郊外附近转悠。

转悠了大半天,天空一丝白云也无。一行人坐在皇觉寺山脚下休息,天气热得不行。赵砚额头上不断有汗滴出,白九掏出早准备好的帕子给赵砚擦脸,又拿了水壶出来给他解渴。

一旁的玉真国师乐呵呵道:“七皇子,心静自然凉。”

赵砚抬头看向正在给玉真国师打闪的无方,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翻白眼:心静自然凉,你有本事别叫人打扇啊!

玉真国师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仰头,一滴水也没有了。他摇晃了两下,朝白九道:“能劳烦白统领替老夫打些山泉吗?”

白九面无表情:“不能,陛下交代,卑职要时刻跟着七皇子,确保七皇子的安全。”

玉真国师也不恼,乐呵呵的把水壶递给无方,让他去打。

无方接过水壶,赶紧走了。

玉真国师捡起扇子,边打着扇边问赵砚:“七皇子,仙人在梦里除了同您说降雨一事,还有没有说过别的?”

赵砚警惕摇头:“没有了。”

“真没有?”玉真国师总觉得赵砚说的仙人就是异世,他太好奇了。

知道赵砚惧怕他,于是从兜里掏出几个糖递过去,诱哄道:“七皇子饿不饿?你告诉老夫仙人还同您说了什么,这糖就给您了。”

赵砚口是心非:“我不喜欢吃糖。”想套他的话,门都没有。

无方是皇后的人,鬼知道这国师是不是和皇后一伙的。

他才不要搭理他。

玉真国师依旧乐呵呵的:“哪有孩子不喜吃糖的。”说着又往赵砚这边挪了挪。

赵砚一下子揪住白九的衣袖,往他身边躲。白九拧眉,上前两步,挡在他身前,朝玉真国师道:“国师大人,陛下让七皇子同你出来,是来找卷积云的,还是正事要紧。”

玉真国师讪讪,又摸摸自己光洁的脸:他有这么可怕吗?

得了,干正事就干正事。

一行人转悠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叫他发现了一点卷积云的踪迹。然后他夜观星象,再结合天佑帝说的观察水汽情况,终于找到些人工降雨的眉目。

他连夜进宫,找到天佑帝,兴奋道:“陛下,十日后城东皇觉寺附近卷积云会达到最厚。若此时开始,命人在城东农田内大肆焚烧秸秆,连续焚烧数日后可大大增加您说的‘凝结核’,那时再设坛祈雨,或许可成。”

天佑帝立刻道:“那还等什么,朕即刻派人去城东准备。”

玉真国师又即可带着白九及一队禁卫军前往城东农户处,只道陛下怜悯百姓,开仓救济百姓。玉京周遭所有因大旱损失的粮食,官府全数补给。

又言,怕有人谎报受灾粮食数量,凡想领救济粮者,需得拿自家农田里快枯死的秸秆来换。官府登记造册后,才可放粮。

消息一出,玉京周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生怕最后救济粮没了,连夜拿了自家秸秆集中到城东皇觉寺的山脚下换粮。

其余州郡的百姓听闻此事,也纷纷拿了自家秸秆想来城东碰碰运气,没想到官府直接就给他们换粮了。

原本摇摇欲坠的民心急速稳固,天佑帝因此着实赚了一波好名声。

之后又传出朝廷准备在皇觉寺开坛祈雨一事,百姓都到陛下是好陛下,是顾百姓死活的。

百姓这边殷殷期盼,接到要祈雨消息的太常寺和礼部懵了。

陛下这是想亲自祈雨?

不出半日的功夫,姜相国和温国公就带着各自的部下来了。

天佑帝早知他们要来,早早等候在长极殿。

姜相国一进殿,就直接劝道:“陛下,您万万不可亲自祈雨!”

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温国公这次难得和姜相国意见一致:“陛下,姜相国说的在理!国师虽擅卜卦和观测天象,但祈雨一事实有风险。一旦祈雨不成功,南阳王和大聿余孽就会趁机发难,民心也会不稳!”

一旦被扣上天命不受的帽子,大楚将来就会麻烦不断。

天佑帝自然也有这种考量,才只下旨说朝廷要祈雨,没说他要亲自祈雨。

他沉吟几息后,问:“那依姜相国所言,何人适合祈雨?”

其实让国师祈雨最合适,但国师不能代表皇家,即便求到了雨,还是不能彻底打消流言。

温国公几乎都没思考:“自然是太子,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是天子之下第一人。天子不能祈雨,太子代行,最为合适!”

姜相国几乎在心里将温国公骂了个遍:这个老匹夫,这是在给太子挖坑呢!

万一太子祈雨不成功,那储君还要不要做了?

他立刻道:“陛下,不可!太子是储君,若是祈雨不成功,一样能动摇国本!”

温国公大咧咧道:“相国,您要对太子有信心,也要相信国师。若是太子祈雨成功,岂不是正好证明他是合格的储君?”

姜相国脸黑:“老夫倒认为二皇子更合适,二皇子和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外家也显赫。若是祈雨成功既能代表皇室,又能堵住悠悠众口。若是祈雨不成功,百姓也不会连带陛下和储君,也不会动摇国本,一举两得多好!”

好你个娘娘的腿!

温国公心里门清,祈雨成功自然对皇子声

望和将来有助益。但一旦不成功,这个皇子今后就和皇位无缘了。

祈雨成功和不成功的收获不成比例,他们二人是不会拿自己外孙的将来去赌。

他们不愿意,其余几个皇子的外家自然也不乐意。

众人就谁去祈雨一事又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提议:“不若像先前替陛下祈福一样,抽签决定谁去?”

那提议的人立时就被各党派围攻了:抽签总有一个倒霉蛋,但谁也不想当那个倒霉蛋。

吵来吵去,最后温国公直接道:“陛下,不若让七皇子去。先前七皇子替您祈福,您不也很快就好了。说明七皇子是有福报在身上的,让七皇子去最合适不过。”

姜相国心里冷笑:这老匹夫,拖不了太子下水,就想着报复七皇子。

他自己要上树摔断了腿,还反过来怪这么小一个孩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其实天佑帝心里也属意自己小儿子去祈雨的,毕竟,这孩子是真有仙人护佑。

而且,依小七的性子和脾性,将来也不适合做皇帝。

就算祈雨不成功,也无碍。

但他又有私心,其他皇子都不去,偏让小七去,那不是在欺负小七吗?

他心里是极不乐意的。

于是,温国公话一出口,他就驳了:“此事容朕再想想。”

陛下都这样说了,群臣也不好再吵,纷纷行礼告退。

天佑帝揉揉额头,刚要转头问冯禄,冯禄人就不见了。他疑惑,问身边宫婢:“冯总管人呢?”

御前宫婢行了一礼道:“冯公公去给陛下传膳了。”

天佑帝:什么膳要冯禄亲自去传?

走在御膳房路上的冯禄用力打了一个喷嚏:奴才的命也是命,他再也不想回答陛下的送命题了。

晚膳摆上桌后,天佑帝也没什么胃口。干脆让人把饭菜撤了,摆驾玉芙宫。

丽妃瞧见他甚是欢喜,立刻命人张罗吃食。

天佑帝摆手,问她:“小七呢?”

丽妃忙道:“小七在书房呢,那孩子,就是反骨头。不逼他读书了,他反倒用功。”

天佑帝轻笑了下:“小孩子都这样,打着不走牵着倒退,你不搭理他,他自己就知道上进了。”

丽妃很是开心,伸手过去挽他的手:“臣妾带您去书房吧?”

天佑帝拒了:“朕有事同小七说,丽妃在正殿等等便好。”

见他这样说,丽妃也不好再跟,只能点头应是。

天佑帝一路到了书房,赵砚果然在看书,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书本,瞧着还挺认真。

小路子见他过来,赶忙跪下行礼。

赵砚听见声音这才抬头,惊喜问:“父皇怎么来了?”

天佑帝走到他身边,抽走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颇为诧异:“大楚风物志?怎么在看这个?”

赵砚眉眼弯弯:“太子哥哥说大楚地大物博,儿臣想多看看,等我长大后,出门也不会被骗。”

“是该长长见识。”天佑帝把书还给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问:“小七,皇觉寺祈雨,你觉得,你几个皇兄和你谁最适合去?”

赵砚眨吧了两下眼睛,迟疑问:“方才朝臣又吵父皇了?”

天佑帝惊讶:“你如何知晓?”

赵砚指指他额头:“父皇每次被烦的不得了的时候,都会这样。”他两个小眉头蹙起,像个小老头:“川字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叫他一学,天佑帝觉得还真是。

他紧皱的眉头松开:“那小七觉得该选谁去?”

赵砚眼珠子转转:“这容易呀,小七和哥哥们一起去祈雨啊。”

“一起去?”天佑帝眉头又不自觉拧起。

一个祈雨,出动所有皇子?

万一祈雨不成功,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赵砚一本正经道:“人多力量大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不定老天爷是个欺软怕硬的,瞧见我们人多就下雨了呢。”

而且,七是吉数。

七个葫芦娃、七个小矮人、七仙女、七龙珠……

总之,七个人最好!

天佑帝:这孩子当祈雨是上山打老虎呢,什么人多力量大!

他就不该问。

第68章 二合一:陛下会不会另立……

天佑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祈雨没成功,你和几个哥哥要一起丢脸。”

赵砚不解:“没成功有什么好丢脸的?而且儿臣能xx,祈雨那日父皇临时公布我和皇兄们去祈雨,祈雨不成功的话就xx,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要一百次还不行,您就直接说让国师祈雨就好了。”

脸让国师去丢。

反正他觉得国师癫癫的,像足了狼外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天佑帝:“……”他怎么觉得自家儿子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问赵砚:“你那能力现在最长时常是多少?”

赵砚伸出两只手:“六刻钟。”也就是九十分钟,一个半小时。

“如果父皇有需要,祈雨前,儿臣可以将它刷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应该够临时宣布祈雨人选到祈雨结束了。

天佑帝起初觉得赵砚的想法荒谬,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方法最合适。

既然谁都不想去,那就一起去好了。

天佑帝打定主意就将赵砚喊了来,同他道:“两个时辰不够,需得将时常刷到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就是八个小时,那就是一整日了。

赵砚为难:“儿臣尽量。”

八个小时是三十二刻钟,他现在能回档六刻钟,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增加二十六刻钟。按照他回档一百次能增加一刻钟算,他得回档两千六百次。

现在距离祈雨还有七日,那他一日就要回档三百七十多次。

次数是有点多,但也不是不可以。

开始实施一日后,赵砚发现,有效回档才会算次数。什么叫有效回档,就比如,他什么也没做,就坐在屋子里发呆一直回档,这叫无效回档。但若是背书,遇到不会的,他一直回档重新背,这就叫有效回档。

难度系数增加,赵砚只能不断找事做,不断刷时常。这结果就是天佑帝一直跟着他回溯,基本上说两句话就能被回溯一次。

他揉揉发疼的额角,干脆罢了早朝。

之后借着要祈雨,焚香沐浴为由,一直待在甘泉宫不出。只要他不强行处理政务,日子也没那么难捱。

自登基之日起,他难得休了个长假。

在这期间,他又将国师找来,提及要所有皇子参加祈雨一事。

国师惊讶:“所有皇子都要祈雨?”

天佑帝蹙眉:“不好办?”

国师连忙摇头:“好办。”天子下令,不好办也得办。

他老神在在道:“北斗也是七星,七个皇子一起祈雨的话,可摆七星阵。”这名字一听就唬人。

天佑帝:“甚好,国师回去研究研究,过两日朕要知晓具体的祈雨过程。”

玉真国师亚历山大的走了。

祈雨前一日,天佑帝让冯禄去上书房传话,这次所有皇子都要参加祈雨仪式。

消息一出,所有皇子比玉真国师还惊讶。但惊讶过后,所有人很快就接受了。反正大家都一样,没了比较和例外,反倒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五皇子凑到六皇子身边问:“我听说这次祈雨是在皇觉寺,父皇都提前焚香沐浴了,我们是不是也要焚香沐浴?”

六皇子点头:“肯定要。”他问转过头来的四皇子:“我们七个人一起祈雨,万一老天不下雨,会不会好丢脸?”

四皇子面无表情道:“一个丢脸才叫丢脸,七个人丢脸那就不叫丢脸。”

五皇子追问:“那叫什么?”

四皇子:“那叫老天不开眼。”

三皇子噗嗤一声乐了:“四弟,你这话莫要让父皇听了去。父皇若是听见了,定要罚你。”

四皇子不屑:“父皇近日可没空理会我。”

六皇

子立刻道:“那可不一定,父皇近日都没早朝,也没批阅奏折,闲着呢。”

四皇子诧异:“你如何知晓父皇没有批阅奏折?”

六皇子指了指自己旁边:“小七同我说的,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有气无力的点头:他已经回答第十遍了。

哎,故意刷时长这工作也忒无聊了。

再坚持坚持,还有一日就要祈雨了。

他再次回档,冯禄又来传消息,几个哥哥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六皇子又接着问他……

他终于体会到父皇的暴躁了。

当日下完旨意后,几个皇子全部提前散学,回去住处焚香沐浴。赵砚还未满八岁,不用住在上书房东侧院,就直接回了玉芙宫。

丽妃已经早早给他备下香汤,边引着他去沐浴,边同他道:“这次祈雨万不能出差池,沐浴完你们都需得去国师的摘星阁过一夜。小路子若是不能时时跟着你,你需得跟着太子或是六皇子,不要单独在一处,知道吗?”

他母妃也是担心无方吧?

赵砚嗯嗯点头,待沐浴完,用了午膳,就跟着小路子往上书房去。随后同六皇子等人从宣德门去到外廷,和太子汇合后往摘星楼去了。

玉真国师知晓他们要来,已经等候在门口。第一眼便在几个人中和赵砚眼神对上了。

赵砚往太子身后躲了躲,太子诧异的瞧了他一眼,随后朝国师行了一个友好礼:“国师大人。”

玉真国师还了他一礼,侧身让众人进去。

之后同几个皇子说起明日祈雨的具体步骤和流程,以及要求皇子们背诵的祈文。

几个皇子过来,显然都得了自家母妃的嘱咐,都格外认真,光走两遍祈雨流程就天黑了。

无方领着一行五人往三楼去,边走边道:“一楼是摘星楼弟子的住处,国师老人家住在二楼,几位皇子住在三楼的东面。伺候的仆从住在三楼西面,贵人有事可随时喊人。

无方把七人带到东面,挨个安排屋子。

赵砚讶异问:“每人一间屋子吗?”

无方笑着点头。

赵砚立刻往太子跟前一站:“我要同太子哥哥一起睡。”

论熟悉程度,他自然是和六皇子熟。但无方是皇后的人,若真要害他,也不会在乎六皇子,还是和太子一起最保险。

二皇子嗤笑一声:“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到哪都要粘人。”

赵砚面色涨红,仰头看着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拍了拍他的手,同无方道:“那让小七同孤一间吧。”

无方为难:“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太子温声道:“又不是正式祈雨,无碍的。你若做不了主,就去问问国师,国师若也做不了主,就去问父皇。父皇必然会许小七的。”

无方只得下去问玉真国师,玉真国师倒是意外干脆,传话道:“七皇子爱住哪便住哪吧,只要不出摘星阁都行。”

六皇子有些难过:“小七,你怎么不同我睡?”

赵砚敷衍道:“下次我再同你睡。”

六皇子高兴了:“那说好了哦。”说完,就抱着枕头开开心心往自己屋子去了。

赵砚跟着太子进屋子,太子侍从立刻上前铺床。待床铺好后,又恭敬退了出去。

摘星楼的床榻很简单,简易的木架子铺成,被子也是一流水的素色被单。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到星河辽阔的夜空。

赵砚跑到窗口往外看,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明月高悬,不见半点乌云,着实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

太子脱了外衫,喊道:“小七,别看了,快过来睡,明日还要早起。”

赵砚哦了一声,哒哒跑到榻边,太子又道:“你睡里面,孤睡外面,想起夜就喊孤。”

赵砚嗯嗯点头,脱了鞋子和外衣爬上床。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赵砚总忍住想动一下,太子规矩得像个木偶人,直挺挺的躺着。不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

赵砚忍不住问:“太子哥哥睡相一直这么好吗?”

朦胧的月色里,太子依旧一动不动,声音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两岁以前不记得,但两岁后孤行坐卧立都是最合时宜的。”

“最合时宜?”赵砚挠头,是最符合太子身份吧?

夺嫡文里的太子是最辛苦的吧,有着最高的皇子尊荣,又没帝王随心所欲的权利,事事小心,事事都得妥帖。

从他穿过来起,就没见过太子哥哥行差踏错。说话做事都规矩得仿佛用尺子丈量过。

他不是很喜欢这样。

赵砚小声道:“这里不是内廷也不是东宫,太子哥哥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用太合时宜的。”他手脚大喇喇摊开,然后道:“像我这样睡,舒服最重要。”

太子侧头看他,轻笑出声,但人依旧规规矩矩的躺着。

赵砚见说不动,自己又实在太困,打了个哈切,翻身兀自睡了过去。

待他一早醒来时,太子依旧是入睡的那个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俊雅的眉眼安详得可怕。直到对方睁开眼,才有了点活气。

赵砚自认睡相很好,但在太子面前,只能算勉强可以。

七人陆陆续续出门,在摘星阁用过斋饭后才一同去到东城门处等天佑帝。

到东城门没多久,小路子就匆匆过来,同赵砚道:“七皇子,陛下说让您押后,同丽妃娘娘一起过去。”

五皇子疑惑:“为何小七要和丽妃娘娘一起?”

小路子早就打好腹稿,五皇子一问,他就道:“七皇子祈雨的吉服出了点问题,丽妃娘娘要比照七皇子的身量再改改。”

太子蹙眉:“丝制局的人怎得如此疏忽?”

小路子:“陛下已经罚过丝制局的人了,七皇子,我们快些走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赵砚点头,赶紧跟着小路子往后跑。待绕过一个弯,就瞧见等在那的白九。

白九伸手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肃声道:“七皇子,陛下交代,您先同卑职去城东郊外查看秸秆燃烧情况,以及附近水汽浓度。祈雨开始前,卑职再送您去皇觉寺祭坛。”

赵砚点头,跟着他从西直门出去,先太子等人出了玉京,直奔东城门外的郊区。

卯时末,天佑帝才下旨昭告天下,几个皇子一起为百姓祈雨。

百姓看到诏令后都颇为惊讶:陛下为何不自己亲自祈雨,要七个皇子一起祈雨?

百姓有疑问,人群里立刻有人道:“你们没听说吗?玉真国师摆了七星阵祈雨,自然要七个人,最好还是童子才灵。陛下就一个人,怎么祈雨?”

百姓一听,确实有道理。

陛下能让七个皇子同时祈雨,足以说明很重视这次大旱,是在乎百姓死活的。一时间,百姓心中对天佑帝的好感又急剧上升,跟着祈福的队伍一路往东边的皇觉寺去。

到了山脚下,皇家队伍先行。

皇家祈雨,一是为了百姓;二是为了平息流言树立威信。

自然不会拦着百姓进入,百姓经过盘查搜身后,也可进入观看,但要限制人数。

皇觉寺内香火鼎盛,四周站满了御林卫和禁卫军。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分列站好,天佑帝高坐看台上,四妃分坐在两侧。

姜皇后禁足还未解除,

并未出现。

皇觉寺主持带着寺里所有的和尚盘腿念经,玉真国师带着几个弟子上祭坛,开始布置七星阵。

六皇子往看台上看,小声问身边的五皇子:“怎么没瞧见小七?他不是同丽妃娘娘来的吗?”

五皇子摇头:“不知道。”他也伸着脑袋四处瞧。

太子几人也环顾四周,都没见到赵砚人影。

看台上的丽妃也疑惑,低声询问天佑帝:“陛下,小七不是同太子他们一起出发的吗?他人呢?”

天佑帝刚想敷衍她两句,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皇觉寺后院跑了出来,越过一众禁卫军,气喘吁吁站到了六皇子身边。

六皇子见他满头的汗,脸上还有黑灰,疑惑问:“小七,你这是从哪来?”

赵砚随口道:“方才肚子疼,去茅房了。”

五皇子立刻捏着鼻子往四皇子边上挪了挪,嘲笑道:“你该不会是紧张才拉肚子的吧?”

赵砚顺杆往上爬:“有一点。”

二皇子嗤笑:“没出息!”

赵砚只当没听见,抹了一下汗津津的额头,仰头看天。天空昏暗,卷积云层叠密布,闷热里杂夹着一丝风气和秸秆燃烧的灰气。

空气里的水汽也够,凝结核足够多的情况下,应该能下一场雨。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啊!

一旁的太子见他双手作揖,出声安慰道:“小七,不必紧张,待会看着哥哥们怎么做,你记不住照做就好了。”

赵砚乖巧点头:“知道了,太子哥哥。”

祭台上七星阵完成,随着玉真国师的一声喊,几人在无方的引领下依次站到祭台指定的七星位上。

昨晚赵砚虽过了两遍祈雨流程,但很多细节他记得不甚清楚,来得又匆忙,这会儿眼睛只盯着从不会出错的太子。太子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整个过程比先前皇祖母冥诞祭祀还要繁琐。

他时不时就抬头看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树木发出沙沙声,风力渐大。

祈雨到了后半程,玉真国师带着七个皇子一一参拜龙神。从太子开始,风声越来越大,天空隐隐有乌云飘过。

围观的百姓和官员也抬头四顾,心里都隐隐期盼。然而,直到祈雨结束,也没下一滴雨。

天佑帝眉头蹙得死紧,仰头看向天,天气依旧闷热,乌云吹过来又飘远,

官员和百姓脸上全是失望之色,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赵无王,聿不尽!”

太子连同其他皇子脸上都不好看。

周遭躁动不止,眼看着要乱起来。

时间回溯,玉真国师又重新站到了祭台之上,开始念念有词。

天佑帝侧头吩咐冯禄:“让人去告之白统领,再多焚烧些秸秆。”

冯禄点头,悄无声息退下。

第二次,黑云滚滚,只响了两声闷雷。

第三次,响了五声雷。

第四次,一道闪电划破苍穹,但依旧没有下雨。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赵砚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下雨啊。

旁边的六皇子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小七,轮到你了,快上去!”

赵砚一秒回神,见众人都看着他,他赶紧走到祭坛前,做着前七次重复的动作。点香、祭神、跪拜……

就在他拜下去的一瞬间,天空一声巨响,一条银光划破天空,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砸了众人满头满脸。雨水低落在地,渗透进干枯的地面,蜿蜒出一道道水迹。

“下雨了,下雨了!”

围观的百姓欢呼,文武百官也仰头看天,脸上全是喜色。

天佑帝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含笑看向祭台上还跪在那的赵砚。

赵砚呆呆的仰头看天,直到丽妃激动的喊了一声,他才起身欢喜的伸手去接掉落的雨水。

六皇子跑到他身边,夸道:“小七,你真厉害,你一磕头,就下雨了!”

五皇子嫉妒的盯着赵砚:为什么不是他跪拜的时候下雨!

二皇子站在太子身边,冷冷盯着赵砚,带着两份嘲讽道:“太子殿下,看来就算您是储君也未必得天眷顾。不仅父皇喜欢小七,老天爷也站在小七那边呢。”

太子眸色含笑,也添了一句:“孤也喜欢小七。”

二皇子不信邪的看向太子:难道他就没有丝毫危机感?

然而,太子眼神里一片清明,看不到丝毫嫉妒之意。

二皇子冷哼:装,你就装!

赵砚被夸得有些懵:不是,贼老天,怎么就在他祭拜的时候下雨了呢?

该是太子哥哥祭拜的时候下雨才是。

他抬头,和看台上的天佑帝遥遥对视,用眼神询问:“父皇,儿臣还能再回档吗?”

天佑帝拧眉,也用眼神回他:“别乱来!”同样的祈雨过程看八遍就够了,再多来几次,他得看吐!

而且,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再重刷一次,说不定又不下雨了。

天佑帝没耐心赌。

赵砚只得悻悻认了,回应的朝六皇子笑笑。然后接受来自各方打量和审视的眼神。

大雨一直蔓延到玉京,覆盖整个皇城。干枯的田地得到滋润,萎靡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路上的百姓欢欣鼓舞,不闪不避仰头任由雨水浇灌。

祈雨的过程很快就传遍玉京的茶楼酒肆,坊间弄里。

皇家仪杖从皇觉寺回到皇宫,沿路都有百姓冒着大雨欢呼。人群里时不时就有人议论:“七皇子呢?哪个是七皇子?”

“就是先前替陛下祈福的那个七皇子?”

“看来这七皇子真是有点福气在身上的。”

“……”

马车使进皇宫,还有人在大喊七皇子。

赵砚苦着脸,有些蔫耷耷的趴在马车上。丽妃显然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还在一个劲的夸他:“小七真厉害,母妃就说你有龙气护佑,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赵砚无奈:“母妃,这只是巧合,下雨不关我的事。”

丽妃眉眼带笑:“如何就不关你的事了,怎得其他人跪拜都不下雨,你去跪拜,老天就下雨了?”

赵砚懒得和她在解释,待回到玉芙宫,就换下湿衣服,兀自去睡了。

外头雷声阵阵,大雨连下了一个时辰也未停歇。

长极殿来了人,说是陛下传七皇子过去。

丽妃想到睡得死沉的儿子,同来传话的公公说明了情况,亲自往长极殿去。

步辇经过御花园,途径凤栖宫。

沉香打伞的伞微微倾斜,丽妃一抬眼,便瞧见站在凤栖宫宫门口的姜皇后。

她抿唇,偏过头只当没瞧见,催促抬步辇的小太监快些走。

步辇路过,不稍片刻就远离了凤栖宫。

撑着伞的苏叶收回目光,轻声道:“皇后娘娘,丽妃瞧着是往长极殿去呢。”

姜皇后声音冷淡:“本宫知道。”

她还知道七皇子跪拜后,突然天降大雨。

苏叶不满的嘀咕:“这丽妃,如今见到皇后娘娘都不行礼,当真是心大了。亏得娘娘从前那样帮她,她竟联合温妃陷害您。”

姜皇后没接她的话,而是问:“本宫的禁足还有几日?”

苏叶咬唇:“还有三日就满两个月了。”

姜皇后仰头看天,大雨一直下个没完,这一下就是整整三日,第四日早上天才放晴。

所有嫔妃连同温妃都到了凤栖宫,唯独丽妃没到。

姜皇后朝苏叶道:“遣人去问问,丽妃何故没来,也不曾派人来知会。”

苏叶应是,匆匆出去了。不消两刻钟又匆匆回来,先朝姜皇后行了一礼,才道:“丽妃娘娘说她不舒服,起不了身,就不过来了。”

姜皇后温声问:“不舒服?可有请太医?”

苏叶点头:“有,遣去的人说去的时候,太医正巧在。”

云嫔嘲讽道:“丽妃姐姐也真病得及时,昨日傍晚臣妾还瞧见她好好的,只一夜就病得起不了床。怕是因为七皇子在祈雨祭祀上出尽风头,飘了吧,连皇后娘娘您也不放在眼里了。”

许嫔不悦:“云嫔,你就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何必出言刻薄!”

云嫔争锋相对:“什么叫我出言刻薄,是丽妃眼睛长在脑袋上,平日瞧见我都不带看的。”

姜皇后把茶碗重重一搁,没说话,众嫔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规规矩矩坐着。

屋内落针可闻。

隔了半晌,姜皇后才道:“好了,丽妃没来便罢了,苏叶替本宫送些滋补的东西去玉芙宫。”

不知道姜皇后和丽妃过节的嫔妃还道: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偏袒丽妃。

只有温妃暗自嗤笑了一声:养虎为患,自食恶果,活该!

请安结束,其余嫔妃陆陆续续都走了,温妃倒是一直坐着没动。

姜皇后看向她问:“温妃妹妹可是有事?”

温妃起身,故意调侃道:“今日天气正好,皇后姐姐许久未曾出凤栖宫,一定闷坏了,不若同臣妾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姜皇后皮笑肉不笑道:“温妃先前禁足三个月都不曾闷坏,本宫才两月还不至于。”

温妃被噎了一下。

姜皇后继续笑:“而且,本宫同陛下约好一同去御花园呢,就不能同你一起了。”

温妃完败,气哼哼的走了。

待人走完后没多久,天佑帝就来了。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姜皇后道:“陛下,臣妾在凤栖宫多日,有些闷得慌,不若去御花园走走?”

天佑帝心中大石落地,这两日心情颇好,点头应允。

两人也没乘步辇,一路漫步过去。天佑帝温声道:“朕罚你是无奈之举,皇后不会怨朕吧?”

姜皇后摇头:“怎会,臣妾素来知道陛下的为难,端午宴上的事,确实是臣妾做事不周。”

天佑帝牵起姜皇后的手,拢在手心拍了拍:“这么多年,也就皇后最能体谅朕。”

两人少年夫妻,又是幼时玩伴,感情自是寻常嫔妃不能比,说起话来也没有太过过滤。

姜皇后轻笑了下,顺口提及今日请安的事,又道:“丽妃妹妹好像病了,陛下有空就去瞧瞧她,她病也能好得快些。”

天佑帝感慨:“也就你时刻念着她。”

姜皇后理所当然道:“当年她入宫,是臣妾留的牌子,她为人单纯没什么心眼,臣妾自然要多看顾些。更何况,太子很喜欢七皇子。”

天佑帝听她提及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儿子,脸上不自觉就带了些笑意。

两人绕过假山,一路往荷花池边走。

微风徐徐,荷叶碧绿,沁人心肺。

莲叶掩映的另一头忽而传出人声,天佑帝和姜皇后同时止住了步子。

就听一人言:“七皇子一跪下,老天就下雨了。你说七皇子是不是得上天庇佑,有气运加身?”

另一人附和:“定然是的,我还听说,这次祈雨之所以成功,是有仙人入七皇子梦,玉真国师根据仙人的指点摆了七星阵才求到雨的!”

又有人惊诧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宫外都传遍了,说是七皇子才是天命所归,最适合的储君人选!你说,陛下这么宠爱七皇子,会不会真的换储君?”

“放肆!”天佑帝面沉如水快走两步,绕过硕大的荷叶一脚将那说话的太监给踢飞。

那太监摔出老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当场毙命。

其余几个宫婢太监瞧见来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连磕头求饶。

天佑帝声音冷得掉冰渣子:“将这几个乱嚼舌根的奴才全拖下去杖毙!”

立刻又侍卫上前,将几个奴才堵了嘴拖走。

现场很快清理干净。

天佑帝面色没有丝毫缓和,吩咐冯禄道:“往后再有人乱嚼舌根,一律打死!”

冯禄明白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连忙点头应是。

天佑帝闭眼,深吸了口气后才同姜皇后道:“今日你只当没听见这些混账话,你先回凤栖宫,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说完,转身就走。

姜皇后弯腰恭送。

待天佑帝走没影了,姜皇后才直起身子,掩住鼻尖的血腥味。

苏叶愤愤不平道:“娘娘,太子殿下还没怎么样呢,这些人就敢如此嚼舌根子!真真是气死了!”

姜皇后倒是心情颇好,继续逛自己的御花园。

苏叶咬牙:“皇后娘娘,您就不生气吗?那丽妃近日太过嚣张,今日明显就是故意不来请安的。”

姜皇后在一株怒放的牡丹花前停下,漫不经心道:“有何好生气的,花开到极致自然会凋谢。她嚣张便让她嚣张,往后碰见玉芙宫的人也让着点。”

“娘娘!”苏叶不解,胸口气得难受。

姜皇后暗自摇头:这新提拔上来的人,到底不如连枝好用。

陛下生来便是嫡子,但老西途王偏生让两个庶子爬到陛下头上作威作福,肆意羞辱,还有杀嫡立庶的意图。

所以,陛下将他两个庶弟杀了。

前朝惠成帝也偏宠妖妃所出的小儿子,将文武双全的嘉义太子迫害致死,前朝覆灭。

陛下喜爱太子,满意太子,最忌讳有人觊觎太子之位。

今日宫中敢传出这样的流言,丽妃母子就注定不会太好。

若丽妃没有一点夺嫡之心还好,就怕她狼子野心,蠢而外露。

第69章 二合一:不管如何,你和……

天佑帝撇下姜皇后独自回去长极殿后,愤怒慢慢褪去,理智回笼,想到一点:方才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宫人提到小七得仙人指点降雨一事,这事他只告知过玉真国师和白九。

那这是谁透露出去的。

他冷着脸将玉真国师喊了来,问:“小七得仙人指点一事,除了国师,还有谁知晓?”

白九是他心腹,不可能会泄露出去。那问题只能出在玉真国师这了,他自幼就结识玉真国师,玉真国师他也绝对信任,但玉真国师身边的人……

玉真国师得知那些流言后,面色也沉了下来。迟疑两息后才道:“除了微臣,还有臣的弟子无方知晓……”玉真国师想替他说几句:“那孩子八岁时就被微臣捡来,完全是当儿子养大的,不太可能会如此行事。”

天佑帝话都没听完,就让冯禄带着人亲自去将无方找来。

得到的结果却是就在刚刚,无方不小心从摘星楼坠下。

玉真国师惊骇,心痛难忍。

天佑帝眸色冰冷:死的还真是时候!

流言必定有人推波助澜才传到他和皇后的耳朵里,但无风不起浪。近两年他确实对小七和丽妃太过特殊了,宫里宫外才有这种想法。

这想法必须杜绝。

之后的两个月,天佑帝一次都没翻过丽妃的牌子,也未去过玉芙宫,更没有主动找过小七那孩子。

他不去,丽妃就主动过来,但都被他拒了。

多数时间他都是招太子伴驾,让太子随他进出朝堂,跟着朝臣一起议事,一同在长极殿处理折子。

倒是太子,时常提起赵砚,时不时就蹦出一句小七。

天佑帝没搭他腔,反而盯着他单薄的衣衫问:“这都入了秋,怎么不多添件衣衫?”

太子道:“儿臣身量长得太快,先前的衣衫都短了一截,已经知会过丝

制局了,正在赶制。”

天佑帝蹙眉:“东宫的人怎得如此失职?这等小事应该提前就备好,还得赶制?”

太子连忙道:“是儿臣不想浪费,先前赈灾去了许多银两,儿臣想着晚半年再制新衣也是可以的。”

尽管他这样说,天佑帝还是不太高兴。他将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

太子身边的人委屈,小心翼翼解释:“太子的新衣奴才们早一个月就报上去了,但丝制局的人说在赶七皇子的新衣,可能要晚一些。”

天佑帝:“太子是储君,缘何要先赶制小七的?”

小太监道:“丽妃娘娘说七皇子长得快,衣裳全不能穿了,必须尽快赶制出来,免得七皇子冻着。”

天佑帝冷脸:“那就先替小七做两身先,其余人手先赶制太子的。丽妃若是过问,让她来问朕!”

小太监应是,赶紧走了。

见天佑帝还是眉宇不舒,太子才道:“父皇,不过是两件衣衫,您缘何如此生气?”

天佑帝瞧着他:“你是太子,是大楚的储君,朕虽喜爱小七,但礼制上亦不能越过你去。”

太子眉眼柔和:“虽是这个礼,但儿臣从小到大不知做了多少衣衫。小七六岁以前都是挨饿受冻,最好的衣衫还是丽妃娘娘旧袄子改的。他这两年习武,各自窜得快,衣衫瞧着比儿臣的还短上一节,丽妃娘娘着急给他做衣衫也无可厚非。况且儿臣是做哥哥的,让让弟弟也是应该。”

天佑帝想起小七的过往,神色缓和了。但还是肃声道:“朕知你喜欢小七,但有些东西不该让的就别让。你强行给他,只会害了他。”他素来知道太子心善,也知道小七不会主动去抢东西。

但他处处优待小七,难保丽妃不起心思。

太子见天佑帝一脸严肃,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重新拿了本奏折读起来。

还没读两句,天佑帝又突然问:“小七近日在做什么?”

他不去玉芙宫,那孩子也不来,暗卫那也没动静,柳翰林呈上来的课业也挺好,近两个月连回溯都没有。

他虽有意冷着那孩子,但还是颇为郁闷。

他话音刚落,就见赵砚一步跨进长极殿,两步并两步跑到御案前喊了声:“父皇,太子哥哥。”

小孩儿当真抽条了,小脸红扑扑的,跑得满头大汗。

天佑帝问他:“一路跑来的?”

赵砚点头:“九九说多运动,锻炼体魄。儿臣方才还打了一套拳再过来的呢。”

天佑帝挑眉:“现在知道上进了?”

这语气,听得赵砚不爽:“我本就上进,只是读书脑袋不行罢了,我母妃近日都夸我了。”

天佑帝听他提及丽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问:“你现在来,是你母妃喊你来找父皇的?”

赵砚摇头:“不是,我是找太子哥哥的。”他母妃倒是让他来找过父皇,不过他忙得很,没时间。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问:“你找太子何事?”

赵砚:“儿臣等着太子哥哥给我讲题,父皇老是霸这太子哥哥不放,儿臣只能找来了。”

他目光落在赵砚短了一节的袖子上:“那还是朕的不是了?”

赵砚连忙摆手:“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就是,父皇有时候也该让太子哥哥多休息。太子哥哥才十二,还在长个。”

天佑帝:“再过一个月就十三,都能娶亲了。”

“啊?”十三就娶亲啊?

赵砚都惊呆了,连声道:“父皇,太子哥哥不能这么早就成婚。十三岁还是小孩子,还没完全长大呢。再娶个小皇嫂,万一再生个小宝宝出来,他们两个都不会带怎么办?而且,我也不想那么早当皇叔……”他巴拉巴拉个没完。

天佑帝掏出帕子糊在他脸上,没好气道:“也没让你带小宝宝,你激动什么!”

赵砚把帕子摘下来,很认真道:“真不是儿臣激动,是真不能成亲太早!”他见说不动天佑帝,又拉着太子的手劝:“太子哥哥,我说真的,不能成婚太早的!”

太子:他倒也不想太早成亲,但他的婚事是国事,容不得他做主。

“好了!”天佑帝将他的手拿开:“朕就是随口一提,你莫要烦你太子哥哥。”

赵砚哦了一声,终于规规矩矩坐到太子边上。仰头问:“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看完折子,同我一起去藏书阁?”

太子安抚他道:“你等等,折子不多了,孤待会带你去。”

天佑帝看着两个儿子的互动,微微眼热。但也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折子。

等了大约两刻钟左右,好不容易要等到太子读完折子。凤栖宫那边突然来人,说是皇后娘娘让太子过去一趟。

太子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道:“既是你母后让你去,定是有事,你去一趟吧。”

太子这才起身,同赵砚道:“小七,孤有事,下次再陪你去藏书阁吧。”

赵砚垂头丧气的点头,待太子一走,他就跳下椅子也要走。

天佑帝没好气喊了他一声:“你太子哥哥走了,父皇就不重要了?”

赵砚回头:“父皇不是忙吗?”

天佑帝:“谁说朕忙?”

赵砚:“母妃说的,母妃说父皇忙,她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人。”

天佑帝不悦:“你母妃同你说这些做什么?”看小七对太子的态度,是完全没有夺嫡的心思。

重点在丽妃。

赵砚:“母妃没同我说,母妃和沉香姐姐他们说儿臣听见的。”他母妃肚子藏不了事,有牢骚就喜欢当场发。

天佑帝试探问:“那你母妃可有同你提及太子?上次祈雨成功后,可有说你得仙人眷顾之类的话?”

赵砚警惕:他母妃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他父皇听见了?

他心下猜疑,面上做茫然状:“没有啊,母妃只说太子哥哥好,很照顾小七,让小七多亲近太子哥哥。”

“是这样吗?”天佑帝持怀疑态度。

赵砚嗯嗯点头:“母妃近日都和许妃娘娘在一处,很少会提起其他事。”他怕多说多错,故作着急道:“父皇问完了吗,儿臣要回去上书房读书了,六哥还等着儿臣一起背书呢。”

天佑帝沉吟两息后才道:“朕也没什么好问的,只要小七记住,太子哥哥对你好,你也要对太子哥哥好。你们是兄弟,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万不可叫人离间了去。”

赵砚点头:“知道了父皇,除了六哥和您,我和太子哥哥天下第一好!”

天佑帝被他逗笑:“好了,你回去吧。”

赵砚转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褪了个干净: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父皇在试探他和母妃对太子哥哥的态度。

他走出长极殿,小白和小路子立刻迎了上来。

小路子问:“七皇子,现在去哪?”

赵砚:“回玉芙宫,找母妃。”母妃和皇后娘娘闹翻了,是不是母妃那做了什么事,让父皇猜忌?

路上,他又问小路子:“近日宫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小路子仔细回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哦,对了,两个月前,有几个宫婢太监乱嚼舌根子,被陛下撞见,直接打杀了!”他说完,又连声呸呸呸:“哎呀,奴才同七皇子说这个做什么?七皇子只当没听见,莫要吓着了。”

乱嚼舌根?被打杀了!

两个月前是祈雨刚结束那会儿吧?会不会同他和太子哥哥有关?

赵砚右眼皮一直跳,回去玉芙宫就到处找他母妃。

半夏道:“主子在徐昭仪那说话呢。”

赵砚又赶紧去了偏殿,还未走近,老远就听见徐昭仪问:“丽妃姐姐,您有帮忙提妾身晋嫔妃的事吗?满月都这般大了,万一陛下要颁布政令,要让嫔妃以上的嫔妃抚育皇子皇女……”

丽妃:“陛下今日忙,本宫也许久未见他。不过你放心,本宫应承了你自然不会不作数。小七得陛下宠爱,过两日本宫让小七去请陛下。”

徐昭仪担忧问:“七皇子能请的来陛下吗?”

丽妃语气颇为骄傲:“自然请的来,陛下对小七比对太子……”

“母妃!”赵砚及时打断她话。

他母妃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丽妃瞧见他回来,惊奇起身:“小七回来了?渴不渴?饿不饿?母妃去给你做吃的。”

徐昭仪也跟着起身,喊了声七皇子。

赵砚朝她客气的点头,然后朝丽妃道:“我饿了,母妃去给我弄些吃的吧。”

丽妃应了声,朝期盼的徐昭仪道:“你且等等,反正你的事本宫记下了。”说着快走两步,拉着赵砚就往回走,边走便问:“小七想吃什么,母妃让小厨房给你做。”

赵砚:“刀削面。”

丽妃:“就只是刀削面?还要别的吗?”

赵砚摇头,待走出偏殿后,他才道:“母妃,您别在别人面前同时提我和太子哥哥,要是皇后娘娘听见了不好。”

丽妃撇嘴:“有什么不好的,母妃说的是事实。这么多皇子里,你父皇就是最喜欢你。”

“母妃!”赵砚嗓音提高,小脸鼓起。

丽妃立马投降:“好了好了,母妃以后不说便是了。”

赵砚知道,他母妃肯定做不到,不禁有些发愁。

丽妃丝毫没觉察到他的愁闷,顺口问道:“小七明日去请你父皇来玉芙宫好不好?母妃有话要同你父皇说。”

不好不好,他母妃这个大漏勺。若是父皇有心试探,不得漏得一粒米都不剩。

赵砚:“太子哥哥说父皇忙。”

丽妃:“再忙能有多忙,小七去请,你父皇必定会来的。你方才也听见了,徐昭仪请母妃帮忙,你也不想满月公主被抱去给别人养不是?”

赵砚:“父皇又没说不许徐娘娘养满月,要是真说了,那母妃就把满月妹妹抱过来养好了。”

“你这孩子!”丽妃恼道:“一句话的事,母妃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

赵砚拗不过他母妃,只得点头答应。

至于请不请那就是他的事了。

但没想到,他没主动提,次日,他父皇居然来玉芙宫了。

丽妃甚是高兴,在他脑门亲了一记,夸道:“你瞧,母妃都说了,你父皇最喜欢你,只要提,你父皇必定会来的。”

赵砚苦着脸:母妃啊,您老千万别在父皇面前乱说话。

不行,他得盯着点。

天佑帝一坐下,他就紧挨着丽妃坐下了。

饭菜还未上桌,天佑帝就问:“丽妃,听小七说你近日总在许嫔那?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丽妃眉眼带笑道:“臣妾和许嫔说起当年进宫,住一处的事呢。”

“哦?”天佑帝故作兴趣:“当年你进宫是皇后亲点,你当感谢皇后。”

丽妃脸上的笑意顷刻淡了,杵在那没说话。

赵砚踩了他母妃一脚,他母妃呀了一声,低头往桌下看。

天佑帝疑惑:“怎么了?”

丽妃看着自己鞋子上的鞋印摇头:“没事,小七不小心踩了臣妾一下。”

天佑帝又看向赵砚,赵砚无辜:“没坐稳,滑下去了。”

茶水上桌,天佑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问:“皇后同朕说,丽妃近日频繁不舒服,她请太医来给你瞧,你又给拒了,这是为何?”

丽妃:还能为何,自然是不太想见到皇后。

她虽和皇后彻底决裂,但对皇后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感念皇后多年的雪中送炭,一方面又实在不能原谅皇后几次三番拿小七的命去害温妃。

虽然温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利用小七就是不对。

“臣妾的病只是老毛病,一到秋日就头疼精神不济,忍忍就过去了,不必让太医一再来瞧。”

天佑帝淡声道:“既是老毛病也该治,总不好每次中宫请安都不去。皇后虽有心偏袒你,但也架不住其他嫔妃的不满。”

丽妃激动:“陛下!皇后如何偏袒……”臣妾了!

她话没说完,赵砚手里的水杯一个不甚歪了歪,整杯水都泼到了她裙裾上。

丽妃一声叫,他一下子跳了下来,手忙脚乱去擦:“母妃,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丽妃去拉他的手:“你别动,别烫着你了。”

赵砚连忙道:“我没烫着,母妃,你还是快去换衣衫吧。”

丽妃也怕御前失仪,连忙向天佑帝行了一礼,匆匆下去换衣裳了。

刚想套话的天佑帝:“……”

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天佑帝拧眉看着自己儿子,赵砚无辜的和他对视。

待丽妃换了衣裙回来,饭菜也上桌了。

天佑帝刚想再问丽妃两句,赵砚就道:“父皇,柳翰林说食不言寝不语。”

天佑帝:“就你话多。”

他烦躁的灌了口酒,顺手又给丽妃倒了一杯。

丽妃刚要喝,赵砚又道:“母妃,你不是说你头疼,头疼不能喝酒的哦。”

顺口撒了个小谎的丽妃:“……”

“母妃不喝,陛下,臣妾不能陪您饮酒了。”

天佑帝: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多事?

且忍忍,今夜他留宿,待到与丽妃单独相处时再套套丽妃的话便是。

一顿饭吃完,赵砚终于走了。

天佑帝同丽妃回到寝殿,先各自沐浴洗漱。两刻钟后,两人终于躺到榻上。

丽妃滑嫩的手抚上天佑帝的胸膛,天佑帝捉住她的手,刚要开口说话。

一阵风就扑了过来,小孩儿抱着枕头出现在榻前,乌黑的眼睛里都是害怕:“父皇,母妃我能同你们一起睡吗?”

还不待天佑帝起来,丽妃先一下子把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坐起来问:“小七怎么了?”

赵砚一副受惊的模样:“方才我屋子里有老鼠,好大一只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