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跟着丽妃坐了起来,拧眉问:“好好的屋子怎么会有老鼠?”
“真的有!”他睁着乌黑的眼睛,伸手比划:“有这么大!”
天佑帝:“那让小路子几个去捉就是,捉到了你就回去睡。”
赵砚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老鼠那么小,小路子他们肯定抓不住的!它半夜肯定会爬出来,咬儿臣脑袋,手指、脚趾!”他边说边往床上爬:“我要睡你们中间!”
看父皇还如何套他母妃的话。
他手脚并用爬上榻,灵活的挤到两人中间坐定。又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到两人枕头的中间,往下一躺:“母妃,父皇,你们也睡吧。”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无奈。
赵砚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伸出两只小手用力去拽两人衣袖:“父皇,母后,你们快躺下啊!”说着他打了个哈切。
丽妃:若是往常,小七睡这儿就睡这儿了。但陛下已经许久没来玉芙宫,她得抓住圣宠,才好说徐昭仪的事。她哄了两句,赵砚就是躺着不动。
她无奈,只能压低声音同天佑帝道:“陛下,要不,先让小七睡这,等他睡熟了再抱走?”
赵砚眨巴两下眼睛:“母妃,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天佑帝:这种情况,也不好强硬赶孩子走。关键是这孩子能回溯,赶走了还能来。
小孩子容易睡着,睡着后再抱走就是了。
他点点头,丽妃就道:“小七要睡可以,你躺最里面去。”
赵砚懵懂眨眼:“为什么呀?儿臣想挨着父皇和母后睡。”
丽妃:中间隔着一个孩子,还怎么好勾搭陛下。
“中间挤,万一小七被母妃和父皇挤坏了怎么办?”
赵砚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给了她两份面子:“母妃说的对,那儿臣躺最里面。”说着他又抱着小枕头爬到床的最内侧躺下。
反正只要他在,睡哪都能让两人搭不上话。
三人并排躺好,沉香熄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棂透过来的一丝月色。
天佑帝闭眼数着时辰,隔了半刻钟后,压低声音问丽妃:“小七睡着了?”
丽妃压低声音回:“还没……”
天佑帝双手交叠,继续等。一刻钟后,他又问:“小七睡着了?”
丽妃还没回话,就感觉到小孩儿翻了一下身子,又揉了揉眼睛。
天佑帝忍了一口气,继续睡。
夜色静静流淌,银辉透过洒了满室。半个时辰后,天佑帝想,这回总该睡着了吧。
他第三次压低声音问:“丽妃,小七睡着了吗?”
丽妃没反应,他又喊了声还是没反应。
天佑帝有些恼,一回头就对上赵砚亮晶晶的眼神。
小孩儿比夜猫子还精神,半撑着小身板,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小声道:“父皇,我母妃睡着了。”
天佑帝看着丽妃恬静的睡脸
好气又无奈,没好气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母妃都睡了,你还不睡,找打?”他作势伸手。
赵砚呀了声,吓得直接躲进了被子里。
天佑帝揉揉眉心,疲惫的闭眼。
躲在被子里的赵砚探出个脑袋往他那边瞧,心里嘿嘿笑:反正他缠定母妃了!
看你个老登还有什么‘手段’!
第70章 二合一:得想个办法,让……
丽妃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别说床榻上,整个寝殿里都没有天佑帝的人影。
她懊恼起身:“小七,我昨日怎么就睡着了呢?”
赵砚揉揉眼睛,咕隆道:“不知道呀,我也睡着了。”
丽妃拍拍自己脸:“哎呀,你徐娘娘的事都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沉香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安抚道:“偏娘娘这样实诚,立时就要同陛下说徐昭仪的事,晚个一两日也不碍事的。”
丽妃边擦脸边道:“徐昭仪同本宫说了好几次了,总不好一直拖。本宫瞧着陛下昨夜是有话想问我的,待会本宫去长极殿寻陛下便是。”
赵砚听了一耳朵,他母妃穿戴好后,他立刻也跟着下床。然后丽妃去给皇后请安,他也跟着出门。丽妃从皇后处出来,他继续跟在丽妃身后。
丽妃走哪他跟哪。
丽妃回头看他,颇为郁闷:“你总是跟着母妃做什么?不用去上书房?不用练功?”
赵砚无辜道:“我昨夜梦见母妃不见了,我想跟着母妃。”
丽妃语重心长道:“梦都是反的,母妃不会不见,你该干嘛就去干嘛。”
赵砚抿唇,可怜兮兮问:“母妃是讨厌小七吗?”
小孩儿说完眼眶微红,卷翘的睫毛眨两下就挂上了露珠,看得人着实心软。
丽妃无奈:“怎么会,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赵砚欢欢喜喜拉着她袖子,继续跟。
丽妃僵硬的笑了两声,转头就偷偷吩咐沉香,让她去找六皇子来。
六皇子没一会儿就来了,拉着赵砚就走。
赵砚疑惑问:“六哥不上课吗?”
六皇子点头:“上呀,我就是来喊你上课的。你不记得了,上次周翰林说让你画一副简笔画,他让我来寻你。”
赵砚其他文学课都上得不怎么样,唯独画画课,现代画的特殊画法很得翰林喜欢。
赵砚这才想起今日有周翰林的课,他边跟着六皇子走,边喊:“母妃,您一定要在家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还是不放心,让小白好好盯着他母妃。
丽妃嗯嗯点头:“你快去吧,母妃会等你的。”
待赵砚和六皇子没人影了,她就吩咐沉香道:“拿些肉干给小白,把它带回玉芙宫。”
沉香疑惑问:“主子,您不回去吗?”
丽妃摇头:“本宫去长极殿一趟,找陛下有事说。”
沉香看向半夏:“你多注意着主子点。”
半夏点头,跟着丽妃往长极殿去了。
丽妃原以为这次又会被拒,没想到她才到,天佑帝就传话让她进去。
她甚是欢喜,一步跨了进去。半夏要跟,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丽妃快走两步,到玉阶前停下,朝天佑帝行了一礼:“陛下。”
天佑帝放下折子,亲自下来将她扶起,眉目含笑问:“丽妃怎么来了?”
丽妃受宠若惊:“臣妾昨夜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也没伺候陛下,特意来请罪的。”
天佑帝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丽妃何罪之有,朕还是第一次一家子一起睡,甚是新奇,睡得很安稳。”
丽妃语笑嫣然:“那下次陛下来,臣妾让小七再一起睡。”
天佑帝脸上的笑僵住,绕过这个话题道:“近日御膳房新上了点心,丽妃尝尝味道如何。”
说完,就有奉茶宫婢上来茶点。那茶点晶莹剔透,白皮中透着一点红,着实好看。
丽妃捻了一块尝了两口,点头道:“确实好吃,糯叽叽的,小七肯定会喜欢。陛下,臣妾能讨一份去给小七吗?”
天佑帝:“小七喜欢,你让人去御膳房取便是,何须讨要。”
丽妃连忙道谢,她吃完手里的糕点,才想起正事。刚张口,天佑帝就先一步道:“祈雨之后,白统领在皇觉寺附近猎得一头白虎,那皮毛晾干处理后得了一张完整的虎皮。朕想着这虎皮是该给太子还是小七,丽妃以为呢?”
丽妃立刻被带偏了,脱口而出:“自然是给小七!”她的小七正缺冬日的衣服呢。
完整的白虎皮,多么难得。
更是能彰显陛下宠爱的东西。
天佑帝眸色压了压:“可太子是储君,小七总不好越过太子去。”
丽妃收敛了些,跟着点头:“陛下说的是,但太子殿下从小到大得到的皮毛肯定不少。而且,求雨一事还是小七功劳最大呢,您都未赏赐他什么。”她抬头偷瞧天佑帝的神色。
见天佑帝没说话,立刻又补充道:“若是陛下想给太子,那就当臣妾没说吧……”
天佑帝:“你说得对,那虎皮就给小七吧。”
丽妃欣喜,连忙起身道谢。待她还要继续说徐昭仪的事,天佑帝就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就先回吧。虎皮朕稍后会派人送去玉芙宫。”
听他这样说,丽妃只得告退。
待她一走出长极殿,天佑帝就招来暗卫,让他们盯着丽妃。从丽妃踏出长极殿的这一刻起,她去了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立时来禀告。
暗卫得令,闪身出去了。
丽妃一路回了长极殿,前脚刚到,赏赐的虎皮也到了。她摸着那虎皮爱不释手,好半天都没舍得放下。
待赵砚回来后,就拉着赵砚道:“小七,你快瞧瞧,你父皇赏赐的虎皮。母妃让丝制局裁了给你做一件冬衣,再做一个虎皮帽子如何?若是有多,再做一双虎皮靴。”
那虎皮柔软,还是簇新的,一看就是才猎不久。
赵砚摸了摸那柔软的皮毛,问:“父皇什么时候猎的虎皮,我怎么都没听说?”
丽妃道:“就是先前祈雨那会儿,白统领在皇觉寺附近的山林猎得的。你父皇原本是想赏给太子的,还是母妃过去长极殿正巧碰到了,才讨了来。”
“什么?”赵砚整个人都不好了:“您怎么还去长极殿了?我不是让您在家等我吗?”
丽妃自觉说漏了嘴,有些讪讪。
赵砚拉着她就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虎皮,母妃,你快去把虎皮还给太子哥哥!”
老虎是百兽之王,他母妃和太子哥哥抢,不是明摆着告诉父皇,自己觊觎太子之位吗?
丽妃不动,有些恼道:“这么好看的虎皮怎么可能不喜欢?母妃既讨来了,就是你的,做什么要还给太子?”
赵砚急了:“太子哥哥喜欢虎皮,太子哥哥才能穿虎皮!”
丽妃不悦:“他喜欢的东西我的小七就不能喜欢了?谁说只有太子才能穿虎皮?母妃怀你时就梦见金龙入梦,我的小七是顶顶贵的命格,虎皮照样能穿!只要小七喜欢,母妃都能为你讨来!”她说完,还洋洋得意拿着虎皮在儿子身上比划。
赵砚:她母妃这野心外露的样子是没救了。
“母妃!”赵砚跺脚:“说了我不喜欢!”
丽妃见他真的恼了,妥协问:“你真不喜欢虎皮,还是因为你太子哥哥喜欢才不喜欢的?”
赵砚:“我真不喜欢!”
丽妃撇嘴:“好了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母妃还回去便是。”
赵砚监督她:“你现在就还回去,我等着。”
“你这孩子!”丽妃也被他弄毛了,声音提高:“母妃说了会还,就不能歇口气,明日再送去!”
赵砚:“不能!”明日这事都能传遍后宫了。
母子两个头一回置了气,气了半日,终究是丽妃绷不住,先低了头。好声好气同他道:“母妃送去便是。”
说着就喊来半夏,让她收了虎皮送去天佑帝那。
赵砚这才松了口气,回去书房看书了。
然而,半夏转了一圈,又从另一条宫道回了玉芙宫,将虎皮送回到了丽妃手里。丽妃偷偷摸摸将虎皮垫在床榻下面,嘱咐半夏道:“这事千万不能叫小七知道,他身边的奴才也别透漏,省得又孩子就和本宫置气。”
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待隔了两年再把虎皮拿出来做成衣衫,保管小七那孩子不记得了。
半夏总觉得这样不太对,但脑子又不如沉香灵光。丽妃这样说,她就应了。
但瞧见从御膳房回来的沉香,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事说了。沉香知晓后脸色立时就变了,恼道:“你怎么不拦着主子一些,由着她胡来?”
半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沉香无奈,亲自到了丽妃跟前,劝他把虎皮还回去。
丽妃就是个犟种,无所谓道:“本宫当是什么
大事,一张虎皮而已,没人会在意的。本宫听陛下的意思,皇后和太子都不知这虎皮的存在呢。”
沉香见她油盐不进,作为下人也不好再劝,只盼皇后娘娘真不知道这事。
好在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丽妃还道:“你们看吧,本宫说了就一张虎皮而已,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沉香的心稍稍放下,入了深秋,天一下子又冷得出其。
丽妃让人把厚实的衣衫都翻出来给赵砚穿上,但这一找,先前的衣衫都小了。
她又抱怨:“早说拿虎皮做袄子,偏生小七又不肯,这下好了,衣衫都没得穿,非得把他冻着了。”
半夏连忙道:“娘娘,不怕的,先前您不是让丝制局赶制了七皇子的新衣,这几日应该也快好了。”
丽妃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使半夏去取新衣裳。但半夏去了半日回来却只取了两套薄一点的衣衫,厚实的袄子一件也没瞧见。
丽妃恼怒:“不都裁了一个月,如何就裁出两件?”
半夏小声道:“丝制局的人说陛下交代,要先裁太子的冬衣出来。”
丽妃绞着手里的帕子:陛下最疼小七,连唯一的虎皮都舍得给小七了,怎么就会交代这样的话。
“是皇后去同陛下说的吧?”
“娘娘!”半夏喊了声,没敢接话。
丽妃豁然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同本宫去丝制局瞧瞧!”
半夏生怕她闹,连忙让小宫婢去上书房寻沉香,自己则跟了上去。
丽妃一路风风火火到了丝制局,将掌事姑姑喊了来,问她为何七皇子的衣衫迟迟没好。
语气虽不重,但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不是很高兴。
掌事姑姑也很无奈,连连请罪,解释道:“中秋将近,宫里大小主子都要裁新衣,奴才们已经尽力。而且,陛下让人传话,太子的衣衫必须得先制出来……”
丽妃气恼:“那你就不能多给七皇子裁一件厚实的袄子吗?现下都深秋了,没有衣衫,你想冻死七皇子?”她原也不想发脾气,但都交代一个月了,不能做出来好歹先同她说一声,她好去宫外提前裁好。
现在这天气冷的,难道要让小七躺在被窝里不出去,或是穿那断手断脚的旧袄子出去丢人?
先前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定是她和皇后闹翻后,凤栖宫授意的。
丝制局的人眼见不好,连忙让人去请了李尚宫过来。李尚宫竭力安抚她,丽妃坐着不走,耐着性子道:“本宫也不是不讲理,总之你们想办法这几日给七皇子做出两件厚袄子来,这事就算了。”
李尚宫为难,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恰巧有几个宫婢端着首饰往这边来,李尚宫连忙朝几人使眼色,让她们不要进来。
但已经晚了,丽妃一眼便瞧见那托盘里亮闪闪的首饰。她起身过去,伸手拿起其中最亮的一支金钗。
李尚宫连忙道:“丽妃娘娘,这些首饰都是银作局才打好的,拿来奴婢这缠丝。是陛下要在中秋家宴上赏赐给诸位娘娘的,现下还不能拿。”
原本她不说,丽妃还没想拿。她这样一说,丽妃立时就炸了。把金钗往袖子里一放,气道:“这本就是陛下要赏给各宫娘娘的,本宫先拿了自己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你若怕受罚,就先把七皇子的衣衫裁出来。等你送衣衫过来了,东西自会还你。”说着甩袖就走。
眼看着人走没影了,端着托盘的那个宫婢顿时慌了,连忙跪下问李尚宫:“这可怎么办?丽妃娘娘拿的是皇后娘娘的凤钗!”
李尚宫眼睫微压,肃声道:“慌什么,将方才的事如实禀报陛下便是!刘掌事,你去长极殿跑一趟。”
刘掌事应是,快步往外走。到长极殿后,直接将此事禀告给了天佑帝。
天佑帝已经在暗卫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此刻听刘掌事说起,眸子里已经凝聚出一层寒意了。
他冷声吩咐冯禄道:“现在立刻带人去将丽妃截了,把人带到朕面前来!”
冯禄应是,匆匆出去,很快便在御花园截住了风风火火的丽妃,毕恭毕敬道:“丽妃娘娘,陛下请你过去一趟。”
丽妃一听天佑帝找她,还当有什么好事了。心里还挺高兴的,将手上把玩的金簪往头上一插,欢欢喜喜跟在冯禄身后去了。
待到了长极殿,瞧见天佑帝也未行礼,娇嗔喊了句:“陛下。”
天佑帝压住怒气,问她:“丽妃这是从哪里来?”
“臣妾从丝制局来。”丽妃打开了话夹子就开始抱怨:“陛下,臣妾早一个月就同他们打过招呼,要赶制小七的衣衫。结果这帮奴才阳奉阴违,这么长时间就制出小七的两套衣衫,还薄的过分。眼看着要中秋了,天一日比一日冷,这非得把小七冻坏不可!”
天佑帝声音冷淡:“所以,你就去丝制局闹了?”
丽妃委屈:“不是臣妾闹,是他们着实过分!拿太子当借口,就是故意为难臣妾。”
天佑帝盯着她:“他们可有告知你,是朕吩咐他们先赶制太子衣衫的?”
丽妃呆了一秒,立刻道:“不可能,陛下如此宠爱小七,怎么忍心小七冻着。”
天佑帝声音提高:“假传口谕是死罪!纵使朕宠爱小七,但小七也不能越过太子去!”他眸色冰冷:“丽妃,你僭越了!”
“陛下!”丽妃不解:“臣妾不过是想给小七裁两件袄子,怎么就僭越了!”
天佑帝看向她发间:“给小七裁袄子不算僭越,那戴皇后凤钗呢?这算不算僭越?”
“什么凤钗?”丽妃还有些懵,忽而想起方才才得的金钗,立刻伸手取了下来。定睛一看,那金钗的尾部隐秘处果真刻着一只小小不起眼的凤尾,不注意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她再迟钝,也知大事不妙,扑通一声就跪下:“陛下!臣妾不知,臣妾冤枉。那金钗造型普通,臣妾方才没有看到凤尾纹……”
天佑帝:“是真没瞧见,还是眼高于顶?想取皇后之位代之?”
丽妃当真冤枉:她是真没瞧见,不然纵使对皇后有天大的怨念,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
她又不是疯了!
“陛下,臣妾绝没有想取代皇后娘娘的意思!”
“没有?”天佑帝冷哼:“那你为何同小七说他生来尊贵,太子能拥有的东西他也能拥有?”
丽妃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道:“陛陛下,臣妾没说过这样的话……”
“还要嘴硬!”天佑帝拍桌,怒目而视:“你没说过?你怀小七时就梦见金龙入梦,这话也不是你说的?”
丽妃大骇,已经不知如何辩解了:“……陛下让人监视臣妾?”
天佑帝眸色冷冽:“你若是不出格,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朕何必找人监视?”
丽妃咬牙辩解:“陛下,臣妾也就和小七说了两句胡话,您就认定臣妾有夺嫡之心,未免太偏颇!”
天佑帝指着她怒道:“就说了两句胡话?你知不知小孩子心性不定,这个年纪最容易受人影响?你认为的几句胡话,说不定会造成他们兄弟相残,你这是在危害大楚社稷!”
若其他皇子还好,小七那能力。若真有心夺嫡,简直就是灾难。
他很满意太子,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皇子谋取储君之位。
小七也不行。
这孩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他盯着丽妃来回踱步,最后叹了口气终于道:“朕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出宫去灵泉寺,太子登基前,你莫要回来了。其二,你留下,小七去灵泉寺替朕祈福,太子登基前,也不用回来!”
丽妃蠢笨他就忍了,偏生还有不该有的心思,还意图教唆小七。
总之,绝对不能让丽妃和小七在一处。
丽妃终于慌张了,往前蹭了几步,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陛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在小七面前乱说了!”
天佑帝甩开她的手,她手上的凤钗当啷一声摔了出去,滚出老远。
“你现在就选,别逼朕帮你选!”
时间一分
一秒的过去,丽妃眼泪婆娑,就在天佑帝要再次开口时,她大喊:“臣妾走!臣妾走!求陛下不要迁怒小七,臣妾走便是了!”
天佑帝松了口气:好在这蠢货还是顾忌小七的。
若她知晓小七的能力,知道他送不走小七,不知会如何选。
“好,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出宫。朕会下旨你是去替朕祈福,让御林军护送,让你走得体面!”
丽妃眼泪扑簌簌落下,担忧问:“臣妾走后,陛下要把小七给谁养?”
天佑帝:“这你不必担心,小七是好孩子,朕自会妥善安排他。”
丽妃哀求:“那陛下能答应臣妾,一定护着小七平安长大吗?”先前推小七下水的人没找到,现在她又得罪了皇后和温妃,还有云嫔……
她这样一想,别提有多后悔从前树敌太多。
总感觉这后宫对于小七来说到处都是危险。
她转了话语道:“把小七给许嫔吧,臣妾只放心许嫔!”
“丽妃!”天佑帝拧眉:“你走你的便是,小七给谁教养,朕自有主意!只要有朕在,就不会有人敢动小七!”
丽妃知道,不能再继续说了。
她迟疑问:“那,那小七那里,陛下打算如何说?小七一直跟着臣妾,您突然让臣妾走,他可能不能接受。”
天佑帝看着她:“这就要看你如何同小七说了。”
“我?”丽妃咬唇,一时间心情复杂。
天佑帝揉揉眉心:“好了,你现在立刻回去玉芙宫,别叫小七发现端倪!还有你身边的人,也叫她管好嘴,若透露任何消息给小七,脑袋就别要了!”
丽妃点头应是,朝着天佑帝一礼,然后踉跄起身,退了出去。
等在长极殿外的半夏连忙伸手来扶她,丽妃沉声道:“方才本宫去丝制局和来长极殿的事你莫要多嘴,不要和小七提任何细节,不让本宫也保不了你!”
半夏见她面色惨白,双眼垂泪,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下连连点头应是,扶着她往回走。
只是才走出长极殿没多久,老远就瞧见沉香带着赵砚匆匆而来。
丽妃连忙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她一定要忍住,要让小七留在宫里。
小七若是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第71章 等小七出宫建府,就接您……
双方碰面,赵砚先上下打量了他母妃一遍,然后紧张问:“父皇找母妃有何事?”
丽妃神色轻松,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先前回去再说。”
赵砚发觉她手冷得出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待到了玉芙宫后,丽妃让沉香、半夏和小路子都等在外面,将他拉到寝殿内。伸手抚了抚他鬓发,温声道:“母妃明日要出宫去灵泉寺替你父皇祈福,今后小七在宫里要乖一些。若遇上什么困难,就去找许娘娘和你父皇。”
赵砚以为自己耳背,压下长睫重复问:“什么出宫?母妃要出宫?”
丽妃点头:“你父皇身体一直不好,总是头疼。灵泉寺的菩萨最为灵验,母妃决定去灵泉寺替你父皇祈福……”
赵砚急了:“母妃,玉芙宫不是请了一尊佛吗?”
丽妃反问他:“那佛你拜过几次?”
赵砚:“……”
好像都是他母妃在拜,母妃也就每日一炷香意思意思。
赵砚:“也不一定非要去灵泉寺啊!”他拧眉,“是不是父皇同您说了什么?我去找父皇。要是他一定要让母妃去,小七就陪着您一起出宫!”他就不信了,父皇能坚持不诏母妃回来。
“小七!”丽妃一把拉住他,提高声音道:“你不必去找你父皇了,是母妃自己请旨出宫的!”
赵砚不解:“为何?”他母妃野心勃勃,怎么也不像会主动出宫的人。
丽妃忍了又忍,最后一咬牙终于道:“因为母妃想我的小七回来……”
赵砚脑袋转了几个弯,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小七不是他。
“母妃?你什么意思?”
丽妃甩开他的手:“你不用和母妃装傻,母妃知道你不是小七。母妃去灵泉寺不是替你父皇祈福,是想去给小七点长明灯,祈求佛祖保佑小七能回来!”
赵砚呆在那儿,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母妃……”
丽妃狠心道:“你不必喊我,我不是你母妃。母妃本想把你当小七,但母妃发现做不到。母妃一见到你心里就难受,实在不想再见到你了。小七,你好好待在宫里吧,让母妃走!”
赵砚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丽妃瞬间也红了眼眶,生怕自己在他面前露馅。于是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四下寂静,赵砚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寝殿内,心里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先前母妃都否了皇后的主意,没有给他下毒。还以保护的姿态时时刻刻挡在他面前,怎么就不要他,不想见到他了呢。
而且先前一直都好好的。
他仔细回想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都对,唯一不对的就是父皇,母妃方才是从长极殿出来的。
他要去找父皇。
他也没急着出去,待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安稳睡着后,就带着小白一路小跑翻出了玉芙宫。
暗卫现身阻拦:“七皇子,陛下说今日有事,让您别去找他。”
赵砚就不停回档,直到绕开暗卫,出现在甘泉宫门口时,终于听见天佑帝无奈的声音:“进来吧!”
寝殿的门打开,赵砚一步跨了进去,小白紧随其后。
他也未拐弯抹角,见到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的天佑帝便问:“父皇,是您让母妃出宫的?”
天佑帝点头承认:“是。”
赵砚明知故问:“为何?”
天佑帝平静和他对视:“小七,先前在玉芙宫,你一直拦着父皇问你母妃话,不是已经察觉了吗?你母妃想让你取代太子哥哥当太子,是不是?”
小七只是读书笨,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丽妃没瞒过小七,这事还是要他来处理。
与其撒谎骗着孩子,不如直接同他说清楚。
赵砚:果真是这样!
“父皇,儿臣并未想过取代太子哥哥,儿臣不想当太子!”
天佑帝放下折子:“朕知道,小七没有这个意思。但小孩子耳根软,你母妃时常在你耳边说,难保你不会因为你母后改变主意。一旦你母妃和太子哥哥对立,你是帮太子哥哥,还是你母后?”
赵砚:“……”
太子哥哥虽然很好,若论亲疏,他应该会帮他母后。
天佑帝见他迟疑,就道:“你看,你会帮你母后对不对?时日久了,你也就和太子对立了。倒时候不由得你想不想,而是必须上!父皇是在帮你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赵砚抿唇:“那也不必让母妃出宫……”
天佑帝问他:“不出宫去哪?去冷宫?”
赵砚:“去外祖母家。”
天佑帝拧眉:“哪有后妃长期住在外家的道理?”乔家在玉京,即便丽妃住过去,也有机会接触到小七,并不可取。
赵砚:“那让儿臣同母妃一起去灵泉寺,先前父皇不是让儿臣去过吗?”
天佑帝一口否决:“你不行!你必须留在父皇身边!”
赵砚红着眼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天佑帝:“没有。”
赵砚眼眶蓄泪,就想哭。
若是母后出了别的事,他还能回档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但这次让母后走的是父皇,就算他再怎么回溯,父皇也还是知晓母妃想夺嫡的想法。
必定是要母妃走的。
这事走入了死局。
他盯着天佑帝问:“父皇先前是不是欠儿臣一个承诺?您说的,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儿臣。”
天佑帝:“旁的事可,这个不行,你母妃必须走!”
赵砚有些恼:“父皇说话不算数!”
天佑帝起身,离开桌案,伸手抚了抚他发顶,声音柔和了些:“小七,你相信父皇。让你母妃离开,对你和你母妃
都好。你母妃那性子留在宫里,早晚要出问题。你虽有那逆天能力,但不能时时顾着她。若真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父皇是必须要处置她的。”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丽妃戴了皇后的凤簪,按罪就是僭越。
皇后可越过他,直接将人打入冷宫。
他将这事压了下来,已经是念着小七的缘故了。
赵砚知道,他父皇说的都对。他母妃只要在宫里一日,就会想他争储。
他和母妃都不聪明,先前母妃是有皇后娘娘的庇护在后宫裁安然无恙。如今和皇后闹翻,又温妃还有云嫔好多人都不对付,出事是迟早的事。
但理智上,他不想离开丽妃。
他明白,在这宫里,只有他母妃是实实在在,不求任何回报的对他好。
赵砚吸吸鼻子:“那母妃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佑帝:“你太子哥哥登基之后。”
赵砚有些不情愿:“父皇还很年轻,万一太子哥哥到四十岁才登基,我母妃不是回不来了?”
康熙的太子不就是在位三十几年都没等到登基。
天佑帝被他噎了一下,想说不至于,但这样说好像又是在诅咒自己短命。
他干脆不说话了。
赵砚立刻又举起两根手指:“那儿臣发誓,绝对不会觊觎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这还不行吗?”
天佑帝依旧不说话。
赵砚胡搅蛮缠:“真的,当了太子以后要像父皇一样当皇帝的。当皇帝像父皇这么惨,那不如死了。”
天佑帝拧眉:“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像父皇这么惨?父皇如何惨了?”
赵砚一一数过去:“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被那些个大臣烦,日日还要应付宫里的娘娘们,还有这么多不听话的儿子。要是再碰上儿臣这么一个能xx的,一件事情能重复到死,这不惨吗?”
“父皇数过没有,从过年到现在,您每日休息几个时辰?睡过一个安稳觉?您都老了好多,再过两年就长白头发了。这皇帝给小白,小白都不乐意!”
换句话说,这皇位给狗,狗都不乐意坐。
人人争抢,人人想要的皇位到了他嘴里一文不值。
天佑帝起初还担心他受丽妃影响,这会儿不仅不担心,还特别想打人。
他没好气道:“即便这样,你母妃也不能回来,她可不认同你的想法。”
赵砚转转眼珠子:“那等儿臣出宫建府,父皇就封儿臣做王爷,封地就选在母妃的老家安阳平城。到时候让母妃过去同儿臣一起住。”
他现在七岁,离出宫建府也就八年了。他母妃才二十多,等得起。
这样一想,好像比他母妃待在宫里还好。
既能避免他母妃参与夺嫡,他自己也能完美的摘出来。
天佑帝眸色微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点头:“那便如你所愿吧,今日去同你母妃好好告别,不要再闹了。”
赵砚:“那父皇要派人护送母妃去灵泉寺,除了沉香和半夏姐姐,还要两个厉害的公公待在母妃身边。要让人传话给灵泉寺那边,好好照顾母妃。”
天佑帝不耐烦道:“知道了,你快些走,朕既答应了你,自然会保她无虞!”
赵砚来时还挺难过的,回去的时候人就轻快起来。
他睡了一觉,一早就去了丽妃那。
沉香和半夏在收拾东西,丽妃坐在床榻上垂泪。边哭边嘱咐沉香道:“你在宫里多照看小七一些,有事就去找许嫔,莫要让小七冻着、饿着了,也别让他被欺负了去。”
沉香应是,瞧见赵砚进来,连忙提醒她。
丽妃赶忙擦干了眼泪,装作淡漠的模样。
赵砚走到她身边,很认真道:“母妃,你带沉香姐姐一起出宫吧,我有小路子照顾,没关系的。”
丽妃立刻反对:“这怎么行?小路子不如沉香细心,母妃不放心。”
一旁的小路子道:“娘娘,陛下交代说,让沉香和半夏姑娘陪着您一起出宫。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七皇子,等您回来。”
丽妃想到自己不一定回得来,心下又是黯然。
赵砚拉着她手道:“母妃放心,等儿子出宫建府后,一定接您回王府一起住。”
丽妃很欣慰,但想起天佑帝的交代,还是狠心道:“不必了,小七以后好好听你父皇的话便是。”
她自己会想办法回来,不用小七去求陛下。
不多时,天佑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说是丽妃主动请缨,为陛下和太后娘娘去灵泉寺祈福,圣上感念丽妃孝心,加封乔父为灵泉郡太守,随同丽妃一同前往灵泉寺。
和乔父乔母碰面的丽妃在心里把天佑帝骂了个遍:狗皇帝当真无情,釜底抽薪这么绝!
为了保太子,连小七的外家也要一并送走!
她咬牙道:“本宫一定会再回宫的。”
乔父面色变了变,有些一言难尽的劝道:“暂时还是不要回来玉京了。”他觉得这个结果挺好,唯一遗憾的是不能把小七一并带走。
“父亲!”丽妃不甘心:“那怎么行?小七还在宫里,皇后娘娘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乔父:“皇后娘娘若想要想至你于死地很容易,她只是把你逼走,说明还留了一线。有陛下护着小七,小七会没事。”
况且,姜皇后的对手是家族势力相当的温妃。小七一个连母族都没有了皇子,已经不可能再夺嫡。
姜皇后不会这么拎不清。
乔父耐心和她分析,丽妃惴惴不安的离开了玉京。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宫里宫外很快便传遍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是人精,自然不相信正得盛宠的丽妃会突然请缨去灵泉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替陛下祈福。
而且,连个归期都没定。
不会是犯了她们不知道的事,被陛下送走的吧。
但若是犯事,那陛下为何将乔父连升几级,直至太守?
这明显是在护着丽妃。
众人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探出来出了何事,明显是陛下封锁了消息。
连温妃身边的大宫女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出缘由。只道丽妃出宫前,去了陛下那一趟。
温妃心情颇好,边吃着葡萄边道:“这宫里除了皇后,还能有谁能把丽妃那个蠢货弄走?”
“呵呵,本宫就说了,她不同本宫联手,迟早要吃亏!”
以丽妃那蠢样,若不是皇后一直护着,早就进冷宫了。如今她和皇后闹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能安然离开皇宫,已是最好的
结果了。
大宫女问:“那七皇子呢?陛下只让丽妃走了。七皇子要让谁来养?”
圣旨里并未提及七皇子,以陛下以往对七皇子的宠爱,应该也没打算迁怒七皇子。
温妃翻坐起身:“那就要看陛下态度如何了,若陛下依旧喜爱七皇子,应该有很多人想抢着养七皇子。”
大宫女能想到的,宫里其他宫妃自然也能想到。
待得知丽妃走后,七皇子就被陛下带到甘泉宫去后。心思活络的宫妃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但她们赶去时,容妃、许嫔和徐昭仪已经在皇后那了。
他们三人都想教养七皇子。
若论资格,容妃最合适。地位和丽妃一般高,虽怀过一个孩子,但腹死胎中,算是多年无所出。若是她能养了七皇子,必定是全心全意对七皇子的。
许嫔和丽妃最要好,说是丽妃出宫前曾托她照看七皇子。七皇子和六皇子关系又要好,照顾一个也是照顾,两个正正好。
徐昭仪位份是最低的,但架不住她和丽妃同住一同。若她能教养七皇子,那七皇子就不必搬出玉芙宫。七皇子又很喜欢满月公主,这样一看,也挺合适。
姜皇后什么也未说,只慢悠悠喝了口茶:“这事本宫做不了主,究竟让谁养七皇子,还得问过陛下。”
当夜,天佑帝夜宿凤栖宫。
姜皇后还未提及赵砚的事,天佑帝主动提起了丽妃的事,淡声道:“想来皇后也听闻了那日丝制局之事,丽妃是有些糊涂。但小七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皇后莫要在意先前宫里听到的流言。”
姜皇后眸色微闪:陛下特意和她说这个,是察觉到她默许丝制局干的事了?
这是在敲打她?
她笑道:“臣妾自然是不在意的。”她也只是想把丽妃逼走,没打算赶尽杀绝。
天佑帝放心了些:“那便好,小七如今没了母妃,皇后平日也多照看他一些,衣食住行也要多费心。”
姜皇后点头,又道:“说起七皇子,今日容妃几个都来和臣妾说想养七皇子呢。陛下觉得七皇子给谁养合适?”
天佑帝沉吟:“丽妃才走,就让小七选母妃,他难免抵触,就让他先在朕那住一段时日,朕之后会问他的意见。”
姜皇后略微诧异:“陛下会带孩子?”
天佑帝:“小七很乖,应该不难带。”
姜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那就依陛下所言吧,若是陛下受不住了,就提前同臣妾说……”
陛下可能对带孩子有些误解。
孩子只有自己不带的时候才觉得乖,真日日在面前,能磨得人发疯!
尤其是您还把人家母妃弄走了。
第72章 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
天佑帝和姜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刚躺下准备干正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本不欲理会,但那敲门声和催命似的。
他蹙眉翻身坐起,吩咐两声,候在隔间的小太监立刻跑去开门。
冯禄火急火燎的跑来,瞧见天佑帝就跪下了,惊慌道:“陛下,您快去看看七皇子吧。”
天佑帝瞬速起身:“小七怎么了?”
冯禄摇头:“您走后,七皇子就一直在哭,还把甘泉宫所有伺候的奴才都赶了出来,已经哭了许久,奴才实在没办法了。”
天佑帝不悦:“你就不知开门进去哄哄?”
冯禄无奈:“七皇子将门窗都锁死了,老奴不敢贸然破门!”
门窗都锁死了!
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
天佑帝立刻披上外衣,姜皇后跟着起身喊:“陛下……”
“皇后先安置吧,朕去去就回。”天佑帝头也没回,大跨步往外走,很快便消失在凤栖宫的寝殿内。
苏叶着急问:“皇后娘娘,陛下……”
姜皇后打断她的话:“安置吧,也不必留门,陛下今夜不会过来了。”
苏叶眼眸睁了睁,安静的退了出去。
凤栖宫的宫门关上,天佑帝上了御撵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甘泉宫。才靠近大门,果真听见里头传来隐隐的哭声。
他拍了两下门,大喊:“小七!”
里面压根没人应。
天佑帝退后两步,吩咐身后的侍卫把门撞开。
侍卫应是,两人同时上前,用力撞门。但甘泉宫的门都是特殊制造,哪里有那么容易破开。
于是撞门的侍卫从两人增加到四人,又从四人增加到六人,最后实在没法子了,还是破开了薄弱的窗户,从窗口进去把门打开了。
寝殿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安静得只有小孩儿的抽泣声。
冯禄连忙让人点了灯,天佑帝摆手让他们守在外头,放轻步子走到龙榻边上。龙榻上拱起一小团,随着小孩的哭声,一抖一抖的动。
天佑帝伸手就去拉被子,语气有些恼怒道:“好好的又哭什么?”
被子才拉下,时间就被回溯。
被子里的孩子像头倔驴,天佑帝反复拉了十次后,叹了口气,拉了凳子坐到榻边,好声好气的同他说:“白日去送你母妃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回来时也都好好的,这会儿还哭什么?”
被子里的小孩没反应,还在哭。
天佑帝耐着性子继续哄:“小孩子一直哭,担心眼睛哭瞎,以后你母妃回来你都瞧不见了……”
他来来回回哄了十多分钟,小孩儿已经没有消停的打算。
天佑帝连拉开被子都做不到,一怒之下也只能怒了一下。语气里几乎带了些哀求:“小祖宗,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样才不哭?”
小祖宗根本不搭理他。
天佑帝只能焦躁的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地板都叫他踩穿了。冯禄这个时候也不敢往上凑,伺候的其他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波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的哭声从大声到嘶哑,再到细若蚊吟,最后彻底没声了。
天佑帝停住步子等了会儿,然后大步走回龙榻边,拉开被子一看。小孩子蜷缩成一团,脸颊上泪痕斑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就这样睡着了。
天佑帝沉默一瞬,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处掖好,然后吩咐冯禄道:“去拧帕子来。”说完就势坐到床边上。
冯禄立刻朝宫婢招手,几个宫婢无声又默契的打水,拧帕,递到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将小孩儿的脸擦干净。然后把帕子丢到一边,脱了衣衫躺到边上。
冯禄挥手,宫婢立刻过来收拾东西,然后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寝殿里重新恢复安静,昏暗的烛火摇曳,天佑帝哄人累得不行,平躺闭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胸口突然被一拳暴击。
天佑帝敏锐睁眼,小孩儿翻过身,一条手臂压在他胸口。他默默把小手从胸口挪开,困倦闭眼,继续睡。还没睡多久,脸上又挨了一击。
天佑帝这会眼都没睁,精准摸到赵砚的小手,继续把手拿下去。
如此再三后,肚子重重挨了一击。
天佑帝恼怒,半仰起身,就瞧见一条腿搭在自己肚子上,那呼呼大睡的孩子已经到了另一头。
天佑帝深呼吸,闭眼,复又睁眼。
这孩子,故意的吧!
先前睡相都挺好的,今个儿怎么打着圈睡?
才这样想着,那孩子另一条就啪嗒一声搭在了他胯上。天佑帝整张脸就纠结在了一起,伸手就要把人拍开。
但一想起方才赵砚那哭功,最终还是放轻手,将那双脚挪开了。
然后起身,命人搬软榻在边上睡着。
刚躺下,那孩子就卷着被子从龙榻上直接砸到了地上。
天佑帝:“……”
他等了一会儿,人居然没醒。
天佑帝叹了口气,走过去,连人带被子又抱回到了龙榻上。被子里的孩子突然呓语,声音里带了哭腔,喊了声母妃。
天佑帝怕人再摔下来,又折腾让宫婢拿椅子挡在龙榻边上,这才安稳睡下。只是只眯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寅时,该上早朝了。天佑帝揉揉眉心,起身。
冯禄立刻带着宫婢、小太监过来伺候。
洗漱、束发、穿龙袍、走出甘泉宫……然后下一秒,他又回到软榻上。
天佑帝下意识扭头往龙榻上看去,然后就瞧见抱着被子,坐在龙榻上,睁着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小孩。
他眉头打结:这孩子醒了就醒了,又做什么妖,非要他回来?
他一看过去,屋子里伺候的人也发现赵砚醒了。冯禄连忙招呼宫人将抵在龙榻边上的椅子拿开,然后凑到赵砚身边,小声问:“七皇子殿下,您什么时候醒的?”
赵砚看了他一眼,没搭话,然后又看向天佑帝。
这是有话说?
天佑帝披了龙袍起身,也走到他身边。
冯禄立刻退了下去。
赵砚这才开口:“
我母妃这会儿到哪了?“声音嘶哑又难听,显然是昨日哭太多了。
天佑帝计算了一下路程后才道:“应该快到淮阳境内了。”他顺手揉揉赵砚的发顶:“再睡一会儿,哭够了就听话。”
赵砚脑袋一下子耷拉下去,抿唇不说话。
天佑帝又重新穿戴好衣衫再次踏出甘泉宫,只是才坐上龙辇,人又出现在了赵砚面前。
天佑帝脸黑盯着他,语气里有了烦躁:“又做什么?”
赵砚可怜兮兮的仰头:“母妃他们会不会又遇上刺客啊?”
天佑帝咬牙:“不会!”
赵砚不信:“你怎么不知道?”
天佑帝:“朕派了御林军和暗卫护送!”况且,丽妃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刺客犯不着花大力气去截杀她。
赵砚抿唇。
天佑帝催促他:“还有问题吗?要问就一次性问完,别折腾朕!”
赵砚摇头。
天佑帝立刻拔腿就走,只是才走出门口,人再次回来。
他怒了,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儿子:“不是说没问题?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怒气看得冯禄等人莫名其妙,眼见着人又要哭。冯禄立刻上前,小声安抚:“陛下,七皇子什么也没说,才刚醒,您吓着七皇子了!”
天佑帝再三深呼吸,赵砚哇的一声又哭了:“呜呜呜,母妃!!!!!!”
他声音嘶哑,哭到最后居然干呕了起来。
天佑帝顿时又不忍心起来:说到底,这孩子这么小离开亲生母亲,也是他的手笔。
他当包容一二。
胸中怒气散尽,他连忙坐下给赵砚顺气。又是给他喂水,又是让人请太医。
折腾个把时辰,早朝也没上成。
好在赵砚喝了些润桑和胃的药,终于又睡着了。
待人再醒来,就坐在床榻上,也不说话,就闷在寝殿里不出去。
小路子和甘泉宫的宫人想办法逗他开心,连小白都用上了,他依旧蔫哒哒的。
连着早膳和午膳都没吃。
天佑帝处理完政务,只得让人传了膳,亲自哄着人用两口。
小孩儿还没丁点大呢,倒会悲春伤秋了。看到一道菜能想到他母妃喜欢,看到筷子就想到他母妃拿筷子的姿势,看到梅子酒,就说他母妃喜欢。
最后把饭碗往桌前一推,红着眼睛道:“我不吃了。”
天佑帝顿时也没了胃口,蹙眉问:“先前不是都说好了,怎得现在又这副模样?”
他声音一严肃,对面的赵砚就眼眶蓄泪,一副随时要掉金豆子的模样。
理智上虽已经接受他父皇的安排,但感情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丽妃的突然离开。
天佑帝叹了口气,道:“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你饿死了,将来谁接你母妃去封地?”
对面的赵砚依旧不为所动。
说又说不动,骂又骂不得。天佑帝无奈,只能让人随时温着粥点等他想吃的时候再拿给他。
然而,更让他头疼的是,这孩子一到夜里就捂着被子哭。连睡着了,嘴里都嘟嘟囔囔的喊着母妃。
天佑帝辗转难眠,冯禄劝慰道:“小孩子忘性大,七皇子不过七岁,让六皇子几个陪着玩,过几日就忘记丽妃娘娘了。”
天佑帝:“过几日是几日?”
冯禄:“……”这实在不好说。
“陛下且再忍忍。”
但没两日,赵砚就病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赵砚裹在被子里一会儿烧的糊涂,一会儿冷得直打哆嗦。
太医开了药,扎了针,他还是病情反复。难受的时候压根不让其他人靠近,天佑帝只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没日没夜的照顾他。
连续几日后,有一次早朝坐在那都睡着了。
朝臣们还当他在闭目沉思,等了许久都没见陛下有动静。直到天佑帝发出轻微的鼾声,众臣才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去做贼了?
头一遭在金銮殿上睡着。
众人也不敢惊扰天佑帝,从上朝直接站到了下朝,生生观摩了一整个时辰卧龙酣睡。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天佑帝一个机灵,就这么醒了。
和满朝文武看了个眼对眼。
还没来及为自己挽回点颜面呢,甘泉宫的宫人又匆匆来报,七皇子又出了状况。
天佑帝打气精神认命的回去。
不过十几日,他就被折腾得头疼脑热,实在有些抗不住,也病了。才终于放弃抵抗,把姜皇后喊了来,问她:“依你之见,容妃、许嫔和徐昭仪,哪个最适合养育小七?”
天子靠在软榻之上,病容憔悴,才十几日的功夫,仿佛老了十岁,连说话都虚弱得紧。
姜皇后:一个磨人的孩子,专治嘴硬之症!
这么多年,她倒是头一次见陛下‘屈服’。
第73章 还是把小七给太子养吧。……
看着他眼下乌青,不禁心疼,姜皇后边给他喂药边暗自思忖。
容妃父兄虽亡故了,但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对容妃十分宽待,容妃聪慧机敏,若她得了七皇子,只怕这后宫又要多一个搅弄风雨的。
许嫔近些年虽表现得万事不经心,但就没有人能抓住她的错处,可见也是个精明的。她外家势力不错,本就有一个皇子,若是再加上七皇子,必定如虎添翼。
至于徐昭仪,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外家也不行。她想要七皇子,不过是想晋升嫔妃罢了。
依姜皇后之见,她最想徐昭仪养七皇子。
但这话她不能说。
她把药碗放下,替天佑帝擦拭完唇角后,才善解人意道:“这事陛下还是要亲自问过七皇子才是,我们认为合适的,他不一定喜欢。他不喜欢,就算勉强把他送过去,也不会长久。”
天佑帝觉得这话在理,于是待赵砚病好得差不多后。就将人叫到跟前,亲自问他的意思。
经过这十几日,赵砚已经从丽妃离开的事中缓过来的。
但听天佑帝提起这个,还是眉眼不舒:“一定要选吗?儿臣不能一直跟着父皇吗?”他实在不想喊丽妃以外的人母妃,也不想费尽心思去融入一段没有血缘的关系。
而且,他母妃又不是不回来了。
天佑帝有气无力道:“哪有皇子一直住在甘泉宫的,这不合规矩。你在宫里的日子还长,最好找个娘娘照看。”他是真没精力养着了。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养孩子的不易。
赵砚立刻道:“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就占父皇一小边床而已。要是父皇不想分我床,挪一个小榻来给我也行。”
这哪里是只占一小边床,这是想要他的命!
天佑帝肃脸瞧他,显然不同意他的提议。
赵砚也生气了,抱着手臂不看他:哼,谁让你把我母妃送走的,现在又想把他塞给其他娘娘,门都没有。
他就赖在甘泉宫不走,他能回档,只要他不想走,就没人能把他丢出去。
然后两个月内,天佑帝病了三回。
偏生他病着还要处理政务、上朝和朝臣周旋,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十分严重。
在四回病倒后,天佑帝终于被磨得没脾气了。只想快些把这个祖宗送走,咬牙问他:“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才肯选?”
赵砚看他一副随时要挂的模样,到底不忍心,挠挠头道:“也不是不能选,就算儿臣选了其他娘娘,也不会喊她们母妃的。”
天佑帝:“可以,随便你喊什么。”
赵砚又道:“儿臣就算到了别处,也不想其他娘娘太着急儿臣课业。”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宫里娘娘都知道你课业差,没兴趣抓你读书。”
赵砚:“儿臣去其他娘娘那,需要什么,总不好意思向娘娘们开口要银子。”
天佑帝:“你的吃穿用度朕会命人单独打理,另外,你想要银子,随时和朕开口。”
他这这样承诺了,赵砚还在犹疑不决,挠头问:“我能想想吗?”
天佑帝咬牙:“可以,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
告诉父皇,你想选哪个娘娘。”
赵砚点头,次日一早就背着小书包去上书房了。才到上书房门口,六皇子就拉着他问:“小七,你来碧霄宫好不好?母妃说丽妃娘娘走了,让你来碧霄宫一起住,以后都同我一起玩儿。”
六皇子身后的李嬷嬷就瞪着他,生怕他会答应似的。
然后跟在六皇子身边念叨:“六皇子,您都八岁了,当上进。总是想着玩儿也不是好事,就算七皇子同您一起,也该一起好好读书……”
就差没说一句,您万不能被七皇子带坏了。
赵砚颇为同情的看了眼他六哥:许娘娘虽好,但只要有这个李嬷嬷在,还是算了吧。
上课结束后,他从上书房出来,途径御花园时,又被容妃喊住了。
赵砚仰头看她,容妃眉目含笑,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关心问:“本宫听说七皇子病了,可有好些?”她声音温婉,语气柔和,瞧着性子就十分温柔。
赵砚点头:“好了,谢容娘娘关心。”
“真乖。”容妃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他歪头躲开了。
容妃一点也不尴尬,继续道:“七皇子,陛下也同你说了吧,本宫想养育你。”
赵砚问:“容娘娘为什么想养我?”
容妃毫不避讳:“因为七皇子长得好看,又乖巧懂事啊。容娘娘就想有一个你一样好看的孩子,容娘娘保证,只要七皇子到明月宫来,容娘娘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以前你在玉芙宫怎么样,在明月宫就能怎么样。你考虑考虑选容娘娘,好不好?”
赵砚没料到她如此坦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容妃见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还是伸手揉了揉他发顶,轻笑了声:“好了,你也不必现在就回本宫。七皇子只要知道,容娘娘很喜欢你便是。”她起身,看向前方,问:“七皇子要回哪,是去甘泉宫吗?容娘娘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在尽量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赵砚确有些不适应,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容娘娘先去忙吧,我还要去玉芙宫拿小白的狗窝。”
容妃看向他脚边的狼犬:“那好吧,七皇子先过去吧。”
赵砚带着小白和小路子逃也似的跑了。
待到了玉芙宫门口,小路子小声同他道:“七皇子,虽说许嫔娘娘和丽妃娘娘最熟,但容娘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容娘娘膝下无子,因着先前伤了身子,以后也不能再生了。而且,容娘娘的母家是西途贵族,她父兄虽战死,部族却还在的。陛下对她向来优待,若您选了容娘娘,再加上陛下宠爱您,二皇子的地位也比不过您了。”
关键是容娘娘聪慧又通情达理,七皇子跟着他,比跟着丽妃娘娘好太多了。
赵砚当然也知道,若是他想夺嫡,跟着容娘娘是最好的选择。
但关键是他不想啊!
以这个为前提,他就绝对不能选容娘娘。
他母妃爱他,纵使有夺嫡之心,也会为他妥协,也好忽悠。但容娘娘不同,若容娘娘有夺嫡之心,他一定会被推着一直往上。
他没接小路子的话,带着小白一路往玉芙宫自己的寝殿去。
才跨进正殿,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
他转头,小满月惊喜的声音就传了来:“七哥哥!”喊完就一路小跑,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大声道:“七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满月玩啊。”
小满月已经三岁了,说话已经很清晰。
赵砚拉着她在石阶下坐下,拿了糕点给她吃。日头从头顶洒下,小姑娘捧着糕点嗷呜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奶声奶气的问:“七哥哥,丽妃娘娘走了,你来同满月住在一起好不好?”
赵砚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母妃走了?”
小姑娘立刻道:“是我母妃说的呀,他说丽妃娘娘出宫了,再也不回来了。”
赵砚抬头往正殿外看去,瞧见徐昭仪身边的宫婢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看他看她,连忙退了回去。
他问小满月:“是妹妹想我和你一起住,还是你母妃想让哥哥和你们一起住?”
小满月歪头不是很理解: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她挠挠后脑勺:“我想和哥哥一起住,我母妃也想。我听母妃说,要是七哥哥和我们一起住,父皇就会升她位份,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和母妃一起住,一起玩风筝了。”
赵砚明白了。
伸手揉了揉小满月的脑袋:“就算以后我们不一起住,哥哥也能带着满月一起玩。”
小满月立刻眉开眼笑的:“真的吗?”
赵砚点头,待小满月吃完糕点,他才起身:“满月妹妹,哥哥要回去读书了,等有空再拿糕点来给你。”
小满月拍手:“好呀。”说着跟着起身:“我送七哥哥去读书。”她还以为赵砚只是像往常一样去上书房上课,散学了又会回来。
待出了玉芙宫,他就听见徐昭仪焦急的声音:“月儿,你七哥哥怎么说?他愿意来母妃这儿吗?”
赵砚倒是想成全徐昭仪,这样也能一直住在玉芙宫。只是徐昭仪对他太过客气疏离,他实在不习惯。
其实以徐昭仪的聪慧,就算不通过他,努努力也能升嫔位的。
小白似乎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围着他疯狂的摇尾巴。
他伸手摸摸小白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小白,看来我们两个还要赖着父皇了。”
三日后,天佑帝来问赵砚,赵砚就装死。
总之又赖在甘泉宫不走了。
天佑帝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其他嫔妃听闻七皇子不太满意陛下选定的那三位,又开始蠢蠢欲动。削尖了脑袋往天佑帝和他面前凑,想争取到他的抚养权。
天佑帝被两头闹,心烦得不行,嘴里都起泡了,隐隐又有要病倒的迹象。
太子忧心他身体,日日过来照看,帮忙处理政务。
天佑帝想来想去,觉得小七给谁都不是个事。小七那孩子特殊,若是给其他嫔妃,又像丽妃一样肖想储君之位,他不是白忙乎。
不能给别人,他又养不了……
他躺在软榻上,瞧着规规矩矩坐在太子身边的熊孩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孩子出其听太子的话,若他实在不想去其他娘娘那,那干脆就给太子养得了。
有了这个想法,待赵砚去上课后,他先将太子喊到身边,问过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先是诧异,继而一口答应道:“若是小七愿意,东宫随便他住。”
天佑帝到底有些不忍坑自己儿子,昧着最后一点良心,又问了一遍:“你想好,答应了,就不能将人送回来。”
太子:“儿臣想好了,小七很乖的,儿臣决计不会将他送回来。”
天佑帝看着太子,像是看到了先前嘴硬的自己。
太子这边答应下来,他又将赵砚喊到近前,下了最后通牒:“你若是愿意,就去东宫,跟着你太子哥哥。若是不愿,现在就搬到上书房东侧院去!”
“啊?去东宫?”赵砚疑惑:“父皇是想让太子哥哥养我?”
天佑帝点头:“朕已经问过你太子哥哥了,他说你若是愿意,他愿意养你。”
天佑帝生怕他又不乐意,语重心长劝他道:“小七,父皇是在替你打算。你太子哥哥注定是要继承皇位的,你同他住在一处,他将来必定不会薄待了你。”尤其是小七这能力,万一太子继承大统后,也同他一样,跟着小七回溯……
太子仁善,必也会像他一样护着小七。
他话没说透,但赵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砚点头:“好呀,就听父皇的,儿臣要去太子哥哥那。”
天佑帝长长松了口气,生怕他又反悔似的,直接将他打包送去了东宫。
得到消息的姜皇后第一时间赶到甘泉宫,问天佑帝:“陛下怎么能把七皇子给太子养?太子年纪也不大,如何能照顾好七岁的孩子?”
天佑帝随口道:“东宫有女官,也不用太子怎么操心。小七懂事听话,太子又喜欢他,能有个伴挺好。”
听话懂事?
姜皇后看着天佑帝疲惫黑眼圈浓重的眼:你好意思说出这两个词?
“陛下,臣妾还是觉得不妥。”她把丽妃弄走,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天佑帝也没直接驳了她,只道:“若是皇后觉得不妥,就将小七给容妃养吧。他母妃本就是妃位,总不好给了地位份的嫔妃养,你说是不是?”
姜皇后被噎了一下:陛下这是猜准了她不想让容妃养?
陛下对丽妃不顾惜,到底还是顾惜那孩子。
她抿唇,迟迟没搭话。
天佑帝拍拍她手,道:“好了,太子都同意了,你又多了个儿子,有什么不好?”
姜皇后垂死挣扎:“七皇子那散漫的性子?”
天佑帝:“正是因
为小七性子散漫,朕才希望太子能带带他。怎么,你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没信心?”
姜皇后对太子绝对有信心。
太子自小勤勉孝顺,从不违逆她的意思。
她转念一想,陛下既然已经把人丢去东宫,态度这般坚决,也不好再反对。
再说,这七皇子得宠,又愚钝心善。用得好,对太子是个很大的助力。
姜皇后点头:“好吧,就让七皇子跟着太子吧。”
她急匆匆的来,又淡定的走了。
她一走,七皇子被送去东宫的事,很快便在后宫传开。
原本争抢抚养权的嫔妃皆是目瞪口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七皇子不给他们养,给太子养?
养在东宫,是想给太子培养左膀右臂?还是想万一太子有什么,让七皇子取而代之?
众嫔妃去凤栖宫请安时,就提起了此事。
温妃阴阳怪气道:“本来七皇子给容妃养着不挺好,皇后娘娘有了太子,还要同她抢什么。”
皇后不疾不徐道:“本宫哪有同容妃抢,让七皇子去东宫事陛下的意思,本宫也没办法。”
容妃有些不甘心:“太子殿下翻过年也不过十三,能带的好七皇子吗?陛下是如何想的,怎么能让孩子带着孩子。”
姜皇后:“陛下想着太子勤勉刻苦,想让七皇子跟着太子学好些,磨磨活泼的性子。”
温妃嗤笑:“别最后太子殿下被七皇子带偏了,日日想着玩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待嫔妃散去后。大宫女苏叶就担忧问:“皇后娘娘,温妃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七皇子读书是出了名的不行,又最喜欢翻墙习武,六皇子和五皇子都被他带偏了,整日舞刀弄枪。万一太子殿下也被太偏了怎么办?”
姜皇后喝了口茶,自信满满道:“太子是本宫一手带大,自幼就孝顺懂事,知礼守节,哪有那么容易带偏,你莫要被温妃带偏去。”她放下茶盏,又道:“七皇子得陛下宠爱,跟了哪个嫔妃都对本宫没什么好处。去了东宫也好,太子今后继位,也需要帮手。”
那孩子并不十分聪慧,多引导引导,必定为太子马首是瞻。
“吩咐下去,七皇子的一应饮食都需比照太子来,务必让他感受到太子对他的好。”事情已经成定局,她就定会把事情办漂亮。
苏叶迟疑:“皇后娘娘,太子好像已经吩咐过东宫的下人了。说是今后他要和七皇子同吃同睡,一同上课。”她先前去了东宫一趟,太子好像很高兴。
姜皇后蹙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一个月后,太子第一次去上书房迟到。
两个月后,太子第二次在太傅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三年后的某个清晨,东宫再再次炸开了锅。
东宫侍从匆匆跑到凤栖宫,跪在姜皇后面前战战兢兢回话:“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又又又不见了!”
“什么?”一个月内连着五次被告知太子不见的姜皇后出离暴躁了:“如何又不见了?本宫不是命你们好好看着七皇子,别让他再把太子带出宫?”
侍从欲哭无泪:“奴才们是守着七皇子殿下的,但他总能避开所有人……”
真的,他们实在不知七皇子如何能一二再,再而三不惊动他们跑出去。
向来淡定的姜皇后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吼道:“还不快去找!”
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她当初是脑袋长包,才觉得太子能驯服那孩子。
结果太子彻彻底底被那孩子带沟里了。
这七皇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行,等人找回来,她一定要让陛下把七皇子送去上书房东侧院!
第74章 太子婚事将近
玉京东城泰合茶楼内,太子带着赵砚径自往四楼去。待到了一个没有牌匾的屋子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店掌柜把两人迎进去,殷勤的倒茶,又弯腰把茶递到太子面前,道:“东家,这是今年新上的君山银针,您尝尝。”
太子接了茶,顺手就递给了赵砚,朝店掌柜道:“于掌柜,先前一直没同你说,东家是我的七弟,当初买下的这茶楼的是他。”
于掌柜颇为诧异,又认真打量了赵砚一眼。
这小公子也就十来岁的模样吧,长得过分好看,他先前只以为是跟着大公子来玩儿的小孩儿。
没想到居然是东家。
当初这家店可卖了两千两,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就能买一栋茶楼。
他心里如是感叹了几句,又连忙朝赵砚道:“小东家,这个月的账小的已经拿来了,您瞧瞧?”
赵砚喝了茶,小大人似的摇头:“这个先不急,有灵泉镇寄来的信件吗?”
他当初把存的银子拿出来托太子哥哥盘下这家酒楼时,就是为了在宫外有个落脚点,避开父皇,往他母妃和外祖父那送信。
至于两个暗卫,自从他搬去东宫后,就被撤了。
于掌柜摇头:“没有,这个季节的雨水多,信使估计在路上耽搁了。”
赵砚拧眉:离他上次寄出去信都四个月了。
灵泉镇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月左右的路程,如果走水路来回更快。一来一回三个月也够了,怎得四个月还没有来信。
他让于掌柜把账本放下,待人全部出去后,才转头同太子道:“太子哥哥,大楚的信差实在不行。不若我们再建个快递网,这样无论是送货还是送信都快很多。”
“快递网?”太子又听见一个新鲜词,他来了兴趣,问:“什么是快递?”
赵砚挠头比划:“快递就是信差的一种,除了负责送信还负责送货物。但他们有规划好的路线和运作方式,所以工作效率会特别快。”
太子追问:“那如何建快递网?”
赵砚解释:“太子哥哥可以利用你的权利,在大楚各个州郡建立一个快递驿站,类似于官驿那种,可以供给来往的信差休息,也可以存贮货物,调换马匹。快递站的位置当然是以方便为准,陆路、水路都要有……”
他把现代的快递站理念说给太子听,太子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问他:“你说的快递站若真建成了,可以快递人吗?”
赵砚点头:“你若是想,也是能的。”
太子接着道:“那让他们第一个把孤快递出去,孤想出玉京看看大楚各地的山水。待看够了,再让他们将孤快递回来。”
赵砚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太子哥哥也会说笑话。”
太子跟着他笑了两声,眉眼里有光闪动。
赵砚又道:“那行啊,我出钱,太子哥哥出权,我们再建个快递站,建成以后第一就将太子哥哥运走。”
太子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道:“好了,既然要出钱,就先查这个月的帐吧。孤教你看账做账的本领你都学会了,今后泰合楼的账都归你看。”
赵砚嗯嗯点头,接过账本翻看起来。
这三年,他跟太子通吃同住同睡,连上课也是一起的。太子太傅的课他也没少蹭,不懂的地方太子就会耐心的和他讲。
他发现,先前枯燥的课程被太子一讲,好像变得容易理解多了。
太子哥哥说他不
是笨,只是需要有人耐心教。
他也觉得自己聪明了很多,不说诗词歌赋,至少在功夫上,他已经很厉害了。除了太子哥哥和四哥,其他几个哥哥已经不是他对手了。
尤其是轻功,太子哥哥和四哥都没他厉害。
他只刚看了几页,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小路子连忙过去开门,赵砚和太子跟着看出去,就瞧见姜良玉和姜瑶站在外面。
赵砚大骇,还不等两人冲进来,立刻回档。
下一秒,太子又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道:“好了,既然要出钱,就先查这个月的帐吧。孤教你看账做账的本领你都学会了,今后泰合楼的账都归你看。”
赵砚压根没看账本,拉起太子就道:“别看了,你舅舅家的表妹和表弟来堵我们了,快走!”
“良玉和阿瑶?”太子眸子微睁,跟着他往屋子的后门跑,边跑边问:“小七怎么知道?”
赵砚随口道:“小白方才叫了。”
太子:小白方才叫了?
他低头看向跟着他们跑的小白,小白欢快的摇着头尾巴,一马当先的冲出后门。
就在这时,屋子的前面又传来敲门声。见迟迟没人开门,姜瑶暴躁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快开门,太子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太子侍从莲笙和小路子连忙把账本收了,跟着从屋子后门跑。
待一行四人从绕到泰合楼后院时,太子去拉门,赵砚又连忙拉住他,同他道:“我们从西边翻墙出去,后门有姜家家丁守着。”
太子狐疑:“你又知道?”
赵砚:因为他已经回档第二次了,方才他们就是从后门出去,被姜家家丁逮了正着。
两人从西边翻墙出去,沿着小巷在另一条街和赶车的小路子汇合。然后绕了一大圈,从南城回了宫。
回宫时既没走宣德门,也未走西直门,而是从南侧的小门进了宫。
赵砚暗自得意:幸好他能回档,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
两人一路避开宫人,往东宫去。
待安全回到东宫,太子夸道:“小七,你警觉性比白统领还强,每次都能精准的避开围堵我们的人。”
赵砚呵呵直乐:“直觉,都是直觉,小白也功不可没的。太子哥哥不知道,小白若是发现有人,就会不停的蹦跶……”
两人推开太子寝殿的门,跟在身边的小白突然不停蹦跶,甚至汪汪叫了两声。
太子:“……”
两人又同时抬头,就瞧见姜皇后肃着脸坐在寝殿内。
赵砚本能回档,在推开寝殿门的前一刻,一把拉住太子,结巴道:“太,太子哥哥,你母后在里面。”
太子推门的手僵住,几息后,里面传来姜皇后不悦的声音:“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太子叹了口气,小声朝他道:“左右躲不过,你先去书房待着,别被母后瞧见了。”
赵砚一想也是,路上围堵的人还能靠回档躲开。姜皇后直接守在东宫,他们总不能不回来。
他小声问:“我陪太子哥哥一起进去吧?”
太子摇头:“不必了,你先走,一个人挨骂总比两个人挨骂好。”
赵砚只得松开他。
太子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走了几步,朝姜皇后行了一礼:“母后。”
姜皇后掀起眼皮瞧他,肃声问:“如何又出宫了?”
太子:“今日有事,便出宫了?”
姜皇后又问:“是你有事,还是七皇子有事?”
太子不语。
姜皇后语气不悦道:“太子可有算过,你这次是这个月第几次出宫?”
太子抿唇:“第五次……”
姜皇后眸色转冷:“身为储君,不思国事,整日跟着七皇子瞎胡闹,你可知错?”
太子乖顺垂眼:“儿臣知错,母后罚儿臣便是。”
姜皇后从前觉得这样知错就认的太子很好,但此刻看着他低垂的头,只觉他浑身都透着不服。
她深吸一口气:“你上次也是这般说,但罚了这次依旧敢出去厮混。”
太子据理力争:“母后,儿臣出宫并不是厮混,儿臣说了,是有事。”
姜皇后不想同他说这个,只道:“近日不许再出宫了,你和阿瑶的婚事将近,本宫会将阿瑶接进宫学习大婚礼仪。你在宫中多同她说说话,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太子半晌没搭腔。
姜皇后拧眉瞧着他:“怎么不说话?”
太子咬咬牙,最终还是道:“母后,儿臣不想娶阿瑶表妹。”
姜皇后脸色立时就变了,冷声道:“由不得你想不想,这婚事是你幼时就定下的,你只需履行就好了。”
太子想好好同她说:“母后,您自幼就同儿臣说儿臣是太子,是储君,君子曰处当有主。儿臣想同您说,儿臣于阿瑶表妹只是兄妹之情。若是强行成婚,只会耽误了她!”
姜皇后瞧着他:“那母后还同你说过,不可忤逆父母,你可有做到?”
太子问心无愧:“前十五年,儿臣从未忤逆过母后。但成婚一事,事关阿瑶表妹终身,儿臣不得不说。”
姜皇后:“阿瑶很喜欢你,自小就认定是你的太子妃,你若不娶她,才是误了她的终身。”
“母后!儿臣真不能娶她。”他很清楚,自己真不喜欢阿瑶表妹。
姜皇后:“是你阿瑶表妹不好看?”
太子摇头。
姜皇后继续耐着性子问:“还是她太过娇纵?”
太子抿唇没搭腔。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好生劝慰:“你也知晓,你舅舅舅母就这么一个嫡女,是娇惯了些。她娇纵总也是闺阁之中的打闹,待进了宫,成了太子妃,自然会改。”
姜皇后只有一个嫡兄,嫡兄之下也只有一个嫡女,余下还有一个庶子,对姜瑶这个嫡女全家自然是捧在手心的。
姜皇后对太子严厉,对姜瑶却格外娇惯。可以说,姜瑶自小享受到宠爱比之皇室公主还盛,也就造成她性子格外娇纵。
太子无奈:“母后,一定要是阿瑶吗?”若一定要成婚,他也不反对的,但前提是这人一定不能是姜瑶。
他有预感,若是两人成了婚,必定是一对怨偶。
姜皇后和他对视,坚定点头:“必须是阿瑶!其他旁的女子本宫不会答应她成太子妃的!”
太子:“姜家庶女也不行?”至少他看姜菡更顺眼些。
姜皇后:“不行!”
太子一如往常垂下眉眼,似乎就要屈服了。但下一瞬,突然又抬头,坚定道:“既然如此,那儿臣去同父皇说清楚。”
他同姜瑶的婚事出生时母后就同父皇提过,但父皇一直没允,直到他六岁那年。在母后和外祖父的合力撮合下,父皇才准许的。
他猜想,父皇并不想外戚独大。
尤其是现在温国公兵权被夺,温妃被降了位份的情况下。
他好好同父皇说,父皇应该不会向母后这样强烈反对。
姜皇后终于怒了:“放肆!说来说去,你不是不想成婚,只是不想娶阿瑶!”
太子沉默算是默认。
姜皇后起身,气恼道:“自从七皇子来东宫后,你行为出格就算了,如今竟生出这个样的想法,顶撞忤逆母后!若他再住下去,你是不是有一日要以太子之尊,斥责母后?”
太子拧眉:“母后,我们在说儿臣的婚事,不关小七的事!再说,小七才十岁,能教唆儿臣什么?”
“如何不关他的事?”姜皇后真真是被气到了,属实没想到太子还是个弟控,事事都维护那孩子。
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抵不过那孩子三年的影响力!
“你自己瞧瞧,你从前敢这样同母后说话吗?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待在东宫。本宫回头就去同陛下说,让七皇子迁去上书房东侧院。”
没道理七皇子享了太子该有的荣宠和教养,还来带坏太子。
“母后!”太子面色涨红:“您若是让小七迁出去,那孤也同小七一起住到上书房东侧院去!”
他养了小七三年,已然感情深厚。
他知晓,小七怕孤独,也怕被抛弃。
现在让小七离了东宫去别处,不就是他弃了小七吗?
他做不到!
“你这是在威胁母后?”姜皇后一步步朝他逼近:“是想母后动用家法?”
太子闭眼,仰起头颅,一动不动。
这意思是打死不改?
“好,好得很!”姜皇后指着他气得手抖,正要让人上家法,寝殿的门突然开了。
她循声看去,就见天佑帝大步而来,温声道:“皇后莫要生气,太子有何不对,好好说便是。”
姜皇后放下手,收敛神色,待看到从天佑帝身后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赵砚时,眉头又拧了起来。
是这孩子去找的陛下?
还真是兄弟情深,一个有难,另一个就来救场了。
尽管已经知晓,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陛下如何来了?”
天佑帝:“朕正巧来查验太子的
课业。“他若再不来,能重复批上百次奏折。
小七这孩子,现在召唤他的方式格外欠揍。
他看了眼太子,又问:“惹你母后生气了?快和你母后陪个不是,你母后大人大量,不会同你计较。”
太子知道父皇这是在当和事老,给他台阶下。他连忙就坡下驴,好声和姜皇后道歉:“母后,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不该顶撞您。”
姜皇后没说话,寝殿里气氛奇怪。
天佑帝立马又道:“既然不是陪完了,小七,你同你太子哥哥先出去,父皇有话同皇后说。”
赵砚立刻拉着太子往外跑。
姜皇后拧眉:“陛下!”
寝殿的门重新关上,天佑帝语气轻松道:“好了,太子不是不知事的年纪,如今都要成婚的年纪,你总得给他脸面,不要管教太过。”
一提起成婚,姜皇后就心梗。同天佑帝道:“还有几个月,太子就十六了。成婚事宜也该提上日程,臣妾想着先把阿瑶接进宫,放在臣妾身边好生教导,也好和太子培养培养感情。成婚那日,不至于太仓促。”
天佑帝点头:“这种小事,皇后做主便罢。”
姜皇后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终于又道:“还有一事,太子既然快成婚,七皇子一直住在东宫是不是不合适?”
天佑帝沉吟:“确实不太合适。”
姜皇后:“不若这几日就将七皇子移居到上书房东侧院?六皇子几人也在那,七皇子过去也有玩伴。”
天佑帝立刻道:“这不是还没成婚吗,等成婚后再说吧。”
原先将小儿子放在太子这,就是觉得小儿子特殊,想让他同太子培养感情,将来太子继位,也好继续快活。
这才三年呢,依照他的想法,太子最好晚两年再成婚,再带小七两年更好。
他当年也是到了二十才成婚。
但这婚事姜家和皇后期待已久,他也不好说什么。
“陛下!”姜皇后没由来的急躁:“您可知,七皇子时常撺掇太子出宫?太子这个月,已经第五次悄悄出宫了。不仅如此,太子从前有多勤勉您是看得到的。自从七皇子来后,他时常会看些杂书,想法也变得奇奇怪怪。七皇子再待在东宫,只怕太子都要被他带偏了去。”
天佑帝:“太子现在也算勤勉,所谓的杂书也只是大楚地理志和一些杂文罢了。作为太子,多看些书,增广见闻也没什么。至于出宫,朕年轻时就在西途驰骋,哪个地方没去过?更是从西途直接打到了玉京。朕很满意太子,但也不希望他只是个庙堂天子,出宫体察民情也挺好。”
姜皇后拧眉。
天佑帝继续道:“小七那孩子性子虽活泼了,但心是好的,跟着太子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太子喜欢他,皇后也当试着喜欢他。”
姜皇后连忙找补:“臣妾没有不喜欢七皇子……”
“好了。”天佑帝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朕知晓你也是着急太子,总之小七的事先搁一搁。你先将阿瑶接进宫,该教的规矩都教教,太子的婚事该筹备的也开始筹备。宫里难得有喜事,务必筹备盛大些。”
姜皇后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点头应是。
然后帝后二人一同走出太子寝殿,两人穿过回廊,老远边瞧见太子和赵砚在练剑。
见帝后二人经过,两人立刻停下等人走。
赵砚悄悄抬头瞥了眼皇后,就对上了她冷淡阴鸷的眼神。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姜皇后就如同春风化雨,和煦得一如往常。
赵砚握剑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待看到天佑帝魁梧的身躯时,又突然有了底气,昂首挺胸迎上姜皇后的目光。
他怕谁,他的背后是父皇。
大楚的天子!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75章 未来太子妃沉迷话本……
姜皇后和天佑帝出了东宫后,赵砚回头看向太子,明知故问:“太子哥哥,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太子连忙道:“哪有的事,母后只是气我们偷偷出宫。她先前还交代孤要多照顾你一些。”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赵砚显然也不信的,皇后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厌恶。
从前他也以为皇后娘娘和善,但自从几年前端午下毒那事过后。他就知道,皇后和善的表象下心机格外深沉。
他在东宫,能避着皇后娘娘就避着些。
太子将剑一收,道:“好了,今日剑就先练到这吧。跟孤一起去听太傅讲课。”
赵砚立刻把剑丢给小路子,跟着太子去了书房。
书房内,林太傅早已经等候在那。他先朝太子行了一礼,瞧见赵砚进来,也恭敬的一礼,然后笑道:“今日要讲的内容是忠君,可能有些枯燥,七皇子若是有不懂的,可直接问老朽,也可过后再问太子。”
赵砚点头,挨着太子坐下,认真听讲。
其实林太傅讲课一点也不枯燥,他每次讲课都会引用典故,或是拿前朝真实案例举例。
赵砚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前朝嘉义太子的事。先前好几次遇到刺客,好像就是和这个嘉义太子有关。
他举手问:“林太傅,嘉义太子到底有没有死啊?”
林太傅摇头:“前朝消息,嘉义太子在淮阳赈灾失踪,无人瞧见他尸体。有人说他趁机跑了,有人说是前朝惠成帝遣人秘密将他杀害了。但不管是哪种结局,世上再没了嘉义太子这人。”他看向太子,问:“太子以为前朝嘉义太子该不该前去赈灾?”
太子沉吟几息后道:“圣旨既已下,自当遵从君令前往赈灾。且百姓无辜,身为一国储君,不当只考虑自己的安危置百姓于不顾。”
林太傅捋须点头,又看向赵砚,问:“七皇子以为如何?”
赵砚茫然的和他对视。
林太傅见他这模样,就只当自己没问。
待下课,林太傅走后。
赵砚边收拾课本就边吐槽:“我觉得太子哥哥方才说的不对,做人不能太死板,若圣上仁德,自当遵从。但前朝皇帝明显就是想害嘉义太子啊,听令去了,不是自己找死?前朝皇帝昏庸,依我说嘉义太子就该直接带兵把前朝皇帝薅下皇位,然后自己登基。大家都说他贤明,他登基了,能庇佑天下百姓,岂不比庇佑一郡百姓强?”
太子收拾课本的手一顿,拧眉道:“小七,你这是大逆不道!抗旨不遵,谋朝篡位,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死罪。你在孤面前说说就罢了,莫要在林太傅面前说。”
赵砚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方才林太傅问我,我才没搭腔啊。”见太子开始习字,他又凑过去问:“太子哥哥,方才皇后娘娘有骂你吗?她是不是想打你?”
太子笔下没有停顿,顺口回他:“你莫要担心,母后不会骂人,也从未打过孤。”
赵砚又凑近了一些,问:“那方才我在寝殿外,怎么听见皇后娘娘拍桌,又好大声的斥责?”
太子终于停笔,声音也压了下来:“母后是提及孤的婚事,再过两个月,孤可能就要和阿瑶表妹成婚了。”
“阿瑶表姐?”赵砚拧眉,很认真说:“太子哥哥,表哥表妹的成婚不好,生出来的孩子容易笨!”他不知如何同太子解释近亲结婚的遗传风险,只得又补充道:“真的,你也不想娶一个和皇后娘娘长得特别像的太子妃吧?”
他来东宫三年,倒是经常瞧见阿瑶表姐。那骄纵的性子和温妃有几份相似,和温文尔雅的太子哥哥一点也不搭。
太子凄然道:“孤也不想成婚,但母后不会准许的。”
赵砚:“那就问父皇啊,父皇要是同意你不成婚,皇后娘娘肯定没办法的。”
太子:“这婚事是征得过父皇同意的,若没有理由,父皇肯定不会站在孤这边。孤是太子,要顾全大局。”
赵砚:“那就想办法拖,拖到最后总会有转机的。”
“拖?”太子实在想不到能怎么拖。
太子成婚,事关国运,日子也是定好的。
赵砚看太子闷闷不乐,也不敢一直打扰他,转头就去了
天佑帝那。
天佑帝正在处理政务,见他过来,故意问:“又惹着皇后了?”
赵砚撇嘴:“才没有呢。”
天佑帝:“没有就好,太子就快成亲了,你少拐带他出宫。等明日阿瑶进宫,也避着她一些。她脾气不好,你惹了她,你可能都来不及找父皇就被她揍了。”
赵砚不易为难:“阿瑶表姐功夫没儿臣厉害,而且儿臣不是还能xx吗?”能被她打着。
天佑帝白他一眼:“好男不和女斗,让你习武就这点出息,要和阿瑶打?”
“儿臣又没说要和她打架。”赵砚走近两步,直接上了玉阶,凑到天佑帝的御案前,小声问:“父皇,你满意阿瑶表姐当太子哥哥的太子妃吗?”
若是别的人凑得这样近,问话这样直接,已经是越矩。但七皇子一直都是这般,陛下也未呵斥,冯禄等伺候的人都已经习惯。
天佑帝狐疑瞧他:“小孩子家家的,关心这些做什么?”
赵砚讪讪:“我就问问。”
天佑帝:“你是不是觉得阿瑶太过霸道?”
赵砚点头:“是有点。”
天佑帝温声道:“你阿瑶表姐自小就被姜家和皇后捧在手心里,是骄纵了些。但姜家人向来识大体明事理,也定能把她教好。你放心,她将来定能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姜家刚得女儿的时候,皇后就提及过太子的婚事。他先前一直没同意,是怕外戚掌权。
但这么多年来,姜家一直规规矩矩,姜家也没嫡子,唯一的庶子读书也不太行,也就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对太子的事也格外上心,完全是辅佐的态度。
他这才放心让阿瑶当太子妃。
阿瑶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之长得像皇后,嘴巴又甜,挺讨他喜欢的。只要不太出格,这婚事他乐见其成。
赵砚撇嘴:“父皇赐婚时,有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思?”
天佑帝挑眉:“什么当事人?你太子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赵砚立刻摇头:“没有啊,儿臣的意思是,阿瑶表姐和太子哥哥定下婚约时还很小。兴许阿瑶表姐现在长大,就不喜欢太子哥哥了呢。但碍于圣旨在又不好意思说,将来成婚会不开心的。”
天佑帝笑着瞧他:“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喜不喜欢?”
赵砚:他怎么不知道,他从前在孤儿院时就有喜欢的妹妹,两人都拉过钩以后要成亲的。
这叫两情相悦。
父皇这种没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叫乱点鸳鸯谱。
天佑帝见他没搭腔,没好气道:“快回去读你的书,没事不要在这打扰朕!”
哎,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
赵砚被赶出长极殿又回了东宫,太子恰好忙完,问他去哪了。
他只道:“就去父皇那转转,父皇在忙我又回来了。”
太子不疑有他,也同他道:“阿瑶表妹明日就会进宫,她性子刁蛮。若是你们起了冲突,你尽量避着些,等孤来处理。”
赵砚:不愧是父子,怎么都说一样的话。
他嗯嗯点头,保证道:“太子哥哥放心,阿瑶表姐肯定会喜欢我的,我们绝对不会起冲突。”
太子一想也是,小七长得这么好看。阿瑶表妹又最喜欢好看的东西,应该也会喜欢小七吧。
两人收拾一番,早早的睡下。次日一早,赵砚还在被窝时,就被嘈杂的人声吵醒。
太子侍从莲笙着急的声音不断传来:“姜姑娘,太子殿下说了,您不能擅闯他寝殿。”
姜瑶着恼,一把推开莲笙:“什么叫不能擅闯?我同太子表哥都快成婚了,将来这就是我的寝殿!我自己的寝殿,如何不能进去。”她绕过屏风,大步而来,用力一拉被子,声音里都含了欢喜:“太子表哥,我进宫了,你怎么也不来瞧我?”
被子拉开,露出赵砚困倦的脸。
姜瑶好看的眉眼蹙起,不高兴问:“怎么是你?太子表哥呢?”
赵砚揉揉眼睛,坐起来左右看看,茫然摇头:“不知道。”
姜瑶扭头问莲笙:“太子表哥呢?”
莲笙为难,赵砚快速穿好衣衫,问:“阿瑶表姐找太子哥哥干嘛?你同我说,我帮你转达。”
姜瑶没好气道:“谁要你转达,还有,不要喊我表姐,我不是你表姐!”
赵砚很识时务的改口:“太子妃嫂嫂。”
姜瑶白净的脸瞬间羞红,凶巴巴的语气一顿,温婉了几分:“我同太子还未成亲,你这样叫也不合适。”
赵砚又继续改口:“仙女表姐。”
姜瑶:“……你喊我什么?”
“仙女表姐。”赵砚走近两步很认真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和天上的仙女似的,当然要喊仙女表姐。”
姜瑶唇角压都没压住,越看赵砚越顺眼:这七皇子好像也没有嬷嬷说的那般讨厌,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而且,也和她一样长得好看。
她声音又柔和了两分:“太子表哥呢?”
赵砚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太子哥哥早起去上朝,这会儿应该在父皇那帮忙处理奏折,估计会很晚回来。”
姜瑶拧眉:“那我去长极殿找。”
赵砚连忙拉住她衣袖,劝道:“不可不可,父皇处理政务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不好打搅的。仙女表姐现在去,万一正好碰见朝臣在就更不好了。”
姜瑶一想也是,她进宫第一件事,皇后姑母就交代她别惹事。挨过三个月她就能和太子哥哥成亲了。
“那我在这里等太子表哥。”说着她就要做到屏风前的木桌上。
赵砚又道:“仙女表姐和太子哥哥还未成亲,在寝殿里等不好。”他拉着姜瑶往外走:“我们去书房等吧,太子哥哥回来后,都直接去书房的。”
姜瑶觉得这话在理,跟着他往书房去。
待到了书房,他把姜瑶让到临窗的桌案前。又是命人上茶,又是亲自去端点心,别提有多热情了。
秋风徐来,窗外芭蕉新绿,修竹正茂。
姜瑶吃着糕点,心情正好,随口问了一句:“这糕点叫什么名字?糯叽叽的,真好吃。”她在姜府和宫里都没吃到过。
赵砚:“是徐昭仪做给满月妹妹吃的,太子哥哥说仙女表姐今日要来,我特意求了徐昭仪给你做的。”
姜瑶疑惑:“满月是哪个?”
赵砚解释:“是三公主,今年六岁,先头玉芙宫偏殿的妹妹。”
姜瑶哦了一声就没兴趣了。
赵砚眸子微转,从一堆书里掏出几本书推到姜瑶面前道:“仙女表姐,这是我在宫外买的书,打算送给满月妹妹作回礼的。你在宫外待得多,你帮我看看,送哪个给她合适?”
姜瑶吃完手上的糕点,低头查看。
桌上摆着三本书,《太子的心尖宠》、《江山不及你多娇》、《邪王的小逃妻》。
姜瑶拧眉:“这都是什么?你说的满月才六岁吧?她识字?”
赵砚挠头:“才刚启蒙,但徐昭仪认识啊。她可以读给满月妹妹听。六哥说,姑娘家都喜欢看这些话本的。满月长大了也可以看。”
姜瑶:“太子表哥是满月妹妹的哥哥,什么《太子的心尖宠》,就算她长大了也不合适看。”
“啊!”赵砚迟疑:“可,六哥说这是宫外最畅销的话本,玉京贵女都很喜欢的。”
见姜瑶板着脸没说话,赵砚只得悻悻道:“那好吧,我不松这些给满月妹妹了。等下次出宫,我再去挑别的吧。”说着,他就把书收好,叠放到了窗台边上。然后跑到另外一张案桌上开始练大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糕点吃完了。姜瑶等得有点不耐烦,眼神时不时就瞟一眼窗台边上的几本书。最后,她实在无聊的受不了,伸手拿过其中一本《太子的心尖宠》读了起来。
这话本内容新奇、情节烂漫、男女之间的暧昧看得姜瑶这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小姑娘欲罢不能。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沉浸其中,直到凤栖宫的宫人来请她回去,喊了三遍她都没听见。
还是她身边的婢女扯了扯她衣袖,她才醒神。
瞟到才读了一半的书,几次都没舍得放下。轻咳一声后,默默将书卷进了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朝赵砚道:“待太子哥哥回来,你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赵砚乖乖的点头,朝她摇手:“仙女表姐再见,仙女表姐明日记得过来啊。”
姜瑶嗯了声,快步走了。
待到了凤栖宫,将皇后同她说话,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用完午膳后,就将自己关在寝殿,通宵达旦的将整本书都读完了。
次日一早,又继续去东宫。太子没空,她就继续看书等,等不到人,又把剩下的两本书给顺走了。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看了不下十本话本。全都是一对一,生死不渝的爱情,每一对都叫她揪心难受。看到激动处,甚至会跟着书里的人物一起哭,一双杏眼都都肿得不能看。
婢女连忙剿了帕子给她敷衍,边敷边道:“姑娘,那书本真有那么感人,值得您一直哭?”
“你懂什么?”姜瑶少女怀春,容不得人说书里的偶像半分不好:“他们殉情了?太子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呜呜呜呜,然后就抱着鸢娘跳崖了,你说感不感人?”
婢女不理解:“两个人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太子殿下娶了侧妃也没什么啊。”
姜瑶当即就怒了,怒骂了婢女一顿。
恰好姜皇后来瞧她,见她双眼红肿,蹙眉问:“这是怎么了?你去东宫,没瞧见太子?”
姜皇后一提,她瞬间委屈:“瞧见了,但太子哥哥一直忙。”总觉得太子哥哥和书里描述的一点也不一样,一点都不关心她,在意她。
想她所想,忧他所忧,目光所及都是她。
姜皇后安抚她道:“本宫会让人去提点太子,让他多抽空陪陪你。”
姜瑶这才满意。
第二日再去东宫,太子果然在。
只是两人相处,姜瑶总觉得缺点什么。从前看着太子的脸,想到太子是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她就很开心。
现在,她说东,太子表哥就说西。她说累了,太子表哥就让她回凤栖宫去休息。她折了一朵花插在鬓边,太子表哥就说花木有灵,随随便便采花不好。
姜瑶咬牙:“……太子哥哥就没觉得我戴花好看?”
太子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天佑帝匆匆叫走了。
姜瑶失落极了,一把将鬓边的花给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
赵砚小心看了她两秒,然后试探开口:“仙女表姐,要不我带你到处去走走?说不定太子哥哥待会就有空了。”
姜瑶冷哼一声,压根没搭理他,直接从花枝上踩过,抬步就走。只是没走几步,突然又转身往回走,一把揪住赵砚的后脖领道:“带我去玉芙宫,我想吃糯叽叽的桃花糕。”
赵砚被勒得差点直翻白眼,双手扒着领口大喊:“仙女表姐,方向错了,往那边去。”
姜瑶停住步子,往赵砚指的方向看。改拎为拽,拉着他手往南边去。
没走多远,就到了玉芙宫。
玉芙宫早没了三年前的热闹,宫门虽还是崭新,但主殿没了人气尤为冷清,就徐昭仪和满月住的偏殿还有点像样。
徐昭仪也没料到两人会来,匆忙去小厨房给两人做桃花糕。
姜瑶看着胖嘟嘟,还有婴儿肥的小满月,忍不住上手扯她的脸,问:“你是三公主?”
小满月吃痛,往赵砚身后躲了躲,怒瞪着她。
姜瑶不太高兴,赵砚连忙道:“仙女表姐,满月没怎么出过玉芙宫,见到的人少,怕生,你别怪她。”
“没怎么出过玉芙宫?”姜瑶疑惑:“她为什么不出去?是姑父陛下不准她出去吗?”就像先前姑母皇后被禁足一样?
一听她提到陛下,小满月的眼睛立刻亮了。从赵砚身后探出脑袋,小声问:“仙女姐姐,你见过父皇了吗?我都好几年没见过父皇了,父皇是不是老了?”
“几年?”姜瑶不可置信:“你真是公主?”就她住在宫外的,也时常能见到姑父陛下。
小满月嗯嗯点头。
赵砚适时道:“仙女表姐,不是每个人都讨父皇喜欢的。满月和徐娘娘已经很久没见过父皇了,宫里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娘娘、公主和小皇子,我五岁前也没见过父皇的。”
姜瑶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你五岁前住在哪?”
赵砚五岁时,她也才十岁。从前进宫,也就待在凤栖宫和东宫多,最多也就碰见温妃和容妃几个,其他嫔位以下的妃子,她还真没注意过。
赵砚:“我五岁前住在景福轩,离这里还有好远好远……”
两人吃完徐昭仪做的桃花糕,又一路去了景福轩。景福轩没了丽妃派人打理,已经破败不堪,朱红的大门都掉了一扇,半敞开着,一眼便能瞧见里面的荒凉和破败。
两人才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周围陆陆续续又有女人围了过来。瞧见赵砚先是惊讶,继而欣喜,纷纷掏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强塞给赵砚,企图让他帮忙在天佑帝面前说说好话。
姜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群女人像疯了一般,将她直接挤到了墙根。她一路退,一路忍,最后忍无可忍,抽出随身的鞭子,用力一甩,才将众人逼退。柳眉倒竖,喝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让皇后姑母把你们全都打入冷宫!”
十几个嫔妃这才悻悻散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赵砚:“七皇子,您一定要和陛下提提我啊,我是周美人,就住在景福轩隔壁。”
“我是刘淑媛……”
“我是王贵人……”
“你们走不走!”姜瑶又是一鞭子下去,迟疑着不肯走的这些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扫了一圈周围荒凉的场景,又瞧瞧赵砚手里那些个不值钱的银簪、珠串……一堆的破铜烂铁。心情沉郁,很不开心问:“你以前真住这?”
潜在意思是,这真是人住的地方吗?
赵砚点头。
姜瑶拧眉:“姑父陛下到底有多少个妃子?”
赵砚大概数了一下:“也就三十几个吧。”
姜瑶声音提高:“也就三十几个?”
赵砚重重点头:“混得好就是皇后娘娘,混得不好,就像方才这些地位嫔妃。再差一些的就打入冷宫或是和我母妃一样,被送去很远的灵泉寺,一辈子回不来。混得不尴不尬的,就是贵妃。哦不对,她现在已经是温妃了,见到皇后娘娘还要卑躬屈膝,行礼问安……”
姜瑶心情有些承重:后宫这么多女人……她从前在凤栖宫瞧见的都是嫔妃以上的,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赵砚继续道:“将来太子哥哥也会当皇帝的,
说不定太子哥哥的妃子比父皇的还要多。我听说前朝惠成帝后宫就有数千人,而且男女不忌……”
姜瑶面色瞬间变了:“太子哥哥才不会娶那么多妃子!”她自小只知自己是太子妃,虽知道太子哥哥不可能只娶她一个,但也从未细想。
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挖心掏肝的难受。
赵砚瞧着她:“不过仙女表姐不用担心,就算太子哥哥将来娶再多的妃子,您都是皇后。太子哥哥初一、十五必定要去你那里的……”
赵砚越说,姜瑶脸色越难看。
“你闭嘴!”姜瑶眼眶瞬间有些红,狠狠剐了赵砚一眼,然后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砚踉跄两步,后背撞在了斑驳的宫墙之上,手里的银簪、铜钗、荷包掉了一地。
他哎呀一声,边揉着肩膀,边弯腰去捡那些东西:“真是的,仙女姐姐也要下凡看看宫里的人间惨剧嘛。这些东西都是娘娘辛苦攒的,够吃一顿好的呢。”他把姜瑶口里的破铜烂铁一一捡了起来,然后站在空旷的门前喊了一嗓子:“谁的东西过来拿。”
方才全都散去的十几个嫔妃又一窝蜂全都出现了,跟着赵砚进了景福轩,一一把自己的首饰拿了回去。又从赵砚手里拿了一锭大银子,眉开眼笑道:“七皇子,下次有这么好的事,还喊我们,我们还来。”
赵砚边分发银子,边道:“别急,除了银子还有一顿御膳房的好菜。还有哪位娘娘需要我将荷包转交给父皇,快些,我忙了一日,也要赶回去东宫用膳。”
不然太子哥哥会着急的。
第76章 她这侄女,还真敢想!……
姜瑶一路跑到了御花园,越想赵砚的话心里越难受。看着满园子的花红柳绿也觉得心烦,抽出鞭子就用力甩了几下。
正要回凤栖宫,老远就瞧见太子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婢,两人正说着什么,太子还笑了一下。
姜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抬手就朝着宫婢脸上招呼。
鞭子甩出,带出凌厉的风。
太子一下子察觉,右手准确无误接住了鞭子,抬头看到握着鞭骨的姜瑶时,诧异问:“阿瑶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姜瑶用力一抽鞭子,双眼剐着那惊慌跪拜的宫婢,气恼问:“太子哥哥在同她说什么?”
太子实话实说:“孤才从父皇那过来,问她可瞧见你和小七了。”
姜瑶一听是在找自己,心中郁气总算少了些。但随即又不满道:“那你为何对她笑?”
“孤何时笑了?”太子莫名其妙,让人带路,善意的扬一下嘴角不是很正常吗?
这不能算是笑吧。
姜瑶不依不饶:“你就笑了!”
太子拧眉,声音提高:“阿瑶!”
姜瑶还要闹,太子不欲理她,兀自走了。
姜瑶一跺脚,又恨恨瞪了眼跪在原地的宫婢,负气回了凤栖宫。
姜皇后见她气鼓鼓的回来,狐疑问:“你不是同太子去御花园,怎得又生气了?”
姜瑶也不说话,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哭:“姑母……”
姜皇后伸手拍拍她的背,唇角从未有过的温柔:“好了,这么大姑娘了,还撒娇。你同本宫说说,太子怎么你了?”
姜瑶抬头,抿唇,努力找词来形容太子:“太子表哥和个木头似的,一点也不解风情。”
姜皇后松了口气:“本宫当是什么大事,太子同陛下一样,勤勉务政,不流连女色,这是好事。”
“可是……”姜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这算什么好事,太子表哥对她,还不如对七皇子来得关心,同她处得和六皇子几个没区别。
她不想这样。
她想要的是话本里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烂漫致死、忠贞不渝的爱情。
这话她一时没法说,若是说了,皇后姑母肯定会奇怪的看着她。
“好了,别可是了。”姜皇后替她理了理鬓角,交代道:“今日十五,陛下待会要过来。你开心些,也多哄陛下开心些,只要陛下喜欢你,你这个太子妃就跑不了。”
姜瑶丧气的点头。
姜皇后松开她,开始忙着让宫人准备炖药膳,吩咐御膳房送天佑帝爱吃的晚膳过来。
一个时辰后,满桌子的菜摆上桌。姜皇后和姜瑶都坐在了桌边,屋子里的熏香也点上了,就等着天佑帝过来。
但等了许久,只有冯禄过来传话。说是宸妃病得厉害,陛下恐她熬不过,亲自过去看了。
姜皇后看着满桌子的菜,笑容渐渐淡了。
姜瑶观她神色,有些迟疑问:“姑母,要不我们自己吃吧?再不吃,菜就冷了。”说着,主动给姜皇后夹了一筷子菜。
姜皇后摆手道:“你吃吧,本宫没什么胃口。”说完起身,让苏叶搀扶着往寝殿去。
姜瑶伸出去的筷子僵在那,又很快收了回来,抬头问旁边伺候的嬷嬷:“初一、十五姑父陛下不是固定要在皇后姑母这的吗?怎得又去了宸妃那?”
老嬷嬷有些不忿道:“不过是惯常用的争宠手段罢了,宸妃年年都说不行了,也没见真不行,老奴瞧着活得比谁都长。先前温妃也没少在初一、十五来找我们娘娘的晦气,咱们娘娘大度,不和她们计较!”
姜瑶拍桌:“如何就不计较了?姑母是皇后,该给她们立立规矩!”
“哎呦,我的小祖宗!”老嬷嬷连声劝她:“皇后是一宫之主,首先是要‘大度’。她们都‘病’着了,陛下和太医都去瞧了,皇后娘娘总不好明着发作。那些个不识规矩的,将来寻着她们的错处,连消带打给她们点苦头便是。您没瞧见温贵妃都成了温妃,现在见到咱们娘娘还不是得弯腰见礼!”
“这不是忍气吞声?”姜瑶自小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可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做不到!”若将来她为后……
她为后,首先就是不许后宫有这么多女人!
不是这么多,是除了她,不想有一个女人!
她咬牙,总觉得这一个多月看到的后宫,和她以往看到的后宫大大不同。
姑父陛下虽对皇后姑母很好,但对其他后妃也不错。若她是皇后姑母,做不到如此大度。
之后的好几夜,姜瑶都没怎么睡好,不断的做梦。好似梦到了很多很多话本的世界,主角换成了她和太子表哥。梦到太子表哥成了皇帝,她成了皇后。
她被困在凤栖宫,一日复一日的等着太子表哥来看她。
姜瑶一下子被吓醒了,凌晨的寝殿里空无一人,纱幔被吹得飘飘荡荡,空旷得她害怕。
她也睡不着了,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游魂似的晃到正殿的回廊处抬头望天。一会儿又扯着满地的菊花,嘴里念念叨叨。
薄雾散开,天渐渐转亮。
嫔妃们陆陆续续往凤栖宫来请安,从回廊的另一头穿过院子往正厅去。有好几个人朝她这边望来,还朝她和善的笑了笑。
姜瑶此刻只觉得她们可恶,都是抢姑母丈夫的妾室。她把手里的菊花一丢,起身就往正厅里走。
婢女小桃连忙追了上去,边跑边问:“姑娘,您要去做什么?”
姜瑶压根不搭理她,从后西侧的小门进去正厅,避开众人躲在了首座的屏风后。
姜皇后也未瞧见她,只招呼着众嫔妃落座。宫妃开始上报各宫和十二司事宜,末了,温妃就开始给姜皇后找事。说是二皇子娶侧妃,丝质局、银作局等都不上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后授意。
姜皇后也不恼,搁了茶盏后道:“按理,正妃没进门,都不好娶侧妃的。二皇子先娶了侧妃本就不合理数,也不适合太隆重。”
温妃没好气道:“启儿倒也想先娶正妃,但太子在前头,启儿也不好逾越,这不只能先娶侧妃。侧妃亦是陛下点过头的,该给她的荣耀还是得给。毕竟侧妃也是左都御史家的嫡次女。”
当初说好,谁先生出儿子,谁就是皇后。二皇子就晚了那么半刻钟,温妃始终耿耿于怀。这次,她的大孙子,必定不能比皇后的晚,那只能让启儿先娶侧妃压太子一头。
温妃一党的云嫔几人开始帮腔,现场气氛微妙。
姜皇后把茶碗一搁,肃声道:“本宫都是按照礼制办事,温妃若是不满就请陛下来做主便是!”
温妃连礼节都不顾了,愤然离席。她一走,陆陆续续也有人走。
剩余的嫔妃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话。
姜皇后摆手:“都散了吧,本宫乏了。”
众人起身,朝着姜皇后行了一礼,出了正厅。待人散了个干净,姜瑶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气鼓鼓道:“正妃还未娶就先娶侧妃,那温妃那样嚣张,姑母为何不训斥她!”
姜皇后瞧见她,面色才稍愉:“这些你就要慢慢学,后宫之主切莫意气用事,得学会以势压人。”
自从温国公将兵权交了出去,陛下反而
对这对父女宽待了许多。
“皇子娶亲是大事,本宫若是此时呵斥温妃,不是在打二皇子和左都御史家的脸。不仅不能呵斥,娶亲那日,太子还得待本宫前去庆贺。”
“什么!”姜瑶完全不理解。
为何还要太子表哥去庆贺,万一太子表哥被二皇子带坏了怎么办?会不会也想先娶侧妃?
不行,那日她也要跟去。
很快便到了二皇子娶亲那日,太子得了皇后的吩咐,早早备下厚礼,同赵砚一起出宫庆贺。才出东宫,就瞧见盛装而来的姜瑶。
赵砚一瞧见她就跑了过去,嘴巴特甜的喊:“仙女表姐,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姜瑶听见他的称呼,下巴一抬:“自然。”然后等着太子夸她。
太子上下打量她后,微微拧眉:“阿瑶表妹,今日是二弟成婚,你这样装扮欠妥,还是去换了吧。”
面前的姜瑶一身火红的衣裙,发髻半挽,头戴灵蛇金玉步摇,额间花钿,妆容精致完美。
不像是去庆贺的,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姜瑶听太子说完,嘴角一下子拉了下来,不高兴道:“有何不妥,我喜欢这样穿。”
太子还要说,赵砚就伸手拉了他一下,催促道:“太子哥哥,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误了吉时。”
太子瞧瞧天色,也不管姜瑶了,兀自带着赵砚出了宫。姜瑶就坠在他们身后,一路走,一路怨念的盯着太子。
待上了马车,也一直盯着太子。太子只当没瞧见她的眼神,单手执书,看得投入。
赵砚又是给姜瑶端茶,又是给她递水,妥妥的小暖男一枚。两相一对比,越发衬得太子不解风情。
待到了二皇子府,太子就和几个兄弟还有前来庆贺的朝臣寒暄说话,压根没带着姜瑶。
姜瑶立在一颗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树下怨念的往太子那边瞧,回头见赵砚跟着她,没好气道:“你不去你太子哥哥那?”
赵砚摇头:“他们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去了无聊。”
姜瑶突然来了一句:“听不懂也挺好。”
“啊?”赵砚挠挠头,远远瞧见一群女子往这边来,然后也立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花树下停下。目光也朝太子那边看去,似乎在热切的交谈。
赵砚指着那边问:“仙女表姐,她们是在看太子哥哥吗?”
姜瑶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群贵女对着太子目露倾慕,为首的女子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柳如烟。
她眉头微蹙:怎么又是这个做作的讨厌鬼!
两人素有恩怨,姜瑶不想瞧见她,转身就往正厅去。偏生婚宴的时候,两人又站在了对面位置,只一抬眼便能瞧见。好在婚宴很快便开始了,温妃高坐主位,等着新人敬酒跪拜。
只是娶侧妃,天佑帝并未到场。但赏赐没有少,并册封二皇子为安王。
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众人落座,二皇子换了衣衫出来敬酒。
赵砚被安排在了姜瑶这一桌,姜瑶颇有些嫌弃道:“说话听不懂,喝酒也不能喝,你能做什么?你没瞧见安王在灌太子表哥的酒,也不知道去帮忙。”
六皇子立刻道:“小七不能喝酒,临出宫前父皇特意遣人交代了,让我们多看着小七一些。”
他到现在都记得小七五岁生辰宴上,抱着温妃的腿撒酒疯的事。若是今日让小七沾了酒,只怕二哥这婚宴会被闹得一团糟。
现在他们长大了,可不比小时候,不能乱来。
姜瑶瞧着六皇子:“那你呢?你又坐在这做什么?”
六皇子理所当然道:“我看着小七!”
姜瑶嗤笑一声。
六皇子:“太子哥哥那有良玉挡酒没事的。”
“良玉?”不是姜瑶瞧不起这个庶弟:“他也就拳脚功夫厉害些,酒量还不如我。”
赵砚眸子亮晶晶的:“仙女表姐会喝酒?”
姜瑶:“自然。”她伸手招来婢女,拿了壶酒过来给自己满上,正要喝,手臂猛得被人撞了一下,一杯酒全洒在了自己衣裙之上。
姜瑶气恼,回头就见柳如烟小声的朝她陪不是:“姜姑娘,抱歉了,方才实在是不小心。”
姜瑶正要发作,就被赵砚一把拉住了:“仙女姐姐,莫气。这是婚宴,我们不和长得丑的人计较。”
柳如烟眸子微眯,有些气恼的盯着赵砚,又不敢说什么。
姜瑶心情微妙的爽了一下,起身:“小七说的是,衣衫脏了,去换了便是,犯不着和丑人计较。”说完,就随着婢女去准备的厢房换衣裳了。
赵砚立刻也起身要跟,六皇子急忙问:“你跟着她做什么?”
“你别管!”赵砚朝他眨眼,小声交代道:“你注意些太子哥哥,若是二哥他们一直灌酒,你将太子哥哥拉走。往后花园的湖堤柳岸去吹吹风,我待会就过去。”说完,就一溜烟跟着姜瑶跑了。
待姜瑶换了衣衫出来,跟着她回到酒席,太子已经不在那了。
姜瑶着急问:“太子哥哥该不会回去了吧?”
赵砚:“不会,方才我同六哥说了,让他带太子哥哥去后花园走走,太子哥哥肯定会等我们一起回去的。”
姜瑶立刻转身往后花园去。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走了一阵,绕过一座假山,果然见太子立在对面湖岸边上。
姜瑶正要喊人,太子往旁边走了两步,一个窈窕的身影又露了出来。
赫然是柳如烟。
秋风徐徐,柳枝依依。
太子与柳如烟并肩而立,似乎在说话,俊男美女,甚是养眼。
赵砚凑到姜瑶身边,小声道:“仙女表姐,这柳姐姐是不是喜欢太子哥哥?怎么太子哥哥在哪,她就在哪?”
他话音刚落,柳如烟就惊呼一声,跌入了太子怀里。
姜瑶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碎了,气冲冲就往对岸走,赵砚连忙追了上去。
还不待两人走近,太子已经随着六皇子走远。柳树下也只剩柳如烟和同行的一个两个贵女。
三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姜瑶的靠近,还在小声说笑:“我瞧着太子殿下是记得如烟姐姐的,如烟姐姐可是玉京第一才女。”
另一人道:“太子殿下方才还对如烟姐姐笑了,必定也是喜欢如烟姐姐的。你说,将来会不会也娶如烟姐姐当侧妃?”
姜瑶气得不行,脚下用力,咔嚓一声响,吓了三人一跳。
三人回头,见是她,其中两人往柳如烟身后躲。柳如烟倒是不闪不避,和她对视,温声道:“阿瑶妹妹怎么来了?”
姜瑶反问:“不来怎么瞧见你投怀送抱?”
柳如烟抿唇:“阿瑶妹妹,方才只是不小心,你何必说得这样难听?”
“还有更难听的!”姜瑶冷嗤:“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当太子表哥的侧妃!”
柳如烟显然也不是善茬:“阿瑶妹妹,你是太子妃呢,善妒可不好。太子除了太子妃,将来必定还要有侧妃、良娣、良媛,东宫姬妾至少数十人。你拦得了我,拦得了所有人吗?”
她越说,姜瑶脸色越难看。
才被赵砚揭开的蜜罐,又被她撒了把盐进去,心里的郁气积攒到了极点,伸手就是一巴掌。
柳如烟不闪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哎呀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然后仰头,颤巍巍喊了声:“太子殿下……”
姜瑶和赵砚同时转头,就瞧见去而复还的太子。
赵砚:现实就是这么狗血。
太子拧眉看着姜瑶,语气带了些责备:“好好的,你打人做什么?”
姜瑶又一瞬间的委屈,仰头嘴硬道:“打便打了,还要有什么理由!”
柳如烟眼眶蓄泪,绿茶上线:“太子殿下,您别怪阿瑶妹妹,她不过是瞧见方才我们抱在一起了……”
太子纠正她:“不是抱在一起,是你跌倒,孤扶你!”
柳如烟脸僵一秒,又继续演:“臣女也是这样解释,可阿瑶妹妹不听,说臣女投怀送抱,蓄意勾引太子殿下。”
一旁的六皇子:方才难道不是勾引吗?平地还能摔,怎不见她往他身上摔?
六皇子正要插话,
就瞧见对面赵砚盯着他,他瞬间又闭了嘴。
姜瑶脸都气红了:“你个骗子,你方才有解释?”
柳如烟身边的两个贵女连忙道:“如烟姐姐解释了。”
姜瑶一把将赵砚扯了出来:“你说,她解释了吗?”
吃瓜看戏的赵砚瞧她:“实话实说吗?”
姜瑶催促:“废话什么,自然实话实说!”
赵砚哦了一声,重复她们方才说的话:“柳姐姐说是不小心摔的,仙女姐姐说她投怀送抱,休想当侧妃。柳姐姐说不是她也有其他人当侧妃,还说阿瑶姐姐善妒,然后阿瑶姐姐就打她了……”
姜瑶气得一把将赵砚丢开:“你到底和谁一帮的?”
赵砚哎呀一声,连退几步才站稳,委屈:“是你说实话实说的……”
姜瑶气得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憨!
柳如烟楚楚可怜的瞧着太子:“您看,我都说了是不小心了……”
“贱人!”姜瑶心中郁气难舒,抽出鞭子又朝柳如烟甩去。
柳如烟滚了两圈,又一不小心摔进了旁边的湖里。然后边挣扎边喊:“太子殿下,臣女不会水……”
咕噜噜,咕噜噜,她不断往下沉。
四下无人,太子若是下水救人,岂不是要负责?
赵砚和六皇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姜瑶想也没想,就跳下水去捞人……
旁边两个贵女尖叫起来,将吃酒的人全都引了过来。柳如烟呛水昏迷,被抬走了。
太子快速将姜瑶送回了宫,又请太医去给礼部尚书府给柳如烟医治。
柳如烟自觉丢脸,在家闹着要寻死。礼部尚书拿姜瑶无可奈和,直接就告到了御前。
天佑帝虽有心偏袒,但这是闹得太大,也不好不处置。就下旨斥责了姜瑶几句,然后以她行为不端为由,令皇后好生教导,同太子婚期推后再议。
此举虽没有直接体罚姜瑶,但大大打了姜府和皇后的脸面,也算给礼部尚书一个交代。
姜皇后心里有气,回头就去了姜瑶寝殿,气得:“人掉下去就掉下去了,你跟着跳下去做什么?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子里的一团不动。
姜皇后头一次十分严厉训斥道:“都让你近几个月莫要惹事!那柳家女儿明显就是故意激你,你当面同她冲突做什么?现下婚期推迟,你满意了?”
姜瑶掀开捂着的被子,眼睛通红的瞧着她:“皇后姑母,她勾引太子表哥,她想当太子哥哥的侧妃!”
她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肿得和个核桃似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气。
姜皇后无奈道:“你母亲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本宫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和个炮仗似的,被人拿捏。太子的侧妃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她来了更好,这辈子也只能在你这个太子妃手下苟活!”
姜瑶不可置信:“姑母,怎么你也这样说!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有侧妃?”
姜皇后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瑶生生忍了两个月,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她双手死死捏着被子,咬牙道:“太子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娶我一个太子妃?不要有侧妃,不要有良娣……就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不好吗?”
她双眼含泪,期盼的看着姜皇后。
姜皇后眸子眯了眯:“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她亦是和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未敢有这样的想法。
她这侄女,还真敢想!
第77章 动也动不得,气能将人气……
姜皇后肃声道:“你当知道,天家的孩子,开枝散叶很重要。就算太子只有你一个太子妃,将来登基,也必定会有三宫六院。”她能保得了东宫清净,还能管得了后宫独宠?
作为将来的太后,她也是不准许的。
姜瑶:“帝后也可只有彼此啊!前朝开国皇帝和皇后不也是这样吗?”
姜皇后拧眉:“你也说了,那是开国。”前朝开国皇后是马上皇后,拥有足够的权利和地位,可以压制前朝皇帝。但到了后期,前朝皇帝还不是睡了无名宫女。
姜瑶:“那祖父也只娶了祖母一人,我父亲也只有母亲和袁姨娘啊。”而且自从良玉和姜菡出生后,父亲就没去过袁姨娘那。家里的下人都说,若不是姜家没后,父亲决计不会纳袁姨娘的,这也算是只娶了母亲一人吧。
“祖父和父亲都能,为什么太子哥哥就不可以!”
姜皇后:“姜家不是皇家,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她抓着姜皇后的手,祈求道:“姑母,您最疼我了,您是太子哥哥的母后。只要您发话,他肯定愿意只娶我一人的。”
姜皇后不可思议的瞧她,似是头一天才认识她。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要当太子妃……”先前从来没闹过,突然这样过激……姜皇后面色冷凝:“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姜瑶摇头否认:“没有人和我说任何事,我就是这样想的!”她用力摇晃了两下姜皇后的手:“姑母,求求您了,您不是最疼我吗?太子哥哥素来听您的话!”
“本宫倒是想成全你,但这决计不可能!”姜皇后用力掰开她的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头一次用命令的口吻道:“看来你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再出凤栖宫!”
说完,她转身出了前殿。
寝殿的门关上,姜瑶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姜皇后揉揉发疼的额角,往自己的正殿去,顺带让人将姜遥的贴身婢女喊了来,问她近日姜瑶接触了什么人,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可有什么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搅黄姜家和东宫的婚事!
婢女小桃被姜皇后的严肃吓着了,支支吾吾道:“姑娘除了在凤栖宫,就在东宫,见到最多的人就是七皇子……”
“七皇子?”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姜皇后额头就突突的跳。
“七皇子和阿瑶说了什么?”
小桃磕巴:“也,也没说什么,就拿了些书给姑娘看……”
姜皇后声音提高:“什么书?”
小桃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语焉不详道:“奴婢也不清楚,姑娘都藏在床底下的,宝贝得很,不肯人碰。”
姜皇后:“你去守着阿瑶,待她睡着后,把那些书拿来给本宫看。”
小桃点头,忐忑的去了。
姜瑶哭了许久,直到深夜才睡去。小桃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将藏在床底下的一大箱子书全抬了出来,然后抬到了姜皇后的寝殿内。
苏叶挑了几本书呈到姜皇后面前,姜皇后挨个翻看,起初只以为是简单的话本。她年少时也看过几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直觉告诉她,七皇子那搅事精不会无的放矢。
她继续看,越看到后面脸色越难看。这些书本的内容无一不是一对一,男女爱得死去活来,非卿不可。
她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拍,喝问道:“阿瑶看这些东西多久了?”
小桃:“两个月……”
这都腌入味了吧。
怪不得这孩子突然发疯!
七皇子这是在替太子出谋划策,还是被有心之人教唆,故意破坏太子婚姻。亦或是丽妃走之前和他说了什么,在给她添堵?
此刻,姜皇后真真是恨毒了赵砚这个毒瘤。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决计不会把丽妃那个蠢货弄走!
她眸色幽冷,吩咐苏叶:“抬上这箱东西,随本宫去一趟东宫!”
苏叶瞧瞧外头的天色,面露迟疑:“皇后娘娘,这个点太子肯定也在,不若等明日太子去上朝……”
太子在必定会护着七皇子的,那皇后必定就会和太子起冲突。
姜皇后一想也是,她真真被气糊涂了,还要宫婢来提醒。
她强忍着一夜的难受,次日,太子前脚去上朝后,她后脚就去了东宫。她往正厅一坐,肃着脸命人将赵砚从寝殿里扯起
来。
小路子见情形不对,脚下刚要开溜,就叫皇后的人给看住了。
此刻,赵砚好梦正酣。
突然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急切道:“七皇子,快醒醒,太子殿下出事了!”
赵砚一下子惊醒,坐起来问:“太子哥哥怎么了?”
宫婢囫囵话说不全,只道:“太子在正厅,您快去瞧瞧。”
赵砚还当太子是去上朝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连鞋也没来得及穿,扯了件外衫就往正厅去。
他冲进正厅大喊:“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正厅里灯火通明,首座上除了姜皇后和几个伺候的宫人,只有一个盖着的大箱子,压根没有太子。
赵砚环顾一圈,也未见到小路子和东宫的任何一人。他这才惊觉自己上当,转身就往回走。
正厅的门砰咚一声关上,赵砚看着沉重肃穆的大门,停顿了两秒,才转身看向高坐上的姜皇后,故作懵懂问:“大早上的,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他若是想走直接回档就行了,可是此刻,赵砚莫名想看姜皇后跳脚的模样。
“这句话该本宫问你!”姜皇后冷眼瞧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话本砸到他脚边,质问道:“你拿这些毒瘤给阿瑶看是何居心?”
苏叶立刻上前将正厅中央的木箱子打开,满满当当一木箱子的话本全堆在了他面前。
赵砚无辜:“皇后娘娘,冤枉啊。先前我只买了几本书,打算送给满月妹妹的,是阿瑶表姐要拿起看的。后来她又主动找让我帮她买这些书,银子都给玉京的书斋了,我一份好处都没得。”他举起三根手指:“天地良心啊,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阿瑶表姐。”
“强词夺理!”姜皇后眉头打结:“满月公主才多大,能看得懂你这些书?这些书分明是经过筛选送到阿瑶面前的。说,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让你这样做?”
赵砚故作气恼:“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只是几本书而已,什么筛选不筛选的,难道阿瑶表姐不能看话本吗?玉京那么多人喜欢看话本呢,宫里也有不少娘娘喜欢看,怎么就是毒瘤了?”
反正只是话本而已,他就不信了,还能拿这个来问他的罪。
他就是要气死姜皇后。
姜皇后眯眼:“只是几本话本而已?你知不知道,太子的婚事都快叫这几本话本搅黄了!”
赵砚:他知道啊,不然他费那么大力干嘛。
他继续装傻:“啊?这关太子哥哥婚事什么事?”
姜皇后不想再和他周旋了,肃声道:“你现在就从东宫搬走,回玉芙宫去!”
赵砚摇头:“那不行,是父皇让我在东宫的,太子哥哥也没让我走。”
姜皇后咬着后牙槽:“你先走,本宫自会请陛下下旨,太子那本宫也会知会。”
赵砚盘腿往那堆话本上一坐,用大氅盖住自己冰凉的双脚,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不要,除非皇后娘娘现在就请到旨意。”
只要父皇敢下旨,他就敢回档!
总之他是赖定东宫了。
姜皇后:简直是无赖!
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两人僵持半晌,姜皇后深吸一口气看向他问:“你说,究竟要怎样才肯离开东宫?”
老僧入定的赵砚终于动了,他再次抬眼看向姜皇后:“倒也不难,太子哥哥不想娶阿瑶表姐。要不皇后娘娘和父皇说说,取消他们二人的婚事吧。”
“你做梦!”姜皇后恨得磨牙,这小子,果然在打这个主意。
赵砚继续老僧入定。
姜皇后看向正厅里的刻漏:得在太子回来前,搞定这小子。
她冷声威胁:“七皇子就没考虑过远在灵泉寺的丽妃?”
赵砚眼皮也没抬一下。
姜皇后话语一转:“若是本宫让陛下召她回宫呢?”
赵砚呵呵两声:“皇后娘娘别想了,父皇不会召我母妃回宫的。”
父皇费了大力气,甚至升了他外祖父的官才把他母妃弄走,哪会轻易让他母妃回来。
姜皇后:这意思是,没得谈了!
她端坐在楠木木椅上,双手死死抓住木椅把手,只恨不得这木椅是赵砚的脖子。
正厅内落针可闻,两人对峙良久。
吱嘎一声响,正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姜皇后正要发怒,抬眼,就瞧见踏着晨光而来的太子。
他朝服也未换,衣摆的袖口和袍子下坠还沾着晨雾,少年人的五官带了少见的怒气。三两步走进来后,直接将赵砚提起来拉到了身后,看向姜皇后质问:“母后大早上的这是做什么?小七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他跪着?”
跟着他同时进来的还有龇着牙的小白,它守在赵砚身边,朝着姜皇后等人就是汪汪汪的一顿狂吠!
姜皇后眯眼:东宫其余人都控制了,唯独忘了这狗畜生!
居然还懂得去搬救兵,狗随主人果然没错!
她指着那堆书本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哪只眼瞧见他跪着了?”
身后的赵砚拉了拉太子衣袖,小声提醒他:“太子哥哥,我就坐在那……”
太子被噎了一下,随即道:“清晨寒气重,鞋袜都未穿,坐在地上也不行!”他朝身后喊了一声,被放出来的小路子早早拿了鞋进来给赵砚穿上。
单脚不好穿,太子就伸手扶着他。
姜皇后隔了一段距离,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心里怒气越聚越盛。
老嬷嬷瞧她在发怒的边缘,生怕母子两个吵起来。连忙走到太子身边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看了眼穿戴好的赵砚,谨慎道:“七皇子实在不该拿这些杂书去影响姜姑娘的心境,如今她被陛下斥责,也是丢了您的脸面,您不该再护着七皇子。”
太子目光落在那些书上,温声道:“母后,小七虽带了书进宫,但也强制阿瑶表妹看。说到底,是她自己想看,她看后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如何能怪到小七头上?”他大抵明白,小七当是为了他才如此做。
但小七只是拿了几本书来而已,能有什么错?
姜皇后气结:“说到底,你就巴不得阿瑶闹,巴不得这亲事成不了是不是?”
太子摇头:“儿臣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姜皇后质问他:“那在安王府,你缘何帮那柳如烟质问你表妹?你知她性子急,被冤枉了必是要还手的,你是故意在激她好拖延婚期?”
太子拧眉和她对视:“母后怎么会这般想?那日确实是阿瑶先动的手,儿臣也没有维护那柳姑娘的意思,只不过按例询问两句……”
姜皇后不想听他解释,打断他的话,继续道:“太子,本宫郑重告知你,阿瑶同你的婚事是本宫和你外祖父一手促成。是姜家百年的荣耀所在,也是你能坐稳皇位的根本。这婚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消的!阿瑶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你未来的脸面。本宫希望,不管在何种境地之下,你都需维护她!”
太子低垂长睫,抿唇没接话。
姜皇后肃声催促:“说话啊!能不能做到?”
面对如此强势的姜皇后,赵砚有些看不过眼了,恼道:“皇后娘娘,人虽要分
亲疏,但也要讲对错。阿瑶表姐将来要是犯了大错,太子哥哥也包庇她,那不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君?”
姜皇后拧眉看向他:“七皇子,本宫和太子说话,你莫要插嘴!”
赵砚护短的劲上来,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张开挡在太子身前。仰头和姜皇后对视:“我就要说!太子哥哥也是您的儿子,论亲疏,阿瑶表姐只是您侄女。那皇后娘娘为何不能在何种境地之下,都维护太子哥哥?”
他就纳闷了,明明是阿瑶表姐做错了。
在后宫向来处事公正的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维护她,还因为她如此斥责没有犯错的太子哥哥!
他不服!
太子哥哥出于孝道不敢顶撞皇后娘娘,那他就来做这个坏人好了!
姜皇后眉头越拧越紧,略过赵砚,直接和太子平视,冷声问:“你也是这般想的?”
赵砚急了,努力想跳起来挡住皇后的视线。但奈何他年纪不够,身高不够,怎么努力都阻挡不了这母子两个的对线。
太子抿唇:“儿臣只是觉得,母后不该过分宠溺阿瑶表妹。”
“过分?”姜皇后轻笑了声:“连这个词都用上了,看来对母后很不满了。”
赵砚立刻替太子解释:“皇后娘娘莫要误会太子哥哥,他向来孝顺你。只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如何就是对您不满了。”
姜皇后不想再和二人做口舌之争,她看向太子道:“先前种种母后都不想再计较,母后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你现在去和你父皇说,将七皇子送出东宫,你还是母后的好儿子。你若是不将他送走,今后就别喊本宫母后了!”
赵砚没想到姜皇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置信的瞧着她,继而又有些慌张的看向太子。
太子哥哥虽对他好,但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抵得过太子和皇后多年的母子情谊。
见太子神色挣扎,他又不忍太子为难,拉了拉太子衣袖小声道:“太子哥哥,就算我不在东宫,以后也可以日日来玩的。”
太子低头瞧他,十岁的小孩子,面庞白净,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依赖。
丽妃不在,自己大概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吧。
人可以孝,但不能愚孝。
太子咬牙,重新抬头和姜皇后对视:“母后,儿臣不选,您永远是儿臣的母后,小七也是儿臣的弟弟,只要他不想走,就算儿臣以后成婚了,他依旧可以住在东宫。”
赵砚感动坏了:这冲太子哥哥这句话,以后谁敢动太子哥哥,他跟谁急!
姜皇后气得胸口起伏,胸口钝疼:好个兄友弟恭,如今她倒成坏人了。
她头一次后悔将丽妃逼走,把赵砚这么一个大麻烦丢在了东宫。
现在是动也动不得,气能将人气死。
还害得她母子失情,姑侄有隙。
着实该死!
第78章 太子和姜瑶摊牌
姜皇后一句话也没说,起身错过二人往外走。
太子转身,大喊:“母后!”
旭日东升,强烈的光线从姜皇后四周投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太子眼眶发红,心里难受。
苏叶等伺候的人朝太子行了一礼,也跟着皇后走了。老嬷嬷心里急,快步来到太子身边,絮叨劝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姜家是您外家,姜姑娘又是您表妹,以后都是一家人。若姜姑娘继续闹下去被陛下不喜,也会牵连东宫。您护着她,也是护着您自己的脸面,怎么还能帮着外人一起说她呢……”
这话听着让人着实不舒服。
“你闭嘴!”赵砚头一次发了脾气,指着那老嬷嬷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身份,这是在指责太子哥哥吗?”
他生得好看,从来都是软萌好说话的样子。
老嬷嬷冷不防他发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连声道:“老奴没这个意思,老奴只是想缓和太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赵砚不耐烦听她辩解,大声道:“你走,你再不走,我就去告诉父皇,说你对太子哥哥大不敬!”
老嬷嬷悻悻闭嘴,也赶紧转身走了。
待人全走远后,赵砚才重新看向太子,安慰道:“太子哥哥,你别听那嬷嬷瞎说,也别在意皇后娘娘说的话。再怎么着,你们也是母子,她断没有不认你的道理。”
太子苦笑:“你不懂,母后这次是真生气了。”母后自小就护着阿瑶表妹,不仅自己护着,还要求他也护着。
他母后愿意和他说话的时候,代表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句话也不说了,那是等着他去认错。
赵砚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两下后,才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回玉芙宫吧……”
太子拧眉:“说什么糊涂话,你现在回去,孤方才不是白和母后呛声了。”
他还没想出要如何安慰,太子指着地上的那堆书问:“说说吧,怎么回事?”他在母后面前维护小七,并不代表不过问他胡来。
“那个,那个……”赵砚支支吾吾的,生硬的转移话题:“太子哥哥现在不是在上早朝吗?怎么突然回来?”
太子很耐心的回他:“小白去了金銮殿。”
当时朝臣瞧见小白叼他袍角往外拖时都惊呆了,还是父皇了解小白。知道可能是小七有事,让他先回来看看。
被提到的小白围着赵砚兴奋的摇尾巴,汪汪两声求夸奖。
赵砚伸手撸了一把小白的狗脑袋,夸道:“小白真聪明,走,回去给你小肉干吃。”说着就想开溜。
太子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又把人拎到面前:“你的问题孤回答了,孤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这些书怎么回事?你背着孤和阿瑶表妹说了什么?”
赵砚连连摇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想让阿瑶表姐知道,她和太子哥哥不合适,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太子松开他,无奈道:“孤知你是好意,但孤的婚事你别插手了,孤自己会找阿瑶表妹说清楚。”这本就是他的事,没得让小七摊浑水,惹母后不快。
赵砚不说话,太子又问了一遍:“孤的话,你听进耳朵里了吗?”
赵砚嗯嗯点头。
太子又道:“你是要再回去睡,还是同孤一起去书房?”
赵砚:“我和六哥约好,今日去上书房。”
太子瞧着外头天色,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
赵砚一溜烟的跑了,收拾好,就背着书包往上书房去。他到的时候,正好早膳结束。
六皇子瞧见他就凑了过来,道:“那礼部尚书也忒无耻,今日早朝硬是说他家女儿坏了名声,要嫁给太子哥哥做侧妃,被姜相国好一通怼。”
赵砚咂舌:“礼部尚书怎么想的,怎么就坏名声了?”
六皇子:“姜瑶在大厅广众下说她想嫁太子哥哥做侧妃,这下没人敢娶他家女儿,他自然要赖着太子哥哥。说不定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要不然那柳如烟干嘛泼姜瑶的酒,把她支开。我同太子哥哥去河边没多久,就碰见她了,她一来就和太子哥哥套近乎,说什么年前太子哥哥在皇觉寺救过她一命。太子哥哥压根不记得有这事!”
赵砚紧张:“父皇如何说?”别阿瑶表姐那还没搞定,又弄了一门亲。
六皇子:“父皇又不是会被人随意逼迫的,父皇说一切等太子哥哥大婚再说。”
这就是个推辞,太子哥哥婚期都推迟了,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砚松了口气,六皇子又问道:“你们回去后,皇后娘娘没去找你麻烦吧?”
赵砚摇头:“没有啊,能找我什么麻烦。”
“那就好。”六皇子又恼道:“还是阿瑶表姐太霸道了,先前有一回我不小心撞到她,她就告到父皇那,害得我被父皇好一通骂。她在宫外世家女子里也霸道,四哥外家的小小表姐就被她奚落过,听说都把人骂哭了。”
赵砚蹙眉:“皇后娘娘不管?”皇后娘娘那样严肃的人,怎会如此纵容自己的侄女。
六皇子:“静嫔娘娘告到父皇那,父皇都维护阿瑶表姐,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后娘娘倒是让人送了东西给四哥外家的表姐,但话里话外也是维护阿瑶表姐的。你记得几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冬猎吧,就是你找小白的那次。”
赵砚点头。
六皇子继续:“禁卫军找到了白狐,父皇把白狐给了太子哥哥。本来太子哥哥想养的,皇后娘娘让他把白狐送给阿瑶表姐。阿瑶表姐直接把白狐做成了围脖,太子哥哥虽没说什么,但那一阵瞧着就不高兴。”
还有这回事?
赵砚倒是没注意。
先前一直没说话的五皇子突然道:“姜瑶不过是女孩子的骄纵,算什么霸道?倒是小七,打皇兄、顶撞皇后、顶撞父皇、迟到早退、整日在皇宫乱窜……算起来哪一样不比她还骄纵?”他到现在都记得被小七压着揍的痛感。
赵砚:这样一听好像还真是。
六皇子拉了他一下:“小七,你别听他们的。你怎么就骄纵了,你从来不欺负人。都是他们惹你,你才动手的。你还乐于助人,友爱兄弟!”
五皇子就阴阳怪气的笑。
六皇子懒得搭理他,拉着赵砚往自己的住处走,然后继续道:“听说昨日阿瑶表姐回凤栖宫后哭了一整日,路过凤栖宫的人都听见了。”
“一整日?”赵砚咂舌:“这也太夸张了吧?真哭一整日不得把眼泪流干?”
六皇子连忙道:“不夸张,她能一直哭好几日的,哭到太子哥哥去哄她为止。”
姜瑶虽得宠,但先前一直很少来宫里。
赵砚倒是不知她这般能哭。
之后的几日,果然不出六皇子所言。赵砚走到宫里哪个角落,都能听见有人在说姜瑶一直在哭的事。回到东宫,总能瞧见凤栖宫的人过来劝太子过去瞧瞧姜瑶。
但姜皇后一直没来。
太子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他主动一些吧。
他必须要和阿瑶表妹说清楚。
第四日,他去了凤栖宫给姜皇后请安,姜皇后瞧见他什么也没说,只道:“既来了,就去看看阿瑶吧。”
太子欲言又止,见姜皇后低头兀自喝茶,还是听话的转身去偏殿,姜瑶的住处。
守在门口的宫婢见他过来,瞬间惊喜,连忙将人请了进去。待将人带到姜瑶床前后,又赶紧全退了出来,顺便将寝殿的门合上。
被子里传来姜瑶的哭声,被面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抖动。
太子坐到床榻旁边的椅子上,温声道:“好了,别哭了。”
被子下的声音一瞬间止住,停顿两秒后,被子猛然被掀开。姜瑶红着眼圈看过来,眸子有瞬间的惊喜,但偏生嘴上不饶人:“太子表哥还来瞧我做什么,让我哭死去算了。”
太子蹙眉:“那孤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姜瑶连忙过来揪他的衣袖,抽搭搭道:“不要,太子表哥变了。”
太子又重新坐下来,问:“打人的事你,缘何一直哭?”
姜瑶咬着唇角,欲言又止,在太子无声的催促中,还是鼓起勇气道:“太子哥哥,你能只娶我一个太子妃吗?”
太子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瑶:“我想让太子表哥只有我一个妻子,将来登基,也只有我一个皇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太子:“……”难怪他母后要发这么大的火,原来那书已经影响至此。
他实话实说:“阿瑶,这话你当和母后说过了,母后许了你吗?”
姜瑶抿唇不说话。
太子叹了口气,道:“你看,你也知道这不可能,何必问孤?”
姜瑶眼眶又开始蓄泪。
太子直接道:“孤觉得有必要同你说清楚,孤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且你我的性子截然不同,若勉强成婚,必定难受。”
姜瑶原本还想哭的,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杏眼原睁,不可置信道:“太子表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聪慧又漂亮,从小到大都被人夸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这点,她十分的自信。
太子嘴角抽动两下:“但孤就是不喜欢!阿瑶自己也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孤?还只是因为大家都告诉你,你将来是太子妃,你才一心要嫁给孤?”
姜瑶立刻道:“我当然喜欢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华盖玉京、琼秀璀粲,这天下也只有你才和我最相配!”
太子一言难尽:“你只是觉得我们配?”
姜瑶反问他:“难道我们不配吗?”
太子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阿瑶,孤是在给你机会。你若直意要嫁孤,孤会同你相敬如宾。若你不想入东宫,孤能求父皇解除我们的婚约。将来你出嫁,姜家和孤都是你最好的靠山。”
姜瑶眼眶瞬间又红了,咬牙问:“太子表哥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娶我?”
太子抿唇:“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孤言尽于此,今日之言也不必同母后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继续往外走。
他边走边凝神细听,身后并未传来哭声。直到寝殿的门关上,也无一丝动静。
守在殿外的老嬷嬷欣喜,朝他道:“还是太子殿下有办法,您一来郡主就好了。”
太子苦笑:只怕是好不了,阿瑶表妹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一路回了东宫,时刻警醒着凤栖宫传来什么消息。
次日一早,消息没来,姜皇后亲自来东宫找他了。
太子诧异,还未来得及行礼。
姜皇后张口便问:“昨日你同阿瑶说了什么?”眉目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太子先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阿瑶表妹怎么了?”
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苏叶立刻道:“太子殿下,昨日您走后,姜姑娘就没哭了,晚膳甚至还多吃了两碗。奴才们都以为她没事,但今日天方亮时,寝殿里空无一人,姜姑娘不见了!”
姜皇后也不敢惊动天佑帝,就让人在宫里四处寻找。
“我们在宫里找了许久也没瞧见姜姑娘的人,也差人去各宫的门口问了,昨夜并未瞧见郡主出宫。”
太子连忙问:“那问过姜府了吗?”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他当阿瑶是想通了,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苏叶点头:“皇后娘娘也遣送人去看过了,姜姑娘也未回去。”
太子拧眉沉思。
姜皇后又问了一遍:“你昨日到底和阿瑶说了什么?”
太子面色窘迫,一时说不出口。
一旁的赵砚连忙道:“皇后娘娘,当务之急该先去找阿瑶表姐。到处都找不到人,万一她想不开就麻烦了。说不定会寻口枯井或是冷宫偏殿找个房梁吊死。”
姜皇后一想到这种可能,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赵砚趁热打铁:“皇后娘娘,您派人在宫里继续找,我和太子哥哥去各个宫门口再问问,您再让姜府派护卫在宫外找。”说着拉着太子就赶紧往外走,生怕晚一秒就被姜皇后叫住。
好在两人一路出了东宫都无事。
赵砚看了身后,确定皇后的人没跟来,这才小声问:“太子哥哥,你昨日去找阿瑶表姐说了什么?”
太子抿唇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赵砚啊了一声:“你和她摊牌了?”
太子不语。
赵砚:“那她估计是觉得难堪,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不管人找没找到,皇后娘娘肯定又会怪你。太子哥哥,我们出宫去吧,在宫外躲几日再回来。”
他压根不是很想找姜瑶,但正直如
太子,显然不这么想。
太子面色沉着道:“太子不可擅离东宫太久,且这事本也是孤考虑不周,该帮忙一起找的。”
储君就该有储君的当担。
赵砚一把拉住他:“太子哥哥,要不我们直接把这事告诉父皇吧,让父皇派人去找,岂不是更快?”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拧眉道:“不可,阿瑶才犯了错被斥责。若是父皇知晓她一声不吭又跑了,定又会生气的。”
母后暗地里找人,不就是不想惊动父皇。
赵砚嘟喃:“那不更好,父皇一生气,说不定就不让你们成亲了。”
“小七!”太子正色道:“孤同她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将她气走,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解除婚约。”他一时之间也不想多说,只道:“算了,还是先找到人吧,其他的容后再说。”
赵砚暗自叹气:太子哥哥就是太好了,其实有时候稍微用点手段也没什么。
“那好吧,我帮你一起找。”
太子点头,带着侍从往东城门口去。
待太子人走远了,小路子才问:“七皇子,我们现在往哪去?”
赵砚:“哪也不去。”
若是有阿瑶表姐的贴身物件,他自然能让小白找到人。但没有的情况下,又不能大张旗鼓惊动父皇。与其大海捞针,不若回档到阿瑶表姐大概失踪的节点,蹲守在凤栖宫等她出来。
他这样想着,时间快速倒退,刚升起的太阳又被硬生生拽回了地平线。
前一刻还是晨光乍现,后一秒又回到深夜。
前一秒还站在东宫门口的赵砚,下一秒回到了半夜东宫的床榻上。
这个时间点,他正好起夜。
旁边的太子听见动静,困倦问:“怎么了?”
赵砚捂着肚子,做痛苦状:“我肚子疼。”
太子撑起半边身子:“要孤陪你去嘛?”
赵砚连忙摇头,一把将他摁了回去,道:“不用不用,太子哥哥待会还要上早朝,你快睡,我很快就回来。”
太子确实太困,他打了个哈切又道:“那你让小路子陪着你。”
赵砚嗯嗯点头,快速起身穿衣,出了寝殿。按照事先想好的如厕,回来后,又轻手轻脚回到寝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太子显然又睡着了。伺候的宫人靠在外面耳房假寐,他绕过屏风,小白从狗窝里仰起脑袋瞧他。
他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小白又听话的趴回狗窝。他顺利从窗口翻了出去,然后再从东宫防守薄弱的西侧高墙跳到外头。利用自己轻功优势,一路往凤栖宫去。
值夜的禁卫军瞧见一个人影从宫墙上掠过,正要去追,就被白九拦住了,压低声音道:“那是七皇子,别管他。”
禁卫军诧异,瞧瞧人影消失的地方,暗自嘀咕:这七皇子不是许久不半夜乱翻墙了吗,怎么这会儿在宫里乱窜?
饶是奇怪,但陛下曾下过令:七皇子不管何时在宫中行走都不用管他,除非遇到危险了。
黑影蹲到凤栖宫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上,睁着一双眼盯着姜瑶住的偏殿。
没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从偏殿的窗口处跳了出来。
小太监猫着腰往他这边的围墙走来,清白月光下,赫然是姜瑶那张脸。
赵砚一下子来了精神,瞧着姜瑶从矮墙边的狗洞里钻了出来。出了凤栖宫后,一路往重华门去,然后在重华门外遇见了一顶小轿。
小轿的帘子拉开,二皇子阴郁的脸映在月光里。
两人停留数秒,似是在说话,
赵砚诧异:二哥年后不是出宫建府了?这个时候怎么在宫里?还在这个点遇见阿瑶表姐?
是碰巧遇见,还是约定好的?
也不对啊,在他印象里,二哥和阿瑶表姐压根没有交集。最多是二哥阴阳太子哥哥时,阿瑶表姐打抱不平,出来骂他二哥。
还不待他细想,姜瑶就进了他二哥的轿子,从东城门出了皇宫。
他一摸身上,发现自己没带腰牌。
于是又回档到东宫寝殿,顺走了太子的腰牌,提前出宫,蹲守在了东城门口。待二皇子的轿子出来后,他一路尾随轿子到了城南一处临湖的三层雅筑停下。
小轿停下,姜瑶从里面出来,头也没回直接进了雅筑。
待轿子走远,赵砚从暗处出来,站在雅筑下抬头仰望。雅筑上写了三个字——泽兰居。
这是什么地方?
大半夜的还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会是烟花之地吧?
但阿瑶表姐来这做什么?
他思索间,就瞧见二楼栏杆处倚着一个衣衫轻薄,风流俊雅的年轻公子,也正瞧着他。
赵砚第一时间想到秦楼楚馆招客的小倌。
他眉骨突突的跳,这泽兰居该不会是小倌馆吧?
阿瑶表姐该不会是被太子哥哥伤透了心,出来报复性的放纵?
他正犹豫要不要追进去呢,就被人一手给拽了进去……
第79章 太子婚约危机
太子说了那番话后,姜瑶怎么都想不通了。
她意识还停留在太子表哥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然后太子告诉她,他压根不喜欢她。
他怎么能不喜欢她?
她都没嫌弃太子不解风情、不体贴入微、将来会三宫六院,他先嫌弃她了。
凭什么?
姜瑶整个心态都崩了。
她没吱声,也没哭,越想越不服气,怒而吃了两大碗饭。待夜深人静时,她换了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服溜出来,从狗洞离开了凤栖宫。
被关了几日,她早就摸清楚路了。
她要出宫,要跑掉,让谁也找不到自己,让他们都后悔去。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女主逃跑后,所有人都追悔莫及,开始忏悔爱她了。
只是,才过重华门,老远就瞧见一顶小轿靠近,她退后避让,轿子却停在了她身边不远处。
轿帘掀开,二皇子郁色的脸探出来,皮笑肉不笑问:“姜姑娘大半夜的要去哪?”
姜瑶心下一咯噔,干脆也懒得藏了,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二皇子反唇相讥:“姜姑娘该不会被太子嫌弃,又被父皇斥责,没脸待在宫里,要偷偷溜出宫吧?”
被戳穿动机的姜瑶面色瞬速涨红,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二皇子幽幽道:“就算你拿了皇后的凤牌,只怕也出不去。那些宫人肯定会盘问,你必定会露馅。说不定明日宫里人又全都知道姜姑娘负气出宫,半路又被劫回来的事。”
姜瑶终于止住步子不善的瞧他。
二皇子话语一转:“你上轿,本王送你出去。”
姜瑶狐疑:“你有这么好心?”
二皇子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本王不至于对你怎么样。”
姜瑶没动,二皇子挑眉:“怎么,不敢?”
姜瑶抬步就爬上轿子,坐到他对面,抬起下巴和他对视:“你半夜出宫做什么?”
二皇子:“本王已出宫建府,不宜留宿宫中。”
姜瑶继续问:“那你早不走晚不走,怎得就正好等到我一起走?”
二皇子唇角扬起:“可能是缘分。”
姜瑶无语:“谁和你有缘!”温家和姜家不对付,他不知道吗。
二皇子盯着她通红肿胀的眼圈瞧了片刻,就在姜瑶又要骂人时,他突然道:“姜姑娘不若嫁给本王,本王保证不会娶侧妃。”
姜瑶上下打量他,嘴毒道:“你这身体,娶一个正妃都费劲吧,娶什么侧妃。”
二皇子被人戳了短,气得掩唇连连咳嗽。
姜瑶立刻往外挪了挪,一副生怕被传染的嫌弃模样。
二皇子都被气笑了,冷着脸没再搭话。
恰在这时,宫门的侍卫拦下马车盘查。二皇子掀开车帘子,冷着脸看过去。
侍卫瞧见是他,连忙退开,马车安然出宫。又走了一段路,二皇子才终于缓过来,压着郁气问:“你去哪?本王送佛送到西。”
姜瑶负气出来,也不想回姜府,一时间还真不知往哪去。
二皇子自然瞧出来了,眸子微转道:“城南泽兰居这个时候还开着门,你去不去?”
姜瑶蹙眉:“那不是清倌馆?”她听闺中好友提过,说是近两年才开的,里头的清官好看又有才情,还邀她一起去见识见识。
她那时不屑,此刻却不排斥。
二皇子讥讽:“怎么,还想替太子守身如玉?他既能有三妻四妾,你连看别的男人一眼都不敢?不去现在就下去。”
此时已经临近天明,玉京的街道漆黑一片。
姜瑶咬牙:“去泽兰居!”
马车改道,一路往泽兰居去。一刻钟后,姜瑶下了马车,径自往泽兰居内走。
刚走两步,忽而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银子。转头想去问二皇子借一些,就瞧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赵砚。
姜瑶诧异,快走几步,一把将人拽了进来,问:“你怎么在这?”
赵砚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立马就道:“我听太子哥哥说找你说清楚了,我怕仙女姐姐想不开,就偷偷守在了凤栖宫外,然后就瞧见你出宫了……”
姜瑶有一瞬间的感动:“还是你有良心……”
赵砚尴尬的挠头,正想着要不要回档。姜瑶又问:“有银子吗?”
“啊?”赵砚:“要银子做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环顾周遭,然后看到一个个长相俊美男子或端酒、或沏茶、或弹琴、或作画,在楼道里穿梭。
间或有女客爽朗的笑声从大堂和楼上雅间传来。
一紫
衣公子瞧见他们,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清雅绝俗的脸上带了三分笑,声音温和舒适:“姑娘是头一次来?怎得还带了自家弟弟过来?”
赵砚明白她要银子做什么了。
这是来嫖了。
不愧是姜瑶,敢想敢干敢行动!
还不待他回神,姜瑶就语气不善道:“怎么,你们这里不能带弟弟?”
贺雪公子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怕带坏弟弟。”他们这接待的可都是女客,这小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万一被当做楼里的清官可不好。
姜瑶:“少废话,楼上雅间,多喊几个人来,本姑娘有的是银子!”也不待赵砚说话,她身后就将赵砚腰间的玉佩给拽了下来,丢给贺雪公子:“喏,不够待会再结。”
“玉佩!”赵砚无语。
姜瑶拽着他就往楼上去:“玉什么佩?明日我三倍还你!先陪我喝酒!”
赵砚被强行摁到了雅间桌案前,好酒好菜陆陆续续上来,七八个美男子金跟着进来……
他眼前一亮:这不正好是劝姜瑶退婚的好时机吗?
夜色弥漫,晨雾渐重,泽兰居内欢声不断……
与此同时,东宫。
睡得迷迷糊糊的太子伸手往里侧探了探。里侧一片冰凉,什么也没摸到。
太子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环顾一圈寝殿后,大喊:“小七!”
伺候的人听见喊声,连忙跑了过来。
太子披衣起床,大声问:“小七人呢?”
宫人迟疑:“七皇子不是同太子殿下睡在一处吗?”
太子拧眉:“小七方才起来如厕,你们没瞧见?小路子呢?”
宫人茫然摇头,很快将小路子喊了来。
小路子也一脸懵逼:“七皇子如厕完就回寝殿了啊!”
太子脸色难看:“小七不见了,快去找人!”
东宫一下子灯火通明,众人把整个东宫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人。太子问过守夜的侍卫,也未瞧见人。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他面色凝重,穿戴好急匆匆往甘泉宫去。
天佑帝被吵醒,听完太子的禀报后,面色也同样凝重:他没记错的话,先前他已经在上早朝了。然后在早朝上突然被回溯,直接又躺回了龙榻熟睡。
今日一早发生了何事?用得着小七直接回溯到半夜,然后人突然就不见了?
这孩子,怎么也不知会他一声?
天佑帝立刻命人在宫中到处搜寻,这一找就碰见了姜皇后的人,才得知姜瑶寅时左右也不见了人影。
天佑帝眉头蹙得死紧:阿瑶和小七同时不见了人影,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该不会是阿瑶不见了,小七用回溯能力在找人吧?
若阿瑶是半夜不见的,没有人来告知他,那必定是皇后拦住消息了。他眸光凌厉的看向皇后,问:“阿瑶好好的在学规矩,怎么又不见了?”
姜皇后目光在太子身上掠过,只道:“大概是因为成王婚宴上那事委屈吧。”
天佑帝不悦:“她委屈什么?才让她学规矩,又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太子妃是不想当了?”
姜皇后连忙道:“陛下,阿瑶最多就是回姜府了,现在不是该找七皇子吗?”
天佑帝:阿瑶决计不可能回姜府了,不然小七不会一直跟着。
但这话他不能说。
这么长时间,小七没继续回溯也未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天佑帝正要派人去寻,温妃就匆匆来了,说是二皇子在宫外瞧见七皇子了。
众人诧异,太子急忙问:“小七在哪?”
温妃道:“在泽兰居,启儿一早准备进宫上朝,瞧见七皇子进了泽兰居。他当是自己眼花,进宫后才听闻太子在找人。”
天佑帝拧眉:“那还不快让他将人带回宫?”
温妃为难:“启儿同本宫提及的时候,本宫也是这样说。他说他已经遣人去瞧过了,七皇子好像喝醉了……陛下是知道的,七皇子喝醉了有多难缠,非得您亲自去不可。”
她一提,众人一瞬间都想起多年前,七皇子五岁生辰时。在生辰宴上,抱着当时还是贵妃的温妃撒酒疯的事。
那是比过年的猪还难按,更何况,现在快十一的七皇子。
天佑帝:“将老二喊来,带朕过去!”
众人跟着匆匆而来的二皇子往外走,坠在最后的姜皇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压低声音问苏叶:“你可知这泽兰居是做什么的?”
苏叶摇头:“奴婢从未听说过。”
姜皇后进宫多年,也未听说过。
但能劳烦温妃眼巴巴的跑来告知陛下,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今七皇子已没了母家,成不了气候。若有事也不是针对七皇子的,那必定就是针对她和太子了。
她想到这几年太子和二皇子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不禁留了个心眼,吩咐苏叶道:“你立刻从西直门出宫,通知姜府的人先去泽兰居瞧瞧,阿瑶在不在那。”
苏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姜皇后吩咐了,她还是立刻去了。
姜相国得到消息后,也疑惑:“这泽兰居是什么地方?”
姜侍郎迟疑两息后才道:“好像是近两年才盛行的南风馆……”
“南风馆?”姜相国蹙眉:“建过之初陛下不是下令过查处南风馆?”
西途民风彪悍,天佑帝虽一直推行汉制。但对前朝惠成帝男女不忌的行为很不齿,建国后第一年就将玉京城内盛行的南风馆打消殆尽,并严禁官员出入这类的小倌馆和押妓。
姜侍郎解释:“泽兰居对外只是茶楼,里面的侍者虽皆是样貌英俊的男子,但大多都是陪着吟诗作画、投壶舞剑、弹琴说话解闷之用。说是并未出格,官府也管不着。”
京中不少少男少女,富商贵人都喜欢去坐坐。
这种放在明面上的鬼话姜相国自然是不信的,正经生意哪里有通宵达旦的道理。
若是平时他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牵扯到自己孙女,他自然要谨慎。
“先不管它做什么的,你先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让良玉带几个好手,从泽兰居后门入,找找阿瑶有没有在那。”这孙女真是骄纵惯了,待找回来后,定要好好管教。
姜侍郎点头把姜良玉找来耳语几句,姜良玉立刻带着几个好手往泽兰居赶。
不能大张旗鼓骑马,他只能抄近道。走过几条巷子,快到南城时,和另一头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姜良玉自小习武,下盘倒是稳,纹丝不动的站住了。倒是对方,直接被撞倒了下去,脑袋撞到了转角的青石板上,见了血。
姜良玉没空理会对方,摆手示意身后侍从来处理。正要继续走,摔倒的那人突然一把揪住他衣衫,仰头愤怒道:“哪个狗奴才撞的本皇子!”
姜良玉低头,就对上五皇子过分圆润的脸。
他诧异:“五皇子?您怎么在这?”
“你管本皇子怎么在这,你快将本皇子送到医馆去,不然本皇子告你谋杀皇族!”他揪住姜良玉不放。
“五皇子你先放手,我还有事,让我侍卫送你去医馆可好?”姜良玉着急,又不能和他动手。
五皇子踉跄爬了起来,圆润的身体如一座大山堵住小巷口。
姜良玉朝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转身想往另一个巷子绕道走。
五皇子身后又窜出几个人,冲过去将人拦住。
姜良玉拧眉:“五皇子,您这是何意?”
五皇子不高兴道:“是你撞了本皇子,还问本皇子何意。自然是让你带本皇子去医馆看大夫,否则你哪也别去!”反正二哥只让他拦人,也没说何意。
姜良玉直觉这事不太对劲,但确实是自己撞了他。为了尽管脱身,当下也不再纠缠。亲自将五皇子送去了附近的医馆,待他从医馆赶回来,再赶到南城泽兰居时。身着常服的天佑帝已经带着姜皇后、太子还有二皇子等人进了泽兰居。
他眉头蹙得死紧,吩咐侍从
立刻回去禀报姜侍郎,自己则从泽兰居后门溜了进去。
才穿过后院,摸到过道处,就见天佑帝站在一楼大堂楼梯处说话。
没说两句,泽兰居的当家人贺雪公子就开始清场。
楼上的客人陆陆续续下来,随着一楼的客人一起往外走。白九和几个御前侍卫在场,姜良玉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耐住性子静静等待。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贺雪公子带着一众人往三楼雅间去。
木质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整个泽兰居都很安静,唯有三楼朝东的天字第一号雅间内传来欢快的丝竹声,以及男女的笑闹声。
男子的声音混杂,不确定是谁。
但女子的声音只有一人,骄纵又放肆。走到门边上的众人都听出来了,是姜家嫡女姜瑶的声音。
天佑帝拧眉,看向二皇子:“你不是说,只有小七在里面?”
二皇子也是一脸茫然:“父皇,儿臣确实只瞧见小七过来。遣过来瞧的人也只认识小七,并不知姜姑娘也在。”
也是赶瞧了,他恰好瞧见姜瑶将赵砚拽进泽兰居。原还想着要如何把父皇引来此处,小七在那就好办了。
姜皇后脸色难看,帮忙找补道:“陛下,许是阿瑶正好和七皇子碰见了,在劝七皇子回去。”她环顾一圈四周:“毕竟,这不是适合小孩来的地方。”
太子立刻道:“母后,都未听见小七的声音。许是二弟和他身边人都瞧错了,小七不在里头。”而且,小七大半夜的哪里会跑到这里来,必定是起夜的时候瞧见阿瑶表妹才跟出了宫。
姜皇后拧眉瞧他: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帮那外人说话!
太子话音刚落,里头立刻又传来赵砚微醺的声音:“阿瑶表姐,别难过了。做人不能太死板,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子哥哥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就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好看的哥哥到处都是,你瞧,这里就有好多厉害的哥哥,会弹琴,会作诗,还会舞剑,最重要的是会哄你开心啊……”
姜瑶醉醺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说的对!我不喜欢太子表哥了。宫里破规矩那么多,本姑奶奶也不要待在宫里!”
赵砚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就是就是,太子哥哥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会有好多妃子,好多儿子。阿瑶表姐就算当了皇后,也只能住在凤栖宫,等太子哥哥来见你。你想想,你惨不惨?”
姜皇后仿佛被当胸一剑,心中郁气集聚。
偏生姜瑶还要补刀:“惨!本郡主才不要像皇后姑母那么惨!”
天佑帝脸黑: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怎得到了他这就惨绝人寰了?
且天子有三宫六院不是正常?
他的后宫叫前朝所有皇帝的后宫已经算很清静了,这么多年也就那么点人。
这兔崽子喝醉后不胡搅蛮缠,开始胡咧咧了!
天佑帝彻底听不下去,正要推门,就听见姜瑶大喝一声:“谁让你巴拉本郡主表弟的!”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巨响,桌椅碗碟的碎裂声,以及赵砚和一群男子的惊呼声。
天佑帝直接改推为踹,又是砰咚一声巨响,雅间的门应声而碎。
一阵香粉扑面后,雅间里的情形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桌椅杯碟倾倒,古琴字画倒挂,七八个衣衫轻薄,面容俊美的男子或倒地或弯腰聚在一处。姜瑶仰倒在一副巨大的双面玲珑绣屏风上,身下还压着两个同样面容姣好的男子,手上还拽着一半绿色纱衣,另一半纱衣要落不落的垂挂在一名姿容昳丽的少年公子身上。
而赵砚就站在这群横七竖八的人对面,酡红着双颊,双眼圆睁,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听方才的动静,应该是有人想巴拉小七。被醉鬼姜瑶制止,然后摔做了一团!
不管事情如何,这画面……成何体统!
天佑帝忍不了一点,一声怒吼,目露凶光直直看向赵砚:“小七!”
醉鬼赵砚听见他的声音,缩了缩脖子,抬眼,踉跄了两下,似是要栽倒。
太子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捞住他手臂,将人拉到身前。
赵砚一下子抱住太子劲瘦的腰,从他腋下探头去看天佑帝。醉醺醺的眼眯了又眯,然后呵呵直乐:“怎么有两个父皇?”
摔作一团的那些公子听见两人的称呼立时面白如纸,皆是惊慌的看向门口的贺雪公子。
贺雪公子面色也很不好:若是知道这俩姐弟的身份,打死他也不会接待!
冯禄朝白九递了个眼色,白九立刻将里面的几个公子和贺雪公子一并带走了。然后令人把守三楼雅间的入口处,静静等待。
雅间内,姜皇后身边的苏叶连忙快步过去扶起姜瑶。姜瑶踉跄两步,顺着赵砚的话往天佑帝面前凑,醉鬼发言:“我看看……”然后一惊一乍的哎呀一声:“还真的有两个姑父陛下啊!”说着还要伸手去抓天佑帝的胡子。
苏叶是拦也拦不住,急得都快哭了,求救的看向姜皇后。
还不等姜皇后有所动作,天佑帝已经一把拍开她的手,冷嗤:“放肆,你这个太子妃还想不想当了?”
姜瑶被吓了一跳,先是愣在那,继而委屈的瘪嘴,红着眼睛道:“不想,我不当太子妃了,当太子妃一点也不好。”
“阿瑶!你胡说八道什么!”姜皇后一把将她拉得退后几步,朝面色不善的天佑帝道:“陛下,阿瑶醉了,说的是胡话,您别当真。”
姜瑶嚷嚷道:“我没说胡话,我不当太子妃了!太子哥哥都说了,他不喜欢我!我还上赶着当太子妃做什么!”
“姑娘,这可使不得。您醉了,奴婢先扶您回去吧。”说着就从姜皇后手里接过她,半捂住她的嘴要将她拉走。
姜瑶边挣扎边拍她的手:“我没醉!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是你们每个人自小就告诉我,我就是太子妃的。又不是我强要的,弄得我多稀罕似的。本姑奶奶十五豆蔻,貌美如花,才不要像皇后姑母一样住在凤栖宫日日等太子表哥……”
啪!
姜皇后一巴掌耍在姜瑶脸上,姜瑶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捂着脸眼泪婆娑的看着她,不可置的呜咽:“皇后姑母……你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打过我?”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就是太娇惯你了!苏叶,将阿瑶送回凤栖宫!”
苏叶扶着终于不折腾的姜瑶往外走,姜皇后这才看向天佑帝,重新道:“陛下,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
天佑帝面色冷凝,和她对视:“皇后,你真认为只是个误会?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满意这门婚事,那这婚事就算了吧。”
“陛下!”姜皇后当即反对:“阿瑶只是醉了,而且,太子没有不满意这婚事。”
“皇后!”天佑帝本想给她留两份体面,但都这样了,也不得不说了:“你别替太子说,让太子自己说。”
几人同时看向太子。
跟来的小路子连忙跑到他身边,把已经醉死过去的赵砚接了过来。
太子抿唇:这事已经搬到台面上来了,就不得不提了。
他盯着姜皇后警告的眼神,朝天佑帝一礼:“父皇,儿臣对这婚事没有不满。但儿臣一直以来,对阿瑶只有兄妹之情。儿臣尊重阿瑶表妹的意思,若她清醒后,执意要嫁给儿臣,儿臣就娶她。若是她不想当太子妃了,儿臣希望父皇能取消这门婚事。”
姜皇后隐在袖子里的手捏得发白,死死盯着太子微垂的头。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就按太子说的办,阿瑶也不必回凤栖宫,就先让她回姜府吧。冯禄,你选两个宫里的老人去守着姜瑶,谁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她酒醒后的决定,第一时间来禀报朕!”他说完,转身就走。
太子不敢和姜皇后对视,扶着赵砚紧跟在天佑帝身后。
姜皇后郁结于胸,身形晃了晃,险些摔了。
苏叶连忙伸手去扶她,安慰道:“娘娘,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陛下不是说了,若是姜姑娘愿意……”
“你不懂!”姜皇后胸口一阵阵的疼:“最多一个时辰,玉京内外都会知道阿瑶出宫嫖的事了……”
温妃一党会群起而攻之,陛下不会准许一个屡次犯禁,有污点的太子妃。
这婚事,成不了了。
第80章 赵砚的怀疑
泽兰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姜皇后也未回宫,直接回了姜府。
姜家灯火通明,姜相国和姜侍郎坐在姜皇后对面,皆是满脸沉重。
姜皇后问:“阿瑶如何了?”
姜侍郎:“她酒量好,喝完醒酒汤人就完全清醒了。倒还记得方才自己说过的话,那丫头倔,打死不改口,任凭伺候的人如何暗示也无用,冯总管这会儿只怕进宫去了。”
姜家和太子的婚事已无法转圜。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又问:“本宫不是提前递了消息,让你们派人去泽兰居瞧瞧,如何都不见人去?”
姜侍郎解释:“消息递过来,臣就让良玉即刻带人前去。良玉回来说半路遇到五皇子,被他纠缠了一路,待他赶到时,陛下和您已经在泽兰居了。”
“五皇子?”姜皇后脸色难看:“这事云嫔也参与了?”
她是知道五皇子参加二皇子婚宴后,就留在了周家。温妃和云嫔是从阿瑶被陛下斥责就在打算搅黄婚事吗?
但他们如何知晓阿瑶昨夜会偷偷出宫?
凤栖宫的人不可能会出卖她,唯一的解释就是东宫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
七皇子那毒瘤肯定跑不了,那太子呢,太子有参与吗?
若是从前,她自信自己足够了解太子。以太子的聪慧,决计不会和温妃他们同流合污。
但太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想解除婚约,而且最终目的也达到了……
姜皇后眸色冰冷,突然起身往外走。
姜侍郎连忙跟着起身:“皇后娘娘……”
姜相国拉了他一下,冲他摇头,姜侍郎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姜皇后一路出了姜府。
姜皇后回宫后也未回凤栖宫,而是直接去了东宫。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正殿内,让人去将太子喊来。
太子原本正在照看熟睡的赵砚,听到姜皇后来了,并无意外。起身交代小路子道:“若是小七醒了,就拿醒酒汤给他喝,头疼的话就去请太医。”
小路子点头,有些担忧的瞧着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姜皇后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太子若是吃了亏,他们家小殿下必定不高兴。他正想着要不要喊醒自家小主子,赵砚就自己醒了。
小路子欣喜,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赵砚环顾一圈后发现自己在东宫寝殿,颇为疑惑:“我怎么在这?”
小路子知道他喝酒就断片的毛病,早早打好腹稿,将事情说了一遍。
赵砚这才模糊的记起,他劝人上头,好像是一不小心喝了口酒。好在没有误事,看来姜瑶是真将他的话听进了耳里。
他敲了敲自己脑袋,又问:“太子哥哥呢?”
小路子这才赶紧道:“皇后娘娘方才来了东宫让太子过去,只怕要不好。”
“你怎么不早说!”赵砚一下子跳起来,往寝殿的方向跑。
然而,待他跑到正殿时,只瞧见紧闭的正殿大门,和守在正殿外的皇后亲信,以及从里面传来姜皇后怒不可遏怒的声音。
赵砚暗自焦急,料定太子有孝心,必定会被责罚。
他先前一直醉酒昏睡,现下就算回档也来不及阻拦太子哥哥过来。
那只能去搬救兵了。
赵砚抬腿就往东宫外跑。
就在他跑出东宫的刹那,东宫正殿内传来巨大的瓷器碎裂声。
茶水蜿蜒至太子跪着的膝盖处。
姜皇后忍着怒气,指着太子骂道:“你真是太叫母后失望了,为了解除婚约不惜和温妃为舞!你当温妃和二皇子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只是觊觎你的太子之位!你这是自断臂膀,自寻死路,你怎得这样蠢?”
太子抿唇辩解:“儿臣没有!”
“你没有?”姜皇后胸口起伏,继续问他:“你没有,如何就恰好去找你父皇了?你先是去找阿瑶说那样的话,故意激她,然后让二皇子把人引到泽兰居去。最后又利用七皇子把你父皇也引了去……”
这么多环节,少了谁都不成。
若没有太子配合,这事如何会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太子也觉得这一系列太过巧合,他无法辩解,只道:“母后就如此不信儿臣?”
“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近半年,姜皇后真是对这个儿子失望透了:“是你日日跟着七皇子出宫游玩?还是屡次顶撞本宫?亦或是你解除婚约成功了?”
事情的最终,太子达到了目的。
“你真是母后的好儿子,如今连母后和你的外家都要算计了。”
“儿臣没有!”不仅姜皇后对太子失望,太子对姜皇后也很失望:“母后,儿臣是你一手教养长大的,就算您再如何气,怎么能说出如此伤儿子的话?”
姜皇后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你是本宫自小教养长大,本宫才失望透顶。你是太子,当顾全大局,怎可凭自己喜好做事?”
太子眸色暗淡:“那儿臣不当这个太子也罢!”
自他出生起,母后就日日耳提面命:他是储君,得为万民表率。该努力、该勤勉、该万事小心,不可肆意、不可乱来、不可行差踏错……
他肩负着姜家所有人的期望和父皇的厚望。
他自认为做得已经够好,母后还是不满意。
“你说什么?”姜皇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戳出这样的话。
“荒唐!荒唐!”姜皇后气得手抖:“你可知本宫和姜家为你付出了多少?真真是被人蛊惑得昏头转向!”
她来回走了几步,一把抓起苏叶手里的鞭子,朝太子背后用力挥去:“你敢再说一遍!”
太子赌气:“儿臣说,不当这个太子也罢!”
啪嗒!
又一鞭子甩了过去。
姜皇后边打边骂:“你个混账东西!”
“不敬父母!”
“不顾家族!”
“不爱护你表妹名声!”
“你不当太子,本宫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她每说一句,鞭子就用力落下来。鞭子一遍一遍抽在后背,血痕从雪白的衣襟处透出来……
无论如何疼,太子都咬牙一声不吭。
他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认!
旁边伺候的嬷嬷和苏叶都有些看不过去,生怕打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前劝解。
姜皇后一把将苏叶甩开,还要继续打,正殿的门就开了。天佑帝大踏步而来,瞧见跪在地上,后背渗血的太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上前两步将皇后手里的鞭子夺了下来,然后吩咐冯禄:“还不快将太子扶回寝殿,小七,你让
人去请太医!”
赵砚和冯禄立刻上前,将太子扶了起来,带了出去。
天佑帝朝左右看了眼,侧后的宫人全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待正殿之剩下帝后二人,天佑帝才前所未有的严肃道:“皇后,你这次太过了!”
姜皇后到现在还在浑身发抖,她头一次和天佑帝呛了声:“如何过了?臣妾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说他不要当太子了!他不爱惜阿瑶的名声,算计阿瑶毁掉婚事就罢了,如今尽然说出这种话!”
天佑帝拧眉:“那也是因为你一味偏袒阿瑶,没有顾及太子的感受!他是你儿子,他如今大了,你该给他脸面!”他把鞭子折成两节,肃声道:“这鞭子小时候用用就罢了,今后不要再用!”
小时候太子也曾调皮,这鞭子还是天佑帝亲手交到皇后手里的。温情脉脉同她道:“若是太子不听话,你打他手板就是。”
姜皇后捂着胸口:“臣妾如何偏袒阿瑶了?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不正是同臣妾和陛下一样吗?成亲有何不好?他就要如此气臣妾!”
天佑帝:“但两个孩子都不愿意,你何必一定要他们成亲?”
姜皇后:“那且不说太子和阿瑶的事,七皇子呢,他那样口无遮拦,蛊惑阿瑶,侮辱臣妾,陛下还叫他待在东宫?”
天佑帝一如既往的维护:“我们在说太子的事,你又扯小七做什么?他喝醉了,小儿胡话,皇后何必放在心上!”
姜皇后不满:“陛下,太子和阿瑶的婚事就是叫他搅黄了!他留在东宫,太子迟早连臣妾这个母后都认了!”
帝后二人成婚多年,头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姜皇后回了凤栖宫。天佑帝看过太子的伤势后,嘱咐他道:“你且好好修养,对外,只说你偶感风寒。”
太子趴在床榻之上,神情落寞问:“父皇,母后这次是不是很生气?”
天佑帝安抚他道:“你不必多想,这次是你母后的不是。”他说完,肃着脸起身朝赵砚道:“你随朕出来一趟。”
“父皇!”太子着急:“您喊小七做什么?是不是母后同您说了什么?这事不是小七的错!”
天佑帝见太子如此维护赵砚,心里安慰。叹了口气道:“朕只是同他说几句话。”
太子这才安心。
天佑帝将赵砚带到前殿外,肃声道:“你近日安生些,既然你太子哥哥的婚事已经没了,就别再瞎折腾!再折腾下去,皇后就容不下你了。”
赵砚诧异:父皇都知道了?
他踢踢脚,小声嘀咕:“儿臣就算什么也不做,估计皇后娘娘也容不下儿臣了。”
天佑帝蹙眉:“别胡说,皇后只是气头上。”
赵砚撇嘴:他父皇还真是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
天佑帝见他爱答不理的,提高声音道:“朕同你说话呢,听进去了没?今后再遇到什么事别擅作主张,尤其是泽兰居那种地方,是小孩该去的吗?”
赵砚小声嘀咕:“我不是怕阿瑶表姐出事,去安慰她嘛……”
天佑帝没好气道:“安慰她把自己喝醉了?”
赵砚:他没喝,是阿瑶表姐灌的。
“儿臣这次喝醉又没闹事!”
天佑帝:这还叫没闹事?就凭他劝姜瑶的那几句,就够削他两顿了!
赵砚张口就告状:“父皇,本来阿瑶表姐是出不了宫的。儿臣瞧见二哥把她带出宫了,阿瑶表姐还说,是二哥说泽兰居夜里开门,让她去那的。”
天佑帝冷嗤:“你现在知道和朕告状了?你和老二都是想搅黄太子婚事,有什么区别?”
赵砚:“当然有区别,儿臣是为了太子哥哥好,二哥是想太子哥哥倒霉。父皇,你该罚二哥!”
天佑帝戳了戳他脑门:“管好你自己,要罚也该先罚你!”说完,抬步就往外走。
赵砚撇嘴,转身又回了寝殿。
寝殿内,莲笙正在给太子后背上药。太子整个后背鞭痕交错,皮肉外翻,看上去恐怖极了。
药粉倒上去时,太子疼得额头冒汗。
赵砚站在边上,红着眼眶道:“太子哥哥怎么就不知道躲,任由皇后打你。”
太子苦笑:“母后心中有气,总要发出来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终归是孤同阿瑶表妹说了那些话,挨打也是应该,你不必替孤难过。”
赵砚不愤:“皇后娘娘如此护着阿瑶表姐,我瞧着她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太子哥哥是捡来的吧?”
太子蹙眉:“莫要胡说!”
赵砚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道:“如何胡说了?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娘娘最宠爱阿瑶表姐,每次瞧见阿瑶表姐就慈眉善目的,瞧见太子哥哥就特别严肃。”
太子眸色微暗,半晌没有说话。
其实,除去阿瑶表妹的事,母后对他虽严厉,但也很好的。
“小七,这几日若是六弟他们来瞧孤,你就替孤挡回去。”
赵砚嗯嗯点头。
随着太子婚约取消的圣旨传到姜府,姜家嫡女因不满陛下斥责,偷溜出宫去南风馆的消息就传遍了玉京内外。
玉京其他朝臣还打算嘲笑姜相国两句,大理寺一通审理,泽兰居的宾客名单就被供了出来。玉京大多数贵女都在其列,连有家室的夫人、娘子也未能幸免。
姜瑶以一己之力捅破了玉京贵女的遮羞布,众人顿觉脑袋上绿油油,这下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其中,温国公夫人一马当先,和温国公打起来了。状况之凶,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动静。
温国公不敌,被赶出了家门,到处和同僚诉苦。
“她居然说老夫年老力竭,不堪为夫!”
“还说她就去泽兰居坐坐,什么也没干?”
“说老夫小气,只准自己放火,不准她点灯!”
同僚劝道:“算了算了,泽兰居不是没了吗?只要国公夫人还顾家,愿意给您管一屋子的小妾就成!”
都四五十了,就当搭火过日子。
他们家后院也起火了,哪有空管别人家的破事。
温国公气结,进宫找温妃评理。温妃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被烦得不行。
不是,玉京贵女都玩得这么花吗?
她在宫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这一场风波闹得轰轰烈烈,早朝三天两头有人告假。太子连着几日没来早朝,倒是不奇怪了。
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偶感风寒,朝臣只道太子是丢了脸面,才羞于见人。但姜家人都知道,太子恐是被皇后罚了。
姜夫人日夜忧心,央着姜侍郎进宫去。
姜侍郎安抚她道:“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进宫为好。”
姜夫人面上答应,转头就拿了姜瑶的凤牌进宫了。待姜侍郎发现时,追进宫,姜夫人已经到了东宫。
姜夫人看着太子后背的伤,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口无遮拦道:“皇后娘娘怎得下得去手?”
他看看姜夫人,又看看姜侍郎,突然道:“姜大人,你和太子哥哥长得好像啊。”
姜侍郎淡声道:“外甥似舅很正常。”
外甥似舅是很正常,外甥女长得像姑姑也很正常。但姜皇后如此在意姜瑶,姜夫人却对太子哥哥如此在意就有些不正常了。
赵砚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不待他细想,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就来了。她先朝太子行了一礼后,转而又朝姜侍郎行了一礼道:“姜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和夫人去凤栖宫,有话要交代。”
太子希冀的眸子暗了暗,趴在榻上不说话了。
姜夫人有些不忍,朝苏叶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要事?要不让老爷一人前去,臣妇留在这陪太子殿下说说话?”
苏叶语气强硬:“夫人,皇后娘娘说请二位便是请二位,莫要让奴婢为难!”
姜夫人抿唇,迟迟没动,姜侍郎伸手拉她:“好了,皇后娘娘特意来请,定是有什么要事,我们先过
去吧。”
太子也道:“舅母,你同舅舅先过去吧,孤无碍。”说完他又看向赵砚:“小七,你帮我送送舅舅和舅母。”
赵砚听话的点头,在前面带路。
姜夫人这才随着姜侍郎往外走,边走又忍不住边朝赵砚道:“太子背上有伤,劳烦七皇子多照看着一些。辛辣寒凉还有发物莫要让沾,睡觉也多注意一些……”
她絮絮叨叨的,赵砚有些奇怪的看向她。
这姜夫人好像格外在意太子哥哥,先前他和太子哥哥去姜府也是,姜夫人直接弃了阿瑶表姐,围着太子哥哥嘘寒问暖。
先前他只道是臣子对储君的巴结,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像他生病时,他母妃絮絮叨叨的叮嘱。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姜侍郎直接打断姜夫人的话:“好了,东宫什么没有,你瞎操心什么。回去就同阿瑶说他太子表哥很好,我们也算有交代了。”
赵砚诧异:“是阿瑶表姐让你们来的?”
姜侍郎点头:“阿瑶偷跑出宫,又在泽兰居说了那样的话。听闻太子病了,猜想是皇后娘娘罚了太子,才让我们来瞧的。”他又拉了姜夫人一下:“夫人,你说是不是?”
姜夫人眸子闪了闪,最后还是点头:“是,是阿瑶让我们来瞧太子的。”
赵砚越听越觉得狐疑:他不过就问了一句,姜侍郎着急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姜瑶那性子,闯了大祸,只怕又偷偷躲在家里哭,哪里就会突然关心太子哥哥了。
他把人送出东宫,姜侍郎转而朝他道:“七皇子请留步。”
赵砚点头,目光落在姜侍郎那张脸上,面容儒雅,眉峰秀挺,骨相十分优越。若是把胡子剃了,再年轻二十来岁,和太子哥哥更像吧。
连走路的姿态都像了十成十。
他脑中忽而想起自己先前气愤时说的话,太子哥哥和姜瑶不会被调换过吧。
待姜家夫妇走远,他一阵风似的往书房跑,然后从书房角落拖出先前姜皇后拿回来的那箱子书,开始翻找。
“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到底在哪呢?”赵砚一本本翻找,书丢得到处都是。
跟过来的小路子看着满地的书疑惑问:“七皇子,您在找什么?”
赵砚没搭理他,继续翻找,拿出书一夜夜翻看。
小路子也不敢打扰,带着小白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赵砚终于从一堆的话本里翻出一本,满脸惊喜:终于找到了。
就是这本。
话本里,男女主出生就被对调,女主是公主,被破流落民间,男主是太子,是农妇之子。两人相爱,却被皇后棒打鸳鸯,最后女主惨死,太子跳崖殉情。
真相才被揭开。
男主跳崖殉情那段还被特意折过,字迹都叫姜瑶的眼泪给晕开了。
艺术往往来源于生活,话本虽离奇,有没有可能现实中就存在?
如果,姜瑶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太子哥哥是姜夫人的儿子……似乎就解释得通为何精明如姜皇后,一定要姜瑶当太子妃。
赵砚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啪嗒一声把书合上:不可能不可能!
别说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换孩子难度有多大,这种事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太子哥哥也跑不了。
赵砚想也没想,直接将手里的话本烧了。然后强迫自己把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赶出去。
太子哥哥就是太子哥哥,是他嫡亲的哥哥。
外甥似舅很正常嘛,他六哥不也像外家的舅舅吗?
饶是这样想,赵砚还是克制不住的回档。然后尾随姜家夫人去了凤栖宫。
还是去偷听皇后娘娘和姜家夫妇的说了什么吧。
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他绕着凤栖宫走了几圈,才发现凤栖宫连狗洞都堵上了。他从哪个地方翻进去都能被凤栖宫的守卫逮个正着,好在他能回档。
他站在凤栖宫外望墙心叹:哎,阿瑶表姐跑一次直接把凤栖宫升级成了铜墙铁壁!
看来只能守株待兔了。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蹲守,小白有样学样蹲在他身边。
于此同时,凤栖宫的寝殿。
姜皇后靠坐在床头揉着额头,姜侍郎关心道:“皇后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啊。”
寝殿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姜皇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身边的妇人,冷声道:“两个小冤孽不省心就罢了,嫂嫂这个时候进宫来做什么?是嫌本宫不够糟心,还是姜家所有的人,人命太长?”
姜夫人唯唯诺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伤成那样……”
姜皇后肃声打断她的话:“太子不是你该关心的!你该回去好好关心阿瑶!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被你教导成什么样子?本宫当初就该让宫里的女官去府上教导,或是将她养在膝下。不然也不至于闯出这么大的祸,连太子妃之位都弄丢了!”
姜夫人垂眉,咬着后牙槽称是。
姜皇后一直看着她,姜夫人后知后觉交出了凤牌。
姜皇后这才收回目光,又道:“姜家是书香世家,你无事多看两本书,今后没有本宫召见,不许擅自进宫,可明白?”
姜夫人出身并不好,父亲不过九品小吏。当初姜皇后和姜相国是反对这门亲事的,奈何姜侍郎坚持。
姜夫人迟迟没点头,姜侍郎连忙道:“好了,皇后娘娘,微臣替婉娘记下了。若是无事您好好休息,阿瑶那里您放心。”
姜皇后点头,这才挥挥手让两人退下。
夫妇二人从凤栖宫出来,姜夫人眼圈就红了,姜相国边喊她,她步子越快。
两人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还坠着个小尾巴。
姜侍郎一路追到御花园,才堪堪将小妇人拉住。
赵砚远远瞧着,两人在御花园的假山边上拉拉扯扯,姜夫人情绪激动说了几句话,好似还哭了。
姜侍郎不断安慰她还不断四处张望,然后强行要把人拽走。
赵砚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抓心饶肝的难受。
他四下扫视,发现两人临近荷花池,此时池子里还有残枝枯叶,若是他提前躲在荷花池里,再插个管子在水下,凝神细听也能听个大概。
被发现了大不了再回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