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043“这儿把我贴得紧紧的。”……

“阿灵。”

沉沉的男声响起,引得宋湘灵停下和宁沛正在说的话,偏头去看时,眼睛便亮了亮,快步走上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容翊淮揽住宋湘灵的肩,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宋湘灵不解,还挣扎了两回:“干嘛呀,我和祖父还有宁沛哥哥还有话要说”

某个称呼又一次扎了下容翊淮。

他不语,看定那个站在将军府门口的男子,眸色中满是提防。

当日说要离开盛京回绥阳的人,现在竟然又出现在了将军府。

宋湘灵刚刚还笑意盈盈地听着他说话,一口一个宁沛哥哥地叫他。

“站着别动。”他低语警告完宋湘灵,又对宋士威拱了拱手:“将军,我先带阿灵回去了。”

宋士威何尝没感受到气氛尴尬,一旁的宋英锐和阮芪同样如此,疑惑地看了看宁沛。

唯有宁沛,平静地站在那,脸上甚至流露出无辜的神情来:“既然如此,阿灵,那些东西只能等我出发之前,你再给我了。”

宋湘灵被容翊淮制在身后,怯怯地看了眼比自己高不少的男人,看他唇线紧抿着,还不知道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是气她不跟他打招呼便回将军府了吗?

可明明是他三日里都不回家在先!

何况,从前婆母也同她说过,若是想回娘家,便尽管回就是。

他又有什么理由生气?

便扬起唇笑了笑,对宁沛道:“好,十日后,我记得的。”

容翊淮听着她站在自己身后,语调上扬地和另外一个男子约着某些自己完全不知晓的事情,顿时气上心头。

便直接咬了牙,将她抱起来,径直塞上马鞍:“坐好。”

宋湘灵抗议:“我会上马,会骑马,还要你抱?”

好丢人啊!

容翊淮已经跨上马,瞥了她一眼,往她头上扣了只遮脸的幕笠,又强调一次:“坐好。”

宋湘灵看他黑沉沉的神色,终究还是老实了,人便被带着疾驰出去。

将军府门前,宋士威和宋英锐,阮芪他们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都落在宁沛身上。

“怎觉得容公子刚刚是醋了?”阮芪小声道。

“怕是误会了吧。”宁沛淡道,“都已经娶到人了,防备心如此重,可不好。”

“春日风大,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宁沛笑得无辜。

宋湘灵被颠得不行。

她是会骑马的,只是一段时间没骑,又有些不习惯了。

何况——

“容翊淮,你到底会不会骑马啊!”她忍不住控诉。

按她对他的理解,从小便练过骑马又去了北境几趟的人,不应该是如今这技术。

连平坦的官道都走得如同崎岖山路,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容翊淮又咬了咬后槽牙。

之前听她直接叫自己的名字,还能泰然处之,时不时逗弄两句,可是在听到她刚刚依依不舍唤宁沛为哥哥之后,便再难平静下来。

他扬声喊了“驾”。

宋湘灵欲哭无泪,怎么颠得更狠了……

马鞍的空间就那么一点。若是只乘一个人,还能有些活动的空隙,可是再加上她,便有些挤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背后的火热,柔软的臀。肉亦贴住他的胯,亲密无间。

颠簸一阵,她柔软的身体都被容翊淮的胯骨磨得疼。

她忍不住想扭扭腰,好调整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谁知刚刚动了一下,背后的男人便腾出一只握缰绳的手,扣住了她的腰:“不老实。”

那手强硬地扣着她,还往下游移,紧接着落在在她起伏的地方,忽然啪地打了一下。

宋湘灵瞬间绷紧脊背:“你!”

这可是在大街上!周围还有居民和商贩,他竟然就这么,就这么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无人看到。现在能乖一点了吗?”他凑近她的耳畔。

她还戴着他送的那只绿松石耳珰,随着马匹行动的节奏,前后左右摇得潋滟。

听了这话,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大家看见骏马飞奔,大多都低眉顺眼地谨慎躲避,有一二胆子大的,抬头看见那马上正坐着一俊郎男子和一幕笠遮脸的女子,本着非礼勿视的念头,便不再继续看下去。

虽没人注意到他刚刚大胆又放纵的动作,但男女共乘一马的行为,还是让围观看客露出些好奇神色。

宋湘灵抿了抿唇,心想,还好他还给知道给自己遮遮脸。

否则只怕不出一个时辰,这艳名就要远扬得满盛京都是了。

二人就这么一路颠簸着回了丞相府。

这次没等他抱,宋湘灵赶紧自己下了马,揉了揉腰。

一抬眼,却见容翊淮并没下来,似乎对她刚刚的动作还有所不满,轻皱眉盯着她看。

他在马上,她在地上,两人的身高差更明显地凸显出来,清晨的光还是斜斜照下来的,正落在他身后。

于是容翊淮的影子投在她身上,像是把她笼罩了,脸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进去吧。”他长腿一跨还是下了马,道。

“你都没把披月带回来”宋湘灵没了披月陪在旁,下意识有些不安。

“坐不下第三个人了。”他揽住宋湘灵的腰,“你也知道,是不是?”

“这儿把我贴得紧紧的。”

宋湘灵脊背一崩,刚刚在马上被拍了一巴掌的羞耻感觉又浮现出来,生怕他还在院中便要做什么过分的事,赶紧扯着他进了房中。

“昨日给你准备的糕点,同家人一起吃了?”他问。

“唔。糕点到第二天就不好吃了,所以让春华楼的小厮送去了将军府。”宋湘灵道,“不过,大多还是我在吃。”

“祖父不爱吃甜,只吃了一块。”她絮絮说着,“堂嫂原本喜欢吃甜的,但有孕后口味就变了,昨日只吃了一小口便给了堂兄,还有宁沛哥哥,也只——”

“不许叫他哥哥。”他打断她的话。

“为何?”宋湘灵还不理解,“我从小就叫他哥哥呀。”

翊淮不语,只抬眼用一双刚刚才升起些温度,如今又如同浸了霜雪的眸子看她,“宋湘灵,用不着你提醒我,你与他也认识多年,和我一样,你们俩亦是青梅竹马。”

这还是婚后,第一次他将她的名字念全。

不,即便是在婚前,他也甚少直接叫她的全名,一般都是唤她的小字,阿灵。

全名被这样的薄唇冷冰冰地吐出来,宋湘灵愣住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披月的声音。

“小姐,我把宁公子送您的贺礼拿回来了。”

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宋湘灵张了张口,正想让披月稍后再来,但容翊淮道:“进。”

披月似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入,手中捧着个长形木匣。

随后她便听到公子道:“打开看看。”

听着这沉沉的嗓音,似是不悦,披月亦是一滞,试探性地看了眼小姐,但宋湘灵只抿着唇,未做回答。

于是,披月伸手将盖子打开。

一只漂亮,精致的皮革箭囊,安安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上头还雕刻着云与水的线条图案,中和了箭囊的凌厉之气,一看便为女子所用。

同燕王一样。又是一个打着送成亲贺礼的由头,给他的夫人送东西的。

容翊淮的视线锥在那上面,像是要将上好的皮革都锥出一个洞来。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一挥衣袍便离开了房门,亦走出了院子。

院中安静下来,只余飒飒风声吹过春日新枝的声音。

里头,披月愣了。

外面,沐夏和其他下人们也都看见了公子离去时的脸色,顿时暗叫不妙。

这是,吵架了?

新婚一个月,公子奉命三日没有回府,他们都以为会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却吵架了?

一个个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容翊淮走的时候,没有关上厢房的门。眼下,那门也被风吹动,一阵尚还不那么温暖的风便吹了进来,吹得宋湘灵攥住了自己的袖口。

披月快哭出来了,膝盖一软,端着那匣子就差点跪下:“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什么了?”

随后,她听见宋湘灵的声音:“站起来。你没做错。”

“是他,心眼太小了。”

这几日,容翊淮没有再踏入过小院。

他忙着处理公务,那日刚刚负气从房中离开,下午便又接了旨,同楼镜一起去了京郊,转眼几日。

是夜。李芜小心翼翼地进来添了盏灯,看见自家公子眼眶下都有了淡淡的乌青,便鼓起勇气道:“少夫人就是那样的性格,您还不了解她嘛,她——”

还没说完,便被容翊淮一个眼神冻住了,后半截未说完的话也掉在了地上。

“再提一句,就睡院中去。”他翻了一页册子。

李芜彻底不敢多说了。

眼下白日虽已升温,可到了夜间还冷着呢,若在外面院中睡一夜,肯定要冻出毛病来。

可是李芜又觉得,还是得有人来同公子说说这些,毕竟这几日他那张脸绷的,说是万年不解的寒冰也不为过。

思来想去,李芜忽地想起,明日不是约了卢公子吗!

两人也是熟悉的,若是卢公子能从旁宽慰几句,按照公子对少夫人的心悦程度,应该很轻易便能和好如初。

李芜出去后,容翊淮依旧坐在案前,可手中的书册却许久未曾再翻过。

若是李芜不提,他还克制住自己不去想。

可偏偏提起,容翊淮便发现,尽管已经过了这几日,他实际上从未淡忘一丝当日从房中离开的感觉。

嫉妒,不安,浓重的占有欲。

他的夫人在与其他男子分享一个约定,而他根本不知道那约定的内容。

他不敢去问,在朝中回答肃云帝问题时亦敢直面天颜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回避。

从前他安慰自己,他与宋湘灵是青梅竹马,彼此再了解不过。他知道宋湘灵的往事,知道哪些话题不能在她面前提,亦知道怎么哄得她开心。

可宁沛,他也是熟悉宋湘灵之人。

他引以为慰的青梅竹马关系,从来不是唯一的。

第二日,容翊淮刚刚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大呼小叫的一句:“一大早的,你就开始借酒消愁了?”

“”容翊淮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不好的话,今早去看大夫。”

“我也只是来看看你状况如何的。”卢宣走进来,在房间里打了个转,“听说你和夫人吵架,已经五日没回府了?”

容翊淮淡道:“李芜同你说的?他真是越来越会多此一举了。”

“多此一举?不见得吧。”卢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容翊淮的下颌,“不就是和夫人吵了一架负气出走么,至于么?”

容翊淮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那里已经冒出了一些粗糙的青色。

“这几日太忙了。”他道,“没什么时间整理仪容。”

卢宣古怪地看着他:“忙?”

如果不是他刚刚走进来时,看到容翊淮正看着窗外发呆,而右手抬起来的茶盏半天也未送到嘴边的场景,他估计还真信了。

第42章 044容翊淮他的手在颤什么?

“说说吧。”卢宣衣袍一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容翊淮叫了李芜准备些热水,取出一把刮刀,细细处理下颌新冒出来的胡茬。

其实卢宣说得对。他一边清理,一边想着,若换做从前的他,即便公务再忙,也断断不可能连面都忘了刮。

“没什么事。”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依然不承认,“夫妻吵架,很正常。”

“所以到底为何?”卢宣太熟悉他的态度了,追问道。

毕竟,如果真如他所说一样没什么事,容翊淮他的手在颤什么?

“那三日我没有回府,回来后才知道最后一晚她回了娘家。而我去接他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和她的一位故交,约着十日之后再见面,要在故交临走前,送他什么东西。”容翊淮说完,嘶了一声,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好在只是一时不稳,被刀刃刺破了点皮,万幸并没有流血。

卢宣看他那样子,既啧啧称奇,又觉得好笑。

“故交?”他问,语气中听得见幸灾乐祸,“男的?又是一位竹马?”

“看来,她不是你一个人的青梅啊。”

容翊淮将刀放下:“如果你只是来说风凉话的,可以离开了。”

“不不不,我可是在认认真真的,试图帮你解决问题。”卢宣赶紧正色,“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她的故交借着送新婚礼物的由头,送了她一只箭囊。”他冷笑一声,似乎现在才愿意同卢宣说点事实之外的东西,“我原以为,除了将军府人之外,只有我知道她还会射箭。”

原来宁沛也知道。

这愈发让容翊淮觉得,自己从前以为对她独一无二的了解,原也是不堪一击。

“哦。除了这个,你也不满她与旁人这种,似乎是在互换什么礼物的行为?”卢宣抓住了重点。

“当然。”容翊淮瞥他一眼,“若你的夫人这样做,你也会不满。”

卢宣耸耸肩:“当然会。可是,在不满之前,我应该首先会问清楚,我夫人到底和那人约了什么,她要送什么。”

“但听你的描述,你是没有问的。”

容翊淮不置可否:“没有必要。无论是送什么,终究是送了。”

一想到送礼,他便会想

起新婚日那一天。

燕王言笑晏晏地将她亲手所做的剑穗拿过来,还虚情假意地道“忘了归还是我的错,千万不要迁怒宋姑娘”的模样。

或许正因为经历过,她送自己的定情信物是铺中购买,而送别人的信物是自己亲手所做,如此差别的对待,所以这次,他不敢再问了。

“那不一样。”卢宣道,“我问你,你现在知道她的故交为何又来盛京,而十日后又要去哪了吗?”

“嗯。”容翊淮眸中情绪淡淡,“从绥阳来,在盛京中拜会三五好友,停留十日,都住在驿站。十日后出发,将往廊州去。”

卢宣腹诽,可真行,让你问夫人到底要送这男子什么,你说没必要,私下里,把这人未来的行踪查了个清清楚楚。

“廊州?”他疑惑,“他可有什么亲属家眷在廊州?他既是绥阳人,来盛京还可说是拜会好友,去廊州又是做什么?”

容翊淮终于肯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你真是被女人搞糊涂了。”卢宣道,“若是从前那个你,这一点还需我提醒?廊州恐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地,你得再查查。”

容翊淮沉默了一会儿。本能地想反驳,可是却知道卢宣说的对。

这五日,他说是在忙公务,实际上案子进展缓慢,一闭上眼便看到宋湘灵对着宁沛笑意盈盈的模样。

于是不仅没好好做成什么事,反倒连觉也睡不好了。

“明白了。我自会再查。”容翊淮揉了揉眉心,试图将脑海中的那一抹身影暂时放在一边,“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稍后我会引荐你去见一个人,兵部的楼镜。”他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事情,当年威北军那场战役,很多事可能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丞相府内,最近更是宁静得过分。

容青厉和崔瓷都知道这对小两口闹别扭的事,容青厉向来不知如何同宋湘灵说这些,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而最后劝说的重任,还是交给了崔瓷。

她原以为,近几日儿子都不在府中,儿媳大约心情会不太好。

谁知来了她院中几回,便见宋湘灵要么在看话本,要么在射箭,倒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只是她越安然,崔瓷就觉得越担心。

从婢女那,她只知儿子生气是因为阿灵收了一件新婚礼物。虽然那礼物确实不像是送给小两口的,但应也不至于让儿子怒气这么盛。

因此崔瓷猜测,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这其他原因,恐怕也只有当事的二人知晓了。

阿灵不肯说,儿子出去办事,好几天找不到人。

崔瓷只能将疑问放在心底,无论如何,先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再说。

这日,崔瓷刚走,披月便送来一碟糕点:“刚刚李芜说,今日容公子也不回。”

宋湘灵习以为常:“知道了。”

过了这些天,披月都坐不住了,看着小姐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样子,更是觉得焦急:“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呀!”

“就是公务再多,也不会一连那么多日都不在家,更连一句嘱咐都没有。”披月想着想着,都替小姐委屈上了,“容公子是故意不回来,也故意什么都不说的。”

“当然是故意的。”宋湘灵拈了一块米糕送入唇中,这米糕是用糯米细细研磨而成,弹滑可口,近日她吃了许多,“他还没消气呢。”

披月更不解了:“可是容公子在生什么气呢?就因为宁公子送了您一个箭囊?”

“男人心,属实是猜不透。”宋湘灵轻轻摇头,将那块米糕吃完,又去够下一块,“可我也生气啊!”

“不过是没提前和他说,便回了一趟将军府,可那是我家啊。”宋湘灵也絮絮道,“再说,若不是他那几日都在外不回来,我也不会想着回去一趟的。”

“人家好心好意送我贺礼,那也是对我们两个的祝福呀,他倒好,看完后不发一言便走了,仿佛人家好心办了坏事”

披月听着,不住点头。

在小姐和自家公子中,她当然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那箭囊当真是很漂亮的,可是小姐却没有用过,这几日哪怕射箭,也只是用之前的旧箭囊。

想必还是被容公子的话说得伤心了。

披月冥思苦想好一阵:“小姐,虽公子今晚不回,但我听李芜说,他明天会回京的。”

“不然,奴婢帮您传个话,有什么不快,说开了也会比现在好。”

宋湘灵将脸扭过一旁:“不要。”

“他当日什么话都不说便走了,这是想和我好好谈的样子吗,我不要主动找他。”

沐夏走进来。

她年纪大些,处事比披月更为稳重,又是在丞相府做了多年奴婢的人,或许更能体察公子的心思。

原以为过了几日,两位主子之间的矛盾便会消解,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能妄言,可是她瞧着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索性还是来劝一劝。

她细声道:“那日披月送来的宁公子的礼物,虽说是贺礼,却显而易见只是送给少夫人您的,公子才会不高兴。”

“少夫人当日也是共同清点过贺礼登册的,自然知道一般的婚贺大多都是器物、摆件、即便是送些少夫人您自己用的东西,也大多都是女眷所赠,公子便不会生气。”

“可是宁公子这礼奴婢说句不好的话,确实有些冒昧了。”

她的话,宋湘灵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他送这个,应当也不是有意的。”

沐夏笑了,替她将瓷杯中的茶水斟满。这上好的甜白釉还是当日和容翊淮一同登册时她相中了,便收了来。是一对,另一只在他那。

宋湘灵盯着那甜白釉又看了一会儿,便听沐夏含笑的声音:“或许宁公子不是有意的,可容公子会多想呀。容相教子一向严格,从小便是让他走一步看百步,想到这一层,也是难免。”

宋湘灵抬眼看她:“如此严厉?”

原来容翊淮那种城府极深的性格是这么形成的。

“是。公子毕竟是丞相府的独子,以后这丞相之位大抵便会由他接替。因此容相在他小时便极为严格要求,寒冬酷暑地亦要学习、操练,看得夫人都心疼。否则,公子也断不可能十六岁便能入朝。”沐夏解释。

这些事,宋湘灵略有耳闻,可今日再听沐夏提起,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在意过。

在她心里,容翊淮是难得的天之骄子,无论是才干还是能力,均属盛京年轻人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档。

她似乎太熟悉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偶尔腹诽一番他与年龄不符的的深沉老道,却从未想过,他并非天生就是如今的模样。他也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将自己淬炼成器。

和将军府对自己的娇养完全不同。

她想,难道她希望容翊淮在看见别的男子送自己东西时,依然不闻不问,默然处置吗?

她不希望。

宋湘灵闷闷地道了声:“我知道了。”

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璎珞:“明日他回京,你帮我给李芜,让他拿给容翊淮吧。”

“虽和当日在绣铺买的那只还比不了,可我也尽力了。”她道,“他收了这个,不许觉得不好看,也不许再生气不回家了。”

沐夏和披月赶忙对视一眼,笑着道:“是,少夫人放心。”

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璎珞拿走。心道,公子怎么会觉得不好看呢。

少夫人送的所有的东西,他必是会爱不释手,悉心带着,绝不离身的。

毕竟他有多么喜欢少夫人,喜欢到妻子收了件礼便大翻醋坛子,他们有目共睹,又怎么会不懂呢。

第43章 045睡府里可以,你去睡厢房。……

另一边,京郊驿站。

谈论至深夜才停下,容翊淮与楼镜需回京中上朝。

容翊淮收回桌上堆积起的簿册与文书,那双浓黑的凤眸下亦可见淡淡乌青,便知这几日都未睡好。

卢宣作为知情人,不由得感叹,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要娶妻。

看把这从前光风霁月的人熬的。

楼镜先行离开休息,卢宣临走前,拍了拍容翊淮的肩。

回应他的是一个冷淡又微嫌弃的眼神,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于是卢宣的手便落了下来。

卢宣与他相识时间长,知晓他不喜人碰,也没生气,补了句:“已经五六日了,总不能一直不回家,那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你多年的小青梅啊。”

“好好谈谈,说不定只是误会。长了嘴,就要说话。”

容翊淮嗯了一声,把他打发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厢房内终于安静下来,容翊淮唤来李芜,问:“她近日怎么样?”

李芜应道:“少夫人这几日看着如常,厨房新做了一味糯米糕,少夫人很喜欢吃,昨日吃了四块。不过近日睡得似早了些,平日便在房中看话本,偶尔练练箭。”

“——用的是旧箭囊。”他福至心灵地添了这么一句。

容翊淮眸色淡淡:“糯米吃多了怕不消化,沐夏和披月也该提醒着才是。至于睡早了些,可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叫陈大夫来看过没有。”

李芜心道,许只是寻常春困,再加上公子不在,少夫人夜里也无什么事,睡得早了些也很正常,还不至于要看大夫。

嘴上却说:“还是您回去后亲自说给少夫人听,这样多好。”

容翊淮没说话。

清晨,他同楼镜一起骑马回了京。

这些日他的反常,楼镜也看在眼里,他之前就寡言,如今又好似更阴郁了些。

身上的香囊摘下了,璎珞倒还是夫人送的那只,不过也并未再孔雀开屏似的跟他炫耀这是其夫人的作品了。

朝堂上,二人手持笏板,上了朝。

燕王近日慰军回来,肃云帝问了他很多细节,燕王也一一详细回禀。这任务非皇帝最信任之人不可能领,足见他意气风发的程度。

与之相比,旁边站着的太子李潭澂好似都显得式微。

容翊淮默不作声地听着,肃云帝对燕王此行的表现很是满意,赞美了好几句,随后便开口道:“我大庆向来重武,虽如今边境平安,但演武军备之事却不可懈怠。去年,朕已让翊淮去了北境,今年则是燕王替我去慰劳西边的军队,效果均极好,朕心甚慰。”

“如今这时节,倒叫朕想起八年前威北军和羌国的那场战役。”肃云帝提起这件事,神情便更肃穆了些,“威北军经历了那次惨胜,已是元气大伤,这些年来,朕一直有心抚慰威北军的后辈,必不能使他们寒心。”

容翊淮听着皇帝说起这事,忽然,他一怔。

脊背迅速蹿上一阵凉意,悔意如同一条冰冷的蛇,从脚底盘了上来。

宋湘灵的父母,是在春末夏初的五月,战死在北境的。

宁沛和其父从前亦是威北军中人,也是宋老将军麾下成员,而宋湘灵父母的遗骨,便是他们二人千难万险送回。

这注定了宋家将宁家视作恩人,即便这么多年也依然时时走动。

如今时间已是三月,宁沛要在京中停留十日,随后去廊州,而廊州,也是去北境的必经之地,时间也对得上。

该死,他怎么独独忘了这个!

宋湘灵要给宁沛的东西,想必便和她的父母有关,很可能是祭品信物之类,宁沛帮她带去北境,在宋将军和应将军的衣冠冢前焚烧祭奠。

脑中的线索终于串了起来,容翊淮的第一反应是懊悔。

那日回门,他陪着宋湘灵回娘家,在宋湘灵和宋老将军依依惜别的时候,在廊中,宋英锐还提醒过他,每年这个时节,对阿灵来说都是特殊的。

他怎么会忘记,甚至还迁怒阿灵?

他怎么能因为阿灵和宁沛走得近一些,便对阿灵生气?

容翊淮的唇抿成一条线,他很清楚,他做了混账事。

原本宋湘灵便没有将自己全然敞开,他还恰恰在这时候,做了伤她心的事

朝堂上,一向淡漠的男人握紧了拳。肃云帝在说什么,朝臣此时又在应和什么,都倏然不再重要。

下朝后,楼镜快步走过来:“小容大人,刚刚陛下的意思,我有点没听懂啊,请教一二?”

容翊淮却道:“抱歉,楼大人,我现在有事需要马上赶回府。”

楼镜一愣:“哦,好,那等你有空我们再说。”

容翊淮便快步离开了。

楼镜看着他的背影,竟从中品出了失魂落魄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他纳闷得不行。

身后,李潭渊好整以暇地走过来,视线扫过匆匆离开的容翊淮,笑道,“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什么事这么急?”

楼镜已经咂摸出那个味了,挤了挤眼睛:“燕王殿下,我看是小容大人好几日没见妻子,可是迫不及待了。”

李潭渊的笑容淡了淡,再看容翊淮的背影,意味深长:“是啊。”

“依本王看,能让翊淮如此失态的,也就只有宋姑娘了。”

刚刚走出宫门,容翊淮便看见李芜在等他。

在上朝前,容翊淮已经让李芜先行回府,而现在他竟然出现在这里等待,是不是意味着——

他快步上前:“可是阿灵那边出什么事了?!”

李芜伸出手,手掌上放着一串深青色的璎珞。

做工没有那么好,但却是他日夜记挂的心上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他生了她六日的气,为此甚至好多天将她晾在府中,而她竟然还在今日自己回来时,托人将做好的璎珞送给他

容翊淮手有些颤,将那璎珞接过来。

轻飘飘的小手工艺品,在他掌心里却如有千钧万钧沉重。

李芜疑惑道:“公子,您脸色不好,怎么了?”

容翊淮没有回答他,他径直跨上了马,往丞相府的方向飞奔。

要见到她。

要快些见到她。

丞相府的牌匾很快出现在眼前。

门房见到几日未归的公子,连忙行了礼,却听见公子下马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少夫人可在?”

门房一怔,赶忙道:“在!”

他连自家公子的神色都没看清楚,人便飞快进了门。

宋湘灵正懒懒地在窗前坐着,便见某人风一样刮进来。

随后,容翊淮便快步走到她面前。

距离两个身位,他忽然站住了,眸中似有非常复杂的情绪,让宋湘灵都读不透。

她翻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容翊淮喉咙苦涩,张了张口,太多的话想说,这几日的痛苦,怀疑,不安,辗转反侧,懊悔,还有浓浓的占有欲,都像要冲过这个小小的出口,一股脑地涌出来。

可他还没说出来,便听宋湘灵问:“你今晚,睡在府里?”

容翊淮赶忙表态:“是。”

宋湘灵一笑。

“睡府里可以,你去睡厢房。”

“这几日你都不睡在我旁边,我已经不习惯榻上还有个人了。”

容翊淮一怔。

又被她赶走了?

他笑容愈发苦涩起来:“阿灵,我回来是想同你说”

“停。”宋湘灵竖起一根手指,“别说了,我正要出门,若想说什么,便等明日再说。”

容翊淮心里一紧:“去哪?”

“去找窦晚。怎么,”她柳眉皱起来,“容公子这六日不闻不问,刚回来就又要管着我了?”

容翊淮何尝不知道她没消气,更是被她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弄得心绪更加复杂。

他退了一步:“好,阿灵先去。”

“我听你的,今晚睡厢房。”

宋湘灵有些不可置信。在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她便已经想好容翊淮必定会冷冷反驳。

谁知道竟然这么听话?

她心里忽然美滋滋地鼓起一块,不再理他,正准备带着披月出门,便听容翊淮又叫住了她:“阿灵。”

宋湘灵扭头,一双青白分明的眼睛便盯着他,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双眼究竟有多美:“怎么了?”

“我戴上了。”容翊淮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玉佩上连接的璎珞,“好看,我很喜欢。”

他这么真切坦诚地说喜欢。

宋湘灵蓦然心一动,丢下句”

我做了那么久,你当然要喜欢了!“便跨出了房门。

身后,容翊淮黑沉着一双眼,视线一直追随到她离开院子。

他原以为自己不是个耽于男女情爱之人,谁知原是他亦看轻了自己对宋湘灵的心意。

也是,他早该知道的,在他去岁在北境,听说燕王向阿灵提亲时,他口中祝贺,实际在无人看见的隐秘之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掐出了血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的。

或许应该更早,在阿灵及笄那年,他看见她那身水蓝色的深叠交领裙子时,就该知道的。

满院的下人们,一边做着手头上自己的活,一边暗暗传递着眼神。

眼下这情况,可是谁都看懂了,公子上完朝便赶着回来,一回来就急切地找了少夫人,一番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夫人打断,非常不客气地让他晚上搬出去住,公子竟然应下了!

下人们偷偷瞄着里面,竟然发现公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真要搬出去啊?

宋湘灵下午和窦晚一起,玩的并不那么畅快。

或许是因为父母的祭日就在不久之后,或许是因为她发觉容翊淮的态度转变,令她越发疑惑。

所幸窦晚也魂不守舍,窦家最近盯她盯得紧,生怕她出来是和赵家公子见面。她与赵玉已经有段时间未见,和未婚夫的亲事又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越发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窦晚也并未发现宋湘灵的异样,只透风似的在醉花轩品了一盅清茶,看了看窗边的人流,两人便告别各自回府了。

宋湘灵心头的情绪有些复杂,站在院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这才抬脚跨进去。

刚进了房间,便看见容翊淮的那只枕头没了,顿时疑问地看向旁边的沐夏。

沐夏掩口笑道:“公子听您的话,今天下午将自己的东西都收去了厢房,还说等少夫人您消气了,他再搬回来。”

这么主动?

宋湘灵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厢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正看见容翊淮走出来,一身玄黑的衣裳,腰部被束带紧紧束住,站在春意融融的院子里越发显得人高腿长腰细,俊美无俦。

宋湘灵:

不能再看了,她时不时觉得一向冷淡的容翊淮其实有些男狐狸精的本事,再多看几眼,她担心自己会心软。

“阿灵。”容翊淮已经走过来,视线温柔地看着她,“母亲那边在唤我们用膳了,一起?”

说完,他便伸出一只手。

宋湘灵看了一眼。

不想牵,她还在生气呢。凭什么容翊淮给一点好脸色,她就要顺杆下?她将军府千金的骨气呢?

容翊淮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了一声,和缓地哄她:“现在不牵,到了母亲那里,可以牵上吗?”

第44章 046你只要麻烦你的丈夫就好

到了崔瓷院中,容翊淮又朝她伸手。

宋湘灵哼了一声,还是拉上了。

长辈面前,不让他们担心,就多给他一点面子。

那只手还是伸了过来。容翊淮垂眸看着,阿灵的手还是那样,又软又白,还很小。

他唇角轻轻上抬了些。

原本宋湘灵只是有些勉强地勾住了他两根手指。容翊淮怎么能放任她只到这种程度,便换了姿势,一点点将她整只左手都包进他的掌心里。

他掌心内的硬茧磨蹭着她的手背,又痒又麻,宋湘灵一激,本能地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道握紧,低声道:“母亲已经看到我们了。”

果然,崔瓷看见小两口手牵手走过来,脸上的笑顿时藏都藏不住了,赶忙迎了出来。

她知道朝后儿子便回来了,还紧张地让身边的婢女去看看他们院中的动静。

婢女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将公子被少夫人赶出去的情形同她复述了一遍,崔瓷也忍不住笑,这下才放心了。

打情骂俏不是?她见得多了。

“快坐。翊淮这段时间辛苦了。”崔瓷心疼地看了一眼宋湘灵,“都好几日没陪阿灵,这便是你做的不对,我听说你近日并没有去远处,顶多是在京郊,难不成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

容翊淮只道:“是我的问题。保证以后不会了。”

崔瓷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行吧,看你这几日下来怎么眼圈都发青了,在外睡不好?正好厨房做了补汤,你们都尝尝。”

披月便帮宋湘灵盛了一碗瑶柱鸡汤。里头的花菇切成小块,浮在汤面上,香气四溢。

容翊淮没让下人帮忙,自己动手盛了。这亦是在丞相府多年来他的规矩,尽管贵为相府独子,但并无什么架子,这种小事一般都是亲力亲为。

盛京中同他年岁差不多的公子们,大多有一二奴婢侍奉在旁,有一些甚至已经抬了做通房,但容翊淮身边,这些年干干净净。

崔瓷原本是很为他的事情担忧苦恼的,可现在看,原是儿子一早就被阿灵吃的死死的。他们丞相府这么多辈,每一位当家人都只娶一位妻子,已形成了传统。翊淮也只有一个正妻,也省得旁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白白搅了家宅安宁。

崔瓷怎么看阿灵,都觉得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话语间便不免都偏向她,数落了一番容翊淮这几日做的不周全的地方。

容翊淮也安静听着,并未反驳。这些不周全,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前几日被气急了,顾不上这些。

现在冷静了,又懊悔起来,便知道自己之前做得多混账。将新婚一月出头的妻子独自留在府中那么多日,甚至还误会她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

他闷头挨骂,一句话都不多说。

崔瓷说了一会儿,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汤:“罢了,既已成了亲,便是一体两面的二人,以后有什么矛盾,当面说开,知道么?”

容翊淮和宋湘灵都点头称是。

看他垂眸敛目,原本八面威风的小容大人竟也成了这副模样,宋湘灵不禁借着喝汤的机会偷偷笑了一会儿。

紧接着,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

用完膳,两人又在崔瓷的目送下,手牵着手离开了。

刚刚走出崔瓷的视线范围,宋湘灵便想将手撤出来。可是容翊淮却握得紧,不让她逃开。

他力气好大,宋湘灵终究不敌,便瞪他一眼:“你可以松开了吗?”

容翊淮却道:“乖,让我再牵一会儿。”

天已经黑了下来,府中各处点了灯,只是注定没有白天明亮,容翊淮半张脸便隐没在昏暗中,而另一边则映着火光,透出温暖的色泽。

双眼也是,原本漆黑的眸子多了抹灯光的橙,凤眸便显得更为深情。

宋湘灵暗骂一声男狐狸精。却也真的没有再动,乖乖任凭他牵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条路走过来,约摸只需一刻钟,容翊淮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

到了院中,他松开宋湘灵的手,主动去了厢房。

宋湘灵顿时觉得手上空落落的,一见他独自走进厢房那孤零零模样,差点要开口让他搬回来,但随后发觉,自己差点又被他那张脸和那副身材迷惑。

顿时面上一冷,带着披月回了房。

下人们都笑,谁不知道公子和少夫人和好了,少夫人赶公子去厢房睡,公子二话没说便自己收拾东西,连沐夏都感叹,没想到有一天竟能看到他堂堂相府独子这般惧内的模样。

宋湘灵回房沐浴完,随便披了身衣裳便坐在灯下看话本。看了一会儿后,她一抬眼,发觉厢房的灯也亮着。

院中已经是一片寂静的黑,唯有道路两旁还有一些值守的夜灯,但也很是昏暗。

主房和厢房的两片亮光却都亮着,虽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和谐。

宋湘灵探头看了一会儿,问披月:“他也还没休息?是还在忙公务?”

披月摇头:“奴婢也不知呢,要不奴婢去问问?”

宋湘灵赶忙摆手:“有什么

好问的。那让他忙吧,我先睡。”

披月点点头,便吹熄了房间内的灯。

另一边,容翊淮正掌灯坐在案前,正如宋湘灵所料,他正在看公文。

只是视线在宣纸黑字上停留一会儿,便要抬头看看主房窗口透出的那点灯光亮。

周围万籁俱静,可容翊淮却会忍不住去猜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尽管身处一院之内,思念却依然在为之疯长。

过了一会儿,他发觉主房的灯灭了。看一眼时辰,果然和李芜说的一样,她睡得比之前早了些。

容翊淮笑了笑,同样熄了灯躺下。

这夜,注定也是睡不好的。

第二日。

宋湘灵刚刚梳妆完,沐夏便送来了精致丰盛的早膳。

一碗干贝鸡丝粥,大米都熬得软烂,佐以精巧的水晶包,还有一小碟素什锦,都是新鲜开胃的品类。

看她吃完,沐夏便道:“少夫人,公子在外面等您,说有话要同您说呢。”

宋湘灵便想起昨日他还没说完的话:“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话一说出口,才发现听起来倒像自己是主人,容翊淮是拜会的客人一般,这也太奇怪了。

容翊淮走进来。

他今日穿了朝服,便是上次宋湘灵隔着花窗看到的那件深红色的衣裳,越发衬得人贵气无比,气度不凡。

“你等会还要进宫?”她问。

“是。”容翊淮一掀衣袍坐下来,一双长腿在黑裤里裹得严严实实,长靴束在小腿位置,显得禁欲极了。

宋湘灵的视线在那上面逡巡了一阵,才上移去看他的眼睛:“那你要说什么,快些说吧。”

容翊淮将自家娘子的视线捕捉得清清楚楚,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身朝服对宋湘灵的吸引力极大,便又轻轻调整了姿势,好让被革带束住的腰线形状也能叫她看见。

果不其然,宋湘灵的视线又不听话地开始往下飘了。

“我今日要去递个折子,自请再去北境一趟。”容翊淮轻声道,“案子比我们从前预料的更加复杂,而且,还牵扯了一些旁的事情。”

宋湘灵皱皱眉:“又要去?牵扯了什么事情?”

是你父母的事。容翊淮在心里说,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事情还未百分百确定,只是发现了些疑点,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宋湘灵知晓,反倒让她挂心。

一桩人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事情若再翻出来,很可能会掀起比当年更大的波澜,在这个节骨眼上,容翊淮暂时还不想将阿灵卷进来。

“目前只是一些惹人生疑的线索。”他哄道,“况且,我去北境,也不单单只为了查案这一件事。”

“我已经知晓,宁沛会在几日后去廊州,再从廊州去北境。”他定定地看向宋湘灵,“阿灵,你让他带了些祭品,想在你父母的衣冠冢前祭拜,是不是?”

宋湘灵没想到他已经查的那么细了,绞了绞手指:“是的。你当日误会了。”

“是我误会。阿灵,我同你道歉。”他声音柔和,如同春日阳光,暖意融融地洒下来,“我想问,你是否愿意,让我去替你做这件事?”

宋湘灵一怔,抬起头来看他。

容翊淮的眸子深沉,在等她的答案,宋湘灵可以看见那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可是我父母的坟茔几乎在国界之交,很远。我不知是否会耽误你的正事。再说,以往都是宁沛哥宁公子在帮我做这件事。”

“只要有心,就不远。”他这样回答,“何况,并非只有案子需要上心,你的事对我来说,亦是正事。”

宋湘灵想,拜托宁沛做这件事,因为宁沛曾也是威北军的一员。而容翊淮,说实话本与威北军无亲无故,他实在犯不着去做这件事。

见她还在犹豫,容翊淮又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点:“阿灵,从前你拜托谁去做这件事,我不管。但现在你已经嫁给我了。”

“你要带什么东西,我去带。不要麻烦别人,你只要麻烦你的丈夫就好,理所应当地让我替你做事,好吗?”

或许是容翊淮的眸子太迫人,总之,宋湘灵糊里糊涂便答应了他。

面前黑沉的眸子便带了些光,他轻笑道:“那就说定了。你要我带什么,过几日我陪你去将军府取。”

“我先去上朝。”容翊淮刚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垂下眸来,“我今晚,可以睡在你旁边吗?”

第45章 047真是让人人心黄黄

半晌后,容翊淮神清气爽地走了。

徒留宋湘灵在原处懊恼。她怎么就答应他了!

不仅答应了让他晚上睡过来,在那张脸靠近的时候,她甚至还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让他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容翊淮的唇微凉,印在她的额头上,却让她觉得那一块皮肤都变得发烫,连同整张脸颊也热起来。

阳光照进来,气温升了不少,让宋湘灵愈发有些烦躁,她看着披月正站在旁边偷偷笑,便又羞又怒地拍了下桌子:“笑什么?披月你的规矩呢?”

披月一看就知道她在佯怒,才不怕她,反而大着胆子道:“小姐,我可是在为您和公子和好而感到开心。”

宋湘灵见她还顶嘴,愈发懊恼起来,把她赶出去:“去去去,我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披月又笑得不行,但还是乖乖离开了房间,留下宋湘灵一个人面对着窗外的融融春光,兀自出神。

这晚,容翊淮果真将厢房内的枕头和被子搬了回来。

有下人想接手,反被他拦下来,亲自抱着这些东西回了主房,唇角始终挂着笑。

宋湘灵看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摘下头上珠钗的手便一颤。披月正送了热水进来,容翊淮冲她挥了挥手,她会意,热水放下后便离开了。

房内便只有他们二人。

宋湘灵艰难地将钗子放回妆奁中,再一抬眼,便对上镜中他的眸子。

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她的身后。

“你”宋湘灵又颤了下,语气也细声细气起来,现在她有点后悔,不该答应得那么轻易,让容翊淮今天晚上便住回来。

“我?”容翊淮轻轻挑眉,“我帮夫人沐浴,好不好?”

宋湘灵艰难地沉默。

容翊淮却在她耳边轻笑:“不说话,为夫便当你默认了。”

说罢,一把将她横抱起,步履稳当地进了身后的浴室。

那里正有一盆热水,水汽蒸腾,几乎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湿漉漉的模糊。

宋湘灵浑身羞成可爱的粉红,任凭她的夫君一点点将她身上的衣物除去。

近几日升温,她的衣物也换成了轻薄的那几件,脱去外衫,里面的轮廓便清晰可见。容翊淮的呼吸沉了些,努力稳住自己,沿着她圆润的肩头往下脱,直到里面还剩一件浅粉色的肚兜,宋湘灵立马抱住了自己。

她声音颤抖:“我自己来”

容翊淮欣赏着面前的身体,她这段时间被养得好,再加上之前初尝过情事,整个人都像是只挂在枝头的,沉甸甸的熟透果实。

前襟这两颗亦是,原本便有些颤巍巍的,何况她现在环抱住自己的姿势,让那莹白的皮肤几乎往外鼓胀地溢出。看得容翊淮眼热:“好,自己脱。”

宋湘灵:“”

她犹豫了一会儿,紧张之下,肚兜后的系带怎么都扯不开。

偏容翊淮还坏心地激她:“阿灵可要快一点,若是这水凉了,还要叫人来换。”

她这副样子,若是被披月看到宋湘灵还真的紧张了起来,可怜巴巴地叫他的名字,将身子转过去:“我解不开容翊淮你看看是不是打成死结了”

那具漂亮的身子便转过来。肚兜在前方有遮挡,可在背后,则只有细细的一根带子束住腰身,整片莹白的背部皮肤便展露在他眼前,如同上好的白瓷,让容

翊淮的眸子深了又深。

他顾不上那结到底是一开始便被系死了,还是被她刚刚慌慌张张中扯成了死结,一用力,绳子便断在了他手里。

宋湘灵惊呼一声:“你怎么这样!我很喜欢这件的!”

容翊淮声音喑哑,沉的要命:“为夫赔你。赔多少件都行。”

待摸到春雨的湿润,容翊淮笑了,手指浅浅试探一些,又很快撤回来。

他似乎又恢复了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把她抱进浴桶里。

这浴桶很大,足够两个人一同进入,而容翊淮的里衣还没脱,便和她一起入了水。布料湿了,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他也不顾,取了胰子,精细打出些泡沫来,往她身上抹去。

泡沫沾上去,皮肤变得滑溜溜的,宋湘灵恼怒地去推他:“你好好洗啊”

“怎么没有好好洗?”容翊淮却道,“我明明很认真在帮你清洗,阿灵感觉不到?”

“还是说,阿灵觉得只洗外面还不够?”看她的脸已经通红,更存心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湘灵艰难挣扎了一下,结果忽然碰到某物,顿时吓得一缩。

“别躲。”容翊淮还在她耳边说狎。昵的话,“只是太想你了。”

他一只手将她制住省得她找机会跑,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褪去了自己的衣物,随手丢出了浴桶。

过了好一会儿。

容翊淮将她抱起来,回了榻上。

那里早已经被披月他们布置好了。宋湘灵被轻轻放在软和的被褥上,连嗓子都快哑了。

面前是鼓胀的胸肌和腹肌,还有侧腰部位紧致的人鱼线。宋湘灵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她之前不是找到过疑似容翊淮的弱点吗,还没有试过呢!

她顿时来了兴致,趁他不备,便轻轻抬腿,用莹白的小腿去蹭他的侧腰。

容翊淮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低低哼了一声。

感受到什么,二人均愣了。

宋湘灵不可置信地抬眼,心中却在为嫂嫂阮芪叫好,这招也太管用了吧!

若是寻常,容翊淮不折腾她一两个时辰那是不可能的,何况是现在素了这么些日子,她本来都做好准备,明日估计又下不了床。

谁知道在用了嫂嫂教给她的方法后,这都不到一个时辰,竟然,竟然就!

太有用了,若是她早一点发现他的弱点,早一点掌握这方法,岂不是更早就不用被他这样翻来覆去地折磨了?

身下,宋湘灵含春的小脸露出一抹狡黠和窃喜,被容翊淮看了个真真切切。

他顿时知道刚刚那一下是她故意,可恶,谁教她这个?

他这十几日没碰他,她居然在背地里偷偷想着拿这方法对付他?

宋湘灵此时觉得神清气爽!

成亲这么久以来,行事也做了许多,还是第一次在结束后,自己还是清醒的!

何况看着容翊淮面上风云莫测的表情,有被骤然打断的欲,有猝不及防的愕然,很早便出来的懊恼不甘,还有一点隐晦地男性自尊被打击后的挫败

宋湘灵悟了,她忽然明白容翊淮为什么每次都喜欢看她脸上难耐的神情了。

这的确是让人的成就感大大增强!

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容翊淮轻笑一声,缓缓出来:“数日不见,阿灵学坏了。”

而宋湘灵显然是一副计划得逞后的得意神情。

可她不知道,这样子对男人来说,更是能激发他无限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下一瞬

她一慌:?

容翊淮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来了。他笑了声,示意她往下看。

宋湘灵还在迷茫,本能跟着他的眼神往下看到那处,随后眼睁睁地看到了过程。

从前她几乎都是闭着眼羞于去看的,这回却顿时全身都羞红了!

“真乖,好厉害。”他还在她耳边低声笑。

“可是又很不乖,刚刚怎么能这么让为夫下不来台?”语气危险起来。

宋湘灵慌了,她仿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情急之下,宋湘灵赶忙道:“不行,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这十几日你都在外面,肯定没喝药。”

容翊淮贴近她,将她完全圈进自己的禁锢中,语气缓慢沙哑。

“谁说我没喝?一天都没落下。”

宋湘灵瞪大眼睛。

所以前面那数十日,他在外面奔波着,查案的时候,跟她生气闹别扭,刻意避开不回来见她的时候,那避子药居然一日一次,一直喝着没断?

不是,他有毛病吧!

第46章 048不过败犬罢了。

这次,无论宋湘灵怎么腹诽,甚至到最后紧要关头还一边抓着他的脊背,一边骂出了口,也架不住容翊淮要得更疯,几乎将这数十日欠下的通通补齐了。

当然,他已经发现了宋湘灵会使坏,所以到后面,发觉她蠢蠢欲动又想故技重施时,便冷着脸轻轻拍了下发颤的软。肉,然后冷声道:“自己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