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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双方血液交融,比较麻烦。

契灵系晶核都是自带灵性的,随便割破个伤口流出来的血,绝对是无效的。

——必须是危急状态下,机体能量爆发后流出的血液,才有用。

巫萤晚本来也没什么头绪,谁知她竟然被抽中成了幸运观众,提前见到了蔺寒时。

她便将计就计,让蔺寒时攻击自己。

骨凌刀一定会冲出来保护她。

结果只有两个——

第一,骨凌刀没拦住蔺寒时,她受伤流血。

第二,骨凌刀拦住了蔺寒时,骨凌刀受伤流血。

不管是哪种情况,巫萤晚的目的都达成了一半。

巫萤晚微微皱眉,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受伤流血?

……

蔺寒时强撑着走到一个无人处,才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他不喜欢将自己的狼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蔺寒时扶着墙,随手抹了下嘴角残余的鲜血,闭目休息,恢复元气。

一点血渍,沾染在他的军装袖口上。然后渗进内里白色的衬衣,留下了小小一枚赤血的痕迹。

然而此刻虚弱的蔺寒时,还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他耳中传来一个正在悄然靠近的脚步声。

蔺寒时瞬间睁开眼,凝神屏气,警惕地提防着那个方向。

到底是什么人在靠近他?

难道是霍其沣派人跟踪他,还想对他下手?

蔺寒时顾不了那么多,打算先发制人,谁知肩膀却被后面的人拍了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寒时,是我。”

“父亲?”

来人是蔺寒时的父亲,蔺闻韬蔺将军。

蔺寒时收起蓄力,对蔺闻韬姿态恭敬,“父亲,您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轻咳两声,面色已然藏不住虚弱。

为了保护腹中胎儿,他将全身的防御力量都集中在腹部,自然要比正常状态下伤得更严重些。

“我怕我再不来,你就死了。”蔺闻韬怒其不争,忍不住说得粗鲁了些。

这个相处并不久的儿子,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沉稳、冷锐,压根看不出小时候那个顽劣皮猴的模样。

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冲动,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

蔺寒时微微垂下眼皮,他实在有些乏力。

嘴上避重就轻地说:“父亲,我自有分寸……咳咳……”

“你有分寸个屁!”蔺闻韬实在没憋住。

骂完儿子他还不忘张望四周一圈,确认的确没人在附近。

他好歹是个大人物,粗言粗语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粗话骂都骂了,蔺闻韬索性也不端着了,开启苦口婆心那一套:“儿子啊,你还有大好前程,算我这个做爸的求你,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行不行?”

蔺寒时闻言,神色一顿。

他有意躲开蔺父的视线,继续装糊涂:“父亲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蔺闻韬把话挑明了:“你没见过那位巫小姐,难道我就一定也没见过吗?”

看来父亲早就知道,他带回来的那个“妹妹”,就是血族新一任继承人。

只不过一直瞒着他而已。

“父亲有话,直说就好。”蔺寒时不装了。

“寒时,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那种单纯的兄妹关系。”蔺闻韬说得语重心长,绞尽脑汁给蔺寒时留足面子。

那简直太不单纯了。

要不是有次被他无意撞见,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平日里冷酷禁欲、一脸王者气场的儿子,居然有那么不猛A的时候。

活像个没用的O。

蔺寒时的确被这个消息惊了下,而后淡淡一笑,“多谢父亲体谅。”

他原来以为,自己真的瞒得天.衣无缝。

“……一般一般。”蔺闻韬臭着脸。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臭小子是不知道,他当时是用尽了生平所有克制力,才忍住没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蔺闻韬当时还不知道,那个总是躲在蔺寒时身后、十万分依赖他的女孩,是他捡回来的。

只是觉得他们做了违背伦常的事,苟且享受着背德的快乐。

父子俩失散多年,蔺闻韬对这个重新找回来的儿子,内心很是溺爱。

恨不得将过往十几年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补偿给他。

但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无法帮蔺寒时。

好在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女孩的身世,总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蔺闻韬宽慰儿子:“寒时,别乱想了,她三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蔺寒时听到这个消息,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蔺闻韬叹了口气,继续安慰他:“再说了,人家现在也不喜欢你,你想开点吧。”

更何况,以巫小姐的身份和血族的地位,怎么可能让丈夫身份高于自己?

堂堂蔺家猛A,必须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怎可屈他A之下、甘做人夫呢?!

做猛A,不可以没有事业心!

蔺寒时被父亲的真话,打击得心灰意冷。

他想起巫萤晚两次要杀他,心上就像被割开一个大口子,他那点可怜的、破碎的自尊心和自我安慰,正在疯狂往外漏。

他以为他和她是相依为命,是坚不可摧。

可原来没什么感情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

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不要他了。

现世的蔺寒时,被母亲丢弃过一次,又被父亲放弃过一次。

到最后孑然一身躺在病床上,用一副残废的身躯,对抗漫无天日的孤独。

他好像生来就没得到过什么优待,便也谈不上什么不公和怨恼。

只是凭着一股不甘心的韧劲,想要好好活一世。

他以为自己早练成了铜皮铁骨,不会再害怕失去什么。

可原来最凄凉的不是失去,而是悄无声息的拥有。

他拥有了一个愿意爱他长久的人,才变得患得患失、牵肠挂肚。

“爸……”蔺寒时指尖发颤,抓住了父亲的胳膊,五指收紧,死死抠着他的皮肉。

他真的很难受。

五脏六腑都像在被一刀刀切开,但他却连一个疼字都说不出口。

沉默内敛的人,大多都像山一样。

心里的情绪和感受,深沉厚重、万年不变。

他说出口的话,就像荒山里开了一株漂亮野花。

是要对它的自由烂漫,负责一生的。

就如同对待这个孩子。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蔺寒时便发誓会拼尽全力佑护它出生、成长。

蔺闻韬看着儿子一脸煞白的惨样,也跟着他心疼。

他从身上拿出一枚白色药丸,“儿子,是不是伤口太难受了?快,把药吃了,吃了就不疼了。”

蔺寒时还有理智,怕伤到孩子,不肯乱吃药。

这个孩子,是他的半条命。

要是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蔺闻韬见他油盐不进,只好说实话:“这是巫小姐让我给你的。你自己说吧,要不要吃?”

蔺寒时眼神一亮,身上的伤,仿佛瞬间恢复了大半。

他矜持着小心翼翼追问:“什么意思?”

蔺闻韬憋着心里的闷气,傲娇道:“不然你以为,老子摸到这个角落里来,就是专程为了数落你?”

听父亲这样说,蔺寒时联系整个前因后果,立马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弯弯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要表现出与他水火不容的模样。但她又担心会真的伤害到他,所以特意将这颗药丸交给他父亲。

蔺寒时想通之后,顿时神清气爽。

感觉自己就算不吃药丸,也不会要完了呢。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枚白色药丸,宝贝地小心放好,眼神里一扫疲态,炯炯有神。

嘴角甚至微微牵起了一个,旁人不易觉察的弧度。

蔺闻韬看着儿子这副心满意足的小模样,牙齿咬得咯咯响。

哼!

真是儿大不中留!

他妈的。

这颗白色小药丸,可是巫萤晚为了问他要晶核,才肯换给他的。

那枚晶核,可是契灵系的晶核。

是蔺闻韬为将来的儿媳妇特意准备的。他打算再得到一枚后凑成一对,送给儿子、儿媳当新婚礼物的。

苍天可鉴。

他可是为了保住儿子的小命,才出卖了儿子的爱情的呀。

这样用心良苦的老子,天底下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了。

劝臭小子好好珍……惜。

蔺闻韬心底的吐槽还没结束,臭小子已经不珍惜他了。

蔺寒时朝他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看方向,是朝着晚宴的主宴会厅而去的。

第17章 开舞 采不来花,那就做她的蝶。……

巫萤晚和骨凌刀手挽手进入主宴会厅时, 所有目光都朝他们汇聚过来。

巫萤晚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在场的贵族们大多对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一瞬都被她的出现所惊艳。

原本推杯换盏、言谈热络的宴会厅内, 一时间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在缓缓萦绕。

那种被全然吸引、无法移开目光的沉溺感, 并非来自于她得天独厚的美貌。

而是她身上那种圣洁又怜悯的独特气质。

高不可攀,偏偏却垂怜万物。

巫萤晚给人的感觉更像神。

仿佛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至此,没人能相信,不久前差点用精神力绞杀蔺寒时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柔悲悯的美丽少女。

帝国皇帝端着高酒杯,朝他们款款走来, 满面笑意。

来到巫萤晚面前时,甚至还郑重地放下了酒杯。

他隆重地向所有人宣布:“这位, 就是血族新一任继承人,巫萤晚小姐……”

帝国皇帝亲自介绍, 这是何等的荣耀。

但在此刻却显得莫名寒酸。

还不等皇帝说完整句话, 他威严的声音,便淹没在了那阵骤然爆发的掌声之中。

巫萤晚隐约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无一例外是对她的赞美和爱慕。

她端庄地微笑,目光尽量惠及在场的每个人。

心里却觉得无趣极了。

接下来就是开舞环节, 那可有趣多了。

她的心思都在那。

“皇帝陛下,一会儿的舞会, 可以由我和我的未婚夫来开舞吗?”巫萤晚特意等众人都散开,各自交谈, 这才小声询问皇帝。

还不等皇帝说什么,突然一个人影闪现过来,言辞恳切得仿佛在陈情国家大事:“陛下, 快请答应她。”

那是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的对外发言人。

巫萤晚愣了下。

她特意避开人才说的话,没想到这样也会被听到??

然而皇帝陛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秒,又一个军装打扮的男人,猝不及防冲过来:“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巫萤晚和骨凌刀,默默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位铁血将军,刚刚不是还在角落里与人交谈吗?反应为何如此迅速?

皇帝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刚提了口气想解释,又一个人影诡异地冒出来,语调上扬:“嗯?你居然不答应?”

那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妃大人,也是越星殿下的母亲。

巫萤晚忍不住眨眨眼,着实被惊到了。

原来、原来他们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做自己的事,实际上却一直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皇帝陛下弱弱地把手收回来,顺便抹了下额,“朕不是那个意思。”

天地良心,朕什么时候说不答应了?

他侧身朝向巫萤晚,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笑容,温声细语道:“当然可以啦。”

皇帝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爱,连说话也不自觉可爱起来。那种腻人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傻孩子”。

皇帝笑眯了眼,语气轻轻柔柔的:“你还想要什么?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坐主位啊?那边的毯子,都是用最柔软的羽毛做的。”

皇帝陛下对她说话时,连“朕”都不用了。

显然是对她很喜欢。

巫萤晚来自三百年前的世界,是第一个ABO基因人类。当时的科研者将她的基因进行复制,才让人类进化为ABO基因人类,将这人类火种延续三百年。

每个帝国人,身体中都残存着她的一丝基因符号。

从本能天性上,便对她抱持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与敬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创造了这个末世帝国。

她就是这片大陆的末日神明。

没人不爱神。

没人不爱她。

然而巫萤晚却突然抬眸,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求证着什么。

她见到了无数双正在关注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很宠爱她。

就像在讨好一只世上最名贵、最娇贵的纯种猫。

巫萤晚记得,曾经的小孤女,并不喜欢这种被当作宠爱来宠爱的感觉。

这样的爱意,是带有功利心的。

对她温柔包容,亦对她有所期待。

巫萤晚原以为刚过滤血液的自己,并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然而此刻,她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竟然有一丝不适。

“晚晚?”骨凌刀低声唤她,拉回她的思绪,“陛下在同你说话。”

巫萤晚瞬间回过神来。

她浅浅一笑,对皇帝轻轻颔首,“多谢陛下。但我想靠自己。”

巫萤晚的确有想要的东西。

帝国晚宴有一项传统,担任开舞的贵族,会获得皇帝的一样赏赐。

这次的宝贝,是一颗珍贵的蓝宝石。

她想得到这颗蓝宝石,送给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

那是她曾经的玩伴,也是一位贵族少女,名叫瑶瑶。

这颗蓝宝石,是瑶瑶母亲生前最珍爱的收藏,后来却被皇帝看中,不得不割爱。

瑶瑶一直想将它寻回,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巫萤晚曾经答应过要帮她拿回蓝宝石,可惜不多久她便流落民间,还失了忆。

一直到重回血族,她才想起曾经对瑶瑶许下的承诺。

以巫萤晚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开口问皇帝要,皇帝也一定会欣然答应。

但族长不会允许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更何况,我想还借这次开舞的机会,正式向大家介绍我的未婚夫。”巫萤晚话罢,缓缓牵起骨凌刀的手,眼神目不转睛望向他。

她眼里的幸福感,简直就要溢出来了。

宴会厅内突然又是一阵掌声,众人都满脸祝福地望着这对璧人。

蔺寒时一进宴会厅,就见到了这刺眼的一幕。

他登时眼尾发红,十指不受控制般死死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刺啦”一声。

他手中的高脚杯,竟被他硬生生捏碎。

那些薄薄的玻璃,瞬时四分五裂。

好似他此刻的心情。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巫萤晚和她的未婚夫身上,几乎没什么人留意到他的异样。

除了那个,因为所有爱都给金钱了所以没空爱神的越星。

……

宴会厅里光线黯淡下去,只余一束顶灯,打下一片朦胧的光芒。

音乐声逐渐流淌而出,前奏舒缓温柔,让人犹如置身于清晨时分的绿野之中,一片静谧宁和。

巫萤晚和骨凌刀,分别站在相对的两头,身影隐在暗处。

他们要相对走去,朝着彼此,走到光芒中去。

巫萤晚对这支舞准备得很充分,此刻看到对面的人是骨凌刀,也是满心雀跃。

可她刚动脚步,就发现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拉扯着她无法前进。

她蹙眉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道淡蓝色的精神力光束,藤蔓般纠缠着自己,阻止她走向骨凌刀。

巫萤晚凭直觉去看蔺寒时,果然见到他站在光影分割的地方,半张脸上是光,半张脸上是晦暗。

暴露在光明之下的那只眼睛,正在用一种复杂又惆怅的眼神,盯住她。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一接触,瞬时便能擦出火花。

与他们站得近的旁人,几乎都能切身感受到,那些如同化为实质般的小火星。

可这火花是“火.药味”的火,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和紧张感。

巫萤晚下意识就认定蔺寒时要捣乱。

这种场合,她才不会幼稚到陪他玩什么恋爱脑虐恋戏码。

她可不想好好的一支舞,被他搞得乌七八糟的。

这样想着,巫萤晚直接用手,扯断了他的精神力光束。

不过她没想到,蔺寒时的力量仿佛变得很虚弱,她只用了动动手指的力量,便轻而易举地扯断了他的精神力光束。

那剩下的小半截,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萤火虫,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并不稳定,忽明忽暗。

巫萤晚不自觉皱起眉。

难道他真的受伤了?

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差劲了?

似乎是能感觉到她的疑惑,巫萤晚手心里的那一小截精神力,突然动了动。

然后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支棱起来,费劲地在她手心里翻了个身,团成一团,成了一个淡蓝色的不规则小胖球。

小胖球撑起身体,慢慢变大,逐渐变幻出更具体的形态。

一时却又看不出来。

巫萤晚惊奇地眨眨眼,一瞬不瞬盯着手心,显然是被这一幕吸引住了。

她很好奇小胖球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蔺寒时料到她会喜欢,也跟着不由自主勾了勾唇角。

他没想捣乱,只是想讨她的欢心。

来宴会厅的路上,他经过一片花丛,无意间见到了几枝蓝色鸢尾花。

蓝鸢尾的一个花语是,送给爱慕的人。

蔺寒时从来都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今夜却愿意相信这就是天意。

巫萤晚见那淡蓝色的小胖球,慢吞吞怎么也变不成样子,索性便将自己的一道蓝色精神力灌输进去,强化力量。

她的精神力是蓝色的,强悍又活泼,很快就在那团精神力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两道本就是一体分化的精神力,逐渐融合,让小胖球慢慢变成了明亮的蓝色,焕然一新。

终于变成了蔺寒时意念中的模样——一只美丽的蓝色鸢尾蝶。

巫萤晚捧着手心里这栩栩如生的小东西,满眼惊喜。

实在是太漂亮了。

蔺寒时见到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心中那一点惆怅烟消云散。

花会枯萎,他不要死在她的手掌心。

采不来花,那就做她的蝶。

围绕她飞舞的蝶。

巫萤晚还没忘正事儿呢。

她小心翼翼捏着精神力小蝴蝶的翅膀,将它放到了自己的左肩,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个小举动,彻底取悦了蔺寒时。

他眼底生起一丝期待,双拳紧张地握起,心中不断翻涌着类似苦尽甘来的动容。

父亲说,那颗白色的小药丸,是她给他的。

这就证明,她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他。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情意。

他们的重逢,怎么可以是仇人相见般眼红?

而蔺寒时眼前看到的一切,却狠狠推翻了他的论断。

巫萤晚和骨凌刀相对而行,从暗处走进光芒中。

他们相视而望,彼此眼中都是光。

与这光相比,巫萤晚左肩上那只蓝色鸢尾蝶,便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完全被遮住了光芒。

周围无人说话,好似都在无声祝福这对新恋人。

蔺寒时憎恶这样的氛围。

害怕这样的氛围。

突然,音乐声陡然一顿,变得欢快热烈。

红枝绿野、山野精灵,仿佛彻底苏醒过来,在绿丛蓝湖中奔走欢跃。

巫萤晚站在光芒之下,脸上带着笑意。

她上前半步,朝骨凌刀递出了手。

她毫不介意身份,主动邀请他:“凌刀哥哥。”

这是陪伴她最久的朋友,也是她命定羁绊的爱人。

她愿意与他心意相通,以最亲密的姿态,永远走下去。

这一刻,蔺寒时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的心脏好像被她捏在手里,是放是松,全由她掌握。

他不动声色地怀恋着,竭尽全力按捺着。

可下一秒蔺寒时却亲眼目睹,巫萤晚将肩上蝶摘下来,温柔又坚定地,放到骨凌刀肩上。

她把他的心意,转送给了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蔺寒时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被彻底比下去了。

他的胸腔内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拧了一把,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痛,心痛如割。

而罪魁祸首却正在舞池的中央,满眼期待地望向另一个人。

蔺寒时闭了闭眼,又睁开,尽力稳住呼吸。

可骨凌刀展臂回抱巫萤晚的那一幕,他还是没忍住,默默别过了视线。

腹中的宝宝月份还小,一向没什么大的动静,却在这时意外给了他一阵抽痛。

蔺寒时将手轻轻放在腹部,感受着这与她仅剩的联系。

他闭上微微湿润的双眼,再睁开时,心中凄惶万千。

眼中水雾朦胧,他看到微尘在蒙蒙的光线下飞舞,像一条浪漫悠长的时光河。

浪漫是她。

悠长是他。

……

音乐声逐渐变得华丽激昂,带动起宴会厅内的气氛。

舞会正式开始了。

人群窸窣作响,开始各自寻找舞伴,双双对对涌入舞池。

蔺寒时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霍荞因为被霍其沣打伤,暂时还没露面,这反倒让蔺寒时自在不少。

“嗨,哥,在这儿杵着干嘛呢?不进去跳舞?”越星大步流星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下臣哪会这些东西?多谢殿下关心了。”蔺寒时维持着并不谄媚的恭敬姿态。

越星嘻嘻一笑,“真见外。”

他哥俩好地搂住蔺寒时的肩,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他没指名道姓这个“她”是谁。

被拆穿的蔺寒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诧的异样,反而似是而非道:“殿下说笑了。”

四两拨千斤。

越星见他警惕性这么高,也不着急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来。

一对男女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正打算进入舞池。

越星直接牵住那位小姐的手,“小姐,赏脸陪我跳支舞吧。”

他没带女伴来参加晚宴。

好在那位小姐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欢欢喜喜就跟着越星滑入舞池。

巫萤晚和骨凌刀还在舞池中央,正放松地跳着节奏舒缓的舞步。

越星带着女伴,有意无意朝巫萤晚所在的地方靠去。

抓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时,越星突然做了个将女伴甩出去的动作。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用了大力气,那女伴精准地撞开了巫萤晚,强行让她和骨凌刀分开。

“巫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那女孩赶紧道歉。

巫萤晚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笑盈盈摆手,“没关系。”

不过被这样一闹,她也没心思再继续和骨凌刀跳下去了,索性便离开了舞池。

反正蓝宝石也到手了。

越星见状,得意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也赶紧离开,去蔺寒时面前邀功。

“怎么样?开心点了吗?”越星摇头晃脑地凑到蔺寒时面前。

蔺寒时不咸不淡看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殿下您可真是幼稚又无聊。

但……他的确开心了一丢丢。

不过蔺寒时摸不透越星的意思,索性沉默不语,等着他先出招。

越星最受不了别人不理他了。

没过几秒,他就自个儿把话接上了:“哎呀,哥你别难过嘛,我帮你追她。”

蔺寒时悠悠扫他一眼,心知他肯定还有下文,便说:“下臣愚钝,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越星用坚定的眼神望过来。

他在胸口比了个握拳的姿势,斩钉截铁道:“只要钱到位,让我嫁给你都行。”

“…………”(ΩДΩ)

饶是蔺寒时这种常年高冷的酷哥,在越星面前也差点破了功。

蔺寒时调整好表情,才道:“殿下为何对我的事,如此关心?”

越星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用男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立场,道:“当然是因为你比骨凌刀更有钱咯。”

妈的。

这个理由真越星。

此时,一位侍者突然经过,托盘里摆着两杯红酒。

越星拿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蔺寒时,“来吧,就当是……歃血为盟。”

这位三皇子殿下,平日学习不太用心。

蔺寒时微顿两秒,接而将红酒接下,脸色平静。

他并没有想接受的意思,“看来今晚殿下心情不错。不过下臣天性木讷,不爱玩笑。还望殿下海涵。”

越星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子,蔺寒时不好拒绝得太过。

他最后还是将红酒一饮而尽,“这杯酒,就当是下臣赔罪了。”

饮罢,他便自己走开了。

越星留在原地,晃着红酒杯,状似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这还是他头一次做生意失败。

心中苦恼,他仰头一口气将红酒全喝了下去。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位“恰巧”经过的侍者,此时正躲在暗处观察着。

见目标人物喝下了加了料的红酒,他这才向主人发送了确认信息。

【元帅,任务已完成。】

霍其沣收到这条消息时,刚处理好霍荞后背的伤口。

见霍其沣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霍荞心知他必定是做了什么。

她踌躇着开口:“父亲,您……您又有了什么新计划吗?”

霍其沣笑眯眯,“你不是一直查不到蔺寒时的基因吗?我帮你试出来。”

霍荞心跳有些快,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

事实上,她从头至尾都没将查到的线索,透露给父亲。

她试探着追问:“那父亲这次,是用的什么法子?”

霍其沣也不瞒这个女儿,“法子不怕旧,有用就行。”

上次他就是找人给蔺寒时下了催.情的药物。

……

这边。

喝了红酒后的蔺寒时,隐约感觉到忽有忽无的不适感,但他只当是今晚受伤所引起的异样。

他相信自己在基地注射了“抑制剂”,便没往发情这个方向想。

蔺寒时靠在阳台上,试图让夜风吹开自己杂乱的心绪。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腹中的宝宝又闹腾起来,让他吃痛皱眉。

似乎是在提醒他什么。

蔺寒时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如就趁现在,把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她?

神奇的是,当他这个念头且越来越强烈时,肚里的孩子好像能感应到他的想法,逐渐安静下来。

这个巧合,让蔺寒时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巫萤晚,开诚布公聊聊。

谁知巫萤晚早做了准备,派人拦住他。

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抓到。

蔺寒时不肯放弃,想约她到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见面。

他写了纸条,交给一个信得过的蔺家亲卫,送去给巫萤晚。

思忖再三,蔺寒时取下颈间一直戴着的项链,作为信物,一并交给了那个亲卫。

这是小孤女送给他的项链。

蔺寒时自欺欺人地期待着。

盼望这条项链,能唤起一点她的旧情意。

蔺寒时约定的见面地点,是二楼的贵宾休息室。

这件休息室是蔺家专属,绝对保密。

他一个人等待着,心情忐忑。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蔺寒时疾步冲过去开门,可见到的人,却让他眼底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是我。”来人是骨凌刀。

第18章 怪物 天真又残忍

是巫萤晚让骨凌刀代替自己, 去见蔺寒时的。

见到蔺寒时叫亲卫送来的那条项链时,她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小孤女买不起宝石,最后用两枚硬币加工成了一个吊坠。

因为加工过程需要打磨, 她没有合适的工具,双手都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硬币两面还刻了浮雕。

一面是大海, 一面是小鱼。

硬币上的每一条刻痕,都是她用精神力剜下的疤。

巫萤晚将那条硬币项链,塞回给亲卫。

她扭开头,“我不要,你送回去吧。谢谢你。”

现在,无论是什么样的宝石、什么样的项链, 只要她开口,立马会有人送到她面前。

喏, 手里这剔透、华丽的蓝宝石项链,就是皇帝陛下刚刚送给她的珍宝。

她才不稀罕他那条银灰色的破链子呢。

那不过是、是穷酸破烂的小玩意儿罢了。

巫萤晚低着眉, 突然扯下那颗蓝宝石吊坠, 用的劲儿有点狠,紧紧攥在手心里。

听说瑶瑶也来参加晚宴了。

她打算带着这颗蓝宝石, 去见瑶瑶,完成当年的诺言。

不等了, 她现在就要去。

巫萤晚转身对骨凌刀说:“凌刀哥哥,你帮我去见他吧。”

他烦死了。

骨凌刀靠近她, 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巫萤晚朝他的方向稍稍侧过视线,正想说什么, 却突然见到自己肩上,又多了那只蓝色鸢尾蝶。

骨凌刀将她的蝶,还给了她。

巫萤晚心中, 顿时涌起一股很复杂的感觉。

闷闷的,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欢喜。

她怔怔然望向骨凌刀,“你不喜欢吗?为什么要还给我?”

骨凌刀面无表情,眼睛却会笑,他说:“因为你喜欢。”

巫萤晚沉默了,久久盯着他的眼睛。

骨凌刀的瞳孔与常人不同,是淡淡的冰蓝色。

虽不似蔺寒时的眼神那样锋锐、深沉,但却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违和感与陌生感。

尤其骨凌刀不怕痛、不畏死,还拥有令人惊叹的超强恢复能力,让他在一众同龄人中显得像个异类。

巫萤晚曾经也被当成是“小怪物”。

正因为这份同病相怜,当年她才会在那么多孩子里选中骨凌刀,成为自己的“童养夫”。

巫萤晚心想,自己一定是真的喜欢他。

她仰慕凌刀哥哥身上的成熟冷静,也眷恋他对自己的包容与温柔。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

巫萤晚让骨凌刀去见蔺寒时,而自己则独自一人去找瑶瑶。

母亲过世后,瑶瑶养了一只猫,特别黏人。

巫萤晚打听了一圈,才知道瑶瑶带着猫去后花园透气了。

她便赶去后花园。

巫萤晚的左肩上,还停留着那只精神力鸢尾蝶,伴着她走动的幅度,轻轻扇着翅膀。

因为融合了她和蔺寒时两个人的精神力力量,它变成了通体蓝色,仿佛是童话故事里可爱的小精灵。

巫萤晚还保持着几分小孩天性,向来喜欢这些漂亮的小东西。

因为她的精神力格外强大,所以这小蝴蝶的拟真程度非常高。若不是笼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这几乎就像个活的小生命。

她笑着用手指点点那鸢尾蝶的触角,那对小触角竟然还会受惊般缩成一边。

巫萤晚觉得有趣极了,愈发喜欢这小东西。

可她想到这只是一团精神力,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扬起的嘴角不自觉垂下来。

那精神力鸢尾蝶,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状态,突然也跟着丧气地垂下翅膀。

巫萤晚瞪大双眼,急忙安慰它:“别怕别怕,回去我就再加点精神力,把你养起来。”

她摸摸小蝴蝶的翅膀,郑重其事地告诉它。

因为紧张而皱起眉的样子,分外孩子气。

“小咪……小咪……你在哪儿?快出来……”一个带着急切的女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巫萤晚认出声音很耳熟,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的好朋友。

“瑶瑶!”她兴奋地小跑过去,刚站定,便要去拉对面女孩的手。

可瑶瑶却下意识躲开手,她脸色有些僵硬,转而佯装挽了下头发。

巫萤晚对她的尴尬,全然未察。

她迫不及待介绍自己:“瑶瑶,是我呀,我是晚晚。你不记得我了吗?”

瑶瑶当然记得。

不仅记得,她刚刚还见过她了。

就在她用精神力绞住蔺寒时脖子的时候。

那一幕巫萤晚的残酷冷血,让瑶瑶心下胆寒、又憎又怕。

她的母亲,是个脆弱的O。当初就是这样,被她强大又残暴的A属性父亲,用精神力活活绞死的。

瑶瑶逐渐冷静下来。

巫萤晚见到自己时表现出来的雀跃,不像是假的。想到这一点,瑶瑶内心的惧意,勉强算是消褪了几分。

她干巴巴笑了下, “晚晚,好久不见。”

瑶瑶只是客套话,可巫萤晚却当了真。

她垂下眼尾,抿抿嘴,小声道歉:“瑶瑶,对不起。我之前出了意外,一声不响就消失了那么久……”

瑶瑶正在找走丢的猫,便顺着她的话,敷衍道:“没关系……”

巫萤晚听她原谅自己,眼底立马露出笑意。

她冲瑶瑶抬起手,献宝似地要拿出那颗蓝宝石,“瑶瑶,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可她话还没说完,一只白猫突然从角落蹿出来。

大概是误会巫萤晚要攻击瑶瑶,那白猫嘶叫着,猛然扑向她递向瑶瑶的手。

巫萤晚被扑得踉跄半步,身形不稳,手背也被猫抓出了一条口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蓝宝石,竟被那只该死的白猫,吃进了肚里。

巫萤晚为了夺回瑶瑶的礼物,毫不犹豫地掐住了那只白猫。

对,是掐住。

别人提溜猫仔都是拎后颈,巫萤晚却像杀人那样,扼住它的脖子。

“晚晚!晚晚不要!”瑶瑶认出那白猫,就是自己的小咪,忙不迭叫住巫萤晚。

巫萤晚目光直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不解。

她手里还掐着那只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小白猫。

瑶瑶大惊失色,“晚晚,这是我的小咪!你快放开它!”她这样没轻没重,小咪都快难受死了。

谁知巫萤晚闻言,却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这是瑶瑶的小猫?那太好了!”她愉悦道,尾音高高扬起。

话罢,巫萤晚骤然松开那只白猫。

等到那猫儿得到氧气后,开始大幅度呼吸时,她捉着那只精神力鸢尾蝶的双翅,将它塞进了白猫的嘴里。

瑶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小咪,在眼前炸了个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夜风吹来,连血雾都很快飘散。

——巫萤晚居然催动那团精神力,炸开了白猫的躯体。

蓝宝石明亮闪烁、一尘不染,巫萤晚一眼便从黏腥的血肉中找到了它。

她将蓝宝石捡起来,贴心拭掉上面的脏污,然后才递给瑶瑶,欢喜说:“瑶瑶,送给你。”

然而巫萤晚的满怀期待,并没有换来瑶瑶的感动。她现在只有遮掩不住的不寒而栗。

“你……你离我远点!”瑶瑶大喝,连声音都在颤抖,眼神里全是恐惧。

巫萤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木讷地站在原地。

“瑶瑶,你怎么了?”

她的口吻,天真、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手足无措,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巫萤晚这副纯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和方才她残忍杀死小咪的那一幕,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瑶瑶脑海中不断闪过母亲被杀的场景、蔺寒时被她绞住脖颈的场景,还有小咪被精神力炸碎的场景。

一直以来性格软弱的瑶瑶,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小咪是我唯一的陪伴,它就像是我的亲人……”瑶瑶撕心裂肺地说着,泪流满面。

巫萤晚终于从她的满脸泪痕中,觉察出了事态严重性。

“瑶瑶,你听我解释,”她企图为自己辩解,“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但那只小猫把它吃掉了,我不想瑶瑶收不到我的礼物……我知道它是你的小猫,我才会那样做的……”

她以为,瑶瑶一定喜欢蓝宝石多过小咪。

她只是想保护瑶瑶喜欢的东西。

她甚至、甚至还牺牲了自己心爱的精神力小蝴蝶。

可为什么瑶瑶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

“你闭嘴!”瑶瑶流着泪,再也听不下去。

从小她就隐约意识到,巫萤晚是个不通常理的怪胎。

听听,她这狡辩的理由,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瑶瑶后退几步,摸索着捡起一块石头。

像在驱逐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她胡乱地将石头掷向巫萤晚,疯狂破口大骂:“你杀了我的亲人。你这个……怪物!我讨厌你!”

讨厌。

怪、物?

怪物。

这两个字,仿佛触到了巫萤晚某根沉睡已久的神经。

她原本清澈美丽的双眼,倏然间漫起一股不可捉摸的色彩,变得阴郁恐怖。

瑶瑶这才开始后怕,想逃却软了双腿。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她喉头发紧,连呼救的声音也发不出。

很快,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消失了。

巫萤晚什么也没做,眼神里没有情绪。

她可不在乎瑶瑶的讨厌。

“我不是怪物。”巫萤晚最后冷冷丢下这几个字,便转身,平静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帝国的气候很舒适。

白日温暖、夜风温柔,任何脆弱的小生命,在这里都被造物主天然庇护着。

而生来强大、能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的巫萤晚,却无法感同身受这种被庇护与恩典的感觉。

她是神。她不需要被保护。

还要学着去保护帝国子民。

巫萤晚来自三百年前,是第一个ABO基因人类,还是基因强悍的A属性人类。

不像如今这个世界,帝国人民敬仰她、宠爱她。

在三百年前末日未临的世界,她的过分强大,不仅没有成为被崇拜的信仰,反而还被当成了“怪物”。

从事科研工作的天才母亲,将她当作珍贵的科研对象,自生下来就将她养在实验室中。

而从政的父亲,为了全人类基因进化的福祉,也默许了这一行为。

巫萤晚在毫无人.伦的环境中成长,保持了动物的所有情感本能。

天真又残忍。

她像一只力量庞大却毫无克制意识的野兽,被剥夺自由的痛苦,让她变得暴躁和凶戾。

一次无心之失,母亲死在了她手里。

巫萤晚从实验室偷跑出来。

外面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奇的、好玩的,也是她想要融入的。

她看到了小兽吃.奶、羊羔跪乳。

她回来抱住自己的妈妈。两只软软的小手掌,在妈妈的心口蹭啊蹭。

她从没喝过妈妈的奶.水。

甚至没被妈妈抱过。

妈妈只会单手箍着她,然后用另一只手给她打针,或者抽血。

巫萤晚望着妈妈,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装着一个七八岁小孩该有的天真无邪。

可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不曾对这世界有过敬畏心的小怪物。

最后,巫萤晚吃到了妈妈的奶.水,也咬死了自己的妈妈。

也不完全算是“咬死”的。

妈妈被咬出了血,下意识开始反抗。

这个女人,平时会用一支药剂枪,来教训不配合实验的小女儿。

巫萤晚模仿能力很强。

她喜欢学着做一个人类。

就像午夜分针回到原点,命运的时钟,也早就标好了轮回的时刻。

药剂枪的剂量,对巫萤晚这强悍的体质来说,不值一提。

可对正常人类来说,便是致命一击。

当她的母亲被咬疼而反抗时,巫萤晚学着妈妈的动作,也拿起了那支药剂枪……

这个为科研疯魔的女人,最终死在了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果中。

巫萤晚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撕心裂肺地对她嘶吼着“怪物、怪物”,甚至在理智失控下,对这个怪物女儿举起了枪……

回忆到此——

“巫小姐,出事了!”有个侍者急匆匆赶来,惊慌道,“骨凌刀先生他……他受伤了!”

巫萤晚变了脸色,提起裙摆,“快带我过去。”

那侍者又道:“听说……听说是小蔺将军干的。”

第19章 替他解围 她就是故意的

巫萤晚赶到时, 骨凌刀已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私密的空间内,此刻还围了不少人,正面面相觑, 低声议论着什么。

越星在,霍荞也在。

还有几个身份不低的贵臣, 和一众侍者与亲卫。

蔺寒时则被人墙围在中央,俨然有几分公然受审的意思。

巫萤晚推开人墙冲进来,见到了昏迷中的骨凌刀。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蔺寒时。

蔺寒时意外的平静。

他正站在离骨凌刀最近的地方,面无表情,眼神淡淡落在没有焦点的半空中。

他脚上黑色的直筒军靴, 一尘不染。

而距离他脚尖十几公分的地方,便是骨凌刀的鲜血。

蔺寒时就像是一场风暴的风眼。

周围风起云涌, 中心却风平浪静。

他甚至还站得笔挺昂然,右手轻轻搭在左手小臂处, 摆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闲适姿态。

颈间的领带也不知何时被他解掉了, 白色衬衣最顶上的纽扣没有扣上,透出几分慵懒和随性。

愈发将他此刻的镇定冷静, 衬托得分外可恶。

巫萤晚用眼角余光微微瞥来,扫了眼他的手。

蔺寒时的右手, 看起来骨节分明,五指蜷曲的力度, 坚定有力。

而左手的手背与指梢,却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半个手背藏在袖口之下。

蔺寒时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探索。

他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调整了姿势, 将双臂垂下,甚至不由自主地侧过身来,完全朝向她。

相比方才那副漠然又傲慢的姿态, 这时的蔺寒时,仿佛散去了周身强烈的戒备与过分镇定,终于开始正视这场——审判。

他就像一位负隅顽抗到最后的骑士,在王出现的那一刻,终于低下了头颅。

然后他那双天生冷感的眼睛,不自觉便会自下而上地去看巫萤晚。去仰望她。

直到对上她审视的视线。

两人仅仅只是对视了一个瞬间。

巫萤晚便吝啬地,将视线重新落回骨凌刀身上。

气场这种东西很奇妙。

明明他们彼此没有任何对话,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从巫萤晚进入全部人视线的那一刻起,蔺寒时就接受了她一个人的审判。

只不过那位巫小姐,似乎没怎么在意他的存在。

也没什么心思理会他。

她看起来,正忙着担心自己昏迷的未婚夫。

“凌刀哥哥、凌刀哥哥……”巫萤晚试图唤醒骨凌刀。

蔺寒时听到她这几个字,下意识喉头滚了下,用力抿紧双唇。

一转眼,他又恢复成了原先那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巫萤晚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她一门心思全在骨凌刀身上。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有什么线索吗?”她还不至于听侍者说两句,就认定是蔺寒时下的毒手。

不过在场的人中,也不乏有眼红蔺寒时在短时间内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同辈,逮住了这个机会,赶紧就跳出来想踩上蔺寒时一脚。

骨凌刀晕躺在棕色的布艺沙发上,左肩上洇开一大片血,身体仍保持着一个比较自然的姿势。

这就证明他被袭击之前,并没有明显的抗拒或挣扎。

想煽风点火的人,也看出了这一点,开始带节奏:“据我估计,说不定是某个相识的人,趁着骨凌刀先生不注意,袭击了他。不然他不可能一点都不挣扎啊。”

在场有好几个人都赞同地点点头,目光不约而同地朝蔺寒时偷偷瞟去。

按照这个逻辑,蔺寒时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这间休息室是蔺家的,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接近这里。

再者说,这屋子里只有他和骨凌刀两个人。

不是他,难不成还是骨凌刀自己袭击了自己?

“小蔺将军,听说您不久前对骨凌刀先生大打出手,之后还约他单独在这里见面,该不会是想……”带节奏的人把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的。

而这自然也是在场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

霍荞未发言,只是脸色沉重地望着蔺寒时。

就连越星殿下,这时候也不过是催促般说了句:“小蔺将军,你可以解释的。你把事实说出来就好。”

蔺寒时面对所有人的猜疑,只是淡淡吐出几个字:“清者自清。”

巫萤晚听到这里,她抬起视线,望向他。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自己应该表现出一副担忧焦惧,对蔺寒时愤怒不已、却又强行克制住的神态。

然而事实上,巫萤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这又不是骨凌刀第一次受伤。

为了保护她,他经常需要面临各种危险。不过他这个人,似乎有种神奇的体质,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

跟之前被蔺寒时用精神力刀击中那次不同,这次骨凌刀受伤,又不是她害的。

巫萤晚完全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心理负担。

反倒是蔺寒时这副“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你们谁都没资格来判我的罪”的傲娇作态,让她觉得有点……有点好笑,甚至还产生了一丝被他的表现愉悦到的快慰感。

这种像纸片般单薄而锋利的快.感,成功抚平了她心中因为瑶瑶那句“怪物”,而堆叠起来的暴戾情绪。

为了维持血液的纯净、以及实力的稳定,巫萤晚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自从来到这个人人都会爱她的世界,她已经很少听到“怪物”这两个字了。这让她几乎都快要忘了,那种令她感到耻辱和失控的滋味。

可她现在回忆起来了。

甚至还因此产生了一种不道德的、建立在蔺寒时痛苦之上才会被动获得的快乐。

因为她发现眼下的蔺寒时,似乎比当初的她还要更羞耻、更无力。

痛苦得更加具象生动。

有人可以帮他。

他可以闹到皇帝面前去。

或者现在就跪下来,求越星殿下主持公道。

他甚至还可以来求她,求得她这个受害人未婚妻的谅解。

可没人站出来帮他。

当巫萤晚被谴责与谩骂时,她可以凭借本能,让那些人永远闭上嘴巴。

而当蔺寒时被怀疑时,他不仅无法反击,甚至还要为了维护所谓的声誉,被人翻来覆去地审视。

这样的对比,取悦了巫萤晚。

所以她抬高一点点下巴,用微弱而又不可忽视的哭腔,说:“不是的……不是小蔺将军主动约凌刀哥哥见面的……”

她用带着泪意的眼尾,湿漉漉扫了眼蔺寒时。

像用眼神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唯他可解的密码。

——她是想要帮自己?

蔺寒时直视巫萤晚,眼底微有惊愕。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种……一种类似于兽类合作捕猎时,才会向同伴释放出的信号?

下一个瞬间,他就看到巫萤晚将目光移回到受伤的骨凌刀身上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上半身。

她稍一动作,俯头颔首的姿势,便令她的眼泪恰好滴落在骨凌刀的脸上。

见到这一幕,蔺寒时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

他抑制不住地想象出,她亲吻骨凌刀的画面。

和他们的曾经一样,由浅入深,爱意铺天盖地。

“是凌刀哥哥不想我被人指责伤害帝国将军,所以主动提出,要替我来向小蔺将军道歉的,”巫萤晚替蔺寒时开脱,编了一个谎言,“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她嘴里说着替蔺寒时解围的话,怀里却搂住自己的未婚夫,让他可以贴靠在自己的肩头,方便自己替他拭去鲜血。

这样的情形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对蔺寒时来说,却是千万个不妥、不甘心。

他为巫萤晚帮自己解围而暗自窃喜。

又疯狂嫉妒她在提起骨凌刀时,给他冠上包容大度的虚名。

于是蔺寒时不再坚持,他选择替自己辩白:“不是我做的。刚才有分身不明的人出现,趁我们没有防备,打伤了骨凌刀。我正想追,你们就来了。”

一旁沉默的霍荞,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父亲派人来暗杀他吧?

“我就说不是小蔺将军做的嘛。”越星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金主大人”的。

霍荞此时怀疑是父亲派人下的手。

所以她也想快些将这件事揭过去,便站出来替蔺寒时说话:“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先去查查闯进宴会厅的不速之客吧。”

越星一脸雨过天晴的喜气,嬉皮笑脸凑过去想搂蔺寒时的肩。

他嘴上没把门突然冒出来一句:“这个不速之客,也是有够蠢的。好不容易都混进了帝国晚宴,也不来暗杀本殿下这种天之骄子,偏偏要选你们两个……”

越星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又默默把想搂蔺寒时肩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是啊。

为什么偏偏袭击他们两个?原因是什么?

在场的人都反应过来了,等着蔺寒时解释。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最大嫌疑人。

“我不知道,”蔺寒时面不改色,“不过我蔺家虽家风严谨,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树敌,有人想害我也不是不可能。”

这确实是事实,比如霍元帅一派,便向来与蔺家不和。

蔺寒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微微瞥了眼骨凌刀,继续不紧不慢道:“又或许,对方想害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巫小姐的这位……未婚夫。早不袭击晚不袭击,偏偏在他今晚第一次公开亮相的时候袭击,大家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言下之意,还是骨凌刀连累他。

他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矛头抛到骨凌刀身上。

可怜骨凌刀还在昏迷,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巫萤晚还在为骨凌刀擦拭血迹,白皙干净的手指上,沾到了不少他的血。

真浪费。

早知道凌刀哥哥会流这么多血,她就不在大庭广众下搞那一出了。

突然,巫萤晚眼神一亮,“我想起来了!”

她手上的动作完全顿住,表现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说:“凌刀哥哥曾经提过,有个低等的无名奴隶,偷走了一件他的宝贝。后来凌刀哥哥找到了那个奴隶,把宝贝拿回来了。那个奴隶不仅没有悔改的意思,还把自己失去一切都怪在凌刀哥哥头上。这次,也许就是他来找凌刀哥哥报仇了。”

蔺寒时听完这个故事,错愕地盯了巫萤晚两秒,双眸刹那间内变得一片猩红,呼吸也开始变得激烈。

他就是那个无名奴隶。

原来在她的认知里,他只是一个厚颜无耻、不知悔改的无名奴隶。

对他而言像篝火般驱散黑暗、温暖他的世界的那份记忆,如今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隶,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赃物。

巫萤晚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骨凌刀不说谎,这鬼话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效果很好。

蔺寒时错愕又煎熬的表现,他发红的双眼、鬓角浮现的青筋、还有喉结上下翻滚却吐不出半个字的焦躁,都大大取悦到了她。

她内心仿佛生出了一个声音,叫嚣着还要继续。

明明她被剥夺了感受力和共情力,很难获得真情实感的体验,但蔺寒时的痛苦,却可以弥补她空荡荡的快乐。

这简直太玄妙了。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共享精神力,所以蔺寒时就像她身体中的一部分,注定要替她分担一些折磨。

巫萤晚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自己给自己找出来的理由。

将蔺寒时从泥沼中扯出来的,是有人大声的质疑:“既然是袭击了你们两个人,那为什么只有骨凌刀先生受伤,而小蔺将军你却安然无恙?”

或许是被巫萤晚的故事所刺激,蔺寒时开始积极为自己抗争。

他举起自己的左臂,解开袖口,拉高,“我也受伤了。”

他露出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这一刻他仿佛是在跟巫萤晚较劲,拼命要向她证明,自己这个“小偷”,也可以做到光明磊落。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她什么也不记得,不会对他这个“小偷”造成任何威胁。

巫萤晚瞧了眼他的伤口,“好可怜啊。”

她习惯性充满怜爱的口吻,让蔺寒时心情瞬时变好不少,他甚至还冲她微微点了下头,用眼神回复她“我没事”。

为了不让军装沾到血而影响体面,蔺寒时用领带在伤口上绕了两圈,止住了血。

那条领带这时已被鲜血染成了深褐色。

军装内的白色衬衣小臂处,更是惨不忍睹。

这赤.裸裸的伤口,强有力地堵住了那些质疑的声音。

在场的人,再没吱声的。

蔺寒时心知自己这算是过关了,他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只想让大家都先回主宴会厅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紧绷,他现在身体有些不适。

身体里好像被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烧得他焦灼难耐、坐立不安。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腔,巫萤晚突然一声抽泣,后怕般抱紧了骨凌刀。

她流着泪喃喃:“凌刀哥哥的肩膀……怎么少了一块肉?!”

蔺寒时猛地将视线转过来,死死盯着她抱紧骨凌刀的胳膊。

这次他没再忍住,直接将骨凌刀从她怀里扯出来,动作甚至有些粗鲁。

“哎你……”巫萤晚作势要抢人。

“我看看。”蔺寒时道貌岸然,俨然是一副正在为骨凌刀检查伤口的正经姿态。

就连隔开巫萤晚的时候,也不过是用手臂一挡,避免与她有什么不合礼节的肢体接触。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凑过来验看。

果真如此。

越星低声嘀咕:“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啊,打晕了人还不算,居然还割了一块肉?!”

霍荞仔细检查了骨凌刀伤口。

跟她以往见过的以致命为目的造成的伤口不同,他的伤口平整利落,缺乏力度,干净得有些过分。

反倒像是……像是特意为了剐块皮肉下来。

她默默看了眼蔺寒时。

平心而论,她并不相信是蔺寒时袭击了骨凌刀还剜了他的肉。

从今晚来看,她隐约能觉察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但以蔺寒时的性格,绝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

不过霍荞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知道蔺寒时喝了那杯被父亲下了药的红酒,催.情药的药效很快就会发作。

她也想快些结束这个意外插曲。

“巫小姐,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若您信得过我,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我来调查吧。”霍荞选择从性情最温软、最好拿捏的巫萤晚身上下手。

她说得冠冕堂皇:“要找出今晚这个行凶者,我们还是得先找到那块被剜走的皮肉。今晚也许……”来不及了。

“那现在就找啊。”巫萤晚眨眨眼,一脸认真地建议道。

越星也来凑热闹:“好啊好啊。我有一支小分队,专会找东西。现在人多,团购可以打八折!”

蔺寒时被那股愈发强烈的焦躁感支配着,只觉得体内仿佛猛地翻了个浪,他险些站不稳,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巫萤晚漫不经心,将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臂。

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音量却恰好能让所有人听清:“小蔺将军,凌刀哥哥的那块肉,会不会藏在你的伤口里?”

她就是故意的。

第20章 让我检查 这是,他发情的味道。……

巫萤晚的语出惊人, 让这屋子里的时间,仿似古董钟被拔掉秒针。每一秒都变得缓慢、悠长,令人无法捉摸。

蔺寒时神色不明地站在原地, 眼神凌厉地直视巫萤晚。

“没有。”他提声否认,让所有人都听个清清楚楚。

巫萤晚眼角还噙着泪花, 看起来一副脆弱、懵懂的情态。

被蔺寒时用眼神压迫着。

这样的气势对比,反倒让旁人更相信那个看起来坚定、从容的蔺寒时。

越星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巫小姐真会开玩笑。”

不得不说,这个大胆的猜想,确实有些荒谬。

巫萤晚逼近蔺寒时两步,用手指轻轻拭去面颊上残余的泪痕。

她眼里带着恳请:“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

蔺寒时骤然变了眼神, 周身的气势悄然在减弱。

巫萤晚心知,自己赌对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 她的确非常了解他。

蔺寒时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就比如还未成为假A时的他,为了刺激小孤女标记自己, 居然故意去向一位富家小姐示好。

那是一位还在上学的富家小姐, 善良而单纯。

透过她的帮助,奴隶蔺寒时换了一家富有教养的新主人家, 一直被压榨的窘境得到了缓解。

那几天蔺寒时总是早出晚归,似乎是有意无意在避开小孤女, 这吓坏了她。

她以为自己要被奴隶哥哥丢掉了,那几天一直眼圈红红, 心神恍惚。

蔺寒时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却没有表示过什么。

早上出门前,她揪住他的衣角不肯放手。

他冷着眼, 甚至虚伪地假笑安抚,然后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小孤女对于被抛弃的强烈恐惧感,在奴隶哥哥一夜未归后, 彻底爆发。

次日清晨,蔺寒时拖着虚软的身子回来。

他红着眼尾,浑身都是湿漉漉的痕迹,不知是水还是汗。

他的发情期到了。

她的目光,移到他长了腺体的手腕。

那里被一条属于女人的发带,囫囵缠了两圈。

这让蔺寒时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被人拆开检查过后、又乱糟糟合起来的礼物。

巫萤晚被唤醒了小孤女时期的全部记忆,那天标记蔺寒时的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表面上是她这个A在掌控局面,可实际上却是她顺理成章跳进了他的陷阱。

这一刻,巫萤晚不由地凝视蔺寒时,眼神复杂。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

——在小孤女面前,身为奴隶的蔺寒时,其实才是那个企图榨干一切的奴隶主。

“巫小姐……执意要检查?”蔺寒时几乎是咬着牙在说。

他的声音,拉回了巫萤晚的思绪。

她用雾蒙蒙的一双泪眼,上下打量他。

在她眼底,此时的蔺寒时就像一只困在陷阱中的猎物,在被猎人步步逼近时,色厉内荏地装出一副威胁的姿态。

巫萤晚很满意自己看到的画面。

内心那个叫嚣着要继续折磨他的声音,开始愈发猖狂。

她听到自己变本加厉地说:“是的。就是现在,在这里——”

她逼近一步,用白皙柔软的指尖,点了点蔺寒时受伤的左手,“——解开衣服,让我检查。”

说完这句话,巫萤晚猛地心下一惊。

遵照她一贯的人设,她是不该表现得如此傲慢和咄咄逼人的。

就连一旁的霍荞,也不由自主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巫萤晚这强硬的态度,让在场的那些有心人多了一丝底气,纷纷出声对蔺寒时施压。

“小蔺将军,既然你是清白的,就给巫小姐看看吧。”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是不相信你。”

蔺寒时好歹是蔺氏一族最出挑的后辈,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自己,也关于蔺家的声誉。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扒开“检查”,简直是一种羞辱。

他显然被激怒了,口唇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双肩也在细细颤动。

可奇怪的是,他的眼尾、耳后以及脖颈,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胸膛起伏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别人看不出来,但霍荞看一眼就明白。

他这是催.情药物要起作用了。

她站出来,想直接带蔺寒时离开。

可她还没抓到蔺寒时的手,就先一步被他躲开。

“蔺寒时,别管那么多,跟我……”走。

霍荞一句话没说完,便见到蔺寒时快速脱了外套。

他决绝地撕掉一只衣袖,然后举起受伤的左臂,让伤口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那里血肉模糊,并没有什么异样。

所有质疑的目光,此刻都偃旗息鼓。

巫萤晚望着他的伤口,皱起眉,脸色不由地严肃几分。

她没料到自己会猜错。

“够、了、吗?”蔺寒时一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为了稳住气息只能说得一字一顿。

此时此刻,他怎么样也该想明白,自己的身体在做什么反应了。

没想到同样的招数,他会中两次。

没等在场的人给出任何反应,说完这句话,蔺寒时便要离开这里。

转身的那个瞬间,他自虐般看了巫萤晚一眼。

那个眼神,就好像飞蛾撞死在玻璃罩上、望向灯火时的最后一眼。

巫萤晚倏然抬了下眼皮。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精准一击。可她的心是一团没有原则的棉花,那股力道迅猛袭来,转瞬便被化解得毫无力道。

霍荞察觉到蔺寒时略显虚浮的脚步,匆忙向巫萤晚和越星招呼了一声,便追了出去。

巫萤晚还停留在原地,正在平复心底的波动。

今晚发生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族长刚为她重新过滤了血液,这种感觉不该这么快就来侵略她。

巫萤晚闭上眼,抬手想要揉揉额角。

手指掠过脸侧的那一刻,她猛地睁开双眸,眼底写满惊愕后的了然。

她那触碰过蔺寒时左手的手指上,还残留着一股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是,他发情的味道。

……

蔺寒时硬撑着离开那间屋子,脚步便开始变得有些踉跄。

他在一个僻静处停下来。

眼下的情况很危险。

今晚来参加晚宴的人,大多都是帝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背刺他的敌人。稍有不慎,他是个假A的秘密就会被发现。

他现在必须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等待那阵漩涡般的发情反应自然缓解。

就在这时,那个被他派去送项链的亲卫,回来了。

这是蔺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亲卫,绝不可能背叛蔺家,蔺寒时可以完全信任他们。

蔺寒时单手抵在墙上,挺直背脊,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要露出一丝窘态。

可那亲卫的回复,却令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怒意,毫无体面地猛咳两声。

那亲卫回禀道:“巫小姐将信物丢了,还说……还说让您以后,也别去打扰她。”话罢,他瑟缩着埋下了头,不敢再看面色阴鸷的蔺寒时。

丢了?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丢掉他们之间任何一点联系吗?

哪怕她当真失去了与他相依为命的那段记忆,也不该像今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真心吧?

他只是想和她平心静气地说说话。

甚至连想要强行唤醒她记忆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一个人心痛的时候,身体仿佛会暂时忽略其他的痛苦。

蔺寒时此时几乎感觉不到发情反应带来煎熬,注意力全落在这铺天盖地的凄惶上。

整个人好似被关在一个长满荆棘的笼子里,他刚鼓起勇气动了动,便被扎得鲜血淋漓,只好心惊胆战地缩回去。

蔺寒时不争气地想,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当着残废,一个人当着奴隶,然后一个人背着身份秘密,在一群A中厮杀。

小孤女不带企图的靠近,也注定了她毫无留恋的离开。

他根本就没与任何人建立羁绊。

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蔺寒时似乎再也隐忍不下去,缓缓躬起腰,几乎想要将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可他一动作,腹内便立即传来一阵带着节奏的颤栗,动两下,停一下。

就好像是他的宝宝,隔着肚皮在轻轻拍门,每拍两下,就停下来焦急地呼唤他一声。

拼命地向他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鲜活的生命力,让颓丧的蔺寒时瞬时清醒过来。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在耳边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现在……感觉怎样?”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蔺寒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被刻意遮掩掉的兴奋。

他认出来了,这是霍荞。

正处在易感期的女A,霍荞。

蔺寒时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徐徐抬起头。

“霍小姐。”这一次,他的称呼变得绅士恭敬。

霍荞优雅地站在他面前,含笑着望向他。

就连蔺寒时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双眼已彻底变成猩红色,赤目几欲流血。

看起来却并不可怖,反倒有种被凌.虐后才会有的邪气。

还有他抵在墙上的那只手,仍在无意识地骨指捏紧。

因身体虚弱而略显苍白的手背,此刻青筋交错暴起,仿佛碎裂的乳白色瓷釉。

霍荞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不仅是手,现在,他整个人都是破碎的。

霍荞抬了下手,代替蔺寒时向那个亲卫发令:“你回去吧。”

亲卫当然不听她的。

直到蔺寒时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才听令退下。

霍荞内心得意,她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戳穿真相:“蔺寒时,现在……需要我替你戴上手套吗?”

来势汹汹的发情反应,让蔺寒时手腕上的腺体不堪重负。

他确实非常需要一双手套。

蔺寒时知道自己的拒绝没有意义。霍荞已经识破了他的假A身份。

“谢谢。”他伸出手。

他沙哑的声音,让正处在易感期的霍荞心悸。

耳朵像被细软的毛刷刷了几下,酥酥痒痒,又说不出的舒服。

蔺寒时观察着霍荞的细微变化。

也许是另有企图,今晚的霍荞,比之在基地要少了几分盛气凌人。

易感期的表现也更加明显,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几乎算得上违和的温柔气息。

这就方便了蔺寒时的谋划。

他的信息素味道不算罕见,却意外地符合霍荞的喜好。

她轻轻阖了阖眼,似乎是在感受他的信息素味道。

蔺寒时垂下眼睫看她。

周遭光线昏沉暧昧,他的眼底蛰伏着猛兽一样的幽光。

他注意到,霍荞的眼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更神奇的是,随着他的信息素浓度不断升高,那条若有似无的血痕,竟然也在逐渐显化。

像霍荞这样高贵精致的女人,是不会容许自己有片刻失态的。

所以,这道血痕,大约就是她的精神力源所在的位置。

——没想到,霍荞的精神力源,竟然藏在眼睛里。

每一个A都可以爆发出精神力。而精神力也有一个本体。

那就是精神力源。

每个A的精神力源所在的位置都不一样,这也是A属性基因人类自身进化出来的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因为一旦精神力源受到攻击,A的精神力系统便会进入瘫痪状态,整个人如同残废,任人宰割。

每当A进入易感期,精神力源便会陷入疲软,更容易暴露出来。

今晚霍荞被她父亲重击而受伤,更削弱了精神力源的自我防御机制。

这道浅浅的血痕,就是霍荞精神力源受伤的证据。

霍荞悠缓地替他戴好手套。滚烫的指尖,停留在他手腕上腺体的两指距离处。

那么近。

她只要折腰、垂下头颅,就可以在他的腺体上,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可霍荞不是乐意折下头颅的人。

她提出条件:“我可以标记你,也不会告发你,但你未来必须听命于我霍家。”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想苛待他的意思,她又补充道:“我会嫁给比我强大的男人,所以我并不介意将我拥有的一切,分享于你,让你成为庇护我的羽翼。将来我得到父亲的一切,也会毫无保留地邀你共享。”

霍荞说完长长的一段话,蔺寒时并没有任何回应。

内心那点无法掩藏的忐忑,让她选择全程都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霍荞的用力吸了口气,鼻息之间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愈发强烈。

令她舒缓愉悦,也令她羞耻于自己竟然沉迷在一个O的信息素之中。

她凭着本能想抬起视线来,想用眼神夺回主导权。

可头顶却先一步传来了蔺寒时的声音:“伤得重吗?”

“什么?”霍荞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她非常确定,自己真的被这句简单到有些敷衍的关心击中了。

她有位高权重的父亲,有忠诚不二的下属,有辉煌傲然的事业。

有很多人在意她打了多少胜仗,却没有人关心她受了多少的伤。

霍荞缓缓抬起头,去看蔺寒时。

蔺寒时的信息素味道,在这时突然变得异常浓烈。

她眨了眨眼,感觉到积蓄起的生理性泪水,忽然往下滑落。

下一瞬,她见到蔺寒时戴着手套的左手,在朝她的眼睛靠近。

蔺寒时微微眯了眯眼,转瞬而逝的危险气息,被他迅速收敛。

霍荞以为他要为她拭泪。

可她不知道,在她眼角滑落的,不是眼泪,而是精神力源裂痕扩大而流出来的血。

“霍小姐,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声音横插.进来,打散了霍荞心底的旖旎。

也让蔺寒时探向霍荞眼睛的手,凝住了动作。

来人是越星。

不得不说,这个皇族唯一的O属性废柴皇子,着实有些神出鬼没。

“元帅到处在找你。你在这儿干啥呢?”越星一脸佯装看不懂的表情。

蔺寒时警惕地避开越星打量的视线,悄悄将身影藏进光线更黯的地方。

好在他站的位置,被一件摆架遮住了大半身子,加之越星的脑子似乎偶尔灵光、偶尔短路,这会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越星似乎是特意冲着霍荞来的,二话不说就将她支走了。

蔺寒时蹙眉,心下有一瞬的不甘。

不用应付霍荞,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这具正处在发情期的身体上。

那种漩涡一般要将人吸摄、绞杀的感觉,又密不透风地缠绕上来。

蔺寒时摇摇头,让自己尽可能保持理智。

这里还是二楼,离那间他被围攻的蔺家休息室并不远。

这是蔺家的地盘,仍然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些看客想必也走了。

蔺寒时决定再回到那里。

一切都如他所料。没了唱戏的人,看客早已散场。

蔺寒时进门就将门反锁了。

然后直奔洗手间。

他需要泡在冷水里清醒清醒。

可蔺寒时刚推开洗手间的门,便猝不及防被一道蓝色精神力袭击。

他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这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一转眼,蔺寒时便被两道精神力分开吊住两手,毫无还击的余地。

看清楚这蓝色精神力,他已经知道是谁在捉弄自己,索性便不挣扎了。

任由她的精神力吊着自己的双臂,像个即将受审的、十恶不赦的犯人。

“越星殿下总是狮子大开口。”

巫萤晚踩着镶满细钻的高跟鞋,从水晶灯璀璨的光线下,慢条斯理地走进蔺寒时冷漠的眼神里。

她看到了蔺寒时故技重施、“勾引”霍荞的那一幕。

所以越星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巫萤晚美丽的面庞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意。

她好似在看着一件高价买来的可心的玩具,既欢喜、又嗔怨地评价蔺寒时:“你可真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