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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面“砰”地弹开,十二根伞骨旋如流水,钢鞭缠上伞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宫主拉着钢鞭就拽,曲泠却忽然松手弃伞。

她足尖在伞柄末端轻轻一踢——整把伞如离弦之箭撞向宫主心口,此招名为“弃地后生”,灵感全来自无情的暗器手法。

宫主暴退三步,钢鞭在礁石上抽出火星才勉强卸力。未等她捂住心口喘息,曲泠已踩着礁石折返,接住下坠的伞柄一拧,再度刺来。

宫主心知已经来不及躲,索性一鞭拍碎了身旁礁石,巨石轰然碎裂,带着鞭风砸来。

伞骨展开成盾形,曲泠借力飘退,忽觉背后生寒。宫主预判了她的退路,钢鞭在退避的轨迹上一路追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以伞柄为轴凌空倒翻,钢鞭擦着腰肢掠过,在沙滩上犁出深沟。

曲泠落地,伞尖垂下,虎口在宫主的猛攻之下被震得发痛。她望着三丈外陷入癫狂的女人,心中居然越打越平静如水。

海浪拍碎在两人之间。宫主足尖挑起半截礁石,钢鞭携碎石如暴雨般激射。曲泠撑伞来挡,伞面不断作响,每一击都在伞面上凿出凹痕。

碎石未尽,宫主已到眼前。她的面容已扭曲,钢鞭缠向伞身。曲泠撤步换形,伞柄突然缩短三寸,从长兵化作短刺,直取中宫,又一扭,二十四枚柳叶镖呈天女散花之势

迸射。

距离太近,血珠溅上曲泠脸颊。她接稳暗器射出后抖动的伞柄,钢骨重新咬合。

曲泠望着身上渗血的对手,再开口:“还要打?”

回应她的是裂空声。

宫主挥舞她的钢鞭,伤口不能阻挡她的杀心与怒火,如剑如蛇,如棍如抢,钢鞭竟被她舞出龙虎的威势。曲泠以伞作剑,点、刺、挑、抹,将系统从阿飞那所套给她的基础剑招使得滴水不漏,二人伞鞭再逢,没有一人落入下风。

三百招后,宫主变招,钢鞭恍若灵蛇缠住伞尖,她天赋何其好,学着曲泠的样子借力腾空,双腿绞向曲泠脖颈。这是南海派的“绞龙桩”,被绞实了能断牛颈。曲泠后仰避过杀招,却被宫主顺势夺了伞。

“你现在就跪下来。”宫主杀红了眼,已经忘记了顾忌,她转动伞,伞柄正对着曲泠,“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剑鸣打断了她。

这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器,曲泠突步上前握住伞柄尾端一抽,极细的长剑如银龙出渊——原来这就是那根刚硬奇坚的伞骨!

宫主急退已迟,剑光在她胸前划出一字血痕,再凝成一点。

曲泠见过许多高手,石观音之战后,她便心知自己如要再与高手搏命,作为医者终究差了手段。

而这一招,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手段!

“噗嗤!”

血飚出三尺。

宫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贯入身体的利剑,她面色剧变,曲泠的左手食指已点在她丹田处,内力如针破气海:“兵器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过了大约有好几秒,曲泠收指拔出剑,宫主瘫跪在地,七窍缓缓渗血,她看着海潮吞没宫主半截身子,看着她痛苦的昏迷过去。

曲泠废了宫主的武功,也震碎了宫主的经脉。

潮水漫过昏迷的宫主,她站在沙滩上拼接残伞,浪潮很快就会打散血腥味,却抚不平沙滩上的狼藉。

【检测到您的手下败将反派数已超过五个。】

【恭喜您获得称号——我是反派的小克星】

【佩戴此称号,可以获得特殊加成。】

【是否佩戴此称号(可与江湖救护车一同生效)】

【您已选择佩戴。】

【恭喜您,从此您与反派战斗时,将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增幅。】

系统的声音喋喋不休,被她关掉。远处好像有脚步声再传来,这一回她一听就听得出是阿飞,海面上也有一点明光驶来,隐约看得出是船的轮廓。

她由宫主为始,开启了无名岛之章,又已宫主为结束,要重回陆地。

曲泠的心越发宁静了……

熊猫儿这回看见曲泠阿飞二人,比初次见面自然了很多。

他爽朗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对曲泠和阿飞说久仰大名,虽然还是会看着阿飞的脸不大自在,但已经好上来许多。

开船的不是他,是他带来的人,他带的不只一个,剩下的被他指挥着去把宫主搬到一边去,他问曲泠要将宫主如何,曲泠思索片刻,最后叹一口气说生死由天。

三人等了半柱香时间,等来了最后过来的王怜花和曲颂。

王怜花去扫荡了岛上别的地方,曲颂去杀了小老头,还有收尾之类的事也是他在做。他们两个人还把行李拿上了,一行人到齐,正式扬帆起航,重返陆地。

见到王怜花的熊猫儿抬头挺胸:“怎么说,这次我可没搞砸了。”

王怜花含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没说完,在小孩面前装了一阵正经的熊猫儿就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船上最僻静的角落去。

一到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视线,熊猫儿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所以那个孩子,真的是沈浪和白飞飞的孩子?”

“保真。”王怜花心知熊猫儿在替沈浪拒绝接受这件事,觉得好笑,“就是我的侄子无疑了,你现在去讨个近乎,说不定能当个干爹。”

心彻底死了反而平静的熊猫儿摆手:“算了吧,我不想到时候朱七七一骂就骂三个。”

他还注意到了曲泠,再问:“那旁边那个姑娘,是你表妹吧,还是算师妹啊,真给你当徒弟了?”

王怜花:“这个也保真,还是个难得的好徒弟,感谢小李探花的馈赠。”

熊猫儿痛心疾首:“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你赶上了,还能给自己长辈分,早知道我当初就也写个什么熊猫宝鉴也给小李探花了。”

王怜花嘲讽而不失风度地笑了:“小李探花不当兽医,江湖人也不爱当。”

这边又吵起来的两个好友先按下不表,船的另一边,曲泠阿飞双双靠着栏杆,趁月光观赏一海波浪。

曲颂简单给曲泠的伤口上过药了,看见她肩上那道口子时,还嘀咕了什么“早知道老的小的一起干掉了”,总之现在曲泠的精神也回满了,不是被胁迫着观海,也觉心旷神怡。

阿飞是在陪她,却也有被海上美景打动,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听见一声巨大的、很急眼的“王怜花,熊猫宝鉴哪里像教兽医的了”。

气氛被打破,曲泠去看阿飞,疑道:“不像吗,不是给熊猫看病的吗?”

阿飞还是一贯的回答:“不知道。”

都说话了,他们就顺势聊了起来。

曲泠望着荡开的海水,说:“终于能回去了,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之前总觉得海上很好,现在也觉得没有特别好了。”

她把上半身贴在栏杆上:“陆上还有要做的事呢,要给我治失忆,治完再去治苏楼主,很忙的。”

“慢慢来。”阿飞说,“我也有一些,要做的事。”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事,因此不必多说,能够扯开这些去说笑,曲泠笑道:“那你还记得要给我什么吗?”

阿飞记得清清楚楚,不怕她的突然抽查:“要给你打簪子。”

“对喽。”曲泠弹了他一个脑袋崩,“都拖了多久了。”

不是阿飞的错,阿飞也认了:“很快了。”

他勾住曲泠的手指,就这么自然的牵起手来,海面是无暇的,伟岸的,轻易又吸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第97章 闪亮泠泠,堂堂登陆在陆地上等待她的……

曲泠一到陆地上就大喊了一声:“重返陆地万岁!”

四周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才忽的脸红,转身躲到曲颂背后去了。

曲颂觉得好笑,还是任由女儿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只道:“有勇气喊还害羞做什么?”

曲泠低语道:“两码事,两码事!”

熊猫儿大笑着走过,还顺手拍了拍曲泠的肩膀,他知道小姑娘家害躁,便也没有打趣曲泠,而是说:“马车我也备好了,咱们一路直接回客栈还是?”

“去找个别的地方。”王怜花说。

他悠哉悠哉地打着哈欠下船,把自己的东西都扔给了好外甥:“客栈不能再住了,去找别的地方,最好远一点,行李之后再找人拿。”

熊猫儿要问,王怜花眉毛一挑,暗示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于是身旁其他人也心领神会。

曲泠知怕是王怜花在岛上搜东西的时候有所发现,去赞同他:“那便换个地方吧,只是不知换哪里合适。”

五人大眼对小眼,压根没有固定资产的曲泠阿飞在等着三个大人出主意。

最终还是曲颂一锤定音:“我记得你们来要海上丹方的时候,说过沈浪在这边远一点的地方买了栋房子,是吧?”

早把这事忘了十几年的王怜花熊猫儿对视一眼,眼睛“咻——”地亮起……

男人在坑兄弟这件事上,无论是哪个年龄段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熊猫儿会替沈浪担忧阿飞的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被朱七七一起骂了),但是“小借”一下沈浪买的房子,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和王怜花一合计,两个人加在一块儿凑出了沈浪房产的地点,还不忘自夸:“人到中年也不改好记性,哈哈,不愧是我!”

王怜花都懒得喷他,把他推到前面去带路。

沈浪不喜闹市,若不是朱七七喜欢热闹,他恨不得把房子买到山里面去,当时他

还有家庭地位可言,所以房子最终是买在了某座城偏郊区的地带,因为占地面积不小,都像半个公侯府了,也花了不少银子。

现在,这半个公侯府,就便宜他的好兄弟们了。

虽然只来过一次,也不妨碍熊猫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跟家丁打了声招呼——沈浪出海前给足了这些家丁两辈子的工钱,他们也感激沈浪,没有趁他不在离开这座院子——就自己推开了几十斤重的大门,兴冲冲地招呼小辈进去。

阿飞浑身僵硬,和沈氏祠堂不同,这是正儿八经的他父亲的房产,也曾经做过他父亲的家,他卡在大门前不肯抬脚,尚未做完思想工作,就被曲泠一拉,拽了进去。

“怎么在自己家门前不动呢?”曲泠埋怨他,“我还指望你先熟了这地儿,再带我玩儿呢,这么大一个地方,该有多好玩啊。”

阿飞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栽进门里,忽觉心里舒服多了。

眼不见为净的曲颂别开脸,在王怜花看好戏的视线里,看都不看自己儿女那边一眼。

热情的熊猫儿要和家丁混到一块儿去不比呼吸难,他问清客房的位置就开始装作大气地安排住处,安排好了大手一挥,叫人好好上一顿菜,一群人都聚到了正厅去。

等菜的工夫,王怜花说出了要换地方的缘由。

他把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此玉质地极为晶莹,即使是见多识广者,也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好玉,温润而无暇,无一处不是天地的巧心。

曲泠却无心关注玉牌的质地,她看着玉牌上的浮雕,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背包。

多年来走南闯北的曲颂一眼就认出了玉牌的来历,道:“这是太平王府的玉牌。”

事情突然扯到王府,熊猫儿不禁眼皮一跳:“王怜花,你这玉牌从哪弄来的?”

“宫九房间搜出来的。”王怜花显然不是很想回忆宫九房间都有什么,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能让他面露难色的人,二十年来唯有宫九一人。

曲泠露出感同身受的苦笑,接着一愣,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宫九是——太平王府的人?”

啊?这么玄幻吗!

她把描了花纹的纸拿出来铺到桌上,说:“我在他的私库翻到了一块儿玉佩,还有一副卷轴,上面有一样的花纹,我就临摹了下来。”

阿飞把画纸和玉牌摆到一起,一目了然,玉牌浮雕,就是曲泠临摹的左边花纹的一部分。

曲颂道:“这是太平王府的世子令。”

曲泠的眼睛差点跳出眼眶。

宫九,不只是王府的人,还是太平王府的世子?

啊?

一个抖m,是太平王府世子?这对吗,这不对吧?

曲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王侯将相滤镜,彻底消失了,反而是新的不好印象增加了。

王怜花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猜到了,我拿完东西后在去找你们的路上撞见了宫九。”

熊猫儿道:“你把太平王世子杀了?”

王怜花摇头:“既然撞见了原是要杀了他的,不过这就是更有意思的地方:宫九是刚从吴明的院子里回来的,他撞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我还是谁,杀了吴明。

“我说知道是谁有什么意义,你要试试为你的师父报仇吗?他说不,已经死了的话,不值得。他不会对我们动手,还请我们也不要对他动手。

“而后他就走了,说今晚海上会风平浪静,确实是离开的好时机,只管走吧,还给我送了海上的地图。”

王怜花说完,把熊猫儿的cpu干烧了,他细细品味,才明了:“看了你们说的这个宫九,对他师父没有多少感情啊,他的话可信吗?”

“宫九是不屑于说谎的。”曲泠说。

他是个神经病,这是对的,但他是个傲气的天才神经病,这也是对的。

江湖上这种人都有这样的通病,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人,没做过几件像话的事,但又莫名的不屑于说谎。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和太平王府相关的客栈还是不要再住了的为好。”王怜花解释清楚他的用意。

他的用意当然是对的,万事小心为上。

这么想来,要去拿东西还得好好计划,曲泠的书是一定要拿的。不过熊猫儿一拍脑袋,就自告奋勇了:“这不简单,我去拿就行了,有追上来的人甩掉就好了,泠泠就放一个万个心——是叫这名吧?”

“是。”曲泠一笑。

她终究和熊猫儿算平辈,熊猫儿也不好在曲颂还在的情况下顺着王怜花的关系上提辈分,就还是认了平辈的称呼。

但他喊阿飞就不是这样了:“小飞呢?”

这个称呼叫和阿飞不大自在:“我的和她的放在一起。”

熊猫儿意外深长的“哦”了一声。

他一挥袖子就走了,都忘了要吃饭这事。

曲泠要被画纸收起来,没收动,曲颂按住了。

她问:“你还要看吗?”

“这个。”曲颂指着右边的花纹,“是从哪里临摹的的?”

“卷轴上啊,卷轴上两个都有。”

“这是南王世子令的花纹。”

曲泠又“啊”出了声,不过考虑到宫九的身份,和卷轴上书法写的一行小字“生辰相赠”,宫九生日南王世子送礼也很正常。

不正常,右边的花纹还是总觉得见过。

曲泠拼命搜索大脑,还是想不起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曲颂说她因为之前的一些原因,记忆时好时差是正常,现在她就很痛恨自己想不起来。

但是痛恨也没有办法,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吃完饭,曲泠又喝了一大碗苦得发黑的药。

曲颂做饭都很难吃,就更别提熬药了,曲泠总觉得这个人没有味觉,喝下一整碗药后,她的舌头惨不忍睹,都快失去味觉了。

偏偏曲颂还觉得没有问题:“今天开始每天两碗。”

曲泠想医闹,但是不行,病人就要遵循医嘱,她之前一直这么跟病人说的。

弄的她现在呼吸都带着一股苦味,自己都不想多闻。

喝完药在园子里溜了一圈才缓过来,蹲在门口靠在阿飞肩膀上等着拿完行李回来的熊猫儿,等啊等,在晚饭前等到了这个人。

他两只手都拿满了,除了曲泠阿飞的还有他自己的,大老远就挥手:“回来了!”

他的脾性很叫曲泠喜欢,迎了上去帮他拿东西,还简单点了一下:“辛苦啦,看起来一个都没少。”

“那是,我是谁啊。”熊猫儿还是喜欢被后辈吹捧的,不论是什么吹捧。

他不让曲泠多拿,自己把行李都拿回了曲泠的客房,让曲泠再点一点,阿飞的就扔给他自己拿了。

确实是一样行李都没少,曲泠又感谢了熊猫儿一遍。

熊猫儿未免有些飘飘然:“不算什么。哦对了,我去客栈的时候还撞见了一个人,他听见我是来给你拿东西的就追了上来,说是你的朋友,问你现在在哪,有信要给你。”

“我的朋友?”

曲泠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熊猫儿一说,曲泠就知道是谁了:“是个四条眉毛的怪人,当然不是说他真有四条眉毛,是说他那两撇胡子,真跟两条眉毛一样。”

第98章 是我陆小凤哒!陆小凤和高血压一起来……

“陆小凤!”

“曲小泠!”

两个怨种朋友,发出了上午的第一声高分贝呐喊。

第二句当然就是:

“花满楼呢?”

“阿飞呢?”

曲泠一捅他,没好气地说:“阿飞被他舅舅拖过去练武补习了,花满楼呢?”

陆小凤便学着曲泠的样子,说:“他三嫂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去带孩子了,就剩下我,还要给你送信,不能去凑个热闹。”

说完,陆小凤才反应过来曲泠的话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火速把她拉走,问:“阿飞的舅舅?他不是孤儿吗,细说。”

曲泠问他:“那信呢?”

陆小凤就道:“消息互换嘛,你先告诉我阿飞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再把信给你。喂!什么表情啊

,我可是因为找不到你,在这里硬生生拖了三天,昨天才碰上人知道你的动静!”

曲泠觉得这不能怪她,回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以为是我想不在客栈的啊,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小学鸡和陆小鸡互啄了一会儿,才扭入正题。

曲泠先是告诉了陆小凤,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个危机四伏格外窒息的无名岛,还有那个老狐狸一样的小老头、神经病宫主、更加神经病的太平王世子宫九。

即使是走南闯北的陆小凤也听得咂舌,不知为什么,他心中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好像如果曲泠没上去,上岛的就是他一样,原本心中那点对大海的向往,算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曲泠再告诉他,她现在乱七八糟的辈分,她的表兄千面公子王怜花成了她的师父,而千面公子王怜花又是阿飞的舅舅,阿飞的父亲是江湖第一名侠沈浪……

陆小凤掰着手指算辈分,算不清楚,遂放弃了,要惊讶的地方也太多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阿飞的身世做切入口:“阿飞的父亲,当真就是那位沈大侠,沈天君就是阿飞的爷爷?我就说嘛,都住沈氏祠堂了,看来阿飞当时脾气也是真好,把他家祠堂撞了个洞还能原谅我。”

而对于曲泠喜提降辈这件事,陆小凤先乐再好心地安慰曲泠:“你先别伤心,先别认师父,跟我称兄道弟,等我辈分上去了你再认。”

“然后让你白提辈分是吧!”曲泠恼怒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何必指出来呢,这样你也没什么损失。”

曲泠一拳就过去了。

笑够了陆小凤才把信拿出来。

他把信贴身带着,多亏他的细心保存,信连外壳都没丝毫损伤:“我前段时间在杭州城玩,有个朋友是金风细雨楼的,就被他找上了,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我要来海边的,托我把信顺路带给你。我想着你之前给我回信时也说过你和金风细雨楼苏楼主关系不错,就接了这个顺水人情。

“结果一来这边,你居然好久都没回客栈了,我就只能等下去,哎,人情难办啊!”

陆小凤故作忧伤地摸胡子,被曲泠嘲笑了。

曲泠拿过信封,拆开外面一层,里面居然有两份信,看见上面各写着几个大字:

苏梦枕致曲神医,和盛崖余致曲泠。

曲泠眼前一亮,原来是苏楼主和盛大哥给她的,她匆忙展开,按照顺序先看了苏梦枕的。

苏楼主的信写的很简短,只是先简单地问候了一下,然后告诉她短时间内希望她不要回京城。

苏梦枕没有写理由,但是正是因为没有写理由,更让曲泠疑惑。

她把信看了好几遍,确认这就是苏梦枕的字迹,没有任何伪造,心沉了下去:莫非是京城要出什么事了?

但她也不可能不回去啊,要是她不在京城,然后苏梦枕出事了……

后果太恐怖,曲泠不敢想。

她再去看第二封无情的信,希望无情能为她解惑。

无情的信便比起苏梦枕的长了许多,不只有他的字迹,还有他三个师弟的字迹,铁手和追命他没有见过面,但是在信上说谢谢她医治无情的腿,冷血也说了谢谢,还问了阿飞的情况。信过了三分之一才开始有无情的字迹,也先是感谢了她,说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而后开始关心她和阿飞了。

无情是不太放心他们的,曲泠知道。

她难免有些感动,然而也是确确实实不敢把发生了什么告诉无情,不想挨骂。

再往下看,无情开始说京城的现状。

他直说了,和苏梦枕一样的,希望她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无情说的更多一些,他说根据神侯府的内部消息,京城最近会动荡,他希望曲泠和阿飞,不管在外面听到了京城的什么消息,有多大的热闹,看起来多安全,都不要回京城。

信的最末尾,无情提了一嘴白愁飞。

白愁飞死了。

近来六扇门查出一桩旧案,凶手是白愁飞,受害人又是皇亲国戚要求严查,六扇门便按照程序很自然地把白愁飞要走了。

然后第二天,白愁飞就死了。

此事太过蹊跷,必有更大的阴谋,无情怀疑可能会有京城之后会发生的事有关,希望曲泠就听他和苏梦枕的,至少三个月内,不要靠近京城半步。

看完的曲泠心乱如麻,慌色形于脸上,已经是遮都遮不住的了。

陆小凤以为是自己送迟了,耽误了什么,急忙问:“上面写了这幅样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送慢了?”

“不,还没发生。”曲泠低声道,“坏的是,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要发生了。”

她脑中的思绪活像断了线,全部都纠缠在一起,苏梦枕和无情都不愿意向她透露,明显就是不希望把她扯进来,送信特意去找了她和他们说过的朋友陆小凤,也是希望信能好好到她手里。

他们这么为她着想,她万分感动,可是,可是……

曲泠揉皱了信,又瞄到白愁飞三个字,这样的情况下,她看见什么都会忍不住思考:白愁飞的死也是一个大疑团,这个人的名字又在她的心中作乱,她赶开忽然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她为什么看到卷轴上的第二个花纹会眼熟了,白愁飞房间的玉牌的浮雕,就是那个花纹的一部分!

瞥见阴谋一角的曲泠按住陆小凤的肩膀:“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京城了,京城大概要发生不好的事了,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去京城!”

说完她把腿就往屋子里跑。

陆小凤一头雾水:“等一下,说清楚啊!”。

曲泠紧急地找到了阿飞,也找到了在严教阿飞武艺的王怜花。

她直接把信都给阿飞,问他:“这怎么办,你快看看。”

阿飞练武练到一半,看见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放下剑看起信。

王怜花信步走过来,也低头在看:“信上写了什么,这么急?”

曲泠便匆匆相告,王怜花听阿飞说过丐帮的事,知道白愁飞身上有疑云,听见曲泠说他和南王世子有关,如今又蹊跷的死了,“嘶”了一声:“好生麻烦。”

他毕竟聪明绝顶,也颇擅心计,一眼就看得出:“这个白愁飞的死,八九不离十就是南王世子做的手脚,他有不希望白愁飞说出来的东西,这大概也与白愁飞在丐帮的行动有关。”

“太糟糕了……”离开无名岛后才开心的曲泠马上就不开心了,“我得告诉苏楼主和盛大哥这个。”

“我倒觉得,他们说不定已经知道了。”王怜花道,“白愁飞按你们说的,一点消息也不肯说。被神侯府看守了这么久,南王世子要杀他早可以动手,王府的力量要做什么还是不麻烦的,可他之前没动手,选在了一个靠后的时机,最后可能的就是,他最近才有动手甩掉白愁飞的必要。”

这个必要就是,无情查到了什么。

顺着王怜花的思路,曲泠冷静下来也开始思考:“估计事情还不止这些,神侯府属于朝堂,金风细雨楼属于江湖,盛大哥与苏楼主虽然是好友但也不一定会告诉他这个,苏楼主那边肯定还有情况。”

看来她待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已经是京城最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曲泠去问王怜花:“我该怎么办?”

王怜花一敲她的脑袋,他的姿态依旧慢悠悠:“还能怎么办,他们都希望你好,不想你回去,你就别给他们添麻烦了,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你先治好你的失忆,这个最重要。”

是了,这的确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确实该听苏梦枕和无情的话,就好好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曲泠心知这就是她最该做的事,她不该轻举妄动,便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做不到不去关注这件事,曲泠果断地买下了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正好今天是疯狂星期四。

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一运转,检测完威胁苏梦枕生命安全的因素,一生成地图就给了她一个超级大惊喜。

地图上,名为苏梦枕的绿点旁边,红点的密集程度完全是看了她没心脏病也要犯心脏病的程度。

六分半堂还是好的了,什么卧底、什么心怀不轨、什么朝堂势力……还顶一个苏梦枕不知情的标签!

曲泠达成最速改口传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你们全部,都放开我的毕业作品啊!

第99章 被讨厌了的阿飞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心想救毕业作品的曲泠被曲颂按下了。

“失忆没治好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老父亲冷酷地说,“把这一碗喝了,下午扎针。”

“那,那能快点治吗?”

“你以为我不想快点治好你?我还有大事呢。”

被制裁了的曲泠别无他法,郁闷地被扔去喝药了。她又没有证据,要让苏梦枕相信很难,能做到的还真只有等到治好失忆,再尽快去京城。

挨了老父亲一顿念叨的她没忘记要把陆小凤接进来,刚才跑太急,把他落下了。

曲泠对着差点被她甩门糊了脸的陆小凤一顿道歉,陆小凤可不介意这个,边走边问曲泠究竟怎么了。散漫惯了的他进到三步一个前辈的院子里也没有要正经的迹象,两个人很自然地混到了会客厅。

熊猫儿才去回笼,桌上还有没喝完的一坛子酒,正好便宜了陆小凤。

他先倒一碗,一饮而尽,咂摸着口中的余味:“看来京城是万万去不得了,好在我本来就没什么打算要去。”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分庭抗礼的京城,对于崇尚自由自在的浪子来说,哪哪都束手束脚的。

他能潇洒的不去,曲泠不能啊。

她巴不得能去京城把苏梦枕拖出来,答应她,毕业作品,你不要出事好吗?

陆小凤叫她把心放宽:“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担心他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安心治你的失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摸,凭空端出来一把东西。

这是一套小孩的玩具,是好几个叠的结结实实的纸片,得意向她炫耀:“这可是我等你的时候,跟客栈边上的小孩大战三天迎来的。”

“那不就是去欺负小孩了吗?”

“陆小凤的事,怎么能说欺负小孩呢,玩不玩?”

曲泠:“玩!”。

住的人多了个陆小凤,这是很正常的。

他没想好下一个去哪儿玩,碰上要治失忆的曲泠,留下了陪她玩也是很自然的事。

两个人打牌都有至少十种花样,更别提边跑火车边玩游戏了,随便出一招都能起个花里胡哨的名字。

一个上午除了玩游戏说相声就什么事都没干,草草吃完中饭又开一把,陆小凤在小孩子里面无往不胜的战绩遇到曲泠画上了休止符。两个人战的好不激烈,中间路过来送药的曲颂还顺便跟他们两个人都打了一把,轻而易举地赢完就走了。

留曲泠陆小凤坐在原地,一致商量好这个人的战绩不算。

他们你赢一把我赢一把,到后面这个游戏已经有点变异了,因为太用力被打坏的纸片堆成小山,一刻都没有为它们感到悲伤立刻赶到战场的是曲泠空白的草稿纸,这很奢靡了。

陆小凤先出一手:“流云飞袖!”

曲泠为花满楼怒了:“灵犀一指!”

陆小凤为自己的版权怒了:“飞剑客一剑!”

曲泠怒上加怒:“什么鬼啊!”

她不喊招式名了,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甩出纸片,扇翻了陆小凤的。

陆小凤遗憾落败,因为最后一个纸片坏了所以他成了最后的输家,对此他抱有怨念:“可惜了,飞剑客之剑还是不够强。”

曲泠忍无可忍了:“都说了这是什么鬼啊!”

陆小凤妥协:“那我换一个吧,京城之剑。”

根本就不是妥协啊!

“京城已经那么倒霉了还要有这一难吗……你要不喊个一剑西来呢?”

“这个不行,西门吹雪真找我麻烦。”

“你就是欺负京城不会说话啊,我要替京城告你啊!你这是诅咒,我要是去京城倒霉了就怪你啊。”

“哎呀,那你就别去嘛。”

“说得轻巧。”曲泠轻轻一哼:“可我得回去啊,不去京城不行,万一苏楼主出事了呢?”

万一他嘎了呢,毕业这块儿谁给她赔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导师,初稿过了,这种关键时候毕业作品本人没了,想都不敢想,谁动她毕业作品她真的要拼命了。

陆小凤不了解她毕业证的事,以为是她和苏梦枕友谊深重,便想笑她一笑,沉下脸故作严厉问:“你和金风细雨楼楼主的关系这么好了,阿飞知道吗?”

曲泠用零秒反应过来他在开什么玩笑,她早不是以前的曲泠了:“去去去,说什么呢,苏楼主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唉!”陆小凤不愧是情场老手,迅速就抓住了关键,“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他只是顺着说斗嘴的氛围再跟曲泠开玩笑,没想到曲泠会给出一个和分别时截然不同的反应,这下可挖到宝了。

被捉住了小尾巴的曲泠,一句话就被说的小脸一红无话可说,嚣张的气焰一下就没有了。

陆小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嗓子,开始摸自己的下巴。

被逗得面红耳赤的曲泠都想逃跑了,背直发毛:“不准看了,不准起哄,我要赶你出去了!”

“别这样。”

陆小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仿佛在破一个惊天大案:“你偷偷告诉我,我就只告诉花满楼。我还能帮帮你们,江湖上像我一样的人可不多了。”

“不要!”

脸皮薄的曲泠完全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这事可和别的不一样,她爹还在这里呢。

陆小凤于是哀伤的叹气:“但是我确实觉得这很需要帮助的事啊,很紧急的对吧,你想想你们都认识多久了。”

这人一扎就扎痛处,后知后觉怎么你了!

再来就是,急又有什么用,不急也不会一下就分开呀,而且,急也不可能马上有结果吧。

曲泠要紧牙关就是不说话。

而且,要急的也不是她吧?

阿飞阿飞阿飞——可恶,为什么还不表白!

总不能让她表白吧,不可以,绝对不可能,怎么能让她表白呢!

事实上这么久以来就是在纠结这一点的曲泠坐立难安,好像要被煮红了,又想出去把阿飞煮红。

她给陆小凤倒满了酒:“喝你的,不准再问了。”

陆小凤摇手指:“不尽快解决后患不穷呀,我同你说,我有个朋友叫司空摘星,他就是这样与他的青梅竹马缘分尽失的。”

趁着司空摘星不在,趁着曲泠还不认识司空摘星,陆小凤为司空摘星编造了一个和青梅竹马错过的故事,故事中的司空摘星兼具锯嘴葫芦和迟钝直男的角色,起到一个和本人毫无关系的作用。

“……现在这小子为情所伤,说他不讨老婆,要绝后了!”陆小凤总结。

曲泠将信将疑,总觉得司空摘星不该是这么个人:“真的吗,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呀,你是不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陆小凤铁青着脸:“我可是他的

朋友,还能骗你?”

管他真的假的,结果是真的就可以了嘛。

曲泠就这样真的被陆小凤唬住了,迟疑着:“那,那按你说的……”

“那按我说的?”陆小凤期待道。

他都把“快问我快告诉我”写在眼睛里了。

然而曲泠从来不安常理出牌,在陆小凤眼里,她扭捏地揪着桌布,低着头抿紧嘴唇,在和自己做极大的斗争。

陆小凤喝着酒等,结果曲泠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再抬头时整个人都要烧开了,噌地站起来:“我知道了,我去试一试!”

然后她就视死如归地跑出去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出去?

事情朝没有预料到方向发展了,陆小凤暗道不好。

曲泠一路小跑,捂着两边的脸颊,跑到阿飞练剑的园子。阿飞还在被王怜花严抓,看见她来了和跟她打招呼。

她积蓄了一路的勇气,红着脸扔了一句:“我有一件事!”

声音太大了,阿飞王怜花纷纷停下动作。

阿飞问道:“你说?”

曲泠咬牙,导师还在这里,但是不管了,豁出去了:“你其实有话要对我说,对吧!”

阿飞:?

阿飞想了想,点头:“有。”

曲泠满怀期待。

他眨眼:“簪子已经送出去打了,我明天去拿。”

曲泠:“……”

某棵树后传来了陆小凤摔倒的声音。

一口气好险没上来,曲泠大声说:“我讨厌你!”

说完她就跑了,连半个影子都没留下。

摔倒的陆小凤爬起来,马上追上去,还不忘给阿飞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没跟上她思路的阿飞去求助王怜花,王怜花却只顾着自己笑了。

他笑得快直不起腰,显然要看穿曲泠对他来说也太容易了,正因此他更加乐不可支。

再去看阿飞,阿飞活像遇到了此生最大难题的样子,曲泠突如其来的一句讨厌他完全把他说懵了,他满脸都是手足无措,还要向王怜花确定:“她生气了?”

“对,生气了。”王怜花勉强撑起长辈的架子。

三秒钟后他就破功了,别过头去笑。

太聪明又不聪明的阿飞皱眉沉思,他仔细回想曲泠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了。

“等一下!”阿飞追了上去。

王怜花一把拽住自己在这方面指定是有点欠缺的外甥,追上去是对的,但是你这个情商姑娘生气了再追上去不是找抽吗!

他幽幽叹气:“今天下午换一个东西教你,这次给我记好了。”

第100章 小情侣就是小情侣啊小情侣是要永远在……

“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说不定阿飞脑子就是还没转过来呢?”

“我不管,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好好好,你不喜欢他,你讨厌他,你全天下最讨厌他。来,小讨厌鬼,把眼泪鼻涕擦一下。”

曲泠没好气地一把扯过陆小凤手上的帕子,背过身去擦自己的眼泪。

陆小凤在心里直叫唤,哎呦喂,专业对口也不是这个么个对口法的,他堂堂一个情场高手还想打助攻来着,却在这里安慰起曲泠来了。

早知道就先跟阿飞串一下,怪不争气的这小子。

他恨不得穿越回一刻钟前,去把标准答案怼到阿飞眼前。

曲泠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我不要和他一起吃晚饭了,我不要呜呜呜呜……”

哭泣猫猫头排斥起了自己的小伙伴,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

陆小凤顺着她:“好,晚饭把他赶出去,让他自己反省,我们不理他了,不带他玩。”

“明天也不和他一起吃!”

“都行都行昂,你还能告诉你爹,他把你欺负哭了,你爹马上就帮你出气。”

“这个不行……”

陆小凤失笑,所以虽然被气到了也还是心疼阿飞是吧。

他要给曲泠换一块帕子,拍曲泠的肩,曲泠不接,他便吓唬她:“别哭了,再哭画下来给花满楼看!”

曲泠回头就瞪他,泪汪汪的眼睛还要泪珠滚下来:“花满楼才不会笑我,你尽说混话。”

成功让曲泠回头了的陆小凤一把换掉她哭湿了的手帕:“没事了,接着哭吧。”

被阿飞气完还要被陆小凤气的曲泠狠狠地怒了,踢到她真是踢到棉花了。

断断续续地又哭了一小会儿,曲泠止住了泪水,羞意占据了上峰。

回想起今天的惨败,她说:“我再也不要去问他这个了,太丢了了,我师父绝对看出来了,会笑话我的。”

陆小凤真心实意地保证:“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先笑阿飞。”

这话说的是对的,曲泠心中的无名火烧起来了。

她起身去洗脸洗帕子:“我今天在也不要理他了,说到做到!”

“好!”

陆小凤很有精神:“我给你把他拦住了!”。

说要拦住的陆小凤,一口茶的时间都没用就投敌了。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王怜花靠着树干,扇子在指间把玩。树干的背面,是偷偷摸摸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曲泠不在没有露馅的陆小凤。

他和王怜花不熟,没关系,王怜花和阿飞曲泠熟就可以了。

陆小凤正好靠在了树干的背面,现在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地下党接头:“王前辈,久仰久仰了。”

久居海外只知道他是曲泠好朋友的王怜花淡淡地,瞄去一眼:“你在找我?”

“其实我找的是阿飞,我得跟他聊聊。”陆小凤笑。

这一句就接上头了,王怜花一挑眉:“我可以转答给他,他出门了。”

“出门?”

陆小凤一咂摸,这不对啊,他再道:“他出门做什么?”

“出门催工匠早点弄好簪子,再拿回来。我徒弟在做什么?”

陆小凤说:“在看医书,把房门都锁了,说是今天都不想看见阿飞。”

“那有点麻烦了。”

王怜花陆小凤因为曲泠阿飞这第一回闹脾气,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个阵营,也算是忘年交了。他们相视一眼,忽然陆小凤更凑近了:“阿飞拿簪子做什么?”

王怜花审视一遍陆小凤,他也着重观察了一遍周围。

确认没有人,王怜花把他用一刻多钟想出来的计划给陆小凤简单地一笔带过了一遍。

陆小凤被这位前辈优秀的素质折服了,作为交换他也告诉了王怜花他跟曲泠说了什么。

王怜花的原本的计划,如果曲泠不愿意见阿飞那就成立不了了,两个高手的一致目标指向怎么把曲泠钓出来。

虽然现实很骨感,但是他们是何许人也,陆小凤纵横情场多年,王怜花又聪明绝顶,他们加在一起,再难的局面也是能解开的。

男人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做完计划和备用计划,王怜花已经觉得陆小凤是个不错的小辈了。

他说:“事到如今,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了。”

虽然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是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处理,沈浪在哪里,沈浪人呢?

王怜花都有点可怜自己了,就在这时,在他指令下出去拿簪子的阿飞回来了。

他一进门,两双凌厉的眼睛就注视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怜花陆小凤一边一个按住了。

“换衣服。”王怜花不容置疑地说。

阿飞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的衣柜门就被打开了……

“晚饭呢?”

曲泠把门打开一条缝,问陆小凤:“你来送晚饭的吗?”

陆小凤很是自然,一点马脚都不露:“带你去吃晚饭的。”

曲泠苦瓜脸,说道:“我不出门,晚饭送过来就好了。”

她是自闭曲小泠!

陆小凤语气里饱含哀痛,还有对吃饭的渴望:“今天没得晚饭吃,你以为我为什么饭点来找你,有饭吃我自己先吃了。”

很应景的,他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咕叫了,不枉他特意饿了一个下午。

曲泠对陆小凤没有心眼,知道陆小凤爱吃饭也爱喝酒的她就这么信了:“为什么会没饭吃,不应该呀!”

“厨师做饭的时候才发现没柴了,不想饿着就得出去吃。”而陆小凤知道曲泠爱吃饭,就如同曲泠知道陆小凤,他说出酝酿好的说辞。

爱吃饭的小女孩就这么落入他和王怜花联手织就的网:“那走吧,人总不能饿着。”

陆小凤在心里“哦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带曲泠离开了她的院子。

他们走到了快到门口的地方,陆小凤化身一代江湖影帝,手在身上一摸,恰到好处地:“坏了,我没带钱。”

他乱摸一通:“真没带,我得回去拿,等我一下!”

说完不等曲泠说“我请客算了”,他拔腿就跑了。

到此为止也没有任何破绽,曲泠只说了句倒霉,就在原地等陆小凤了。

她对在地上画圈圈,等到不远处门口的家丁突然换岗了,没有轮岗的人来,她才觉得不大对。

曲泠停下画圈圈的手,一个跌跌撞撞地,从墙后出来的少年映入了眼帘。

阿飞正好站在灯笼下。

这是个很讲究的位置,也许是王怜花特别提点过。他穿一身冷色的长衫,马尾梳得比平时更高,束发的银扣将眉骨轮廓勒得愈显陡峻,平日散落的碎发尽数收拢,显出无瑕的相貌,英秀瑰杰。连铁片剑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银色的雅剑,坠一条青色的剑穗,垂下来扫过绷紧的指节,已然将一切都修饰好。

打扮成这样真是头一回,饶是闹脾气的曲泠第一时间也没垂眼,然后才意识到,被陆小凤卖了。

好一个陆小凤,好一个四条眉毛,可她现在也没工夫去骂陆小凤。

她对着俊秀的少年剑客,他也蹲了下来,就蹲在她前面,这个人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薄红,不知是灯笼的红色还是别的。

“我讨厌你。”曲泠对他说。

“我不讨厌你。”阿飞对她说。

他从衣袖里翻出来一块包得严严实实的糕点,打开外壳,精致的点心开在他手心上:“这个,要吃吗?”

“不要。”曲泠闪电般拒绝。

阿飞却不收手,点心还在他手心。

曲泠与他僵持下去,可是越沉默,眼睛就越酸了。

她一下打在阿飞手上:“跟我道歉!”

“对不起。”

她把点心抢过来,蛮不讲理地:“跟它也道歉!”

“对不起。”

“我在治病你还气我,笨死我算啦。”

“我……当时没有想到。”阿飞不会花言巧语,只会有什么说什么。

灯笼悠悠地在檐上打着转,把两个人一起照在怀里,照到他们的影子都汇成了软软的一团,趴在花丛上。

曲泠大口大口地咬着糕点,她就是很容易被哄好的人,心里转了一圈,什么火气都没有了,看着阿飞,他的面孔在光线下,孤冷被全部溶解。

“我现在想到了。”阿飞说。

他抿唇,居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有一直要和你说的话。”

他少有这样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表情,锋利的棱角都柔软了。

以为会很紧张的场景,真的出现了,又觉得没有任何好紧张的,这似乎就是很自然的,水到渠成的。

藏在另一只袖子的玉簪被摩挲过许多次,寄托了无情祝福之意的簪子汇聚巧匠心力,此刻为曲泠献上:“我们就不要等所谓缘分的那一天了,一直走下去吧。”

此言掷地有声,曲泠吞咽的动作都卡住了。

她眼圈又再泛红,其实她会有的回答她和阿飞都一清二楚,其实答案每一个人都知道。

所以——

她又给了阿飞一下:“我在吃东西啊,下次不准在这个时候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树背后。

陆小凤:“终于,终于!”

王怜花:“总算是成了,沈浪最好请我一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