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最黑心的一集会断腿吗,不会吧……
大概是她的后半段真的太烂了,王怜花连起哄她和阿飞的兴致都没有了,这对一个乐子人来说是相当少见的。
学生是老天给每一个老师的报应,学生越多就很有可能报应越多,而老师对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曲泠带上痛苦面具,在王怜花的指导下,和他进行了半个时辰的学术研讨,最后王怜花以一句话一锤定音:“你尽快把这个改完,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讨论一下。”
“好的,知道了,一定做到。”曲泠痛苦地挣扎一下,“找个时间是多久,尽快是多久啊?”
王怜花看着她,似笑非笑,已然看穿她:“你想要多久?”
曲泠狠狠打了个冷颤:“不不不不用很久,十五天,我十五天就改完!”
王怜花细品这个时间,发现不能细品:“还要十五天?”
他不容曲泠拒绝地给她下了以后通牒,把期限直接对半砍:“七天后给我。”
默念一遍七天,曲泠在心里留下了两行清泪。
导的威压实在是太大了,她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初稿抽回来,都想用它擦眼泪了。等到她缓过来,要回去闭门开始疯狂肝初稿,才想起来要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王怜花也在审稿后忘记了要告诉曲泠阿飞这件事,他脑袋有一点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才好受了一些。
曲泠不太敢靠近王怜花了,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问:“那个,师父,我想起了还要问你点事情来着。”
“你还有要给我看的?”王怜花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没没没!”曲泠急忙摆手,开玩笑,就算有也不敢了。
她说:“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去见小老头,聊的怎么样了,又没有发生什么,你怎么先回来了。”
“这个啊……”王怜花松了一口气。
曲泠在他舒气的空隙,往阿飞那边挪。阿飞一直安静如鸡,他察觉到这两人身上有一股不容他靠近的气场,还好他没有导师,曲泠过来,她看见曲泠满头的汗,更感谢自己没有导师了。
“稍微聊了几句,交换了一些意见,不过最后没有谈拢。”他寥寥几句就概括了一些情况。
交换意见,就是充分冲突的意思。
事实上,他们和小老头的会面完全是暗流涌动,小老头用了强硬的手段,欺负他们的小辈,换成二十年前的性子,谈什么谈,聪明如王怜花已经在实行让他入土的计划了,现在是在考虑实行。
虽说百年骆驼虽死不僵,但他和曲颂都绝非等闲之辈,就算是小老头没有受伤,他们也敢动手。
考虑是因为,小老头说他做了准备,曲颂治好了他,他就会给曲颂一样东西。一样曲颂离开他的家人离开曲泠去找的东西。
聊到这里,就是曲颂该做决断的时候,他识相地出来了,正好透口气。
许多年不跟老狐狸打交道,感觉对这种人的忍受度都降低了。
曲泠在他的话里什么信息都拿不到,追问:“具体说了什么呢?”
王怜花一手按曲泠的头,一手按阿飞的头:“两个大人都在这里,你们操心什么。”
他还不忘鞭策曲泠:“回去读书
吧,我晚上再考考你怜花宝鉴学的怎么样了。”
猝不及防被检查学习状况的曲泠条件反射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慢着,这又不是审核初稿,她怕什么?
为了苏梦枕,还有她的早自习晚自习,她怜花宝鉴可是学的很好的!
曲泠雄赳赳气昂昂:“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文章的修改呢?”
曲泠气球马上就被戳破了:“呀,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她嘟囔着什么“学术的事,是什么轻易的事吗”“我也很想毕业但是我未必做得到啊”“退一万步讲苏楼主没有错吗”就跑了。
拿着椰子的阿飞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后,把椰子给了王怜花追了上去。
最后得利的王怜花把它当作自己的精神损失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曲泠中饭都没有兴致好好吃。
她往嘴里快速塞饭,塞到自己半饱了,就把碗里剩下的饭全扒拉到了阿飞碗里:“我吃完了,剩下的你来解决吧。”
米饭水平线下降到一半的阿飞,碗就这么被新来的米饭灌满到溢出了。
他一口饭还在嘴里:“你秋不之了吗?(你就不吃了吗)”
“我没有时间吃啊。”曲泠幽怨地说,“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才能出来,七天改完初稿,我只能从海绵的牙缝里挤时间了。”
阿飞吞下饭:“海绵是什么?”
“就是像毛巾布料一样吸水的东西,用来搞卫生很厉害哦……不对,我不能和你再说相声了!”
轻而易举就会被阿飞带偏的曲泠要控制住自己才行,几乎是弹射起步地离开了饭桌,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这里还保留着她上一次为初稿奋斗时的摆设,曲泠坐下,翻书,提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没有她写字的声音看书的声音,只有阿飞吃饭的声音、筷子碰到菜碗的声音。
曲泠把脑袋砸到书桌上。
算她给苏梦枕磕了,能不能赐她一点灵感,苏楼主,你的病真的无从下手啊,我能写出前半段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七天改后半段,学生做不到啊!
思路在哪里,知识在哪里,毕业证又在哪里?
痛感毕业遥遥无期的曲泠,在阿飞吃的津津有味的背景音下,以头抢桌。
阿飞吃完了她还没写一个字,只是在原有的后半段的基础上,划出了能够保留的部分。
阿飞站到她身后,只是想关切曲泠进度的他发自灵魂地提问:“为什么四页纸只把三行字划出来?”
曲泠捂住阿飞的嘴:“好恶毒的话,不准再说了。”
她左手顺势托起阿飞的脑袋,手指去绕他耳边的鬓发:“太难了,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写,学医真的太难了。早知道我就不学医,学剑算了。”
“学剑?”
阿飞反捏住曲泠的手,这是双柔软的手,只在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子,骨架纤细,放在他手中正好被他覆盖住:“那你要吃很多苦了,这不好。”
她的手甚至都不像是江湖侠客的手,更像饱读诗书的大家小姐。
曲泠遂笑了:“你这话真怪,做什么不需要吃苦呢?就算是当厨子,也要下苦功,做掌柜的,也要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是这个意思。”阿飞说。
“那是什么意思?”曲泠说道,“就说学医吧,我的苦功你也看在眼里,我可没有比你轻松的时候。”
阿飞摘下的曲泠放在他脸上的手。
曲泠很喜欢去摸他的脸,也许和他实在是生的好有关,清俊的少年静下来是极赏心悦目的。而他也有他喜欢的动作。
自然而然的,他的手指滑进了曲泠左手五指的指缝里,四指扣住她的手背,余下的大拇指,一刮她的掌心。
她掌心也柔软,不比阿飞,阿飞说:“月寒日烈,冬晨夏宵,有的苦,我吃了就好了。”
前面八个字还是曲泠教他的。
曲泠不禁腮上一红,她不比从前了。稍微别过一点脸,很快又转回来。
阿飞期待能听到她说什么,可她好像忽然又生气了。
曲泠眯眼:“你这个家伙……可恶!”
屋里在进行友好的交流活动,屋外在进行不太友好的交流活动。
就隔着一堵墙,王怜花和刚回来的曲颂在讨论覆盖在孩子们头上的乌云。
王怜花挑下一朵花:“说得怎么样,吴明提出来的条件,你怎么想的?”
“是个好条件,像他这么会算计的老东西,没早死了真是可惜。”曲颂说。
王怜花深有同感,道:“也是苍天无眼啊。”
他话锋一转:“你要答应帮他治吗,他能给出的东西,要治我小徒弟的失忆,恐怕是要用到的。”
这才是一切的核心,小老头的确是做好了抓死穴的充分准备。
曲颂面无表情:“是必须的药材,鬼晓得他怎么拿到手的。”
“所以?”
王怜花再问。
他清楚的很,王云梦的师弟,即使隐世已有许多年,也不会是个很规矩的人。
果不其然,曲颂说出他的下半句。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但是他死了,我也一样能拿到。”
拿到小老头找人让熊猫儿转交的信的那一刻,他的杀心就汹涌澎湃了。
王怜花想的和他大差不差,要他吃亏真就是不可能的事:“找个时间,我去岛上转一圈查一查。”
三言两语定了一个大计划,刚敲定好,屋里俩孩子说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两个人聪明人都被打了沉默,王怜花是掐了自己一下没笑出来的沉默。
他咳嗽一下,思及自己算是男方家属,为自己不争气的外甥发声,劝解道:“女大是不中留的,想开一点,至少阿飞不像是有坏心思的孩子。”
曲颂一点都不想听:“你知道我以前怎么想这种事的吗。”
“怎么说的?”
“要是有那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腿一起打断了。”
王怜花可怜了外甥一瞬间:“没必要那么暴躁,女儿家也这么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曲颂只道:“我记得我还是你的长辈吧。”
他的杀意是真的存在的,辈分压制,王怜花遗憾地结束了话题。
第92章 阿飞很紧张她会为你骄傲的
一直到晚上,曲泠都只挤出来了六百多个字,这六百多个字,又被她自己划掉了三百个。
她抓狂极了,但是抓狂也没有用,她不会因为着急就有灵感,只会因为抓狂字迹越来越潦草,然后写出错别字。
到了后面,她吃晚饭都没有精神,吃的比中午还少。
晚上的饭桌上,王怜花逗她说,要是有不懂的可以给曲颂看看,他大概率是能解惑的:“你要是卡住了,他也能帮你。”
这就是老师认识家长的不好,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还要在家长面前处刑。如果你家长还在这方面卓有建树,那就算是真的倒霉到家了。
曲泠要急了,本来就吃不下饭,现在碗都放下来了:“不要,我自己可以写出来的,一定可以写出来!”
要是给他看了她就更加完蛋了!
曲颂眼都不抬,女儿不想给他看,他还担心血压不想看来着:“别给我,我还要再活几年。”
被说了的曲泠拳头硬了,对抗路父女的生态环境就是如此严峻。
她赶走了吃完饭的曲颂:“哪能这样说我,可恶,不要待在这里,不要!”
曲颂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就走了,他本来也还有要忙的事,小老头用来胁迫他的药材还没着落,但是在迈出房门之后,他又停住。
他回头,很是微妙地瞥了一眼阿飞。
深邃而相当漠然的眼神,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有纯粹的打量,可二者
的身份一加,这个眼神就未必太叫阿飞的心七上八下了。
不过这个眼神结束的也快,好像就只是不经意地瞥了过来,曲颂合上门走了。
王怜花不过脑都知道自己外甥在想什么,也知道曲颂在想什么,门合上后了然一笑。他也在逗弄自己的外甥,不出言为阿飞做排解,就看着阿飞强装镇定。
曲泠沉浸在修改初稿的悲伤里,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
她点亮点亮油灯,又点了支蜡烛,把怜花宝鉴摸出来临时抱一次佛脚。
做卷王的那段时间还是很有用的,和审稿的后半段几乎是二级分化,王怜花对曲泠对怜花宝鉴的掌握和学习进度大为满意,或者可以说,导心甚阅。
怜花宝鉴上面的药方和医术,她全都记了下来,一问也有自己的理解,和他的意思大差不差,还能做到全文背诵。她还有自己的笔记,王怜花对徒弟的满意往上升了一截。
不就文章上面写的差了点吗,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她的病人太棘手了,总之,学得真不错啊,小李探花还挺有眼光。
至于怜花宝鉴上面写的,王怜花别的技艺,曲泠也都看过了,虽然不能保证大部分都会,但是也是按着顺序学了的。她当时想的是不能辜负把怜花宝鉴给她的李寻欢和她素未谋面的导师,再加上天赋方面出类拔萃,又肯下苦功,意外也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比如奇门遁甲,五行占星,至少也是远远超过了入门的水准,这就是卷王的实力。
王怜花忽然就想现在就去熊猫儿面前炫一下徒弟了,当初熊猫儿还笑过他,把怜花宝鉴托给别人,别运气不好传承不得善终。
刁钻的问题也考不倒她,扬眉吐气的曲泠简直要化身抬头挺胸的小云雀,她就说她还是很厉害的。
结果,因为她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王怜花在满意之余,把目光投向了阿飞,在想要不要考考他。
不过这点子跃跃欲试在阿飞清澈的目光下很快就消失了,哎呀,他自己高兴就行了,何必在外甥那边找头疼呢,以后沈浪去头疼就可以了。
想让好心情持续一整晚的王怜花爽快地给曲泠说他可以帮她给后半段起个大概,也就是给她打个简纲,明天下午来拿就行。
曲泠直呼她导万岁万岁万万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导,下辈子学医还找他当导……不,下辈子还学医那也太惨了。
她踩了刹车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虽然有导的简纲承诺在后面,书也还是要看的,毕竟要上手写的还是她自己。
曲泠洗了自己的碗就回去看书了,阿飞留下了洗其他所有人碗。他一丝不苟的,几个月来他已经成了一个家务好手,闭着眼洗碗都不在话下,六七个碗三双筷子,也就是一小会儿的事。
等到要泼水了,阿飞才看见王怜花还没走,还在房间里,他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不出来是睡着了没有。
书摔下来滑到地上——现在看的出来了——王怜花没有合眼,失去了书的阻隔,他狭长的眼分外锐利。
他在等他,有话要说,阿飞领会了。
他便更快速地做完他的家务,手放在身体两侧,格外乖顺:“……舅舅。”
要习惯有亲人的生活,对阿飞来说还需要时间。
王怜花不会在意阿飞的生疏,对他招手:“过来。”
他道:“先别急着去找人家,舅舅和你说两句。”
王怜花的姿势很是懒散,颇有些不拘小节。他是长辈,阿飞不能像他一样,还是站着。
总要问到这个问题的,最让人关心的问题,王怜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就他和阿飞两个人,再不问就太跟自己的好奇心过不去了:“你和泠泠,哦该改口叫徒弟了——你和我新出炉的小徒弟,谈到哪一步了?”
语言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一说完,阿飞就从头红到了尾。
他憋不出一句话,七八分像沈浪的脸被害羞和强作冷静裹挟,耳垂都不放过。
王怜花放声大笑,他很难不幻视沈浪,也因此笑点更容易被戳中了。
“你的心思舅舅一看就知,别藏了,要说了舅舅才能帮你,是这个道理,不是吗?”幸灾乐祸的王某人循循善诱。
阿飞咬牙,尝试张嘴说话,马上又憋回去了。
不能再笑了,王怜花咳嗽两声。
他给足了阿飞时间,阿飞手都在墙上扣下一小块墙皮了,才能含糊地说话:“我不知道。”
王怜花一点都不意外。
哎,白飞飞,哎,沈浪,哎,天下第一聪明。
不行又想笑了,他回神,好歹阿飞也是他的外甥,他还是要正儿八经地做一回军师的,反正最后面仇恨值拉满了被曲颂记恨的也只会是沈浪,这就是他敢于插自己好兄弟两刀的伟大友谊:“你有和她说过你的心意吗?”
“……还没找到时机。”阿飞的手握拳又松开。
“那你现在有这个打算吗?”
“有。”
“那就加油。来,先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一路上的故事,都说一遍给我听。”
四十岁的王怜花,还是比二十岁的王怜花,正经不到哪里去。阿飞在他面前段位完全不够看,他只要稍加引导,故事的全貌就送到他耳朵里来了。
也不全是叫王怜花开心的,阿飞开头说到白飞飞死了,他一个人在雪原上流浪七年的部分,王怜花恍惚间竟有荒唐之感。
他没有一开始就问阿飞白飞飞的情况,是出于白飞飞没有认他这个弟弟的缘由,阿飞不提,他便想着是白飞飞不愿让他知道。其实他从阿飞的性格上,猜到白飞飞恐怕不太好了,却没想过白飞飞已经早早死了。
如寒冰一般凛冽过的女子,也真如寒冰一般逝去了,除了阿飞什么也没留下。
这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届时无论朱七七要怎么算帐,不提沈浪,他也得把阿飞留下来了。
王怜花叹一口气,海上漂泊十余年,他知道陆上已物是人非,实际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阿飞遇见曲泠之后的事实在是有趣,身世的乌云没有在房间里笼罩太久,变化的江湖格局,如影随形的诡计,就足够王怜花好好听一壶了。
阿飞耳濡目染了曲泠的说话方式,曲泠又经常把发生的事在晚上再和她聊一回,所以他照着曲泠的风格把事情一件件说了下来,有的干脆就是曲泠的原话。
雪中初遇说到李寻欢出现,金丝甲争夺说到李寻欢中毒,后面还有龙小云之死,龙啸云死亡后的阴谋,论剑的诡计,陆小凤的从天而降和人中真君子花满楼。
更不要提江南花家的盛景,为了联系他远上的丐帮,洒脱超然的楚留香……还有京城误打误撞闯出来的一堆事,血压每天都很高的无情,还有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人真的很好的苏梦枕。
全说完后,阿飞紧张地等待王怜花的评价,他许多年不曾和亲人说事了。
王怜花却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一直不语,到茶水都凉了,才含笑手一拍阿飞的头。
亲昵的动作中,他说:“有这样的经历,也是江湖中难得的了。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讨不了太多好,原来是我狭隘了。
“你有这样的故事……”
他揉乱了阿飞的头发,提到已逝的故人,语调轻
缓,难免惆怅:“她即使看不见,也会很高兴的。”
被白静折磨的白飞飞,没有选择余地地走上了一条复仇之路,可她却把阿飞养的很好,上一代上上代的混乱,没有丝毫波及到他。王怜花原想,阿飞怎么会那么不像白飞飞,现在发觉,也许白飞飞就为此而骄傲。
因为白飞飞没有成为白静;因为阿飞本心通明;因为哪怕白静不爱白飞飞,没有什么人爱过白飞飞,白飞飞却还能爱阿飞。
因为阿飞,也深爱他的母亲。
原来许多年过去,白飞飞已经走这么远了。
“至于未来的,和我小徒弟的故事——”
王怜花一挑手指:“凑过来,舅舅给你出两招,过个七八天左右就能用上。”
第93章 今天也在稳定发挥仇富的曲小泠
曲泠有不对劲的预感。
她打了个喷嚏,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继续读书了。
有曲颂在,阿飞不可能还跟她睡一间房子,曲颂没有要跟她深究睡一块这件事就算曲泠偷偷烧了香了,她虽然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追究,但是总之是好事,趁此机会,阿飞赶紧抱着铺盖去和王怜花睡了。
曲泠一个人学到了深夜,没有阿飞陪她聊天还挺不习惯,骚扰了一下系统,被系统用导师语录扎了心后道心破碎睡觉了。
后面几天,她沉浸在修改初稿的海洋里,王怜花的简纲给了她不少启发,她还去找了他讨论医治苏梦枕的话题。师生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回,王怜花金句频出,重压之下曲泠抹着眼泪又回去改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去找王怜花的时候阿飞都在,他和她导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吗?
那导能不能看到阿飞的面子上,给她放宽点要求?
算了,导愿意放宽,苏楼主不一定愿意,毕竟她还是要真枪实弹地上场去治病的。
最终曲泠卡在了第六天的傍晚,写完了她的初稿第二版,也许该说第三版。
这一次提交,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小毛病,不过王怜花大发慈悲,放过她了:“总体来说写的很不错,比你上次拿给我像话不少了,这一篇给你过了。”
曲泠真是心花怒放,噫,她中了!好,她中了!
【恭喜!您的毕业作品诊治初稿通过了导师的审核,您可以开始治疗您的毕业作品苏梦枕了。】
【商城为您开放毕业作品专区,每周四可以打折,哦哦哦疯狂星期四!】
天天想着赚钱的系统连这种时候都不放弃打广告。
但是宣传页面里系统可耻地放了“大四学生最爱的咖啡”,把概率提高学习效率的作品写在下面,她更加可耻地心动了,真的去翻了毕业作品专区。
里面是一堆看名字她就不想活的了东西,什么“你现在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作用是和导师争辩时思路更清晰;“所以你这个礼拜就是什么都没做”,作用是紧急生成一点东西应付过去……
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你说这大学到底是谁发明的呢?
曲泠挑挑拣拣,最后看中了一样东西。
【道具名: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作用:监测你毕业作品的生命有没有受到威胁,周围有多少危险,并在惨剧发生前提供提醒服务。】
【介绍:本道具是由一位农学院的学长发明的,他花了一年心血养的毕业作品被另一个同学的毕业作品吃了,然后另一个同学的毕业作品也被吃了……真是一个惨痛的故事啊,保护毕业作品生命安全,刻不容缓!】
售价卖的挺贵,但是曲泠也还能接受,之前项目的尾款到账了她买得起。主要是苏梦枕不管怎么样也是个在京城玩斗争的江湖大人物,她真的很怕他突然病死了、被暗杀了、被下毒了什么的,那对她太残忍了。
现在就等到了周四,打七折,她就把道具买下来。
算好的曲泠哼着小曲,开始在纸上列治苏梦枕可能需要的药材清单。
她打算先去试试宰无名岛一笔,抱着这个想法拿着单子出门了。
吴明那边很有可能碰到曲颂,她决定去找宫九,要找宫九,就先去找沙曼。
沙曼依旧是待在赌场那里,一找就找到了,不同的是她没有打牌,而是对着海面在发呆,厌世的美人面,在默然中竟透出了一缕悲伤。
“早上好。”曲泠坐到沙曼旁边,“在看什么呢?”
沙曼如梦初醒,摇头:“看海而已。”
她似乎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摇出脑袋了,转头看曲泠:“你今天有空出来了?”
“嗯,其实是有事,这个天气没有事情不想出门。”曲泠诚实道。
沙曼不介意她的有所求,说:“不习惯这里的天气的话,是很难受。”
曲泠带了吃的来,分给沙曼一点,沙曼却说吃不下,还给曲泠了。
她是实打实的有心事,曲泠便没有急着问宫九的去向,等了一会儿,沙曼又将目光投向海洋:“你要走了吧,再过一段时间治好了人,就可以跟你的父亲,你的师父回家了。”
“嗯,我父亲是这么说的。”
不过曲颂说完就每天都无影无踪的,要说他一心在治小老头,曲泠的本能又在告诉她这不是她爹会干的事。
沙曼听到她的回答,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嘴唇,又抿紧了。
“能回去就好。”她突然站起来,对曲泠道,“这里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也不是个好地方,等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沙曼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海中。
曲泠模糊能感受到沙曼的情绪,自责是不是不该今天来着沙曼,沙曼自己将话头一转:“你要有事要问我还是怎么了,只管说吧,终归朋友一场。”
她便还是开了口:“我想找宫九要几株药材试试看,应该是有的吧?”
“要药材?”沙曼一挑眉,她没问曲泠要做什么,“岛上的药材多得是,这些年来搜刮了不少奇珍。与其找宫九要,不如我直接带你去宫九私库拿好了。”
“可以这样吗,宫九会不会对你怎么样什么的?”
“不会,他记不清自己有什么东西,钥匙也在我手上。哼,他连私库的路都找不到。”
真相才是快刀,几句话说的曲泠只觉得很有道理。
沙曼带着曲泠,先去了她的房间拿钥匙,再去了宫九的私库。
他的私库建在洞穴里,有树木作掩护很难看出来,沙曼先触动了一个机关,漫长的轰隆一声之下,一个洞口才出现了。
沙曼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领曲泠走进洞口中。进去后大约走了三四丈路,一扇大门出现了。沙曼将三把钥匙依次插进锁中,才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私库,没有半分黑暗,琳琅满目的珠宝黄金,还有古董字画,加上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曲泠眼睛疼。
她倒吸一口哦冷气,想过宫九会积攒了很多财富,但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
“药材应该在左边的几个箱子里,随便拿,别的东西要拿也行,反正他也记不清。”沙曼是这么说的。
嫉妒使人质壁分离,神经病的发财更让她能不能接受,曲泠毫不客气地就去翻箱子了。
一翻,ssr,再一翻,金色传说,就没有几株不是稀有药材的。曲泠胃里冒着酸水,想着“至少花满楼比宫九有钱,至少苏楼主比宫九有钱,对,他不是最有钱的”来安慰自己。
只要是说不定能用上的,她都拿了,但是由于宫九实在是太有钱了——受不了了,能不能举报非法所得啊——总量没有减少很多。
曲泠愤愤不平地要离开了:“神经病不干好事还能这么有钱,我要仇富了!”
沙曼觉得好笑,还好心安慰了她:“也不光是杀人越货的所得,里面还有一些是他本来就有的,不必这么想。”
她的安慰起了反效果,曲泠猛回头,撞下了一个放在高处的盒子:“什么?他还本来就这么有钱?啊?这不公平呜呜——哎,什么东西?”
盒子摔下来,直接就摔开了一块玉佩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有一个卷轴,卷轴滚进了一张桌子底下。
曲泠匆忙地捡起玉佩,这上面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管了,先放进盒子里,再去捡卷轴。
她伸长手,除了卷轴,在桌子底下还摸到了另一个盒子。
曲泠两样东西一起拿出来,卷轴因为滚动已经散开了,一拿出来就看到上面是一副书法,右下角两个花纹印在一起,左边的就是方才玉佩上的花纹,另一个格外眼熟,和左边的花纹很像。
她留了个心眼记住花纹,打开
和卷轴一并拿出来的盒子。
狭长的盒子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一条品相很好的百年人参。
这个曲泠也想要,她去问沙曼:“这个从桌子底下摸出来的我能拿吗?”
“拿吧,盒子也一起拿走,给你装东西。”沙曼说,“估计是宫主随便乱放的,她之前也这样,桌子底下什么都有。”
于是曲泠就笑纳了。
出了私库,两个人道了别,曲泠回了屋,把药材一件件丢进背包里。
阿飞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他扭捏到了极点,一看就知有事要做,但是又被压下去了,不大看得出来,可见王怜花的一番苦功,连石头也能掰。
曲泠把长盒子拿在手中,盯着阿飞,手上不自觉地拿长盒子的底端敲着桌边:“?”
阿飞咳嗽一下,要邀请曲泠的话还没说出来,曲泠不知道敲到了长盒子的哪儿,整个盒子的底端突然就弹飞了。
曲泠就像受惊了的猫猫,一蹦三尺远:“呃啊啊啊啊!”
在外监听考场的王怜花大惊,阿飞不会整了什么大活吧?
他推门便入,看到的是地上四分五裂的盒子,条件反射去护曲泠的阿飞,和懵逼的曲泠,还有地上盒子碎片中,掉出来的两株药材。
这两株药材,全身都散发着天下至宝的气息。
第94章 在泠泠不知道的地方关于岳父和女婿……
原来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不是苏梦枕的病情,是曲泠的运气。
这世界居然可以有一个人,运气下到摇到苏梦枕当毕业作品,平白无故干了什么都有不好的展开,也能上到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去拿东西就能把一切的关键拿回来。
然后还阴差阳错地打断了他给外甥花了几天补习之后的成果展示,哎,再等这样的好机会要到什么时候了。
王怜花不禁叹为观止:“你去吴明屋外面转两圈吧,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死了。”
导师嘴也很毒,但是曲泠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她也不能像怼曲颂那样怼老师。
而且……曲泠甚至在想:“要不,也许,说不定,可能,我真去转一圈吧。”
说完她就挨了曲颂一下:“说的什么话,给我吞回去。”
天降重锤砸得曲泠眼冒金星之后,他和王怜花把计划重新修订了一遍,既然最需要的药材已经到手了,就没必要和小老头周旋下去,要紧的是准备好船,再挑一个时间解决了小老头之后离开这个晦气地方。
后面的一半计划是少儿不宜的内容,王怜花觉得阿飞没必要回避,曲颂却不打算当着曲泠的面说这个。他和王怜花眼神交流片刻,赶在曲泠又要脑袋冒问号之前,对阿飞说:“你跟我们出来。”
曲泠的第一反应是曲颂要宰了阿飞,他终于压抑不住了吗,她就知道……什么,等等,“跟你们”出来啊,师父也在,那没事了,还能当着舅舅的面对外甥怎么样不成。
她松一口气,目送全身僵硬的阿飞几乎同手同脚地出去了,再去珍重的把稀有药材收了起来。
别的不说,宫九的私库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宫九自己估计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沙曼也不会去想宫九私库的主意,她平时恨不得绕着走,要不是曲泠想敲宫九一笔,那就真是是个完全的计划。
所以宰神经病也是有好处的,是的,就是这样!
曲泠心情很好的去搞卫生了……
阿飞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阿飞要爆炸了。
以前天天听曲泠说她要学炸了,他要爆炸了,今天才知道这个爆炸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曲颂只要扫过来一眼,不管他的眼神有什么含义,有没有说话,是不是不经意的,阿飞都全身不自在。
一定要形容的话,是种和上断头台差不多的感觉,他清楚得不得了曲颂不会很待见自己,而他自己在曲泠失忆的时候和她相知,在老父亲看来确实是不太像个如意女婿。
阿飞求助地去看王怜花,王怜花对外甥伸出了援手,很是自然地加快了步伐,插入了曲颂和阿飞中间,强势地隔开了他们。
曲颂刺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笑容依旧,做口型:“看我外甥做什么,我外甥这脸肖他父亲,你要有什么要说的要追究的,跟他父亲去说啊。”
某座岛上的某个沈姓男子打了个喷嚏。
曲颂哼一声,也对他说了句什么。
王怜花恍然大悟似的,迅速收起了他的羽翼。
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大片空地上,周遭连树木都很少,实在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就是不方便抛尸。
阿飞更紧张了,条件反射想去握剑,反应过来不能这样,又松开。
他的反应自然被曲颂看见了,只是曲颂不说。
王怜花停在了空地的边缘,站定,留阿飞和曲颂站在空地的两端,相对而立,不发一言。
阿飞开始手心冒冷汗,吐出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些,但是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想,曲颂会说什么?
要是最坏的可能他又要怎么办?
阿飞乱七八糟地想着,曲颂冷不丁丢过来一句:“把你的剑拿起来。”
他摊开五指,体内的气息平缓地运行,属于上一辈(按辈分是上上辈)的高手的压迫感毕露无疑。
阿飞咬紧了牙关,为这一句所惊骇,心中有惊涛骇浪,以为曲颂对他有百般不满,又终归是曲泠的父亲,难以不从命。
这时王怜花甩开扇子对阿飞一点头:“试试你的武艺而已,别丢了份。”
出于对舅舅的信任,阿飞顿时放松了些许,似是劫后余生,但依旧手指扣紧了剑柄。
二人之间的气氛绷紧到只有针才能插进去,这一试,又是什么意思,要何种程度才能满意呢?
再者而言,即使抛开曲泠父亲这个身份……
“你先,我让你三招。”曲颂道。
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这就是一种傲气了,他似乎就是习惯目空一些事物,因为他也是一代天骄,甚至还在王云梦之上。
海风蜿蜒而过,携细沙以遨游,抱烈阳而一终,拂过阿飞鼻尖的汗水。
即使抛开曲泠父亲这个身份,单论曲颂的武功,武林能赢他的也屈指可数了。
依旧是提剑,这一次要拿出彻彻底底的十分气力,阿飞运息。
只在这一瞬,少年身形如电如虹……
两个大男人对阿飞说了什么,曲颂有没有找阿飞麻烦,曲泠怎么也问不出来,他们三人回来就是两个时辰后了。
不知道他们(主要是曲颂)干了什么,阿飞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略有凌乱,但是也没有破损,看着也气息平稳,没有任何地方受伤了,曲泠便也就不找曲颂聊了。
就是走之前王怜花欣慰地按了按阿飞的肩膀,说了什么“干得不错”“好小子没看错你”就走了,她很摸不着头脑。
“你们说了什么?”曲泠关上门就问阿飞。
阿飞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也很正常。他已经没有那么紧绷着了:“叔叔指教了我的武功。”
“没有吵架吗?”
“没有。”
“那我信喽,不能帮着他们骗我哦!”
“真的没有吵架。”
“那就好。”放心的曲泠没有怀疑,她本质上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和阿飞好好相处的。
时隔好几天两个人难得能有再单独凑在一块儿说话的机会,曲泠邀请阿飞看她在宫九私库扫荡一圈的战果。她还把画下来的花纹给阿飞看。
装进背包的药材又被拿出来,曲泠挨个介绍,很直接地和阿飞说这个有多贵,这个能省多少钱。
药材们叠在一起,已经不只是京城几套房那么简单了。
“我们能给自己省一大笔钱,也能给金风细雨楼省一点。”曲泠乐呵呵地,“沙曼人真好啊,愿意带我去翻宫九的家底——我跟你说,宫九那个私库,就跟个小国库一样了,沙曼说不全是抢的或者怎么的,他本来就很有钱。”
说起宫九的有钱程度,她不得其解:“我不能接受宫九那么有钱,你说已经那么有钱了还做这些事干什么呢?”
她也清楚,能懂的话她就离宫九很近离人类很远了。
阿飞不懂医术但是懂数字,不在乎金钱的他听药材的价格也小吃一惊:“沙曼会被追究吗?”
“不会吧,虽然我稀里糊涂把小老头藏的药材拿了,但是过个一两天他就要死了。宫九估计也不知道小老头在他私库藏了东西,唯一可能就是发现东西少了生气,但是他也不记得他有多少——可恶,还是太有钱了。”
曲泠托下巴叹气:“我要仇这群人的富了,龙啸云也是,得了李大哥的家产还不罢休,搞不懂这群人。”
她收起药材,装作是放回箱中的样子。
阿飞要来帮她,被她推回去:“我自己来啦,你知道怎么收嘛你。”
曲泠叫阿飞就去一边待着,她还没收拾完呢,不要来添乱。
阿飞就只能干站着,那也太无聊了,他看起了曲泠桌上的东西。
医书看不懂也不想看,就只能看有花纹的纸和曲泠不同,他左边那个花纹也觉得眼熟,似乎还在住东城的时候见过。
一时想不起来,阿飞就没有再想了,他在曲泠最后合箱子时还是上去搭了把手。
曲泠便略有傲娇地哼了一小下,和曲颂的冷哼两模两样又有微妙的共同,这对父女某方面而言还是真的很父女的。
阿飞想到了适才的比试。
与曲颂的切磋,他拼尽了全力,曲颂不说他满不满意,王怜花是满意了。切磋的后半程,变成了曲颂在给阿飞喂招。
他指出阿飞的所有不足,赐教大气,言语尖锐却远不到刻薄,并没有像刻板印象里的岳父一样对阿飞下手,结束后还给阿飞顺好了内力。这一场比试,几乎可以看作是江湖中极高规格的师徒教学,也是阿飞这几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正式提点。
阿飞大有所悟,想去感谢曲颂,曲颂不愿受他的礼。
面瘫的长辈收招就后不看他了,他一拍自己的衣摆,将风尘挥下:“既然要做男子汉大丈夫,你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要小姑娘受苦的道理。”
他的话阿飞一点便通:“我知道。”
阿飞是立马就回话了,曲颂反应不详,倒是有把阿飞扫视了一遍。
又一阵风来时,他抛了一句“再说吧”就走了。
留阿飞站在原地,虽然还未一锤定音,但他已有预感。长久以来,他胸中淤积的所有烟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第95章 再见了神经病(上)今晚我就要起航……
在动手这方面,王怜花的经验扎实到没话说,他的计划列的很详细。
上到哪天的哪个时辰弄死吴明,怎么弄死,下到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还有怎么离开无名岛,都事无巨细地写好了。曲颂补充了一些,就和王怜花敲定了这个新计划。
曲泠全程只有阿巴阿巴的份,王怜花还在摁着她多少学点。
“你们在京城玩的挺不错,但是以后要是还这么玩,就不要报我的名字了。”他笑眯眯地说。
曲泠怂怂地,只会说好。
除了学,她还在王怜花这里领到了一份活干,她来负责去接应开船来接他们的人,王怜花说是叫熊猫儿,就是在客栈隔壁看着他们吃惊到掉了酒葫芦的那个怪人。他目前守在海岸边上,王怜花前几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自己说这是不太正派的功夫,不说给小朋友听——让一队要出去杀人的岛上的人,把他的信捎了出去,叫熊猫儿来接他们。
他说好的要替王怜花看住曲泠,结果曲泠阿飞双双上岛,他已经在王怜花那里喝过一壶了,这次保证不会出错。
王怜花对曲泠说他最好是。
计划列成后,只待两天不到,就候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于是乎万事俱备,只欠枫色一抹,天地即合。
再到木窗嘎吱地一响,一双手摸上蜡烛。
时明时暗的烛火照出两张谨慎的面孔,窗外的太阳已然转了半天将要落至海面,疲惫的、昏蒙的光芒飘散而来,火色看似要不停歇地灼烧,可是这一天已经要走到尽头了,火烧云也是会尽的。
人影交叠又晃开,蜡烛被探进灯中,留下几滴烛泪,点燃了灯芯。火苗妖娆而上,曲泠扣上灯的锁。
她提灯,阿飞坐在一旁擦剑。
钝剑已被擦得闪闪发亮,多少人笑过它是孩子的玩具,就要多少人把命输给孩子的玩具,今日它似乎格外晃眼,剑柄持在少年剑客清瘦的手中。
云的艳色也成了飞灰,曲泠心中一算,回头道:“我该出门了。”
阿飞点头,他今天也有他要做的事,岛上海湾附近看守的几个人,他要去把他们解决了。
二人不再多说,曲泠把曲颂给她的银针带好,与阿飞先后离开了屋子。
早就烂熟于心的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对的地方,她掐着时间赶路,把这座不想多看的岛屿的岛上树林,全都掠到身后去。
直到泛着一日最后的一点暖光灯海浪,于礁石后拍打上岸,她站上最高的那一块儿,延绵无尽的海在目光的每一处挥舞。
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海水能追捧的就只有月光,而在月光的冷蕴里,将有一趟船开来。
曲泠放下灯,曲腿坐在礁石上。
她嗅得见大海的气息,打上岛起,心还没有这么宁静过。
回到岸上的时候,江湖会多出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吗?盛大哥的腿应该好的差不多只差复建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苏楼主呢,和六分半堂的胜负分了吗?
这些事慢慢地在她心底照出影子,她数着时间在等,风为她别起耳边的碎发,和海浪声一起。她祈祷一切顺利,祈祷摆脱这里。
不过她也知道,万事不会如此顺利。
在某个浪潮拍来,灯笼晃动的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一个提着木桶的人影,从墨绿的林子里走出,瞧见曲泠坐在礁石上,忍不住皱眉埋怨:“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同样点起了灯的地方,古朴而陈设简单的房间。
夜间不比白日,对于病人来说也是要添衣的,小老头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坐在他的椅子上。
他乍一看精气神很足,没有半分像病人,而只有他自己和给他把过脉的曲颂王怜花知道,他体内有多虚,内息有多紊乱。
小老头在闭目养神,不过深厚功力仍在,他单靠听,就听出来了来人是谁:“今天给我把脉的,该是千面公子才对,还是你有事要说。”
药碟被搁在柜子上,曲颂合上了门。
他道:“是我有事。”
“什么事?”小老头突然睁开了眼。
干瘦的身体上,长着一双猎鹰的眼睛,是由许多人的性命淬炼过的,其视线刺向曲颂。
而曲颂绝不是会被他吓到的人,纵使是二十多年前的他,也不会绝不会为此易色,他只是一笑。
这个人居然是会除了冷笑的第二种x笑的,曲泠的美人面十分有少说七分都随了他,灯火下桃花面犹若一春之水,可惜只有舍掉冰壳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笑容没有要转瞬即逝的意思,只是逐渐冰凉,逐渐森然。
在这一笑里,他的话就已经说尽了:“比起治好你,我还是对让你去死更感兴趣。”
小老头这才发觉,周围似乎太静了。
他却不慌,大笑三声,笑完再开口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无时不刻不想让我死,也许还想
让这岛上别的人死,或者干脆都死了,这江湖里如你一般看淡人命的人太少了。可惜你却是个大夫,你还背弃了你的师父,如若不回头,你是能杀很多人的。”
“废话一段。”曲颂一个字都不想听。
小老头收声,他还挂着笑意,不过他的笑也很快冷了。
“你知道,治你女儿的药,在我手上吧。”小老头冷道。
他说他的,曲颂做曲颂的,他的指尖冒出一点寒光:“在你手上?你猜呢。”
灯中的灯芯彷徨地流下浑浊的灰烬。
小老头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常人说箭在弦上,而此刻这只箭已经射出,再后就是巨响,是墙面一憾,是挂在横梁上的灯不断的晃动,由粗绳所系,堪堪不坠。
那些刀光剑影,好似过了一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冷酷地折在光滑的灯身上,瞬间又灰飞烟灭。
灯畏惧而摇摆,直至人如残烛,一生最后的眼泪飞溅——猩红飞上了灯把,飞上的墙面。
残烛已断。
曲颂随意地擦去手上的血,他的腰腹也有伤,但那是不值得在意的。
枯老的面容透支了最后的光彩,小老头倒在粉碎的桌子上,头歪着。他嘴中全是鲜血,叫他一生最后的声音,也不大听得清。
他必然是死不瞑目的,但愿赌就要服输,他活到这个岁数,在死前不至于一点风度也没有:“呵呵呵……谁想得到,二十年后,我是死在你手里。”
没人要陪他玩遗言的把戏,曲颂懒得听,把沾满血的布随手一扔。
小老头扯出他最后的笑容。
他看着曲颂,这似乎是一句诅咒,又是一句惋惜:“有这样的手段,你果然不该回头的,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去拼命就会有一个好结果……如果当初不回头,去做你师父你师姐一样的魔头,有什么不好……
“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也未必能……”
银针尽根没入小老头的身体,喋喋不休的一代高手,也成了秋天的落叶。
曲颂连多一秒都懒得给他,比起动手的时刻,好像现在才是他眼神最冷的时刻:“废话真多。”。
曲泠看着宫主走出来。
提着桶的宫主,还拿着一根细长的钓鱼竿,整一个就是要夜钓的架势。
“我还想问呢,怎么是你?”
曲泠明白极有可能碰上路过的人,要卡着熊猫儿来的时间解决掉这些人也是她的任务,但宫主她还是没有想到的,你们钓鱼佬真是……不要到处乱溜啊!
宫主看到曲泠就想起自己吃过的亏,中的毒,然后便火气涌上心头:“怎么不能是我,这是我家!你给滚走!”
曲泠直接拒绝了,她也不想给宫主好脸色:“不走,我就在这看风景了,你后面来的你换个地方去。”
宫主才不会听她的,曲泠越是想要她走,她越是不走:“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要拎着桶和杆就走过去,忽然计上心来,手心一痒,心中对曲泠下手的欲望翻涌到了最高潮。
宫主沉下脸道:“你和我打一场。”
曲泠道:“打一场?”
“对。”宫主手一甩,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她的桶和杆扔飞了,“我赢了,你就走。不过如果打出了什么毛病,可不能算我的错。”
她着重咬重后半句,要教训曲泠的意图就这么糊到了曲泠脸上。
曲泠无意和她纠缠:“不要你走,再不走我下毒了。”
她的态度让宫主更火大了:“由不得你,我说了算!我既然能把你绑上岛,说要打就是要打!”
好好地坐在礁石上不想起争端的曲泠,被她提起上岛的来龙去脉,火气也燃起了。
夜风熄不灭两个人的火气,只会越吹越高,海浪也一浪高过一浪。
终究还是曲泠把怒火咽回了肚子里:“我不跟你打,激将法对我没用。”
说完她不再理会宫主,回头再去看自己的海。
被冷落的宫主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一脚踢飞了一枚贝壳。
她冷哼,转身就要走,去找自己的父亲告状,走了没几步,中毒时的痛苦和羞辱还是无法放下。
恶意占据了主导位,她居然回身就去暗算曲泠,如意兰花手已一触即发!
得不了逞!轻功盖世的曲泠翻身拉远,裙摆一扬,片息间已在数米之外。
海浪退回海面,她斥道:“卑鄙无耻。”
第96章 再见了神经病(下)重返陆地……
潮声渐急。
海浪漫过礁石,宫主的指甲泛着青光,在月光下划出残影。
曲泠的伞面“唰”地收成细棍,横架住挡住宫主的手臂,木质的伞身在宫主的巨力下不动分毫,宫主心中便知,不由得冷笑:“倒是好精巧的伞,伞骨还是钢锻的。”
“你这人夸人也忒难听。”曲泠扯动嘴角。
她足尖轻点,这一踏轻得像海鸟掠过桅杆,从上翻过宫主,腿画出一个漂亮的半圆。宫主的五指刚刺穿她留在沙滩上的残影,曲泠的伞就已扫向她的后颈。
“喀嚓!”
宫主抬起另一只手,她袖中还藏有袖剑,一击喝退曲泠的伞尖,再旋身卸力。
两人身影在礁石间兔起鹘落,浪花不断溅上她们翻飞的衣角。曲泠青衫化作流云,宫主则将七十二路剑法使得如蛇如蔓,极尽阴柔。
须臾间已过杀招二三,宫主一招“分花拂柳”,如毒藤缠树,剑风掀起沙地上黄沙无数。
曲泠的应对很妙。她突然倒仰着贴地滑行,青衫下摆扫过滚烫的沙粒,扬起的衣摆恰好遮住伞身,转瞬人已鬼魅般绕到宫主左侧,伞尖冒出尖锋,慢她一拍的宫主被削去了一半头发!
宫主终于动了真火,杀心不可遏制。
她的剑影犹如突然炸开的绝品暗器,以她快不可挡的速度试图罩住十丈沙滩,再附以她和出剑截然相反的霸道掌风,这是狠辣至极的招式组合。
可惜她面对的是轻功盖世的曲泠,可惜这世上有一个比她更懂快剑的人,名字叫阿飞!
曲泠在这绝境里绽放异彩,她像片被狂风卷起的柳叶,在剑网掌风将合未合之际,从缝隙闪身而出。她伞尖挑向宫主腕脉,已然在宫主的逼迫下不会再退。
“找死!”被破了招数的宫主绝不甘心,放弃了去躲闪的她飞出一招“分花拂柳”的第二式,这招绝算不上快,却是掐准了曲泠不会收手。
待到曲泠飘远时,她左肩已被袖剑划出一道吓人血口,宫主的袖剑被她挑飞,右手手腕血流不止。
曲泠道:“你赢不了我。”
宫主怒极反笑:“我要让你跪下来再说这句话。”
她扯下腰间系带凌空一抖,腰带竟是九节钢鞭,鞭梢直取曲泠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