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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漼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阴阳人的!

这口气便吊在寻真胸口处,上不去也下不来。

谢漼似乎是感受到寻真的眼刀,只说:“我对你从未打骂,甚至一直以来,都诚心相待,从未亏待了你。”

“我自认问心无愧。”

“你想走,我也由着你自己选。”

“你若执意离去,我便给你一笔丰厚银钱,保你后半生无虞,这话依旧作数。”

“无论何种结果,我都认,绝不食言。”

“但如今,我仍是你的丈夫。”

“你欲忘恩弃义、过河拆桥、负心薄幸。”

“我便是说你几句,你也得听着、受着。”

寻真:……!

谢漼不紧不慢下着棋,顺便掀眸看她一眼,问道:“真儿,可以说了。”

寻真突然很不爽,不想回答。

谢漼便又道:“真儿习过《左传》,应知晋惠公最后是何种结局。”

晋惠公许地不与,恩将仇报,最终战败被俘,政权摇摇欲坠。

寻真:“你怎拿晋惠公与我相比?”

谢漼:“为何不能?”

寻真:“我恩将仇报了吗?!”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寻真越看谢漼这样子,越不爽:“而且我走了,不是对你更有好处吗?”

谢漼放下棋子,注视她:“此话怎讲?如何就对我好了?”

寻真:“我自认我容貌寻常,也无过人之处,以你的身份地位,在外头找千个百个女子,都轻而易举。”

“而且,我身份低微,离了我,反倒对你的名声有帮助。”

“还有……”

谢漼:“还有什么?”

“还有——”

寻真瞄了他一眼,反正已经说这么多了……

“你那正妻总是要害我,已经两回了……我想要离府,为了我自己着想,难道有错吗?”

谢漼默了一会,道:“此事,确是我没做好。”

“让你两次遭害,皆为我之过。”

“至于吕氏,她难担我妻之责,我心中亦有打算,只如今尚未确定,故不能向你作保。”

“你,可愿再信我一回?日后,我定不会让你再落入危险之中。”

寻真忍不住想,姓吕的不能,那谁能担?

若确定了,他便要换了这个,再娶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妻子吗?

“至于你说的名声。”

“名声于我而言,并无大用。人活于世,唯大是大非面前,当坚守正道,不能犯错。此等男女之间的小事,无足轻重,旁人如何议论,我并不在乎。”

“最后一点,不如真儿自己猜猜,我为何,外头千个百个都不曾要。”

谢漼声音放柔了:“只想要你一个呢?”

寻真别开了视线。

谢漼:“真儿莫要妄自菲薄,别人如何看你我不知。”

“我只知,我这妾室,虽出身不显,却有仁爱包容之心,仅此一点,便已胜过世上千万人。”

“且毫无心计城府,纯真质朴,从不作态,让人见之便觉烦恼尽消。”

“容貌寻常,我也不认同。”

“明明眼似琉璃,目色醉心。”

一套组合拳砸下来,寻真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了。

论起嘴皮子功夫,谁能说得过谢漼?

这噼里啪啦一顿夸,谁知道里头哪句真,哪句假?

寻真已气势全无了。

谢漼还继续追问:“真儿还未告诉我你的决定。”

寻真就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谢漼:“真儿为何不愿亲口对我说。”

寻真:“……我不走了!”

谢漼像是隐隐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又问:“当真?若你今日是这般想法,明日又向我要放妾书。”

“我又该如何是好?”

寻真被谢漼说得头疼,抬手撑着额头。

谢漼继续输出:“真儿虽已二十,心思却仍似孩童,须知,人与人相交,亲近了,难免生隙,那日我不过是误会了你,然而你当时,第一时间不想着与我坦诚相对,化解误会,而是想要远离我。”

“此乃逃避,不是善举……”

寻真放空大脑,眼神低垂,屏蔽谢漼的声音。

谢漼似也发觉她没在听,起身下榻,走到她面前。

寻真仰起头。

谢漼一字一句问道:“真儿,今后可愿安心留在我身边?”

寻真有些憋屈地嗯了一声。

谢漼注视她许久,眸色忽而变得深沉,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日后,真儿便不能再说,要我放了你。”

“说一次,便……伤你我之间的情分。”

他的手下滑,拇指落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触了触。

“真儿须记住了。”

寻真:“……嗯。”

谈完,谢漼就走了。

说来也怪,自那日后,谢漼便再没跟她肢体接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状态,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谢漼平时就来她这儿坐坐,说说话,聊些学问,顺便指点她一二。却不留宿。

经过这场“放妾”辩论,寻真也总算明白了,谢漼有多难对付。

要在嘴皮子上赢过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漼虽然不碰她了,但偶尔看向她的目光,让寻真觉得他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总之寻真有些心慌慌。

谢漼这人,心眼子实在太多了!

对了。

还让寻真感觉不对劲的一点就是,她偷偷喝避子汤这一事。

谢漼他,自始至终都没提过。

第77章 第77章“朦胧”

潘竞在望仙楼打了酒,正准备打道回府,途经一处雅间,恰好锦帘飘起,潘竞似乎看到眼熟的人,撩起帘子一看,果真是谢漼。

“五郎!”

只见桌上仅放着一壶酒,还有一盘糕点。

潘竞瞧了一眼,又细细打量谢漼。

“你怎一人在此饮酒,也不叫上我与景桓?”

潘竞在谢漼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发现已被喝空,只倒出个几滴。

潘竞便打开自己刚打的酒,斟上一杯,目光又

在谢漼脸上扫过。

谢漼,有些怪。

桌上糕点一块未动,酒全喝完了。

以前与他相聚,他向来只浅酌几杯,从未露醉态。

今日却独自在此喝闷酒!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潘竞便问道:“缮之,近日莫不是遇上了烦心事?不妨与我讲讲。”

谢漼摇头,拿起潘竞带来的酒,斟满一杯,啜饮一口,问道:“子尚,今年可要入场?”

潘竞只想说:可别提了!

潘竞叹了口气,道:“今年,我怕是不得不参加了。”

谢漼道:“何故而烦?以子尚之才,考中并非难事。”

潘竞道:“缮之,你可听闻我的事?”

谢漼道:“略有耳闻。”

潘竞爱玩,对功名仕途兴致缺缺,他还这么年轻,若做了官,便不能像现在这般过得轻松。

他不喜被束缚,奈何父亲对他寄予厚望,盼他早日入场,获得功名。见他如此不上进,便寻思着为他定下一门亲事,指望他成婚后能稳重些,收收心性。

而这,正是潘竞烦恼的根源。

说来也倒霉,潘竞两次相看,均以失败告终。

第一位,是杨氏嫡长女,两家私下相看后,口头说好了,还未换庚帖,没过几日,杨家突然反悔,称这婚约不作数。

第二位,是门第比潘家稍低的人家,母亲挑选许久,又暗暗访查许久,说那女子十分贤惠淑德,定能操持好家中大小事务,也能管得住他。正要定下时,那家人又反悔了。

他母亲便去打听,知晓缘由后,数落了他好几日,见着潘竞便要念叨几句,让他老实些,莫要总去那些风月场所玩乐,好人家姑娘都瞧不上他。

还顺带加了句,你与谢家五郎交好,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若你像他一样从外头带个女子回来,我定打断你的腿。

之后便开始督促他读书考功名。

潘竞今年是定要入场,逃不过了。

潘竞自己照镜子,自认为长得不差,怎就一个两个都看不上他。

他原本对婚姻生活还有些憧憬,被这么两遭嫌弃了后,就起了逆反心理。

不结了!

你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

潘竞便将这些烦心事都倾诉给谢漼听:“我爹还威胁我,若我这次不中,便要扣下我的月钱,再不许我出门……”

“我娘更是气人,我说我喜欢温柔一些的女子,她偏要反着来,偏不如我的意,非要寻个厉害的,能管住我的。”

“那我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倒还要感谢她们,没瞧上我,哼哼……”

谢漼宽慰道:“姻缘一事,时机到了,便自然来了。”

“子尚你不过是爱四处走动,旁人却觉得你心浮气躁,沉醉玩乐享受。世人大多仅凭片面见闻,便对你心生成见。”

谢漼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眸色变得暗了些,声音也愈发低了。

“殊不知,世间万物,表象不过是皮毛,唯有亲身……”

潘竞没察觉谢漼的异样,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一拍桌板,道:“缮之说得极是,说到底,就是那些小娘子没眼光。若是相处过,便知道我有多好了。那些个装模作样的,表面上看着好,内里指不定是何等德行呢。”

本不该说此事,但潘竞心中郁闷,又喝了些酒,对面又是谢漼,他信得过谢漼的人品,知晓他不会四处乱说,便压低声音道:“缮之,你可还记得那萧敬旸?”

谢漼看向他,眉心一蹙,问道:“他又做了什么?”

潘竞:“那杨氏女回绝我之后,家中又为她相看了一人,便是这萧敬旸。”

潘竞心道,那萧敬旸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他潘竞再怎么不济,也比那姓萧的强吧。

“那杨家怎也不去查一查,萧敬旸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能瞧上他!”

“真真气死了我。”

谢漼:“若杨家知晓萧敬旸是何为人,那应是以利相易,各取所需。”

“若是被萧敬旸表象蒙蔽,对杨家女来说,倒为终身之祸。”

潘竞:“算了,这杨氏女过得好不好也与我无关,若她真被骗,嫁入萧家之后,知晓了那萧敬旸的真面目,还是一样能和离的嘛!萧家总不至于绑着她不让她走吧!”

“反正与我无关……!”

谢漼没再回应,只低头喝酒。

二人各自都有烦心事,沉默许久,谢漼便起身告辞。

潘竞摆摆手,道:“缮之先走吧,我再待一会。”

傍晚,天边晚霞流绮。

谢漼步入院子,脚步有些虚浮,刚抬起脚,身前却被一物挡住,谢漼低头,定睛,好一会儿,眼前才清晰起来。

“……恒哥儿。”

“爹。”

谢璋本在书房练字,一看到谢漼进来,便跑出来迎接。

以往,爹很快便能发现他。

今日,不知怎了,跑到面前,爹都没发现呢。

谢璋扯了扯谢漼的袍角。

这是想要抱抱了。

谢漼道:“恒哥儿自己走,可行?”

谢璋没要到抱抱,有些失落,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行,慢慢往前,谢璋时而抬头看看谢漼。

觉得今日的爹好像有点奇怪。

谢璋道:“爹,我如今已会写很多字了。”

两人进书房。

谢漼将谢璋抱起,放在膝上,摊开纸,道:“那恒哥儿便写与我看吧。”

谢璋重重点了一下头,一手按在案上,另一只捏住毛笔,开始默写今日背的文章。

写了几字,谢璋感觉腰间的手渐渐松开,垂了下去,还听到轻轻一声撞击。

谢璋便停下笔,扭过头看去。

谢璋往后仰靠着,眼睛闭上了。

爹是睡着了吗?

谢璋便没再动,怕惊醒了谢漼。

谢漼只闭了一会,便睁开了眼。

谢璋唤了一声“爹”。

谢漼目色朦胧,眸中似晕着一层水汽,抬起手,轻抚谢璋的脸蛋,轻柔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

谢璋眨眨大眼睛,回望。

许久,谢漼低低唤了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谢璋没听清,问道:“爹,你说什么?”

见谢漼嘴唇动着,喃喃,谢璋便歪着身子,更凑近些,还是听不清。

谢璋便将鞋脱了,踩着谢漼的大腿,攀到谢漼身上。

谢漼下意识便将他环住了。

谢璋的小耳朵贴近了。

终于听清。

谢漼的声音沙沙的,黏黏的。

低低唤着:“……真儿。”

谢璋想了许久,确认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听爹的声音,好像跟这个人关系很好。

谢璋便皱着眉,问:“爹,真儿是谁?”

谢漼有些迟钝地说:“……嗯?”

谢璋攀着他的肩,贴到他耳边说话,重复了这个问题:“真儿是谁?”

谢漼摸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又轻轻掐了掐:“……是你娘。”

谢璋心想,原来她叫真儿。

谢璋:“……哦。”

谢漼用拇指摁着谢璋的唇,一会又抬起手来,揪揪谢璋的头发,一会又揉搓他的脸。

谢璋乖乖的,任谢漼将他的头发扯乱。

观察着谢漼。

今日的爹,真的很奇怪呢。

谢漼玩着小孩,手又松开了,眼睛渐渐闭上。

谢璋瞅了一会,想

起丫鬟说过的话,便提醒道:“爹,你若困了,便去床上睡吧,不要在这里睡,要受凉的。”

谢漼“唔”了一声,没睁眼。

谢璋想着要把谢漼叫醒,便举起手,捏谢漼下巴上的肉。

谢漼便又被他折腾着睁眼了,眼神却是迷迷糊糊的。

“别闹……”

谢漼亲了一下谢璋的脸蛋,接着将他抱紧了。

拍拍谢璋的小脑袋和背,低声哄着,不知说了什么话。

谢璋第一次被亲,脸立马红彤彤的了。

小男孩呆呆的,好久都沉浸在那个亲吻中。

谢漼过了酒劲,总算清醒了些。

见怀中的小孩睁着大眼睛,炯炯有神看着自己。

“恒哥儿。”

谢璋还想要一个吻,却很羞涩,别别扭扭地看了谢漼一眼,没有说出口。

“爹……”

“恒哥儿怎了?”

谢璋不好意思说,瞧了眼谢漼,忽然开口说:“方才爹,一直叫我……真儿。”

谢漼:“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她是你娘,恒哥儿应如何唤她?”

谢璋心想,原来爹还记得刚才说了什么。

谢璋抿着唇,没回答,小眼神朝一旁瞥去。

谢漼想了会,语气严厉了些,教他:“纵恒哥儿如何不愿,她都是你娘,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若你不认,便是不孝,恒哥儿,下回见她,可清楚该如何做了?”

谢璋攥紧了小拳头,不知想了什么,抬起头来,眼中有水光,委屈巴巴。

“她不肯认我,我又为何要认她?”

“我不要。”

谢漼:“恒哥儿。”

谢璋似是抽噎了一下,连鞋都顾不得穿,便从谢漼的怀里跳下去,哒哒哒跑出去了。

谢漼因喝了酒,一时反应不及,朝外看了会,才唤人去照顾谢璋。

在案前静坐片刻,谢漼抬步,朝院外走去。

寻真这几日在琢磨酿酒。

忙活了一天,终于大功告成,将两个酒坛埋进院中的榆树下。

拿着铲子敲泥时,谢漼进来了。

寻真干活干得专注,没听见声音,谢漼在一旁看了许久,便问:“在埋何物?”

寻真抬手抹了抹汗,看了眼谢漼,继续敲了敲土:“我做了两坛葡萄酒。”

谢漼:“欲待何时将它挖出?”

寻真:“嗯,差不多两年左右吧。”

寻真沐浴完,谢漼正在榻上,翻看着几上的一沓纸。

那沓纸,是寻真收拾房间时,偶然翻出来的。

谢漼走前给她布置的任务,每日抄一遍《女戒》。寻真一共抄了八百多张。

寻真看到这叠纸的时候,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实诚了。

她那会生怕被谢漼罚,就算落了几天,也会后面补回来。

哪知道谢漼根本不检查。

谢漼已经翻到了最后一张,抬头看向寻真:“真儿,倒是一张未曾落下。”

“字也一日好过一日。”

寻真嗯了声,在他对面坐下。

寻真闻到酒味,很浓。

抬起头来,打量着谢漼,看脸看不出来醉没醉。

谢漼应该是喝酒不上脸的类型。

刚才埋酒时,也闻到了,寻真还以为是酒坛中散出来的味道。

谢漼:“真儿,可还记得,五日后,是什么日子?”

五日后,寻真算了算。

是她穿来这里的日子。

寻真不免又震惊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居然都快穿来三年了。

寻真想了想,就知道谢漼的意思了,便回:“是恒哥儿的三岁生辰。”

谢漼有些感慨的样子:“真儿竟还记得。”

“这回不大办,在我院中,简单为恒哥儿庆贺便可。”

谢漼看向她,目光沉沉。

“五日后,真儿可想来?”

说实话,寻真当然是不想去的了。

但鉴于……最近谢漼怪怪的,寻真都摸不准该如何跟他相处了。

要顺着他的想法说吗?

寻真犹豫时,谢漼问道:“真儿如何看待恒哥儿?”

这是什么问题?

寻真瞅了一眼谢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漼继续道:“真儿当知童子幼弱之时,最是需父母相伴。”

“这时,若亲情淡薄,慢慢培养,也还能补救。”

“等他长大成人,便不再依赖父母,到那时,再想让他跟自己亲近,可就来不及了。”

寻真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她真的没有当妈的那种感觉。

而且,谢璋这小孩,跟谢漼一个样,太精了。

第78章 第78章“随了谁”

寻真:“要不我还是……”

谢漼:“真儿不知,恒哥儿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是吗。

寻真想起那小孩的眼神,她怎么有点不太相信谢漼说的话呢。

谢漼:“真儿若觉着与恒哥儿相处不自在,来瞧上一眼便好,让恒哥儿知晓你心中记挂着他,他定欢喜得紧。”

谢漼都这么说了,寻真不好推辞,便应了下来。

谢漼起身,准备走了,顺手拿起那一沓《女戒》,卷成一卷,握在手中。

寻真也起身,送他。

谢漼行至堂中一处,脚步顿住,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画。

那幅画是谢漼画的。

这小院的全览图。

谢漼经常会在她这儿写写画画,有些作品他会带走,有些则留下。寻真觉得好看,就挂了起来。

谢漼立在画前,凝视良久,回头看她。

寻真不知道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便解释说:“爷若想要这幅画,我这便取下来?”

谢漼看着她说:“真儿已忘了,你以前也会画。”

寻真心想,原身会的还不少。

谢漼突然提这个,是想让她学画画?

谢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寻真便问:“爷……可是想要我学画?”

谢漼道:“一切凭你心意。”

说完,便拿着那沓八百多张《女戒》走了。

五天后要去见谢璋,寻真多少有点紧张。

寻真就算去参加亲戚小孩的生日宴,都会用心选一份礼物。

既然是原身的孩子,也不能太随便了。

寻真打算雕一块玉佩。

因时间紧迫,只能选择简单的图案,比如葫芦。

寻真赶了四天工,发现这葫芦玉佩拿不出手。

肉眼可见的简陋,葫芦底部还有一处凹陷,摸上去十分粗糙。小孩子肌肤娇嫩,若是佩戴在脖子上,怕是会磨得发红。

寻真思忖再三,还是觉得不妥。

换个礼物吧。

离谢璋生辰只剩一日,现在去外面挑,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瑞宝得知是给谢璋买生辰礼,拍拍胸脯,打包票:“定来得及!姨娘想要什么样的,都能寻来!”回去便叫大家一块帮忙,去外面寻葫芦形状的玉佩。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承安耳中。

承安便告诉谢漼了。

谢漼搁下笔,抬眸看承安,道:“今日去,怕是挑不到好的,你也帮着一同去寻。”

承安:“是。”

承安退下后,门边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只一瞬,又迅速缩了回去。

谢漼余光瞥见,开口道:“恒哥儿……怎还学会偷听了?”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站了出来,瘪着嘴,慢慢走进来。

谢漼旁有一张小案,以前寻真在这儿学习用过,谢漼一直未让人收走,如今成了谢璋的地盘。

案上摆着书、笔墨纸砚,还有许多小孩喜爱的小物件,诸如陶哨、磨喝乐等。

东西虽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

谢璋走进来,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椅子是特意按照谢璋的身高定制的,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好,双臂交叠放在桌上,脸枕上去,后脑勺对着谢漼。

谢漼唤了一声:“恒哥儿。”

谢璋没有转过来。

谢漼便绕到谢璋脸对着墙的那一侧,微弯下腰,注视着谢璋。

“恒哥儿这是怎了?”

谢璋圆溜溜的大眼睛装着点点委屈,摇摇头,不肯说。

谢漼:“有什么心事,与我都不能说?”

谢璋还是摇摇头。

谢漼摸了摸谢璋的头,刚要抬步,谢璋开口了:“明日就是我生辰了……”

谢漼自然明白谢璋心中所想,温和地对他说:“恒哥儿可还记得,上回,你是如何惹你娘生气的?”

谢璋声音糯糯的:“……是我说错了话。”

谢漼:“那明日该如何做,你心中可有数?”

谢璋撅着唇。

谢漼继续道:“若你这回还表现不好,那为父也帮不了你。”

谢璋轻轻哼了一声,跳下椅子,跑出去了。

谢漼望着谢璋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谢璋跑出院子,身后跟着一名小厮和两个丫鬟。

在路上碰见谢进了。

两人目光交汇,同时停下脚步。

“恒哥儿。”

“十五叔。”

两人寻了一处偏僻的亭子,坐下交谈。

谢璋许久未见谢进,只觉他变了许多,打量了一会,问道:“十五叔最近去哪了?好久没在府中见到你了。”

谢璋喜欢读书练字,也喜欢到处玩耍。

谢漼从不约束他,只叮嘱下人看顾好,莫让他受伤。谢璋已将府中各处摸透了。这段时间,他一次都没碰到过谢进,便以为谢进是出府去了。

谢进:“我没去哪,在自己屋子里读书呢。”

谢璋点点头:“……哦。”

谢进见谢璋小脸挂着,似有心事,便关切地问:“方才恒哥儿那么急,要跑去哪儿?”

谢璋:“没有……”

谢进:“是谁又惹恒哥儿不开心了?”

谢璋瞅了一眼谢进,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谢进拎起拳头,哄小孩道:“谁敢欺负恒哥儿,十五叔替你去揍他!”

“没人欺负我。”谢璋迟疑着,唤道“……十五叔。”

谢进:“嗯?”

谢进虽比谢璋大许多,因两人一起玩过几次,谢璋心中,谢进一直是他的玩伴,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谢璋问道:“你是怎么与……她认识的?”

谢进愣住。

谢璋以为他没听懂,便解释:“就是……真儿。”

“……真儿。”

谢进跟着谢璋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中浮现出一人的容貌。

不知为何,自那日起,再想起姐姐,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却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好像……才知道姐姐是长成那样的。

谢璋见他痴痴然,伸手拍了拍他:“十五叔。”

“你在想什么?”

谢进回过神来:“恒哥儿,怎这般叫你娘?”

谢璋鼓起脸颊:“不行吗……我爹就是这么叫她的。”

“我跟着我爹叫的。”

原来在私底下,五兄这么唤姐姐。

真儿。

谢进在心底又唤了一声,蓦地,心底泛起丝丝苦涩。

谢进抿起嘴角,笑着看向谢璋:“恒哥儿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的话?”

谢璋想了想,便知道谢进说的是哪句了。

谢进:“我跟你娘认识是意外。今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恒哥儿,可定要答应我,不能将这事往外说。”

谢璋:“为什么?”

谢进:“等恒哥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恒哥儿,要记牢了,这事若被旁人知晓,你娘会出大事的。”

谢璋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谢璋又开口问道:“你生辰那日,那个会飞的……是不是她送你的?”

谢进:“嗯……恒哥儿怎知道?”

谢璋没回答这个问题,长长的睫毛低垂,又轻声问:“……是她买来送你的吗?”

谢进回:“是你娘用竹子做给我的。”

谢进想起此事,心中满是怅然,他将姐姐送的东西都给了五兄。

想来,五兄定是都毁了吧。

谢进叹了一口气,看向谢璋,只见他脑袋低垂,十分低落的模样。

“……恒哥儿?”

谢璋:“十五叔,我还有事,我们下回再聊吧。”

谢进:“嗯。”

谢璋下了石凳,缓缓走远了。

谢进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瑞宝买来的葫芦玉佩特别精致,寻真放在掌心,在灯下欣赏许久,玉质莹然,温润剔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定是花了大价钱。

寻真出门时,将那块自己雕的玉佩也捎上了。

一块买的,一块亲手做的,都放在同一个匣子里。

她想着,毕竟是临时去外面买的,说出去难免显得不够诚心,到时候便解释下,表明自己也是用心准备过的,只是手工欠佳,卖相不好。

谢漼说简单庆祝,就是在他院子里摆一桌,然后他们三人一同吃顿饭。

寻真到了,仆人将她引到正堂。

寻真望了一圈,谢漼不在,只有个小孩。

谢璋跪坐在榻上,摆弄着几上的围棋。

寻真:这么小就开始学围棋了?

正堂内没别人,寻真找了个地方坐,把装玉佩的匣子放在一旁。

谢璋似乎没注意到她来了,始终背对着她。

谢漼在书房么?

寻真好不自在,早知道就不答应来了。

许是因为生辰的缘故,谢璋被打扮得格外喜庆,红红的一小坨,窝在那里。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寻真想,要不她主动过去说几句?

寻真正欲起身,谢漼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撞上,一时间,寻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神色局促。

谢漼看了眼寻真手中的匣子,又朝谢璋的方向望了一眼,唤道:“恒哥儿。”

那小身影便一僵。

谢漼见他没反应,声音稍稍重了些:“你娘来了,怎的也不知道过来问好?”

谢璋自然听得懂谢漼语气中的轻重,听到这般严肃的口吻,便知不能惹,于是乖乖放下手中棋子,下了榻,走了过来。

那小孩嘴角微微下垂,面无表情,寻真越看越觉得像谢漼。

寻真:天呐!果然不该来!

寻真就看着缩小版的谢漼朝自己走来了。

心莫名紧了紧。

谢璋在寻真面前站定,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谢漼沉声唤:“恒哥儿。”

谢璋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谢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看向寻真,语气温和了些:“真儿可要抱抱恒哥儿?”

寻真:啊?

谢漼说出这句话,谢璋抬起头,目光嗖的一下投向寻真。

寻真对上谢璋黑漆漆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眼神……

看上去也不是想让她抱的样子吧?

要不,还是别了吧……

母子感情,不是硬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

寻真向谢漼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漼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下巴往谢璋那方向指了一下。

好吧,那她试试……

寻真拿起匣子,朝谢璋走过去。

谢璋一直盯着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黑眸中,似还隐隐闪动着几丝怨。

寻真弯下腰,将匣子递到他面前:“恒哥儿,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匣子落在地上。

里头两块玉佩摔了出来。

接连发出清脆的响声。

寻真愣在原地。

地上,两块玉。

一块完好无损,一块碎成两片。

是寻真自己做的那块碎了。

其实两块玉质差不多,只是寻真雕玉经验不足,有些地方打磨得过于单薄,所以一摔就碎了。

虽早就料到谢璋可能瞧不上自己做的玉佩,但这么被嫌弃,寻真还是有些伤心。

毕竟做了四天呢。

寻真蹲下,将碎掉的玉佩捡起来,攥在手心,然后抬头看向谢漼,问道:“爷,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谢漼没有看谢璋,而是包住了寻真的手,拿到面前,将她的手指轻轻展开:“都碎了,仔细伤着手。”

然后将她手心中的两片碎玉拿过来。

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谢漼:“既恒哥儿不要这份礼,真儿可愿意,将这玉送与我?”

第79章 第79章“执着”

寻真:“……可已经碎了。”

谢漼:“无妨,寻个手艺好的匠人粘上便可。”

寻真点了点头:“好……”

接着,谢漼送她回院子。

走进屋里时,寻真还有些懵,就这么把谢璋丢下了?

谢漼道:“真儿莫恼,那小子我定好好教训,叫他日后绝不敢再对你有半分不敬。”

寻真思考一会,还是提议说:“爷,要不以后……”

“恒哥儿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要不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见了?”

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

谢漼没有答应,而是说:“恒哥儿如此无礼,皆我之过。”

“是我没教好,使他如此任性胡为。”

“真儿若要怪罪,就怪我吧。”

寻真没回,谢漼又说:“此事是我思虑欠周。恒哥儿这般年纪,正处心性未驯之时,常以己为尊,自专自擅。我回去后定好好教。”

“待日后他懂得收敛性子,再乖一些,我再带来给真儿看,可好?”

谢漼真的很执着培养她跟谢璋的母子情。

寻真哦了一声。

谢漼返回,只见谢璋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

小身影站在打翻的匣子前,低着头,两个拳头攥得紧紧。

谢漼走过去,阴影将谢璋覆盖了。

谢漼只淡淡道:“恒哥儿这回将你娘赶走,可称心如意了?”

小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璋不吭声,谢漼便继续道:“恒哥儿,须知这世间,并非以你为中心。”

“你莫不是认为,你一心想与她亲近。”

“她就非得如你所想,同样盼着与你亲近不成?”

“若所求不得,便发怒伤人,你心里就能痛快了?”

“你这么做,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恒哥儿,你可知错?”

谢璋不发一言,谢漼的声音便冷硬了几分。

“我日后,不会再帮你。”

“你与真儿既无母子之缘,我亦不再勉强她见你。”

“更不会再给你机会,一次次伤她。”

听到这话,谢璋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泪。

见谢璋这副模样,谢漼的心软了软,道:“今日是你生辰,我便不再多说了。”

“且将泪收一收,过来用膳。”

谢璋依旧没有回话,抿抿唇,蹲下来,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玉佩捧起来,小手轻轻擦了擦,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揣进怀里。

接着,他又把匣子捡起来,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谢漼就这么被无视了。

谢漼在原地伫立良久,难得觉得棘手,竟有些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谢漼令人将吃食送进谢璋房里。

丫鬟回来禀报,说是谢璋一口都没吃,躲在床上,仔细听,似是在偷偷掉眼泪呢。

谢漼放下笔,叹了口气,起身朝谢璋房中走去。

从门口便能瞧见,谢璋小小的身子缩在床的角落,肩膀一抽一抽。

那匣子被他放在了桌上。

听到脚步声,谢璋察觉有人来了,便刻意隐忍。

却还是止不住。

低弱的呜呜声,伴随着吸气时轻微的抽泣声。

像一只受了伤,躲在巢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谢漼缓缓朝床边走过去。

那声音愈发微弱了。

谢漼在床边坐下,唤了一声:“恒哥儿。”

谢璋停止了哭泣,小身子往里缩了缩。

谢漼:“恒哥儿这是生我气了?”

“不愿再理爹了?”

谢璋背对着他,哽咽着说:“……没有。”

谢漼:“今日是恒哥儿生辰,怎连饭也不吃,就睡觉了?”

谢璋:“……我不饿。”

谢漼:“恒哥儿做错了事,便要不吃饭来惩罚自己吗?”

谢漼倾身向前,才看见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白净的脸上满是泪痕。

便解释说:“你娘病了。”

谢璋缓缓转过身来,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湿漉漉的:“……病了?”

谢漼用帕子轻轻擦拭谢璋的脸:“她连我都忘了,又怎会记得你?”

谢璋张着嘴巴,有些发愣,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显得有些呆呆傻傻。

半晌,他才问道:“是很严重的病?”

语气里带上了些埋怨:“你怎现在才告诉我?”

谢漼:“不是严重的病。”

“只是将你我都忘了而已。”

谢璋一时都忘了难受,睁大了水润的眼睛,不可置信:“这还不严重?”

“爹为何不请大夫给真儿看?”

谢漼:“恒哥儿竟还怪上我了?”

“如此称呼你娘,平日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谢璋撅了撅嘴。

谢漼:“既已知道缘由,心里可还怨你娘?”

谢璋幽怨的小眼神投了过去:“……若这病永远治不好,我该怎么办?”

谢漼:“我都教你两回了,恒哥儿仍如此任性,一意孤行。”

“恒哥儿这般不讨喜。”

“便是你娘想起来了,怕也难对你心生欢喜。”

听了这话,谢璋忍不住瞪了谢漼一眼。

谢漼便又道:“为父说的不对?”

“你砸坏了你娘亲手给你做的玉佩,让你娘伤心难过。”

“竟还不知悔改?”

“什么……”谢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你骗我……”

谢漼扫了眼他手里的玉佩,淡淡道:“你手中这块是你娘让人从外面买来的,另一块,被你摔碎的,便是你娘亲手做的了。”

谢璋的大眼睛中迅速闪起了水光。

谢漼:“如今追悔莫及又有何用?”

“那玉已碎了,你伤了你娘的心,此事亦无法再挽回。”

谢璋瘪着嘴,再也忍不住,无声落泪。

谢漼不忍,终是将他抱入怀中。

谢璋埋入谢漼怀中,泪水渐渐打湿了谢漼胸前的衣襟。

谢漼拍着他的背,温声道:“好了,莫哭了。方才都是爹吓唬你的。”

“你是我与真儿唯一的孩儿,我怎会不帮你?”

“等过些日子,待你娘怒气消了,我再带你见她,如何?”

谢璋抽抽噎噎:“……什么时候?”

谢漼:“等恒哥儿什么时候懂事乖巧了,便带你去。”

“但你须知,事不过三。”

“若次次都惹你娘伤心,我便不会再纵你。”

“下一回,便是最后机会。”

“若你还表现不好,我便依你娘的意。”

“她不愿见你,我亦不再强求。”

谢璋攥着那块玉佩,将它贴到胸口,对着谢漼,珍重点了点小脑袋。

“爹,我知错了。”

“下一回,我定会表现得很好的。”

谢漼欣慰,揉了揉谢璋的脑袋,道:“这样才对。”

过了几日,寻真再次见到谢漼,发现他腰间系着那块葫芦玉佩。

因为这玉佩本是送给谢璋的,寻真做得比较迷你,挂在谢漼腰间,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到,走近了,得仔细瞧才能发现。

这葫芦玉佩不太符合谢漼的气质,寻真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谢漼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伸手将玉佩解了下来,道:“真儿一直盯着这玉看,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寻真:“是我那块?”

谢漼点头,将玉佩递向她:“我已叫人修补好了。”

寻真接过玉佩,仔细看。

不得不说,修的可真好,要对着光,才能隐隐看见葫芦中央有一条极细的线。

寻真:“几乎看不出摔坏过了。”

谢漼:“表面虽几近完好,细看,裂缝却一直存在。”

“玉是死物,无自愈之力,无论玉匠如何尽力,也无法将它恢复如初。”

“此裂缝,便永远也消不掉。”

谢漼的话似意有所指。

寻真望过去,与

谢漼的视线交汇一瞬,很快避开了。

寻真把玉放在几上。

沉默了一会,谢漼的目光投向那玉,问道:“真儿方才一直看着这玉,可是觉得我带在身上,不好看?”

寻真:这都被他看出?

谢漼:“为夫有一事相求,真儿可否应下?”

好久没听见谢漼自称“为夫”。

寻真又有些不习惯了。

寻真:“……什么?”

谢漼:“这玉佩戴起来,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真儿平日有许多妙想,又擅手工。”

“不如帮为夫想想,如何改良一番,带在身上更好看些。”

寻真:“……好。”

寻真接下了这个任务。

转念一想,谢漼的设计能力可比自己强多了。

怎么让她来?

寻真只能做见过的东西,让她凭空设计,基本不可能做到。

寻真先问了下截止日期:“爷什么时候要?”

“不急,真儿慢慢想。”

过了一会,谢漼又开口道:“不如,在我生辰之日,真儿再将这玉佩送与我?”

呃……

谢漼生辰是哪天?

谢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马上又道:“我生辰是元日之三。”

“真儿可记下了?”

寻真:“嗯。”

谢漼听了,眉宇间舒展开来,看上去心情不错:“那为夫便等着真儿亲手做的生辰礼了?”

寻真:“好。”

谢漼忽然转到另一个话题。

“恒哥儿,我替真儿教训他过了。”

“他也向我认了错。”

“他已知错,真儿可愿再见见他?”

谢漼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呢?

寻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思考该怎么委婉拒绝。

谢漼:“等哪日真儿气消了,我再将恒哥儿带来如何?”

寻真稍稍松了口气:“嗯。”

没话讲了,二人相对无言。

过不了多久,谢漼就会主动起身告辞了,这大半个月来,都是如此。

寻真就等着谢漼主动提出离开,然后她起身送一送,就结束今天的会面。

寻真正发着呆,突然感觉手背上一热。

她放在几上的手,被谢漼包住了。

寻真抬头看去,见谢漼凝视着她,目光涌动着什么,看不真切。

谢漼语气轻而缓,尾音带着一丝缱绻:“今日,我留下。”

“可好?”

第80章 第80章“热气”

不得不说,谢漼收起那股子强势劲后,相处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他长得好,又极为注重自身的卫生清洁。

这样干干净净,又香香的美人在面前晃悠,当成一道风景看也不错。

其实,他大可不必多问这么一句。

直接留下就可以,就像以前那样。

寻真也不会拒绝。

所以,他突然变成这样。

是为什么呢?

他想要什么?

寻真垂眼,想了片刻,又抬眸,望向谢漼。

接着,将手从他掌心抽出了。

气氛凝滞。

被她拒绝,谢漼并未动怒,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收回手,起身说道:“不必送了,你歇着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寻真嗯了一声,坐着,看他离去。

寻真只觉得跟现在的谢漼相处,浑身难受。

还不如变成以前那样,寻真还自在些。

虽然现在好相处了,但……谁知道他现在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

寻真昨日睡多了,夜里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又想起了谢漼。

琢磨起他这个人来。

追溯记忆,思绪飘飞。

寻真恍然。

这人的自尊心太强,一定是那天晚上,她那句话,让他面上挂不住了。

所以现在他才要先确认她的意愿?

那如果……她一直拒绝呢?

谢漼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个答案,寻真很快就能知道了。

谢漼来的次数挺频繁的。

提出留宿的请求,总挑二人谈话气氛融洽之时,冷不丁地问上一句,寻真拒绝后,那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降了下来。

起初,寻真还有些不敢看谢漼。

拒绝的次数多了,见谢漼不生气,时间一长,便渐渐放松,还会偷偷瞄他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谢漼当然瞧见了,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小模样,倒是像极了恒哥儿。

寻真见谢漼笑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难道谢漼在一次次被拒绝中逐渐变态了?

谢漼瞧着她满脸警惕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

“真儿可知,你此时的神态,与恒哥儿很像?”

寻真:“……是吗?”

谢漼伸手过去,还没碰到寻真的发丝。

寻真迅速往后一仰,躲开了。

谢漼眼中笑意凝固了。

寻真:终于装不下去,要发作了?

谢漼抿唇轻笑,忽然问道:“真儿可想出去玩?”

寻真:“……出去?”

谢漼:“近日暑气正盛,烈日高悬,不适宜出游。”

“出门不过片刻,便会热气缠身,体肤黏滞,极不爽利。待暑气退去,八月中旬,白露过后,便刚刚好。”

“到时,真儿可想与我一同出府游玩赏秋?”

寻真狐疑,瞅瞅谢漼,怎么突然要带她出去。

谢漼:“真儿有何顾虑?”

寻真:“我不是不能出去吗?”

谢漼:“谁与你说的,你不能出门?”

寻真:“我刚来……两年前,连院子门都不让我出。”

谢漼:“此时已非彼时,你整年深居府内,不事张扬,亦未生是非。”

“况且,你是随为夫一道出府,又有何逾矩?他人亦无可置喙。”

寻真:“……哦。”

谢漼:“真儿可愿与我一同出府?”

寻真:“嗯。”

谢漼看了她一会,又问道:“真儿想出府玩,怎从来都不与为夫说?”

谢漼总是喜欢问这种让人不知如何作答的尴尬问题。

寻真就笑笑。

谢漼:“真儿可是以为,便是你问了,为夫也不会应允?”

寻真依旧沉默,谢漼也不再多问,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脚步又一滞,目光似隐含着什么深意。

“真儿之性,不当如此瞻前顾后。”

“真儿但肯开口问上一句,便知为夫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何不一试?”

谢漼刚迈进院子,身后便跟上来一条小尾巴,在他腿边打转。

谢漼微微弯下身子,拍拍谢璋的头顶,温声道:“恒哥儿莫闹,爹还有事,自己去玩可好?”

谢璋小跑上前,挡住了谢漼的路,仰着脑袋:“爹骗我!”

谢漼:“我何曾骗你了?”

谢璋扯住谢漼的袍角,“爹上次说会帮我的,可都这么久了……她是不是彻底恼了我,再也不愿……”说着说着,小脸便皱成了一团,眼中莹莹闪泪。

“恒哥儿莫要自个瞎猜。”

谢漼俯身,捏了捏谢璋的鼻尖:“我不是与你说了,恒哥儿什么时候懂事乖巧了,便带你去见你娘。”

谢璋:“……可是,我现在已经很乖了。”

谢漼:“恒哥儿可愿相信爹?”

谢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谢漼:“再给爹一些时日,待时机合适了,我再带你去见你娘,可行?”

谢璋:“什么时候时机才合适?”

谢漼:“最多一年。”

谢璋一听,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年,这么久。到那时,我都四岁了……”

谢漼:“那时恒哥儿四岁,想来应是完全学乖懂事了。”

谢璋嘟嘟嘴,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谢漼将他抱起,问道:“恒哥儿怎又沉了?是长个子了,还是又吃胖了?”

谢璋环住谢漼的脖子,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爹。”

谢漼:“恒哥儿且放心,爹定会帮你的。”

谢璋点点头,嗯了一声,盯着谢漼的脸看了许久,突然低下头,啪叽亲了一口,随后小脸迅速红了,羞得不行,下巴搁在谢漼的

肩膀上,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谢漼的右侧脸颊上,留下了明显的一小片口水印。

谢漼先是怔了下,随即笑出声,伸手揉了揉谢璋的后脑,抱着他往里走去。

寻真觉得这是她来这后过得最热的一个夏天。

一踏出房门,就感觉要被烤化了,不过去了个厨房,汗哗哗地往下淌。

寻真挑出柜子里最轻薄、布料最少的衣服穿上,一整天都在室内活动。

谢漼来时,寻真正趴在床上看书,上身仅着一件月白色抹胸,下身则是一条短裤。

床边,摆着好几盆冰,丝丝凉气氤氲开来。

靠近床头的那盆半化的冰里,浸着几串葡萄,和一把细瓷茶壶。

寻真感觉又热了起来,刚想探过头去查看冰块的状态,一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的谢漼。

平时,她也不会穿这么少,尤其到谢漼休沐的日子,总会将自己收拾得整齐些。

今日实在太热,虽谢漼今天休沐,可自己这里与他的院子隔得很远,他过来要走许久,得出不少汗。

寻真想着以他那洁癖的性子,应该是受不了的,不会来了。

虽然现在的谢漼温和许多,但寻真还是不敢太过造次。

寻真把书放下,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扫了一圈。

怎么一件外衫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能穿着抹胸短裤下床,唤了声,“爷。”

然后快步走向衣柜拿衣服。

路过谢漼身旁时,寻真悄悄瞄了一眼。

谢漼身上热气腾腾,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想来这一路顶着烈日行走,定是出了不少汗。

可他怎么不先去沐浴?

寻真感觉自己被谢漼的目光紧紧包裹住了,浑身不自在。

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下一秒,手臂被谢漼握住了。

那掌心的温度滚烫。

这么烫!

寻真简直要被这手的温度灼伤了,惊得原地蹦了一下。

谢漼被烈日炙烤了一路,自然燥热难耐,汗水早已湿透衣衫,黏腻感令他浑身不适,本应立刻前往沐浴,洗去这一身燥热。

屋内放置数盆冰块,谢漼却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目光触及寻真的肌肤时,心底的燥热陡然加剧,胸中的火被烧得愈发热烈起来。

她的手臂光滑细腻,泛着丝丝凉意。

瞬间驱散了些许暑气。

谢漼只觉自己的脑子似是烧了起来,变得混沌不清,有些迷糊了。

寻真看着谢漼的眼神,刹那间感受到一股危险气息,刚想迈开步子,就被谢漼抱住了。

寻真忍不住挣扎起来。

倒不是抗拒谢漼的触碰。

而是他身上太热了啊!

跟贴了个火球没什么两样。

寻真的挣扎只是徒劳,谢漼轻易将她锢在怀中,往床边抱去。

却并未上床,只是坐在床沿。

谢漼声音沙哑:“真儿,莫要乱动,为夫只是太热了……”

那压抑的喘息喷洒在寻真的耳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谢漼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时而轻抚她的肩头,时而又捏一捏她的手臂,从上至下,不放过她任何一处裸/露在外的肌肤。

似只是借助她的肌肤来降温。

滚烫的大掌汲取那丝丝凉意,反复摩挲。

寻真上身的肚兜,背后仅用一根丝带系着,谢漼的手掌便卡在那根细带上,贴在她的背部摩挲。另一只手则在她大腿处缓缓抚着。

谢漼感叹道:“真儿身上怎这般凉快?”

寻真很快被他弄得一身薄汗:“爷要不要去沐浴?”

“沐浴后,应是不会这么热了。”

“沐浴解不了此热。”

谢漼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低询问:“真儿可否能帮为夫解此热?”

说着,大掌穿过了那根细带,往更深处探去。

腰间抵上一物,寻真一个哆嗦,忙抓住了谢漼的手,呼吸也急促起来:“爷——”

谢漼的动作停住:“……真儿仍是不愿?”

寻真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谢漼注视她片刻:“好,为夫随真儿之意。”

谢漼松开了她,起身,前往浴房。

寻真抬头偷看一眼,那处明显支起,绷紧着。

方才谢漼起身时,擦过她的身体,即便隔着衣物,寻真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视线挪到谢漼脸上,密布汗珠,眼尾泛红,正竭力隐忍着。

等会谢漼应该会自己解决吧……

寻真不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总觉得做那种事,有点不太符合谢漼的气质。

谢漼轻轻扫她一眼,也不介意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被她瞧见,哑着嗓子说:“真儿当知为夫忍着难受,莫再拿眼勾我。”

寻真:……

寻真立马转开了视线。

待谢漼从浴房出来,屋内又添置了几盆冰,寻真也已穿戴整齐,坐在榻上。

谢漼沐浴后,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出尘、高洁不凡的模样。

与方才眼睛发红、欲求不满的样子,判若两人。

寻真突然好奇,他做那事,彻底情动之时又会是什么样?

以前,寻真不好意思看,总闭着眼。

现在想想,还蛮可惜的。

要是下次有机会……

寻真连忙挥散脑海中不太干净的思想。

晃晃脑袋,到底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漼冷不丁又问:“真儿在想什么?”

“方才为何那么看为夫?”

寻真:“……没想什么。”

榻上。

谢漼跟自己对弈,沉浸其中,也没管寻真做什么。

寻真一开始坐着看书,渐渐地,便放松下来,姿势愈发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

直到她伸直腿,才突然回过神来。

好像踢到了什么……

寻真正要缩回,脚却被人握住了。

寻真看去。

几下,自己那越了界的脚,正被谢漼的左手抓着。

谢漼面不改色,另一只手捏着棋子,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下了几步,才掀眸朝她看来。

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脚。

谢漼挑眉,声音轻柔:“真儿如今,在为夫面前。”

“是愈发放肆了。”

谢漼虽这么说,寻真却并未从他语气中感受到丝毫压力。

便也冲他挑了挑眉,稍稍用力,将脚收了回来。

盘腿坐好。

谢漼那只手搁在腿上,手指间轻轻相互擦动,似是还在回味方才触碰她脚时的触感。

寻真视线往上挪:“爷,可否教我围棋?”

谢漼手一顿,看过来:“真儿不觉得围棋枯燥了?”

寻真:“嗯,平日有些无聊,能学样东西消磨时光也是好的。”

谢漼应了一声,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拾起,放好,然后摆了一个常见定式。

“……白此举意在争势,以守为攻,逼黑应对……”

寻真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谢漼讲了几个布局演变后,稍作停歇,喝了口茶,“真儿其实聪慧非常,只看你自个上不上心。”

“若心里乐意,学起来必定神速。”

寻真听了这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跟现代老师那些话术有什么区别——你家孩子其实特别聪明,就是不用心,要是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肯定好。

谢漼:“为夫此话又哪里不对,竟又惹真儿发笑了?”

寻真收了嘴角:“没什么……”

谢漼:“想来,真儿应已明了为夫之意了?”

谢漼就是有办法在气氛好的时候,冷不丁说出一句让人难回答的话。

寻真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谢漼一直盯着她,等她回答。

半晌,寻真嗯了一声。

谢漼便点点头:“真儿知道,为夫这心,便放下一半了。”

“为夫还有一番话,要与真儿说明白。”

谢漼的声音忽然温柔了。

“日后,真儿在我面前,无需拘束,尽可自在随心。”

“行事皆可依你心意,为夫都不会罚你。”

说完,他觉得有所不妥,又补充道:“自然,行事界限,真儿心中应自有尺度,如那等……”

说到这里,谢漼眉头轻皱,似是那些话语难以启齿,便略过不提。

“真儿应知晓我所言之事。”

“总之,真儿当明白分寸,清楚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寻真:总之,解释权还是归甲方所有。

谢漼:“嗯?真儿。”

寻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