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80(2 / 2)

麒麟与野玫瑰 硬片辣条 36405 字 1个月前

还没问对方叫啥,潮水不眠就甩来一个地址。

“平遥精神病院?”

叶迟迟不自觉念出上面的地址,二丈摸不着头脑。

不迟到:?

不迟到: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叶迟迟看了眼时间,退出聊天刷视频,加速吃饭的速度。

直到一分钟后,潮水不眠才将消息发来:您好,你是祁麟的朋友吗?我是祁麟的室友,她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叶迟迟咽下无滋无味的工作餐,差点噎着,她就着水吞下,指尖在键盘快速敲击:现在骗子这么牛逼?

想了想又问:她怎么在精神病院?她几岁?有什么特征?

潮水不眠:……我不是骗子。至于她来这的原因我不知道,没跟我说过,但她想出去

潮水不眠:祁麟高高瘦瘦的,刚过肩的头发,还戴着一枚形状好像是H的耳钉

潮水不眠:我们住在东楼306

叶迟迟有点相信这人说的话了:我能跟她通个电话吗?

潮水不眠:不太方便,我进去了手机要上交

她点进导航,地址显示她们之间的距离有五十多公里。

又输入学校的地址,显示也有二十多公里。

她发了句谢谢,结束对话。

饭后,叶迟迟回到宿舍,同宿舍的大姐大妈已经睡下了,呼噜声此起彼伏间响起。

她试着给祁麟拨电话,拨了两次都是关机。

她又给程一水打了电话过去。

程一水电话接通的同事,她听见繁杂的鼠标敲击声,估计哥俩又在网吧。

“什么事?还打电话,发消息不能说么。”程一水略带不悦地说。

叶迟迟低声问:“你在老家那边,麒麟儿有约过你们出来吗?”

“没有啊,咋了。”

“你帮我看看麒麟儿在家吗?不在的话打探一下麒麟儿在哪,就问问附近那些亲戚。”

“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程一水漫不经心地说,“哦——我知道,你俩又吵架了?”

“吵你个屁,尽快,别打游戏了。”

叶迟迟挂断电话,手机放枕头下打算午休。

想了想,她又拿出来搜了精神病院,下面一溜评论。

看的她心底发凉。

【好评!女儿改造后,游戏也不打了,现在可乖,让干什么干什么!一天到晚读书,经过这次改造后有望拿下一本!】

【儿子做了八个疗程,出来终于不喜欢男生了,感谢高院长和老师们的付出,简直是我们的救世主!】

【朋友介绍来的,医院环境很好,满眼绿化,服务人员也很热情,让女儿脱离苦海,一回来求着我介绍相亲对象,现已正常结婚,已怀孕两月,静等八个月后当外婆】

下面一堆附和【沾沾喜气】。

叶迟迟只想来一句:这群人有毛病吧?

还沾喜气,沾你大爷的喜气,一群神经病。

她猜到为啥祁麟去那里了。

一定是她爸妈。

午休结束,下午一点半叶迟迟准时打卡坐在工位上。

她搬了一箱货,里面是夹试卷的小书夹,她的任务是把这些书夹一份八个装进小塑料罐,盖上盖子贴上胶带最后放进纸箱,一箱24罐,一毛五一箱。

活儿简单,但比较繁琐,坐久了腰酸腿痛,她刚上手一天只能赚一百多,隔壁大妈厉害多了,一天能干两百多,有时候还能干三百。

叶迟迟凑过去问:“阿姨,在这儿干一星期左右给工资不?”

阿姨头也没抬,手上动作快出残影:“咋,你不想干了?”

“没有,”叶迟迟说,“我就是家里有事儿,要请假,不知道这儿给不给批。”

“丧事肯定批,喜事就不一定了。”阿姨说,“之前好多小姑娘小伙子嫌工资少,呆不住,没干满一星期就走了,听说没给工资。”

叶迟迟笑着说:“知道了阿姨,谢谢阿姨。”

下午程一水来了消息,叶迟迟借着上厕所的由头跑出去,顺便透透气。

“麒麟儿不在,我问了她弟,好长时间没在了。”程一水说,“也没见着她爸妈,去她家超市打听了,也没问出什么。”

“中午潮水说的八成是真的。”叶迟迟喃喃了一句。

“什么潮水?”程一水问。

“程一水,你家有车不?”

程一水愣了下回答:“有啊,我爷的三蹦子。”

“可以骑多远?”

程一水:“不知道,没算过。”

“好吧,电量不是问题,外面充电的地方多的是。”叶迟迟来回踱步琢磨着,“麒麟儿可能被她爸妈送去精神病院了,你去找人,还有车,最好找咱班的,能找几个是几个,咱们去救人。”

“什么鬼,你别开玩笑了。”

叶迟迟停在一棵树前,问:“你就说,你去还是不去。”

“啊,”程一水听她这么严肃,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愣愣地回答,“要是真的,我肯定去。”

“我挂了,记得多找几个人,我看看明天我能不能回来,见面聊。”

叶迟迟挂了电话,回头看见组长正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立马赔上笑脸,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听说你不想干了?”组长脸色不太好看,“当初是你爸求爷爷告奶奶我才给你塞进来,说好干满能两个月,不然我才不要你。”

“没有陈姐,我肯定干到开学。”叶迟迟主动站低一个台阶,放低姿态。

组长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就是我家这两天有事儿,要请几天假。”

组长脸色立马垮回去。

叶迟迟急忙补充道:“只要事儿解决,我立马过来,绝对不会干一半跑路的,真的是可紧急可紧急的事儿。”

组长乜斜了她一眼,勉强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行吧。你要记住,你干不完你的活要分给其他人干,干这行是有时间限制的,到时候别人记恨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组长说完,趾高气扬回了工厂。

“我知道,谢谢组长。”

厂里总一股塑料味儿,叶迟迟重重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感觉胸口通畅多了。

第171章 厌恶疗法

该来的还是来了,尽管祁麟非常不情愿。

BC带她走的时候,她饿得没力气反抗,只剩下走路的力气。

她走进传说中的电击房,双手扣在椅子两侧,C将贴片贴在她的太阳穴,在仪器前操作。

祁麟扫了眼身侧的设备,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周。

房间不大,比她的出租屋还小,四角各一个小灯泡,光线却很暗。

她头顶上方悬着一盏未开启拳头大的灯,面前是电脑投影的可移动幕布和一面半身镜。

镜子幽幽照出她的身影,昏暗的环境下她的表情看着并不真切,长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不知不觉越过了胸口。

C操作完数据,扭头问:“王哥,设最小值吗?”

B没好气坐下,拉过电击房唯二的凳子搭腿:“前两天教你的都喂狗了?”

C呐呐应下,继续操作着。

B不紧不慢晃着腿,目光悠悠停在女孩子身上,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没力气了吧,还想跑,看你跑不跑的出去。”

祁麟紧紧握住扶手,额角冰凉黏腻的触感似乎牵连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

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江潮眠电击后反应,她很紧张,掌心冒出虚汗。

祁麟缓了口气,语气放松,眼角却僵硬的勾不出笑意:“你看我出不出的去。”

“你当然能出去,”B得意洋洋地笑道,“改造好了自然就出去了。”

祁麟瞪着他,还想怼回去,但只发出一个音节,就被C打断了。

C说:“王哥,我开始了。”

一股麻意清晰地顺着太阳穴传至全身,这种感觉有种熟悉的陌生,像古早电视机的雪花频道,也像蹲久腿麻了,她抓紧扶手,咬牙坚持着。

四周的灯关了,另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一根塑胶棍子挑起她的下巴,迫使祁麟看向前方。

幕布上的人很熟悉,原本是她和何野的合照,只不过她被裁剪了下来,只留了何野一个人的身影。

C不太熟练地叙述千篇一律的模板:“同性恋是病,同性恋罪大恶极,同性恋在社会上不被允许,女性的首要任务和价值体现在生儿育女上……”

电流伴随疼痛牵连着神经,饥饿感消失殆尽,随之而来是想干呕的冲动。

祁麟禁闭双眼,不去看屏幕。

她知道这是所谓厌恶疗法。

把电击疼痛和注视的东西交在一起,每想到这个时,一想到这个人,身体快于大脑,首先想到的是电击疼痛感。

手控制不住地抖动,连带椅子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是铁器生锈相互撕扯碰撞的声响。

她感觉过了很久,也可能实际上只过了几分钟,仪器关了。

刺眼惨白的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她的手脚冰凉,指尖仍时不时轻颤。

B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小人得志般笑得猖狂:“你叫,有种再叫。”

她咽了口口水,思维似乎有一瞬的滞留。

“喜欢同性都是神经病,你不喜欢女生,以后再见到照片中的女孩,你还会受到今天一样的惩罚。”C在她耳边循循诱导,“你忘了江潮眠对你的好吗?他冒危险给你带水和食物,他对你那么好,你其实早喜欢他了。”

祁麟忍不住思考,才想起第一周她被关禁闭,江潮眠给她带了糖水和馒头。

怎么会?

他们怎么知道?

难道……江潮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光实在晃眼,她受不住干脆闭上眼。

C质问道:“你和江潮眠相处那么久,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一丝冲动?”

祁麟嘴唇蠕动,C附耳凑过去。

最小值的电流并没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她用力撞向C,隔着薄薄的皮肤,她听见骨头与骨头的撞击。

“我去你丫的冲动,”她使劲咬了咬腮帮子,“一群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儿,有种电死我!”

C捂着头直抽气。

B冷笑一声:“继续。”

“王哥,不是一次吗?”C错愕的脑袋都忘捂了。

B踹了他一脚,差点没坐稳摔下凳子:“费个屁话,让你继续就继续,我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祁麟被丢回寝室已经是下午了。

宿舍没人,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思维昏沉。

被窝里很热,她浑身是汗,但仍一动不动,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下周她妈该来接她了。

难道真只能下周才有机会出去吗?

祁麟动动指尖,似乎想到什么,她翻身下床,长时间空腹让她一瞬间头晕目眩眼前发黑,照着地面跪了下去。

等状态好一点,她起身去找行李箱。

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服,还有一些她原先预备在路上吃的零食和几瓶牛奶,祁麟喝了瓶牛奶补充体力,其余的全揣进兜里。

她照常去食堂吃完饭,今天的菜很难吃,也可能电没胃口了,祁麟味如嚼蜡吃到淡淡的饱腹感就放下了筷子。

她在阿姨灼热的目光下倒掉剩饭剩菜,视线在食堂扫了一圈。

最终定在唯一一个三女坐在一起的座位上。

她走过去,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敲。

唇钉今天又戴上了唇钉,祁麟头一回仔细看她长什么样,在唇钉和众多耳钉的修饰下,她拥有一张分外不好惹的脸。

这种不好惹是从气质里散发出来的,和何野有种莫名的相似。

唇钉见是她,挑起一边眉毛问:“有事?”

“你说的给保护费,可以保护我,还可以交换信息,”祁麟垂下眼睫,从变形的口袋里拿出零食和牛奶放在唇钉面前,“还作数么?”

唇钉还未说话,一号跟班开口嚷道:“上星期你自己不稀罕我们,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拿这点破玩意儿打发叫花子?”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祁麟定定道,“等出去了,我可以额外付报酬。”

唇钉打了个响指,俩跟班不再吭声。

她眼神示意,面对面的跟班立马起身,跟唇钉并排坐。

祁麟坐下,和她面面相觑。

唇钉意料之中哼笑道:“被坑了吧。”

她沉默不语。

“早说了让你离她远点,不信,装装可怜就把你们骗得团团转,跟个傻子一样。”唇钉幸灾乐祸地输出一通,整个人都畅快了。

“算了,谁让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她把牛奶零食划到一边,“事先说好,我不想出去,不需要你出去给我报酬,这儿只在视野范围内保护你。”

祁麟问:“你打算怎么保护我?”

“别问,”

唇钉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唇角牵连着银色的唇钉勾起一抹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麟品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唇钉说:“问就是靠关系,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巡逻的老师,果然自动忽视了这一桌,上次要不是看她们要吵起来,估计也不会警告。

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既然你这么厉害,”祁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想你帮我做件事。”

唇钉问:“什么事?”

她压下音量,几乎用气音说:“我手机丢在启智楼后面的荒地,你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哈?”唇钉气笑了,“你知道那片荒地多大吗?”

“沿墙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的指尖在牛奶盒上敲了敲,“谢谢你了,关系户。”

第172章 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新的一天。

虹销雨霁,万木争荣,又是新的开始。

祁麟正刷着牙,对着镜子摸了摸额角,印子完全消了,皮肤恢复如初。

门外响起敲门声。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食堂吧,”江潮眠在厕所外说:“让他们觉得治疗有效果,能少遭点罪。”

她漱掉嘴里的泡沫,冲了把脸走出厕所,重新打量江潮眠。

江潮眠拉起被子两角抖了抖,平铺床上,接着对折三下,仔仔细细叠成一个端正的豆腐块。

他将豆腐块放在床头,抬头看祁麟:“怎么了?”

祁麟单刀直入说出昨晚到现在第一句话:“你和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她不放过男生每个动作和神色,奈何没学过微表情,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江潮眠如往常一般笑笑:“怎么会。”

“他们都告诉我了。”她棱模两可地说,眼睛微微眯了眯。

江潮眠啼笑皆非,神情坦荡:“我和他们一伙坑你,我有什么好处。”

确实没啥好处。

但那个叫王哥的傻比,为什么知道江潮眠给她送了食物。

“别多想,我没害你的动机。”江潮眠与她擦身而过,走进厕所洗漱,“我要是想害你,就不会帮你联系外面的人。”

联没联系上,光凭一张嘴,谁知道真假。

而且他说花姐和阿野的电话都打不通,一个说得过去,怎么可能这么巧,两个都打不通。

“对了,你被子记得叠一下,”江潮眠含糊不清地说,“今天领导检查,需要把寝室卫生搞好。”

被子软塌塌的,在江潮眠出来之前她勉强叠成一个看得过去的椭圆形。

食堂没看见唇钉,不知道睡懒觉还是找手机去了。

但愿去找手机了吧。

早上又是朗读反同性恋宣言,她的目光在教室晃了晃,人好像少了。

之前每个座位坐满了,现在倒空出了四五个。

胳膊和腿上的伤不碰也隐隐作痛,她揉了揉手肘,相比前两天痛感消了些。

老师往前走了,祁麟悄声问:“你认识唇钉吗?”

江潮眠尾调上扬,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看着江潮眠手上的书边角的毛边,解释道:“就是经常在嘴唇上戴唇钉,还戴一排耳钉的女生。”

“哦,她啊,我知道,”江潮眠盯着书说,“她挺高调的,怎么了?”

老师晃了过来,祁麟等老师晃走了,才问道:“她为什么不怕这里的人,你知道么?”

“她在这挺长时间,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了。”江潮眠说,“我听上上室友说,她不是同性恋,她爸送她来的,她爸挺有钱。”

祁麟翻了一页书,目光在“异性才能生出爱情的结晶”停顿住。

她想打听唇钉的背景,对怎么来的并不感兴趣,但知道她不是同性恋还被她爸丢在这,心轻轻颤动了下。

他们就像坏掉或者遗弃的旧物,被丢在废弃站,被迫改造成主人眼中理想中的样子。

就算零件是好的,所谓的“老师”也会要求换个新的零件,型号不匹配,硬塞也要装上去。

到最后,一批接着一批改造好的新物品送了出去,随之而来是更多的“旧物”。

江潮眠还在继续道:“感觉她挺乐意待这,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谢谢。”

傍晚时分,唇钉带着她的手机出现了。

她们躲在食堂厕所,手机上沾了泥土,唇钉嫌脏,套了个塑料袋。

祁麟接过手机道了谢。

“不客气,收了你的保护费,这是我应该做的。”唇钉打开水龙头洗手,“拿了手机也没用,又没信号,你还不如交上去。”

她撕开塑料袋,将手机上的泥土在病号服上蹭干净:“我得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唇钉皱皱眉,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出去,这里有吃有喝,学费也不用管,还不用面对所谓的爸妈,有什么不好?”

祁麟问:“你不觉得这里很压抑?”

唇钉摇摇头:“除了饭菜有时候做的实在难吃,玩手机不方便,其他还不错。”

“你会关禁闭,去电击室吗?”

唇钉如实说:“偶尔做事过火了会,习惯了。”

“不应该习惯,”祁麟喃喃道,“我们不该关禁闭,不该电击,思想是自由的,我们也是自由的。”

她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唇钉一愣,嘴唇蠕动着,并没回答。

祁麟自言自语:“打个比方,我喜欢吃辣椒,那么就算逼我一百年不吃辣椒,我还是忘不掉辣的味道,这是别人改不掉的。”

唇钉直愣愣盯着她,好像没反应过来。

她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说:“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唇钉反应过来说:“西边有个废弃的教学楼,顶楼厕所那边有一格信号,可以打电话碰碰运气。”

祁麟拉开门,身形顿住,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原本计划是回寝室慢慢想策略,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祁麟转身朝西楼走。

西边教学楼很僻,爬山虎爬了满墙,教室的门也有一扇没一扇,课桌横七竖八歪着。

很破败的一副景象。

连通往楼上的楼梯也被卷门封住了。

真不知道唇钉怎么发现楼上有信号的。

她围着楼转了一圈,在直通楼顶的水管前停下。

水管每隔一段距离旁有扇窗户,估计是每层楼的厕所。

她朝水管踹了两脚,水管震了震,灰一阵阵落下,跟下雪似的。

看着够结实,不知道人能不能爬上去。

附近也没个称手的工具,她打算用十几年毕生所学的爬树技巧直接爬上去。

区区几米,不在话下。

祁麟踩在水管下方凸起的塑料上,手扒住水管,奋力向上爬。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由于积灰已久,她每爬一下都会滑下一截儿,折腾半天还没她蹦的高。

爬没爬上去,弄了满身灰。

眼看太阳快下山了,她琢磨半天,拔了爬山虎搓成绳子捆成一条,又跳树上踩断一根树枝系在顶端。

祁麟甩了甩试了下手感,树枝增加了分量,很不错。她站远了点,看准位置把带树枝的那头往楼上抛。

二楼只有一扇窗口,另一扇不翼而飞。

第一次砸到玻璃,没碎,只是多了几道裂纹,熟悉了力道,她开始抛第二次。

树枝在金灿灿的光里形成一道抛物线,掉进窗户里,卡在边缘。

祁麟干脆踩着墙面,拽着绳子爬。

爬山虎做的绳子凹凸不平,表面十分粗糙,磨得掌心生疼,类似攀岩的攀爬十分考验臂力,她爬上二楼手心火辣辣的,每次张开手再握紧都会有刺痛感,大概率磨破皮了。

爬到合适距离,她脚往上蹬,勾到了窗框边缘。

年久失修的窗户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祁麟奋力爬上窗户,短短两层楼高度,让她精疲力尽。

她扶着窗户准备跳下去,窗户边框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晃动,在跳下去的一刻,原本产生裂纹的玻璃不堪重负碎了。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碎片划破,刹时疼痛感顺着神经奔涌上头,她耐不住嘶了一声,摸了把后脖颈。

触感温热湿润。

她没多在意这个小插曲,随意抹了抹后直奔六楼。

走进六楼厕所天色完全暗下,地上满是干巴的纸,长时间没使用过倒没什么味道,祁麟捂住鼻尖,拿出手机开机。

三个多星期没用,手机仅剩五格电,她绕着厕所走,在窗口边停下。

左上角信号时不时出现G,她踮脚把手机探出窗外,G终于切回了一格信号。

来不及看99+的微信,她先给何野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没出现她朝思夜想的声音,只有不断回响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给花姐打过去,一直忙音。

好吧,花姐老不接电话在意料之中。

这几分钟过去,电量到了岌岌可危的4%。

祁麟焦急地思考。

还能打给谁?

刀叔?万一刀叔也跟她爸一伙呢?

屏幕弹出电量仅剩3%,请及时给手机充电的提示。

祁麟咬咬牙,略过刀叔的号码反方向上翻,拨出去,信号又转成G,她踮脚使劲胳膊使劲往外伸。

衣服蹭在满是灰尘的墙面上,祁麟混不在意。

每一声正在拨打的嘟敲打在她心上,祁麟在心里祈祷,下一秒是女生的说话声。

电量又降了,红色的数字分外刺眼。

快接吧。

她想。

求求了,快接吧。

——

“喂!”女生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格外焦急,“麒麟儿是你吗!你在哪?!”

再次听见熟悉的嗓音,祁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是我,”她快速收拾好情绪,道,“我手机快没电了,等我说完,我在平遥精神病院,你在网上查一下能不能举报这里,消防违章建筑不管什么都行,反正能举报都举报一遍,越乱越好。”

“好,我明天就去找你!”叶迟迟语气激动,“等我!”

“别,你斗不过他们——”她顿了顿,调整了下呼吸,尽量冷静道,“我一个人能搞定。”

“你搞什么!你要能搞定早回来了!”叶迟迟哭着喊,情绪失控破口大骂,“你她妈是不是傻!不会给我打电话吗!手机用来当摆设吗!”

“我……”她想要辩解,刚从嗓子里弹出一个字就被骂了回来。

“你她妈别放屁,老娘心里有数!给我乖乖待着,等我去救你!”

叶迟迟的骂声断断续续传来,时不时还中断一下,她一个字没说,静静等人骂完。

直到界面弹出还有60s关机,她才出声打断了叶迟迟。

“好,”祁麟抹了抹眼睛,想起手上还有血,又低头拿衣领擦了擦脸,“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手机关机了。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她掌心的鲜血成为墨蓝色幕布下唯一的点缀,溶于这片天空。

她放下举酸的手臂,胸口涨涨的。

在她心里,叶迟迟还是没人愿意和她玩,独自一人吃辣条默默伤心、要被保护的小孩。

暗处她们一直以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身份相处。

没想到有一天,身份对调,她是被保护的那个。

这一刻,月亮冉冉升起,光芒盖过群星,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第173章 那些祁麟帮过的人和事,好像只有她叶迟迟记得

周四。

平遥精神病院千米开外的十字路口,缓缓驶来两辆三轮车四辆电瓶车,甚至一辆三轮车后头用绳子着一架扭扭车。

导航字正腔圆播报完“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靠前面听见的人纷纷发出感叹。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领头三轮车副驾驶位上的叶迟迟把手机揣进兜,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拎起领口扇了扇,微弱的风面对高温无济于事。

“还有多久啊!”最后面坐扭扭车的程一水一手控制方向,一手揉屁股,脸上表情十分痛苦,“我快坐出痔疮了,这辈子也不想坐这破车了!”

叶迟迟抬手喊了声停,几辆车靠路边刷刷停下。

“应该就是前面了,”叶迟迟望向不远处和学校教学楼颇为相似的楼层,“先吃东西,吃饱了再去。”

“麒麟儿真在里面?”程一水一瘸一拐走上前,还持有怀疑态度,“不应该啊,大清都亡了,这种老古董建筑还在?”

周围没有避阳的地方,她没理程一水的调侃,从包里找出面包就着矿泉水吃起来。

大家伙稀稀拉拉各自找位置吃东西,嘻嘻哈哈并不紧张,反而更像秋游。

他们班男生居多,女生来的却比男生多,统共来了二十多个人,女生将近占了一半比例。

一群人围成一团叽叽喳喳讨论战术。

“就应该直接冲进去,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这么多未成年,他们肯定不敢动我们,”程一水说,“同意我方案的举手。”

仅仅只有几个男生稀稀拉拉把手举起来。

一个女生皮肤比较黑的女生说:“我们没你们跑的快,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女生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那男生拖住他们,”程一水再次提议,“你们去找祁麟?”

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说:“里面人那么多,你们就几个,怎么可能全拖得住。”

“那怎么办?这不可以那不可以。”程一水猛灌了一大口水,“难道等祁麟自己走出来?”

“小迟,你怎么看?”瘦小女生问。

叶迟迟咬下最后一口面包,把包装袋揉吧揉吧塞进口袋,她一早就找人找车赶过来,忙的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此时就算吃了个面包也没有一点饱腹感。

叶迟迟没什么表情,随意抹了把嘴:“别着急,再等等。”

“还等呢?我们开过来都花了四五个小时,还不包括路上充了两次电。”

强烈的太阳光下,闷热使人焦躁不安,有男生不耐烦地说:“就按程一水说的直接冲进去不就好了。”

“就是,还等什么啊!凌晨四点就打电话催,我觉都没睡好。”

“别吵,大家都别吵,吵又吵不出结果,冷静一点。”

人群稍微安静了几分钟,在讨论又得不出结果后,转变为无意义的争吵和抱怨。

“要不是程一水喊我来,我现在都应该躺床上打游戏。”

“就是,我打团呢,一个电话直接输了。”

“好热啊?没人带伞吗?”

“来花了七八个小时,回去又要花七八个小时,到家肯定半夜了,我奶得骂死我。”

“……”

他们抱怨着,嘴上都没说在怪谁,但叶迟迟听得出来,所有人都在责怪这场策划的组织者——一个叫叶迟迟的人。

其实昨天说好了,几乎所有人都同意过来,但当她凌晨四点打电话过去提醒他们,好点的磨磨蹭蹭来了,脾气差的直接把她臭骂一顿,还有很多没接通。

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他们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明明祁麟帮过他们那么多,得到的却只有一声声推辞和拒绝。

叶迟迟想,或许也有另一种可能,如果祁麟召集所有人过来,很有可能叫都不用叫,要求四点到,三点半人就齐了。

只是她人微言轻而已。

气温升高,争吵还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们要是不愿意来,可以不来。”叶迟迟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吵有屁用。”

这话像导火索的火星子,滋溜一下点燃了在场所有有怨言的人。

“你以为我愿意来?还不是程一水骗我说网吧打游戏!我说呢打什么游戏凌晨四点起床,还要坐车,原来框我呢!”

“叶迟迟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操!早知道不来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程一水弱弱辩解:“黑皮,我说的是办完事再去网吧,你听岔了吧。”

黑皮勃然大怒:“你踏马再说一遍!”

程一山挡在程一水前面:“干什么?打架吗?”

还没开始干活,自己人就先要吵起来了。

叶迟迟把没喝完的矿泉水“哐”一声砸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所有怒火也集中在她身上。

叶迟迟不算矮,勉强能说成一米六,但在一帮一米七一米八往上的男生面前,她还是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一只手能捏碎似的。

她顶着怒火,腰杆从未挺这么直过,一字一顿道:“谁要不乐意,不愿意冒险,现在就可以走,我给你们一人五十,就当路费和半夜叫你们起床的精神损失费了。”

“他妈的走就走。”

几个男生抬脚就要离开,连带一两个内心动摇的女生。

程一水皱眉对叶迟迟喊了一声:“你吃错药了?”

他又扭头赶忙喊:“来都来了,干什么啊!”

“但你们别忘了——高中三年,麒麟儿帮了你们多少!”

所有人顿在原地。

瞬间所有人都消音了,空气似乎一刹那凝固了。

叶迟迟握紧拳头,咬牙一件件细数过去:“是谁高三手机没收,再发现一次就开除,求麒麟儿帮他顶的罪……你说是吧黑皮?”

黑皮背对着他们,她看不清黑皮是什么表情,愧疚?会有吗?那些祁麟帮过的人和事,好像只有她叶迟迟记得。

“是谁老忘拿姨妈巾,苏燕,麒麟儿借你的姨妈巾没有五十也有三十片吧?她家是开超市,不是做慈善的,人家当你是女孩子脸皮薄,不想说你,你当人家冤大头呢!”

苏燕羞恼地垂下头,脸颊通红。

“还有你程一水,”

程一水一脸懵,没想到还能波及到自己身上:“我怎么了?”

“你高一篮球被江成海没收,谁他妈帮你偷回来的!”叶迟迟抹了把眼睛,“是我和麒麟儿!你踏马是不是早忘了!”

程一水小声嘀咕:“不是请你俩吃一个月早饭了……”

“一根油条一杯豆浆,还老忘带,统共加起来没一百,谁稀罕你的破早饭!”叶迟迟破罐子破摔,把在场的不在场的记得的不记得的一一说了个遍“今天我还真就不憋着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我就问问你们——是谁好心当成驴肝肺!”

瘦小女生拿出纸巾递给她:“小迟,别哭了,擦擦……”

叶迟迟抬起手腕擦掉眼泪,接过纸巾哼鼻涕,直抽鼻子问:“还有吗?再借我一张。”

瘦小女生把一包纸巾都给了他。

叶迟迟擦完脸,捡起地上的水,坐回车子上闷声闷气地说:“谁要走我不拦着,但留下来的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卖我一个人情,我都记着,以后有什么困难,除了杀人放火,我能帮的一定帮。”

说了那么久都喊哑了,她喝了口水,嗓子里被火烧的感觉好了些。

瘦小女生又递来一瓶水:“小迟,别和那瓶了,脏,喝我这瓶吧。”

叶迟迟没接过水,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眼眶湿润想哭。

黑皮把车钥匙重新揣回兜,气势弱了下来,低声嘀咕:“我也没想回去,就是太热了,还要等,心里烦。”

马燕默默把带来的面包和水分给大家。

一群人沉默着,气温还是那么热,他们却冷静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离开,没有一个人走。

叶迟迟忍不住哭出来。

祁麟一整天都很紧张。

去教室上课都分外心不在焉。

“大家停一下,今天又有一个同学将要离开我们,完成蜕变,迎接新的人生。”

老师在讲台上拍手,台下的朗读声稀稀拉拉停了下来:“让我们欢迎他来讲讲自己的心得!”

一个男生走上讲台,表情木讷,镜片后的眼神黯淡无光,仿佛是一件任人摆布的木偶。

“非常感谢老师和同学们在这段时间的帮助,”男生朝老师鞠了一躬,目光直愣愣盯着前方,瞳孔很散,“我已经改造好了,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打游戏了,我没有辜负老师和家长的期望,成为一个正常人。”

祁麟课桌下的手紧握成拳。

男生身形消瘦,双颊凹陷,胳膊瘦的像一根树枝。

他怯怯地看向窗外,见只有向上伸展的树枝,松口气扶了扶眼镜说:“治疗很有效果,我现在看见男生就会非常不适,相信我很快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男生的长篇大论讲完了,老师拿出一张照片放到男生面前。

他立马浑身不自然地抽搐,扶住黑板干呕。

老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她又拯救了一个孩子,掌控欲在此刻扩大,情绪激动声音激扬:“同学们,我相信徐同学已经康复了,让我们鼓掌祝贺他!”

台下啪啪啪响起掌声。

老师目光一凌,拿起戒尺藏在身后,抬脚朝后走去。

她面色很严肃,和陈青霞不一样,陈青霞就是单纯的凶,而面前这位老师嘴巴很薄,脸上除了凶,还有显而易见的刻薄。

“你为什么不鼓掌?”老师冰冷地看着她,“有人康复出院了,你不为病友感到开心?”

祁麟抬眼直勾勾看向那双浑浊的眼睛,同样冰冷地开口:“我当然为他出院感到开心。”

老师眼睛闪过洋洋得意的笑意。

“我也在为他的‘康复’感到难过,当难过大于开心,”祁麟说,“老师,你笑得出来吗?”

“很好,这位同学真是冥顽不灵,”老师危险地眯起眼,“伸手。”

“你叫我伸我就伸?”或许叶迟迟要来了,有了狂的底气,祁麟嘲讽一笑,“大妈,逗狗呢?”

“目无尊长,顶撞老师,”老师手一扬,那柄腰身缠满胶带的戒尺直愣愣拍下来,“我打你都算轻的!”

祁麟瞳孔骤然一缩。

前后左右都是人,来不及躲闪,她只好抬手挡在脸上,第一反应是要毁容了,阿野只能看着一张毁容的脸度过一辈子。

戒尺抽在胳膊上,顿时冒出一条红,祁麟疼的直抽气。

第二反应才是妈的,搞偷袭。

在老师再次抬手之迹,她顾不上手上多疼,腰一弯从人和课桌之间的缝隙溜出去。

“站住!”老师跑两步出去,发现自己穿着高跟鞋跑不快,看了看周围无动于衷的学生,朝旁边的人踹了一脚,“你们都去追!谁抓住她,以后我这门课不用考试,都是优!提前出院!”

全班人一顿,下一秒一齐跑出去。

祁麟在前面跑,一帮人在后面追,她来的时间短,相比于这些人身体素质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对比以前的自己,肯定弱不少。

她绕圈跑,即将被追上时一个反方向又蹿走了,空闲时余光瞟了一眼,好家伙,身后全是人。

操,这帮人魔怔了吗?这么卖力!

她就算跑再快,耗也要耗死。

眼见就快被抓住了,她只好跑进宿舍。

她原本计划是跑到二楼,等人全上来再跑下楼,宿舍楼就两头有出口,跑不开,迟早被逮住。

但当她跑到另一个楼梯口准备下楼时,竟然有人气喘喘从这上来了!

妈的,脑子这么灵光吗!

祁麟只好再次往楼上跑。

蹬楼梯让体力大幅度消耗,她不知道跑到几楼,打算随便找间屋子躲一躲。

一只手兀地拉住她。

祁麟吓得忙甩手,手背排在那人的身上,力道不小,她听见一声闷哼。

“别动,跟我来。”

那人双手一扬,一件衣服披在她头上,挡住了整个脑袋。

祁麟看着女孩子的背影,和一缕熟悉的麻花辫——

云朝槿。

是云朝槿!

趁没人跑到四楼,云朝槿把她拉进宿舍。

在另一个男生吃惊的目光下,她说:“能麻烦你出去锁下门吗?谢谢,不要告诉她们这个女生在这。”

男生没多问,匆匆走了出去。

门外的锁咔哒锁上了,云朝槿轻生安慰她:“不要怕,罗焰不会说出去的。”

心脏剧烈跳动,祁麟靠着门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云朝槿倒了杯水给她。

祁麟喉咙很干很疼,但她摇摇头摆手,哑着嗓子说:“等会儿,我歇会儿再喝。”

云朝槿把水杯放桌子上说:“声势这么浩大,我就猜到是你。”

祁麟缓了下来,浑身是汗,她盯着云朝槿问:“你会把我供出去吗?”

云朝槿笑道:“不会。”

“谢谢。”她撑门站起来,端起那杯水一口气喝完了。

“热水壶里还有,昨晚就凉着的,不烫,你喝就自己倒。”云朝槿说。

祁麟一口气连喝五杯才停下。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被追吗?”她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这里比她宿舍要好,不仅额外多一个风扇,还有很多她们吃不到零食。

甚至在窗边,还有一束粉红相间、颜色艳丽的弗朗花。

“我没兴趣,”云朝槿注意到她的视线,说,“那些零食你饿了可以吃点。”

“谢谢。”祁麟不客气地拆了包泡面,没加开水也没加调料,干着咬了一口。

她嚼着面饼说:“你俩真奇怪,一个帮我,一个害我。”

云朝槿无奈地笑笑,轻叹了口气:“习羽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向你道歉,虽然我知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没用。”

祁麟恶狠狠咬下第二口面饼:“不需要你的,我需要她的。”

“这次我帮你,就当抵消了吧。”云朝槿说,“后面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躲着总不是个办法。”

两口面饼卡在喉咙里,祁麟连忙喝了口水死命锤胸口,差点噎死。

“我能相信你吗?”她问。

“当然,”云朝槿说,“这是习羽欠你的。”

“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祁麟放下泡面,“今天我要出去,你帮我逃出去。”

云朝槿一愣:“这可能有点困难。”

祁麟说:“不需要你干嘛,而且是你说,霍习羽欠我的。”

“你先说,我干什么。”

“你帮我跟……”祁麟跟了半天,恍然发现唇钉没告诉自己叫什么,“有个打唇钉的女生说一声,让她来找我。”

“哦,她啊,”云朝槿点点头答应了。

祁麟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叮叮当当一阵开锁声打断了她。

“你躲厕所里……”云朝槿把她往厕所推,又拉住她,“不,躲床底下,床底下安全点。”

但开锁速度太快了。

门骤然打开,开头是凶神恶煞的宿管,身后是一帮骨瘦如柴的学生。

“只有这里没搜过。”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肯定在这里。”

他们神情麻木,唯独见到她两眼像放光了一样。

她听见悉索的喃喃。

“抓到她……”

“抓住她……就可以提早回家了……”

“回家……回家……”

“抓住她……抓住她——”

“抓住她!”

第174章 付云柔,付颜

七月的太阳十分毒辣,似乎连水泥都能融穿。

一滴汗顺着下颌滑落,越过汗水浸透的纯棉布料,滴落在地面上,没一会蒸发成一块暗色的圆点。

头顶正上方的五星旗帜随风飘扬,贴着后背的旗杆宛如烤肉锅,烤得她滋滋冒油,祁麟挣了挣手腕,捆着双手的绳子丝毫没有动弹。

她仰头抵住旗杆,猛烈的日光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空气似乎被太阳晒化了,一条一条的波纹水似地晃荡。

老师撑着伞,丝毫不嫌热小人得志地绕着她走,洋洋得意地挑起眼角:“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只要我一句话,你吃不了兜着走。”

祁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重呼出口气。

这么紧急的情况,老师还不忘带戒尺,绕到祁麟身后,眼神狠厉,扬起戒尺重重划下——

“哗”一声,像极了电视剧刀剑挥舞撕裂空气的声音。

祁麟疼得闭上眼,眉心皱成一团。

“还挺能忍,”老师将黏在脸颊的头发撩到耳后,又是几鞭狠狠落下,空气猎猎作响,“我教的学生要么戒了瘾回去,要么横着出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骨头。”

黏腻腻的触感顺着胳膊滑进掌心,顺着指缝汇聚在指尖,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是血那可太恐怖了。

汗浸到了伤口,鞭伤不光又辣又麻,还伴随阵阵刺痛。

又打了两鞭,老师似乎累了,也可能觉得无趣,撑着伞朝教学楼的方向走了。

只留下她和孤独的红旗。

真磨人啊。

祁麟抬头看见鲜红的五星红旗,悠扬地飘着,她想起高一开学校长大夏天演讲,也是这么热,人和人挤在一起,周围都是汗衫味,扭头就是熟悉的脸。

那时候叶迟迟骂了一句:“什么傻比校长,说什么锻炼意志,谁开学典礼大中午开!”

她只是笑了笑。

祁麟笑笑,瞳孔映出飞舞的红旗,骂了一句:“就是,什么傻比玩意儿。”

——

“叶迟迟,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啊!”

黑皮顶着塑料袋,这么一晒似乎更黑了。

叶迟迟看了眼时间:“再等等,还有人没来。”

“都等多久了,还等,”黑皮说,“你看看女生们,都快中暑了。”

叶迟迟咬咬牙:“再等半小时,半小时再不来,我们直接冲。”

她朝人群大喊:“没过十八岁跟我一起进去,十八以上在外面接应,实在不行就报警!进去后千万千万要保持手机联系,地图在群里,别走丢了!”

“知道了,你说八百遍了。”程一水耷拉着眼皮,恹恹道。

她把卸下来的凳子腿一一分了,分到瘦小女生时,瘦小女生问:“我记得你过了十八生日。”

叶迟迟一顿,把棍子放进女生掌心,轻轻嗯了一声。

瘦小女生脸颊晒的通红:“那你进去被抓了怎么办?”

叶迟迟摇摇头,继续把棍子分给其他人:“不会被抓到的。”

她垂下脑袋,自言自语补了一句:“别人去,我不放心。”

——

她看见教学楼上有个撑着伞的人影。

估计是那个傻比老师。

一团黑影跑来,逐渐在瞳孔中放大,女孩子唇钉卸掉了,只在嘴唇下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洞。

“你好慢,”祁麟倚靠着旗杆,长时间的暴晒和缺水,让她说话时嗓音嘶哑,“我可是交了保护费的。”

充血的手腕撑满了麻绳,唇钉颤抖着指尖,无从下手。

“能不能快点?”祁麟闭上眼,灼热的阳光一寸寸燃烧着她的皮肤,“我快成烤人干了。”

唇钉手指磨得发红,她蹲下身子,咬住好不容易弄开的绳头,脑袋往后扬起,终于咬开了麻绳。

“唐招泉——又是你!”老师匆匆赶来,指着她们的鼻子骂。

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唇钉又蹲下开始解捆在脚踝的绳子。

“再动一下我再关你三天!”老师扔掉碍事的伞,粗底高跟鞋踏踏响,“别动!”

祁麟一下没了支撑,头晕目眩地倒了下去,她还有意识,双手撑地,地面被太阳烤的发烫,又是一顿火辣辣的疼。

唇钉扶她起来,她唯一的感受是:后背真凉快。

“滚开。”唇钉说。

“你再说一遍!”老师说,“你和她一样,泯顽不灵!”

唇钉拖着她朝反方向走,老师又急匆匆挡在她们面前。

“他们怕你我可不怕,知道你爸来的时候说什么吗?”老师干燥的嘴唇淬了毒似的,充满厌恶地看着她们,“‘别弄死就行’,你就是个臭小三的女儿,一家子贱货,狂什么狂。”

烈阳高照,一滴汗浸入眼睛,祁麟不适地眯起眼。

耳边唇钉没说什么,她似乎并不在意别人说她和她的家庭,只是重复一句:“你滚不滚。”

老师挡在面前,还在输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词语——

“扫把星、杀人犯……”

听到“杀人犯”这三个字后,唇钉鼻息加重,眼神晦暗不明。

她原本想离开的脚步顿住,推开祁麟反手重重刮在女人脸上。

“杀人犯?”

唇钉将女人推搡倒地,小臂禁锢在对方脖颈上,恨恨道:“是你们把她逼死的!”

“咳、咳!”老师脸颊爆红,拼命从嗓子里挤出句子,“唐招泉你忘了?谁替你去电机房的!”

呼吸越来越艰难,老师忍不住咳嗽,却仍一个字一个字使劲往外挤:“果然咳咳、爸妈不是好东西,生出的小孩也不是,咳咳、什么好东西!你害死付云柔,知道医院赔了多少钱吗!”

“你们不配提她的名字!”唇钉激动地反手掐住脖子,手指深深嵌进肉中,她涨红了脸,眼神狠辣,“你以为我想让她死掉吗?!我哪知道——我哪知道她会心脏病发作!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次去的不是我!”

眼见老师越来越虚弱,祁麟赶忙抱起唇钉。

“你们在干什么!”B带着一帮人跑来,“造反啊!”

男男女女将她们团团围住,缓缓逼近。

“谁敢动我?”唇钉喊,“别忘了我爸是谁!”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又爆发出轰鸣的笑声。

B说:“私生女还这么嚣张,你爸不想认你才把你丢这,已经够给你脸了。”

距离缩短,在即将爆发的前一秒,一声嘹亮的“王哥”打断了他们。

保安慌慌张张跑来与B说了几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两人身上。

B听完脸色一变,大手一招:“带去禁闭室!”

等回头定眼一看,哪还有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B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站着干嘛,追啊!”

——半小时前。

“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消防不合格,”消防员是个年轻的小伙,说,“找你们负责人核实一下。”

保安戴上帽子,盖住了突兀的发际线,陪笑着递了根烟:“不是前几个月刚查过吗?哥,你也知道我们这做什么的,那些人情绪不稳定,老这么弄会加重病情的。”

“收到举报就要核实,不论哪都一样。”消防员推开递烟的手,“麻烦开门。”

保安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回到保安室无奈打开了大门。

消防车尾部越过伸缩门,保安愁容满面,对着一直拨不通的电话急跺脚。

他又拨了一次,转眼看见窗外一排移动的脑袋,顿时傻了眼。

“你们——”保安一拍桌子,茶水都震出了波纹,“干什么的!”

那排脑袋一顿,随着一声响亮的“跑”,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疯狂跑进医院。

男生扯着嗓子喊:

“靠靠靠靠靠——”

“好刺激!”

等保安提溜警棍跑出去,留给他的只剩下扬长而去的背影。

——

“快!”

祁麟拉着唇钉跑,到处是医院的人,哪都不安全。

越来越冲的反胃、胳膊上的疼痛以及两眼昏花的眩晕,让她不得不撑着墙,唯有不能停的想法一路支撑她。

她无意间推开一个房门,来不及思考躲了进去。

真皮沙发、不知道印了多少版的盗版维多利亚画像、实木办公桌……很经典的领导办公室配置。

祁麟在沙发上坐下,吊着的一口气卸了下来。

“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发现,你在这躲着吧,”唇钉情绪并不高涨,拉着脸说,“我走了。”

“你出去不是自投罗网?”祁麟拉住她,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唇钉默默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

祁麟这才有机会观察伤口。

下手是真狠,抽出印子了,还有几条渗出血丝的血线。

她想去办公室的厕所冲把脸,一起身又一屁股重重坐了回去。

不歇还好,肾上腺素一直支撑着身体不倒下,一缓下来头昏脑热,她弯腰趴腿上干呕,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没事吧?”唇钉问。

祁麟摆摆手,稍微好点说:“帮我找点水喝吧,自来水也行。”

唇钉找到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祁麟喝完一杯,稍微好了点,她把纸杯放茶几上:“原来你叫唐招泉。”

“别叫我唐招泉,”唇钉反驳道,“我叫付颜。”

祁麟见她脸色不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以后打算怎么办?还在这待着吗?”

唇钉盯着深色茶几反射出自己的倒影,片刻说:“我能去哪,你刚也听到了,我是小三的孩子,没人期待我出去,我本身就不应该存在的。”

两人都沉默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祁麟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一点点把手上的血和汗顺着水流冲洗掉。

唇钉在厕所外说:“我先走了,我都无所谓,他们打不死我,还能把人引走。”

祁麟甩甩手上的水,看着镜子里一身狼狈的自己。

鞋子与瓷砖碰撞的踢踏声悠悠地回荡,似乎并不愿离开,祁麟抹了把脸上的水,顺手撩过额头上的碎发。

“付颜,”她叫住唇钉,厕所温和的光衬得眉目柔和,“一起走吧,是有人期待你出去的。”

第175章 他们齐心协力,他们势如破竹

“……就是她妈妈勾引别人爸爸,我妈妈说小三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破坏别人家庭,她长大以后也会破坏别人家庭。我们不要跟她一起玩!”

“乖,去叫爸爸,那是你爸……都说了嘴甜点,多说点好听的,那个男人不就给你钱了!”

“滚!没钱吃饭不会找你妈要?!我给你娘俩多少了,女孩子家家一点脸皮都不要……我才不是你爸,死娘们背着我偷偷怀孕,早知道不点她了。”

从小到大,她是不被期待的一个,是多余的一个。

是妈妈的敛财工具,是同学口中小三的女儿,是那个男人被曝出来的污点。

她的名字也很恶心,男人姓唐,泉在以前有钱的意思,所以叫唐招泉。

该怎么形容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呢——或许只有“糟糕”才配得上她。

她没有朋友,因为经常转学成绩也一塌糊涂,没有女生愿意和她说话,唯一的优点或许是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

同班男生追求她,给她送饮料、送早餐,在她冷的时候披外套,生理期泡红糖水,给了她从没有过的温暖。

男生是班上的大哥大,成绩也不理想,对她说等毕业就一起上班找个房子同居,她一点点在不经意的感动中稀里糊涂答应男生的追求。

为什么会答应呢——可能那些女生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缺爱女。

于是她顺理成章成了“嫂子”,和他们一样打唇钉耳洞,大哥大经常喝酒抽烟,她去擦屁股付钱,终于在那次,她把大哥大送回家,大哥大抱住她在耳边吹气:“已经很晚了,我爸妈不在家,要不要留在我家住一晚。”

她心里还是害怕的:“不了,我坐公交很快。”

“宝宝,别走,我一个人害怕。”大哥大的手臂在锁紧,吻落在她的唇上,“你不爱我吗?爱我就留下来吧,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之前接过吻,但唐招泉还是偏过头,她不喜欢男生嘴里烟酒混合的味道。

男生没察觉到女生的拒绝,动作逐渐激烈,她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男生脸上。

男生不可置信瞪着她,脸上温情的神情一瞬间化成狰狞:“死婊子,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不就干你妈这个的,立什么贞洁牌坊,老子花两个月陪你玩还不满足?!今天你不从也得从!”

她从这一刻发现,还是没有人喜欢过她。

在混乱中她把男生打伤了,刚好伤到脑袋,男生昏迷不醒,她爸为了不让这件事流出影响形象,出资一大笔钱,还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把她包装成一个精神病人。

没人期待她出去。

她妈卷钱远走高飞,她爸一见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期待她出去。

……除了付云柔。

可付云柔不在了。

——

唇钉点点头,又晃了晃。

她只吐出三个字:“少管我。”

门咔哒一声响了。

没人敢不敲门就进校长办公室。

除了校长本人。

祁麟拉着唇钉躲进厕所,慌乱中碰倒了洗手液。

祁麟眼睁睁看着洗手液沿直线“咚”地倒在地毯上,发出的声响被急切的对话盖了过去。

“这种小事还要给我打电话?按平常一样处理不就好了,陈队呢?”是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次市里来的,陈队根本没收到消息,还有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孩,逮不住,所以请您来一趟。”B恭恭敬敬地回答。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B小心翼翼地问:“哥,需要通知熊警官吗?”

男人指节轻叩桌面,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敲着,似乎在沉思。

祁麟蹲着,正伸手勾倒在外面的洗手液,男人突兀地开口,吓得她刚碰到东西的手又缩了回去。

“不急,给我全抓住了,不然让保安滚蛋,一个个吃干饭?几个小毛孩都挡不住。”男人说,“正要最近手头紧,瞌睡来了送枕头。”

B谄媚地应付两句,又问:“哥,那唐招泉呢?”

“不是说了么,”男人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不老实别弄死就行,她爹都无所谓。”

他们又聊了几句,接着脚步声响起,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只剩下男人愉快的轻哼。

祁麟回头看了眼唇钉,对方坐在马桶盖上,狭小黑暗的环境只能细微地看见眼皮阴翳地垂下。

或许是圣母心爆发,祁麟想:算是自己自作多情,她也要带唇钉一起离开。

屋外男人的轻哼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门缝透进微弱的光成为此刻唯一的光源。

但此刻似乎暗了一点。

祁麟瞳孔微微扩大——

下一秒门被推开,男人逆着光,手中拿着刚掉地上的那瓶洗手液,他悠悠盯了她们一会,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

“抓到你们了。”

一瞬间,祁麟脊背生寒。

男人眼泛冷光,仿佛淬了毒的蟒蛇,一点点蚕食鲸吞掉猎物。

下一秒,一抹崭新的、刺眼的光照耀进昏暗的房间。

“哐——”

“叶迟迟——”程一水手撑着墙,对着手机喊,“找到人了——让他们都过来!”

程一山跟在身后,没什么表情地补充:“我就说那辆车贵的不正常,跟着他们肯定有用。”

再次见到熟人,祁麟晃了下神。

她借着稀疏的光,侧头在镜子里第一次仔细端详自己的脸,有点瘦,有点憔悴,倒不至于很狼狈。

唇钉碰了下她的胳膊。

“愣着干什么,”唇钉淡淡地说,“你朋友来了。”

她下意识迈出一步。

男人打通电话,声音忽远忽近贴在祁麟耳边。

她回头看了唇钉一眼,拉住对方的手腕反问:“那你呢,你不走留这发霉吗?”

——

“这将是载入程家史册的一章,”程一水逃荒还不忘叨叨两句,“名字就叫——英勇程大少七进七出,挽救围困少女!”

叶迟迟按照定位成功汇合,如此紧张的氛围下,她看见祁麟还是没忍住掉眼泪。

她连忙背过身借着擦汗的动作抹掉了,为了不显得那么僵硬,顺带踹了程一水一脚:“就你长嘴,就你话多。”

一套丝滑小连招,把在场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他们躲在那栋废弃的西楼里,可能怕没签保护协议以及未成年保护法,外面不敢进里边出不去,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持着。

“你们手机有信号?”祁麟问,“还能打电话?”

叶迟迟眼眶微红,使劲眨了下眼回答:“本来没有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有了。”

祁麟应了一声,视线扫了一圈:“人都齐的吧?”

“一个不落。”叶迟迟说,“大门好像出不去了,还有别的出口么?”

祁麟想起那面高墙。

她即将跨越的高墙,又被拉下的高墙。

祁麟摇摇头:“有一个,不太好走。”

程一水看向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忧愁地开口:“难道我们今晚要风餐露宿了?”

“实在不行直接干,”黑皮说,“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

叶迟迟吸吸鼻子,收拾好情绪问:“麒麟儿,你怎么看?”

祁麟沉吟片刻:“手机借我用一下。”

叶迟迟把手机给她。

她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拨出去,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电话那头却只有冰冷的女音回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谁啊?找的救兵?”程一水问。

“不是,何野的电话。”祁麟垂下眼睑,睫毛盖住了失落的神情,“再想想办法吧。”

“对,何野也不知道去哪了,给她发消息也没回,失踪了一样。”

程一水无意的一番话像个导火索,说的祁麟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腾腾升起。

“那……”

祁麟还想说什么,被突然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所有人纷纷跑到走廊,不远处的停车场火光冲天,黑烟冉冉升起。

“着火了……”

楼下的人顿时乌泱泱一哄而散,朝起火点跑去。

“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祁麟喃喃自语,想起刚刚和唇钉临别前的对话。

“我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愣着干嘛?正好他们走光了,”程一水喊,“快跑啊!”

叶迟迟拉住她朝楼下跑。

火势愈演愈烈,炎热的天气加上干燥的气温,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医院周边的杂草点燃。

“肯定是这破医院害的人太多,遭报应了,”叶迟迟跨下楼梯,衣角翻飞,“真是把好火!”

火光冲天,将祁麟的脸映的发红。

不论医生还是病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跑着。

她看见霍习羽护着林朝槿在人群中穿梭,她看见江潮眠站在寝室窗口,淡淡地看他们。

太阳缓缓西下,满天飞舞的灰烬宛如下了场盛大的雪,庆祝这场即将落幕的丑剧。

他们齐心合力,他们势如破竹。

当踏出精神病院大门的一刻,祁麟感觉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卸了下来。

“喂。”

保安室门口,唇钉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喊了他们一声。

祁麟目光跟随着她手中抛起落下的打火机:“火你放的?”

“嗯呐,”唇钉无所谓地说,“收了保护费,我就要帮你,我不像某人,很信守承诺的。”

“……谢了。”

“没事,关键我也看他们不爽。”唇钉摆摆手说,“快走吧,别又被抓来了。”

祁麟问:“你呢?”

“我?”唇钉耸耸肩,很轻松地笑了笑,“不知道,我在这就想跟你道个别,你挺好的,和她一样好。”

“跟我一起走吧,”祁麟说,“你帮了我,我应该还回去。”

唇钉思索片刻,似乎真在认真思考。

但她又摇了摇头。

“算了。”唇钉一把握住抛在空中的打火机,“哒”的一声,一小簇火苗明灭地升起。

接着又被混着草木气息的风吹灭了。

“你只要记住,我不叫唐招泉。”她说,“我叫付颜,这样就好了。”

第176章 何野不见了。她来太晚了。

车子的电量不足以让他们回去,祁麟找了所看的下去的宾馆短暂凑合一晚。

开完房间天都黑了,车子放楼下公共充电桩充电,白天经历这么一番搏斗,精力再旺盛的人都扛不住,一个个回房间倒头就睡。

祁麟脱下那件不成样子的病号服,手悬在脏衣篓上一顿,反手扔进了垃圾桶。

热水倾泻而下,浴室外有人敲了敲门。

“麒麟儿,衣服我买来了,”叶迟迟说。

她抹了把脸,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接过衣服,犹豫片刻后道了声谢谢。

回应她的是逐渐合上的浴室门。

祁麟穿好衣服出去,简单的双人床房,叶迟迟躺在其中一张床上刷手机。

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明知道结果,还是没忍住拨了个号出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躺在另一张床上,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叶迟迟见状,把手机音量调小问:“你困了么?要不要关灯。”

“不用,”祁麟没动,合上眼皮,“我就躺一躺。”

“哦。”

她们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结束了对话,搞笑短视频继续播放,却突兀弥漫出一丝尴尬气息。

祁麟继续躺着,直到意识昏沉快睡着了,她听见叶迟迟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

“麒麟儿,你睡了没?”

“嗯?”她迷迷糊糊下意识带着鼻音回了一声。

“我明天走了,你一个人应付的了吗?”叶迟迟说,“一见面就何野何野,没见何野出半分力气,满嘴都是她。”

祁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不想说话,只是沉默着。

“你那么喜欢她,但我感觉她没那么喜欢你。”叶迟迟没得到回应,自顾自道,“你为了她被关进这个破地方,连比赛都没去,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

“传你被卖给一个不知名战队,就那个战队,我听都没听过。”叶迟迟深吸口气,重重吐出,“值得吗?”

空调外机呼啦啦地响,也挡不住狂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祁麟眼前一片黑暗,她知道这是胳膊挡住了光。

但当叶迟迟关了灯,她却觉得更黑了。

像她第一次关进禁闭室。

无边无际的黑暗,蚊虫的撕咬,那面用血写满了无数名字的血色墙面。

值得吗?

她想起江潮眠说的话——

“你很爱她吧”

既然爱,何必值不值得。

手机嗡嗡地响,祁麟睁开眼睛,关掉闹钟。

透过窗帘的缝隙,屋外还是黑夜。

她打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下床,光不小心照到叶迟迟脸上,叶迟迟迷瞪着眼睛问:“起这么早?”

“我先走了,你车借我用一下,座位要不够你们打个车,我给报销。”

祁麟去厕所冲了把脸醒醒神,出来看见叶迟迟还眯瞪地朝她看。

“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祁麟握住门把手,走廊灯光蓦然照在脸上,映出她眼皮底下的乌青。

叶迟迟撑不住,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凌晨的夏夜还是一片漆黑,街道空无一人,既无鸡鸣也无犬吠。

她跟着导航不知道骑了将近两小时,要命的是屁股都坐麻了,眼前的镜像才渐渐熟悉起来。

更要命的是——电瓶车电量不足的灯光在疯狂闪烁。

最后五公里,车子不堪重负停工了。

别说充电桩,附近连个亮灯的屋子都没有,祁麟推着车一步一步走。

她路过和何野第一次见面的面馆,路过二中,路过她家超市……往事电影般一幕幕放映在脑海中。

最终定格在她们相拥而眠的那个夜晚。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窗户,将车子停在路边,走上楼。

祁麟做了几套深呼吸,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咚……”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肯定睡着了没听见。

祁麟靠着门缓缓滑下,曲起双腿蹲坐在地上,捏着酸软的双腿。

没关系,她等一下好了。

反正天快亮了。

天边太阳冉冉升起,初晨的阳光分外柔和,风混着泥土和草木气息吹在脸上,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房内没动静,祁麟一直等着,没睡觉没玩手机,等到公鸡打鸣,日上三竿,气温越来越燥热。

依旧没一点动静。

应该是熬夜打游戏,毕竟阿野还做代打,起晚一点也正常。

祁麟安慰自己。

隔壁房东奶奶出门看见停门口的车,不满地嘀咕:“谁的车,停哪不好停家门口。”

祁麟蓦然回神,跑下楼喊:“我的,我马上推开。”

房东奶奶一见她,脸上不满的情绪转变为笑意,乐呵呵地说:“原来是麒麟儿,好久没见你,去哪儿了啊?”

“有点事出了趟远门。”祁麟把车挪到一边,看见对方挎胳膊上的菜篮说,“奶奶,出门摘菜?”

“是诶,中午来吃饭。”房东奶奶一拍手,“你啥时候来的?是不是进不去,我把钥匙给你。”

祁麟问:“什么钥匙?”

“还能什么钥匙,就你那把钥匙。”房东奶奶看见她胳膊腿上全是红包,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啥时候来的啊?被蚊子咬成这样。”

她之前把钥匙给了何野,为什么又会在房东手上?

“那她人呢?”祁麟反手握住房东奶奶,“我……朋友,她人呢?”

“早走咯,”房东奶奶皱眉想了想,“走了有十几天。”

房东奶奶把钥匙给她,祁麟颤抖着手指几次没插进锁孔。

住人和没住人的屋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人气,甚至能闻到灰尘的味道。

房间很整洁,像被人精心打扫过。

祁麟的心一下跌落谷底。

她看见桌子上有封信。

这年头很少人会用信封,但何野不论字迹还是格式都无可挑剔,每个字写的都很用力,背面甚至能摸到凸起。

祁麟收。

祁麟小心翼翼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对不起。

入眼第一句话是道歉。

【你弟弟的事情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事情被我搞砸了,我去看了小天,他好了一点,应该没什么大碍。

阿姨和叔叔好像不待见我,不过没事,我躲着一点,他们不知道我去看了小天。

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回,是不是出事了?

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抱歉。

不用担心我,我去我朋友那找活干了,毕竟我还要赚学费和生活费。

我觉得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非常抱歉,给你家人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我们应该……会再见的。

——何野。】

短短一两百字,祁麟翻来覆去读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叫应该会再见?

祁麟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牙齿咬破了下唇。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疼痛刺激神经,祁麟紧闭双眼,太阳穴一跳一跳。

什么叫“应该”会见面?!

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结果突然来一句可能不见面了?

操。

何野不见了。

她要把她找回来。

第177章 一个被生活所迫、小小的何野。

祁麟没等来何野的头绪,倒是等来了俊哥的电话。

“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俊哥的声音时隔一个月,透过电话飘进她耳中,“将近一个月失联,搁别人,肯定赔违约金,要不是轻风力保你,可不止转队这么简单。”

“那队挺好的,小战队,说不定未来还能发展下去,像你这样肯定够的,随便打两把钱就到手了,养养老再做个解说……”

剩下的祁麟没仔细听,她脑子乱的很,只问了一句:“合同呢?”

“啊?”俊哥说,“一直没联系到你,你把地址发过来,转队合同今晚就寄过去。”

祁麟倒在床上,一晚没睡,让她身心俱惫。

床上似乎还残留有何野的味道,她没追问转队合同当事人不在场是怎么签的,这事儿她理亏,而且她斗不过也没精力斗。

她深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了,”祁麟说,“谢谢俊哥。”

挂掉电话,转眼俊哥就把新战队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就这么迫不及待让她走?

点开文件夹,信息详细到让祁麟有总俊哥去任职过的错觉。

战队名叫QY,正好今年医疗兵退役她补上去,最高历史战绩是进入八强。

战绩不怎么样,活儿接不少,倒更像个商务战队。

祁麟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静静思索。

想战队,想未来,想何野。

片刻后,她又拨出一个电话。

何野说找她朋友去了。

会找谁呢——

“喂,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梁夏听声音挺欢快,估计在外边玩,传入手机的杂音很多。

让她心里腾起一丝希望。

“何野在你那吗?”

梁夏估计被朋友笑话了,打闹了一阵,换到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说:“什么?刚刚没听清。”

“我是说,”祁麟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有种娶了人家姑娘、面对婆家人的感觉,“何野在你那吗?”

“何野怎么可能在我这儿……不是,”梁夏轻松的语气渐渐凝重,“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何野有没有在我这?她哪去了?”

祁麟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夏深吸一口气:“祁麟,你别以为我粉你,就可以欺负我家何野。”

祁麟想说我没有。

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确实不见了。

“她说去朋友那工作了,她朋友我只知道你……”祁麟深深地呼出口气,无力地辩解,“所以来问问是不是去你那了……”

没等说完,叶迟迟急切地打断了她:“怎么可能在我这,我在国外呢老铁!”

祁麟咬了咬下唇:“对不起。”

“算了,”梁夏来回踱步,努力冷静下来,“她没几个朋友……不对,她信得过的朋友应该就我一个。不过应该有挺多打工时候加的老板,我不方便,店铺发你,你问问。”

挂了电话,梁夏发了一连串店铺分享。

有饭店,也有工厂。

【梁夏:这是我知道的,可能还有没告诉我的】

【祁麟:好的,谢谢】

她开始一家一家拨电话。

每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内心燃起希望,这些人中不乏有脾气不好的老板,不耐的语气让她似乎跨越时光看到了过去的何野。

一个被生活所迫、小小的何野。

“你说那个小姑娘啊,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这是位语气知性温柔的老板娘,“小姑娘勤快,就是不爱讲话……她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祁麟顿了顿,“挺好的……”

吗?

好吗?

不算好吧?

祁麟在心里问自己。

“那就好,”

老板娘替她回答了。

“小姑娘挺苦的,那么小出来打工,过年都不怎么回去。”老板娘说,“挺好就行,都说人这一辈子吃的苦都是定下来的,年轻的时候苦点,长大了,就不苦了。”

“人呐,总要向前看。”那边估计来客人了,老板娘招呼了一声,“不说了,我先忙了。”

向前看。

祁麟抬头看向窗外。

窗子罩住一大片云,四散的光一点点晕开阳光的颜色。

向上伸展的枝丫疯狂生长,似乎要长到天边去。

向前看。

——

没什么线索,祁麟只好去新战队看一眼,露个脸。

新战队叫QY,战队队长宇哥是个挺好讲话的人,起码她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失踪这么久,宇哥竟然还能对她笑脸相迎。

“我们这条件肯定比不上ICF,但肯定不会克扣你。”宇哥双手交叉,随意翘起二郎腿,“你先替补阿发的医疗兵,要是天赋好,让你上正式比赛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祁麟看着宇哥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和朴素的训练基地形成鲜明对比。

宇哥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合同放在她面前:“这是你的商务合同,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没什么资助,只能靠一些广告费维持生计。”

祁麟大致看了两眼,是普通的衣物代言广告,可以接受。

宇哥说:“因为你的人气没那么理想,所以按一九分的分成,可以接受吧?”

祁麟总算知道对方手上的手表是怎么来的。

感情全是从员工工资里一点点克扣出来的。

一九分?

真敢说。

她直视对方的眼睛,里面散发出商人独有的精光。

见祁麟迟迟不回答,宇哥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是不是有点少,我也觉得少,所以我跟公司争取了一下,给你争取到二八分。放心,等名气上来了,会加提成的,你看耀阳,四六,甚至有的五五。”

她知道耀阳,一天发十条微博,条条产品广告。

曾经因为这件事还上过热搜。

祁麟指尖轻敲在纸质合同上。

半响,她点头:“好,但有个条件。”

“什么?”宇哥问。

祁麟说:“我有权拒绝不合理的产品代言。”

宇哥笑笑:“放心,我们是正规公司,肯定给你接正规的。”

——

新宿舍不再是独享的单人间,还住着另一个女孩子,是QY单独的解说员,也可以说是QY各平台账号的主主播。

“你好,我是橙子,真名沉方知。”橙子伸出手,展示出她的友善,“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另外如特殊情况,我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睡觉,希望你动静能小点,可以接受吧?”

橙子作为解说员,应该知道职业选手训练高峰期在夜间。

她这样说,不知道是真想提醒自己的作息时间,还是给她个下马威。

总而言之,作为未来舍友,祁麟都是不好拒绝的。

毕竟这是正常人该有的作息。

视野前的那只手非常好看,皮肤白嫩,做着漂亮的美甲。

她轻轻握住了那只漂亮的手。

“可以,我声音尽量小一点。”祁麟很快松开了,但指尖还是不免沾上一点橙子的味道,“祝我们合住愉快。”

第178章 炖土豆

在QY的日子挺忙碌,不光要练习,要抽时间拍广,还得联系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寻问何野的踪迹。

答案是一无所获。

何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唯一好消息是,和橙子的相处还算友好,一般在宿舍都碰不着面,处于碰见了打招呼尴尬,不打招呼也尴尬。

今天有场友谊赛,是个籍籍无名的新战队,叫sun——冉冉升起的太阳。

祁麟之前在ICF跟sun碰过头,打过几场,sun的队员年纪已经不太适合了,更像是一群错过时机但想搏一搏的娱乐战队。

这场友谊赛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没有热门ip,观看直播的人也是自家带来的粉丝,不是很热也不算太凄凉。

sun.sunshine:怪不得最近都没见到你,没想到你在QY发展

她敷衍地回了一句:嗯,有些杂事

sun.sunshine:给个好友位?以后常玩

毕竟日后可能还要见面,对面还是sun的队长,她不好拒绝,答应了:行,结束我加你

比赛开始,QY一群小年轻毫无疑问轻松赢下比赛。

赛后祁麟加了sunshine的好友,没等对面验证通过,宇哥发来了消息。

宇哥:贸易广场三楼,速来

她明白,又是什么模特广告。

祁麟揉揉眼睛,她昨晚凌晨三点才睡,一共没睡几小时,本来打算回去补觉,又睡不成了。

上了出租车,sun的队长好友验证通过了。

sun.sunshine:提醒你一句,QY不是什么好战队,劝你尽快转走

sun.sunshine:看在我朋友的情分上可以帮你一把

祁麟不记得自己跟sun的队员有过过多的交集,sunshine的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她也知道,电竞这玩意儿一共就这么几年,在QY耗时间不是一件好事。

QY.麒麟:我知道了,谢谢

谈话间,贸易广场到了。

祁麟使劲眨眨眼,从口袋拿出一瓶眼药水滴了两滴,酸涩感褪去了些。

她坐扶梯上了三楼,看见宇哥躺在公共按摩椅上休息。

“宇哥。”祁麟喊了一声。

宇哥睁眼,身体没动,眼珠子往旁边瞟了一眼:“商务广告,去吧。”

祁麟视线左转。

是家女士内衣商店。

“我不接这种广。”祁麟站着没动,“我说了,接什么广告我要有抉择权。”

宇哥停下按摩椅,直起上半身看着她:“祁麟,你真以为由得了自己决定?你要能决定就不会来QY了。”

祁麟直直站着:“我不接这种广告。”

“你不接?”宇哥说,“你不接是让男生穿着内衣来这拍照?别人都能拍你不能拍?”

“我不管男生还是谁来这当内衣模特,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拍,反正我不接。”祁麟欠了欠身,面无表情道,“我去训练了宇哥。”

她转身下了扶梯,听见宇哥在背后冷冷笑了一声。

八月很燥热,走出商场仿佛置身火炉,空气化成海潮翻涌,掀起一层层波澜。

她回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简单洗漱吃过东西,她播了会直播。

观看人数比以前少了些,通俗点讲,似乎在过气的边缘摇摇欲坠。

互联网就是这样,一阵风就火了,再刮一阵风,燃烧的火又要熄灭了。

祁麟打开后台,回复了些留言,可以提高粉丝粘性。

【谢谢支持】

【嗯,会努力的,你也一样】

【往后也一起努力】

她往后又翻了一页,是上周的留言,没什么好看的,祁麟食指正要点左上角的返回键,却无意间往下点了一格。

是个id叫爱吃炖土豆的粉丝,粉丝值很低,她没什么印象,但留言很多,祁麟翻了翻,往上滑了几页也没翻到头。

【爱吃炖土豆(上周一):麒麟儿,你真的会打上比赛吗?我姐姐真的很期待】

【爱吃炖土豆(上周三):姐姐病加重了,你也没直播,是出了事吗?】

【爱吃炖土豆(上周五):好饿啊,喝了两天水,晚上就上班了,可以多吃点,希望员工餐有我喜欢的炖土豆】

消息停在五天前,想吃炖土豆的那个下午。

祁麟想了想回道:

【谢谢支持,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些事情,不过已经好转了。也希望你姐姐的病快点好起来,我也会做一些炖土豆,如果有机会可以请你尝尝】

第179章 就当我是神经病吧

铃声反复响起,歌曲轮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接听。

消息轰炸机似的叮叮作响,暗下又亮起的屏幕是房间唯一的光源,映出女孩子耳垂下Q字样的银制耳钉。

她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下,却将眼下青紫色的黑眼圈衬的更加显眼。

女孩子打开手机,弯腰坐在床上。

【今天休息?我来找你?】

【别一天到晚躲房间里,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你那附近有个公园,等下午凉快了去走走,放松下心情】

【你那个事我说过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接下来怎么做就要看她自己了】

她盯着最后一条消息看了很久,没有开空调,汗水汇聚顺着下巴滴在手机屏幕上。

女孩子抿了抿嘴唇。

【谢谢。】

阳光猛烈地照进视野,褐色的眼球宛如宝石一样,萎靡地反射出光。

她记得那个公园有个秋千,很多小孩子喜欢玩。

坐在秋千上,双腿荡啊荡。

她也喜欢玩。

她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喜欢玩。

只不过是一个人,在阴郁的下雨天荡啊荡。

——

铃声一遍一遍地响,在第四遍被接通了。

“你跟你妈解释一下你真的真的很安全,”叶迟迟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手机要被打炸了。”

祁麟正刷牙准备睡一会儿,听闻顿了顿:“嗯。”

“你妈把你扔那鬼地方没见她不放心,给你救出来一直问。”叶迟迟应该在吃饭,说话有些含糊,“对了,那你高考志愿要报吗?快报志愿了。”

祁麟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吐掉沫沫漱口,随意洗了把脸:“不报了,本来也没打算报。”

“哦。”

她抽了两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分,静静等叶迟迟的回答。

但叶迟迟只是一直在埋头吃饭。

以往这时候叶迟迟应该会抱怨打工的地方有多压榨、宿舍谁谁谁半夜打呼噜吵的她睡不着觉、她想报哪个地方的学校……

但叶迟迟只是沉默着。

她也一直在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事情误会就是误会了,就算讲清楚了,揉成一团的纸还是会有褶皱。

永远在心底皱成一团。

“那个,何野有消息了吗?”良久,叶迟迟咽下梗死人的馒头,问了一句,“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我。”

“还在找。”

祁麟躺上床,屋外汽车鸣笛,困意渐渐来袭,她习惯了在吵闹的环境下睡觉,叶迟迟的嘱咐在耳边忽远忽近。

“记得叫她填志愿,一定要好好填,不过她应该是填哪哪个学校会录取……”

是啊,高考结束那么久,是时候该考虑报志愿的事。

何野有仔细考虑吗……报的地方远不远……她们平时见面时间会少吗?

没关系,她方便,远的话她去找何野……可以在路上买一束玫瑰花,何野肯定会开心……

叶迟迟没听见答复,手机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放轻了语调:“你也是,要好好的。”

——

祁麟睡了挺长时间,醒来时眼睛还是发酸。

她发了会呆,橘红色的光斜斜照进房间,一点点停在她脸上。

恍惚间,她突兀的想起小学,放学时也是这样好的傍晚,橙色的夕阳,微风一吹,似乎能听见不远处一层盖过一层的麦浪,带来树木和泥土的气息,还有学校角落总是很受欢迎的秋千。

秋千谁先抢到谁玩,她每次都逃课第一个到,荡一会儿就让给同班其他同学玩,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她在班里很受欢迎。

她也总能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教学楼二楼看着她们,或者说是看着秋千。

几乎每个阴雨天女孩才会下楼玩,因为这时候没人。

她想问问女孩叫什么,和她一起玩。

但只得到一句——

“滚,关你屁事。”

祁麟有点想笑,心情好了不少,她给她妈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不到三秒通了,她抿了抿唇,嗓子发紧,有点喊不出这声“妈”。

“我在外面很好,很安全,不用担心。”祁麟囫囵越过那个词眼,咽了口口水,收拾好情绪说,“先让我说完吧,我怕我等会说不出来。”

第一个字脱口而出,后面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开口了。

祁麟呼出口气,接着说:“如果你真觉得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女生是神经病,那就当我是神经病吧。”

手机抵在耳边,她卸了力躺在床上,似乎连解释都觉得累:“你们可能觉得这是友情,但友不友情我不清楚么,我也算活了二十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你们真的不能接受……”祁麟拽紧被子,闭上眼睛,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如果真的为了我好……

如果真想为我好……

那就请不要管我了。

放手一搏去闯闯,正常人也好,神经病也罢,她只想和何野一起过一段平常、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人生。

天平摇晃不止,最终一锤定音。

良久,祁麟说:“今年过年我可能回不去了,晚点再回去看你们。”

晚点,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后年。

她在逼迫她妈做决定,做唯一的决定,她没办法,只能险恶地利用一下血缘里的亲情。

后面的对话她没怎么听,可能骂了她,也可能她妈偷偷哽咽着抹眼泪。

通话持续了半小时,在橙子回来后挂断。

橙子拎着俩保温杯,将其中一个蓝的放在她桌子上:“宇哥发的,一个广,平时多带着点。”

祁麟清了清嗓子:“好,谢谢。”

带就带着吧,反正也是日常必须品。

直到晚上训练,祁麟发现这个杯子好像只有她和橙子有。

不过也不奇怪,可能看她俩带货强,总给她俩接广子。

她在直播前看了眼私信,那位喜欢吃炖土豆的粉丝回了她,不过前面还撤回了两条消息。

13:12

【爱吃炖土豆:谢谢,冒昧问一下……可以借我一百块钱吗?没钱吃饭了】

14:55

【爱吃炖土豆:不方便就算了,我也觉得我像骗子】

祁麟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随后打出一串数字和字母。

【这是我微信,你加一下】

土豆是个很老实的蔬菜,小小一个埋土里,洗掉泥削掉皮,怎么做都好吃。

她觉得一个打工照顾姐姐,爱吃土豆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就算是骗子,被骗就骗了吧,反正也就一百块而已。

她不怕女孩是骗子。

就怕万一是真的,真吃不起饭,这个女孩该怎么办。

“祁麟,邀了你怎么还不来?”队里的狙击手喊了一声。

祁麟关掉私信,深吸口气回道:“来了。”

第180章 那枚“Q”形状的耳钉

祁麟加了小土豆的微信,转了一百块钱。

她没打算多问,倒是孩子自己心思单纯,一股脑全说了。

小土豆才十六岁,上高一,是个挺可怜的孩子,没有妈妈,跟爸爸生活,上头有个生病的姐姐。

一家人给姐姐治病花了很多积蓄,她吃饭用自己兼职的钱,但最近姐姐病情恶化花销大,小土豆没钱吃饭,才来碰碰运气。

显然运气不错,碰到了下周的饭钱。

小土豆还说,姐姐没生病前也喜欢玩决战狙击,最喜欢的博主是她,现在没精力玩了,只能看她打直播。

小土豆嗓音甜甜的,乖声乖气道:“我爸说,我姐病快好了,好了我们去吃火锅,你也来吧,请你一块儿……”

今天是周末,小土豆估计在商场兼职,手机那头的声音很吵,小孩儿的尖叫还有女性训导的嗓音,以及没来得及关掉语音录下的后一句话。

“不要吵,叫姐姐给你拿个喜羊羊的……”

挺好。

就当是帮帮以前的何野吧。

祁麟轻呼口气,接受了队内邀请。

她选好位置,靠在柔软的电竞椅上,人物进入地图,耳机里传来其中一个狙击手A说的话。

“跟我们后面打药,每次状态都补不好,不需要你去补伤害……”

她视线盯着屏幕,睫毛垂下,低低“嗯”了一声。

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妥协。

“天桥对面有个物资车。”刚刚说话的狙击手A说,“不知道是不是埋伏,老杨他们就喜欢玩阴的。”

“我去探路。”储能手说。

“找L桥那儿绕过去吧,扛不住的。”祁麟说。

意料之中没人理她,储能手往中间扔了个烟雾弹就风风火火跑过去了。

祁麟另外在附近找了个掩体,默默清点物资。

储能手已经跑到对面,在麦里说:“应该打过一波,没什么好东西……”

“行……”狙击手A刚迈出去一步,一颗手榴弹已经滚在脚边。

“轰”的炸了,俩狙击手血量直逼红线。

“麒麟呢?!抗伤啊!”

“我就知道老杨要玩阴的!操!快给我嗑两口药!”

祁麟朝俩脆弱的狙击手跑去,她不明白一个范围伤害要抗什么伤,可能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喜欢找个背锅侠来转移失误的尴尬。

只是还没跑到,狙击手A就被扫死了。

祁麟搓了搓手指,大拇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她硬着头皮打给B补上状态,和姗姗来迟的储能手掩护着撤离现场,独留狙击手A的尸体倒在地上好不可怜。

“操!”

A摔了耳机。

祁麟听见动静,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背对着A。

她也挺不理解一把普通的匹配,还能上头。

枪声还在继续,分神之余祁麟听见了A抱怨:“为什么不报点?我不是说了跟我们后边补状态就好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祁麟没反驳,这人太傻逼,讨论的点也太傻逼,不值得。

打了一晚上,祁麟得出一个总结:只要有一个人带情绪,就别想好好赢游戏。

更何况他们是四个人。

别说赢了,一晚上保分都是勉勉强强。

当初在ICF她还可以发挥自己研究的那套体系,队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给面子配合,现如今QY,她的作用也只能当个稍微盾点的奶妈。

祁麟摘了耳机,还算平静,她一声不吭揣上手机离开了训练室。

关门之前,她听见屋子里踹翻椅子的声响。

挂上蓝牙耳机,她望向窗外,凌晨的天黑透了,稍微带点凉意的风穿透过胸膛,带走了些燥热和烦闷。

微信没消息,她点进朋友圈逛了一圈。

大多数是吃喝玩乐的分享,还残留着高中生清澈不太聪明的气息。

这种生活化的照片很容易勾起回忆,明明才结束高中生涯没多久,祁麟却兀自有些怀念那段时光。

除了这些,还有零星几位在ICF的前队友。

她一条条看过去,有意思的照片也会点进去看看。

【程一水:老弟,菜就多练(配图)

叶迟迟:假如生活压迫了我,我就当馒头吃掉(中指)

刀叔:花姐的coffee,也是高端一回了

……】

到寝室门口,她正要摸钥匙开门,忽的看见一张照片。

是sun队长的一条朋友圈,应该是队内聚餐,很多面孔她在比赛时见过。

这都不重要。

祁麟放大照片,最右边,有个入镜的小半张脸,散在耳畔的碎发、下颌、微扬的唇角——

以及耳垂下的一抹银色。

黑暗一点点吞噬了女生,屏幕亮起的光却映在她脸上,钥匙膈的掌心生疼,她眼睛发亮,看见照片中耳垂上熟悉的耳钉。

那枚“Q”字样的耳钉。

——

祁麟很不想在大半夜扰人清梦,但她实在等不及,等不起了。

她迫不及待给sunshine打了通语音通话,默认铃声一直响,没有要接起的意思。

于是她环住双膝,蜷在床头,手机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屏幕始终停留在那张放大的照片上。

世界上有很多枚Q形状的耳钉。

祁麟摸摸耳垂,空调似乎打的有些低了,她的指尖冰凉。

也有很多H形状的耳钉。

可能是巧合而已。

但那枚耳钉,是她亲手刻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一夜祁麟没合眼,天一亮她换了身衣服,跟队长请了假出门。

sun的训练营在隔壁市,她只知道大概位置,坐上高铁sunshine才发来消息。

sun.sunshine:不好意思,晚上手机免打扰,有事?

祁麟去了卫生间,锁上门,拨了电话过去。

“你和何野认识?”祁麟语气笃定,“她在你那,是吗?”

sunshine尾调上扬地“嗯”了一声:“对啊,你知道了?”

“她在哪儿?”祁麟说,“我去找她。”

sunshine问:“你在哪儿?”

“高铁,预计还有半小时到站。”

“啊,好吧。”sunshine老实说,“其实她在我这挺好……不过怎么说呢,感觉没以前生气,可能她是现实i网络e?”

“你来我们训练营吧,地址发你了,等晚点我带你去。”

祁麟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她只是想了会和何野见面的场景,就到了sun的训练营。

其实称呼训练营还是说高了,祁麟抬头,拍了张照片向sunshine确认。

图片上是一张告示牌,印刷着“天衡网咖”四个大字。

sun.sunshine:对,上来吧。我在休息区等你。

大城市的网咖和农村的网吧一点不一样,地面铺了瓷砖,前台的小姐姐长得像网红,通风处理的也好,没有很重的烟酒气。

她上了二楼的休息区,看见sunshine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见她抬手打了声招呼。

她走过去,问:“何野呢?”

“别着急,”sunshine从茶几上拿了瓶水递给她,“她现在还在上班,等晚点我再带你去。”

祁麟接过水,道了句谢谢。

“你坐着慢慢等,她得下午才下班。”sunshine说,“其实我蛮好奇的,你俩吵架了?”

祁麟拇指摩挲着瓶盖,在sunshine对面坐下,这才打量起对面的男生。

男生穿着简约而时髦,脚上是双不下一千的牌子鞋,上衣和裤子比较随意,看不出品牌。

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她不想回答关于何野的任何问题,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说:“你们是今年的新战队,就在这儿练?”

“节约成本嘛,你也知道我们是新战队,又没人投资。”sunshine说,“你别看不起网咖,多少电竞人是在网咖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这儿氛围多好,当场打完当初复盘,选手就是教练,急眼了也能当场解决。”

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建个战队就是玩玩儿。

可能事实也是一样。

她不也一样么。

在ICF时,比赛场上可能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离开ICF,说好听点是个职业电竞选手,但更像是娱乐游戏主播。

“你忙吧,我在这儿等。”祁麟说。

sunshine点点头:“你要饿了自己点外卖,我就不招呼你了,他们可能再练一会回去了,我跟他们作息不一样,我下午走。”

sunshine离开后,祁麟拿出耳机戴上。

她靠进柔软的沙发里,城里的网咖果然不一样,连沙发都软的像棉花。

立式空调呼呼地运转,温度控制的刚刚好,她伸手将身后的窗帘稍稍拉上,阴影没过脚踝,蚕食掉最后一点阳光。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遍幻想着见面后会是什么场景。

她会愤怒发火吗?责怪何野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不接电话。

还是告诉她,她为了找她付出了多大的精力,何野会心疼她吗?抱住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她甚至想了最糟糕的一种可能,何野会不会……不要她了。

何野会向她提分手吗?

空调导风板左右摆动,带着寒意的风在她身上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到下午四点,祁麟不清楚自己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sunshine喊她时她才发现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腿麻的很。

她站起来缓了缓:“可以去了吗?”

“是啊,何这个点应该回去了。”sunshine说,“走吧。”

她坐上sunshine的车。

sunshine挂上档,眼前的树木从眼前略过,祁麟思绪又飞了出去。

她想,她似乎也该考个驾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