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没能唱过瘾,她们就被俩穿深色警服,戴黑头盔的的交警拦了下来。
“老远就冲咱们招手,示威呢?”男交警下了摩托,走到她们前面,“还唱歌儿,知不知道多危险,本来出事摔一个就够,现在还买一送一。”
梁夏的脸比喝了美式还苦,“警察叔叔,我们第一次,能不能通融一下?”
男交警铁面无私:“赶紧,身份证号码报一下,我得赶回去打卡下班。”
梁夏苦着脸报出一串数字。
“超载,不戴头盔,罚款六十。”男交警操作着pos机,看了眼单车,“这么小一个车座,你俩咋坐上去?屁股不嫌挤啊?”
梁夏丧着脸没说话。
另一边女交警把头盔的镜片推上去,举着pos机熟练地说:“此次罚款全程录音录像……出去玩也要注意安全,网上那些电瓶车撞人事件还少么?”
祁麟看着转账记录,叹了口气:“知道了。”
“下次注意。”女交警将pos机对准叶迟迟,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挨个罚完钱,交警跨上摩托车,在震耳的轰鸣声中驶去。
“现在怎么办?”叶迟迟心疼地看着手机界面。
“就在前面那条街,走过去吧。”梁夏叹了口气,把咖啡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祁麟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想不到人生中第一次违法,是骑共享单车没带头盔。”
“谁不是呢,我在学校从来没听说不戴头盔要罚钱。”叶迟迟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美式,苦的直拧眉,无语道,“拦的时候还以为夸我们唱歌好听,打招呼呢。”
梁夏一脸震惊地看着叶迟迟。
叶迟迟疑惑回看,扔掉咖啡杯。
“你居然喝完了?”梁夏瞪圆眼睛。
叶迟迟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十八一杯呢,丢了多可惜。”
梁夏说的酒吧就在不远处,大概走五六分钟就到了。
酒吧处在街道中央,十分亮眼,霓虹灯穿透黑暗,留下四个五彩的大字——天上人间。
走进去震耳欲聋的DJ响彻耳畔,入眼是穿着靓丽的男女随着音乐扭摆身体,五光十色的光亮融合于黑暗,照不清人们脸上迷醉的表情。
梁夏牵住何野,贴着耳朵大声喊:“跟紧我!别走丢了,牵着她们!”
何野点点头,往后看了一眼,伸手牵住了祁麟。
黑暗中祁麟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回握过去。
音乐声太大,何野不得不贴近祁麟的耳朵说:“牵着叶迟迟!去包厢。”
有那么一瞬间,祁麟感觉世界都消音了,只剩下何野说话的声音,还有滑过耳边的呼吸。
女孩子的手很凉,怎么都捂不热似的。微微凸起的骨节显示出力量感,她见过这双手怎么拎着领口打架,握在手心却是软软的。
她碰到何野的小指,感受到略微不平的纹路,何野说过,这曾是她父亲亲手砍的。
她有点想不明白何野父亲为什么那么狠心,何野如此优秀,却被逼成如今这幅模样。
自卑地认为,像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人。
亲口说出“她这样的人生,改不回来了”。
祁麟摸了摸耳垂,跟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牵住了叶迟迟。
她们进了一个包厢,终于将音乐隔绝门外。
“吵死了。”何野揉了揉耳朵。
包厢里是普通的白炽灯,梁夏换成帕灯,顿时灯光如外面一样闪烁。
“我点些酒,你们喝什么?”梁夏用手机扫上一旁的二维码。
何野坐在了沙发上:“都行。”
梁夏在旁边坐下:“那我随便点一些,再来些水果。”
祁麟脑袋还晕乎着,像喝了壶二锅头,意识昏昏沉沉,身体也不听使唤。
何野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祁麟眨眨眼,意识勉强回笼:“……没事。”
“那别抓着我了。”何野抬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祁麟一惊,忙撒开爪子。
“你是不是紧张?”何野看着叶迟迟捣鼓音响,“刚进来全是人,我也吓一跳。”
“是吗?”她看着何野。
五彩的光明明灭灭摇晃着,叶迟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音响中爆发出流行音乐,何野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嘴角轻轻勾着,不经意流露的蛊惑最为勾人。
何野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泯没在音乐中,又一同灌入耳中:“想不到你还会紧张。”
叶迟迟找了首会唱的歌,在前面摇头摆手地开嗓:“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云山脚下花正开……”
祁麟闭了闭眼,灯光晃眼,她稍稍冷静了一点。
“麒麟你要点什么?”梁夏抬起头问,“我一块儿点。”
“劲爽那种,我酒量好。”祁麟移开视线,许是房间内空调温度太高,她掌心有些盗汗。
“我点了十五瓶酒,再来一个水果拼盘。”梁夏说。
“有柠檬水吗?给何野点个果汁。”祁麟搓了搓指尖,好似还残留着不属于她的温度。
梁夏上下翻了一遍,“没看见果汁,等服务员过来再问问。”
“来唱歌,这麦克风质量真好!拿手里沉甸甸的。”叶迟迟兴奋地举着麦克风喊。
“麒麟,你去唱一首呗。”梁夏说。
祁麟看了她们一眼,站了起来:“行。”
包厢按小时算,歌曲还算齐全,当红。歌怀旧歌都有。
祁麟和叶迟迟专心选歌,梁夏屁股挪了挪,靠近何野悄声说:“你有没有觉得祁麟对你不太一样?”
“嗯?”何野将视线从祁麟身上拉回来,“什么不太一样?”
“就是,她看你的眼神。”梁夏将手机挡在脸前,做着没什么用的掩护,“就是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何野拧着眉,“你想多了,眼神能多怪。”
“我说真的!”梁夏压低声音说,“还有刚骑车,我就有感觉她故意不让我跟你一块。”
她也认真盯着梁夏,“那你说说,她不让我跟你一块,图什么?”
梁夏被噎地一愣。
“图车座太大了?一个人坐着不舒服?”她拍拍梁夏,“别多想,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谁都替代不了的那种。”
梁夏被噎地说不出话,转念一想也对。
后面一句话显然取悦到了梁夏,梁夏喜笑颜开地嘿嘿笑:“确实。”
祁麟选好歌,音响流淌出沉闷的鼓声。
何野原以为祁麟应该会挑一首热歌,或者很嗨的歌,但她挑了首很早之前的歌。
古筝挑拨几下,与鼓声融入,祁麟背对她,缓缓唱出第一句:“素胚勾勒出青花笔墨浓转淡……”
女孩子清亮的嗓音和着配乐,在房间中孤寂回荡。
叶迟迟在一旁坐下,梁夏小声说:“想不到祁麟唱歌这么好听。”
原唱是男声,转音之间总有一股心落落的伤感,祁麟唱出却别有一番风味,带着一丝希翼的意味。
像在暗暗表白,在借歌词诉说心中所想。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祁麟突然转身,满含笑意地看着何野,“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何野心中一顿。
灯光乱晃,视线大大受阻,她并不能看清祁麟脸上什么表情。
唯一清晰的是祁麟看她的眼神,清亮,透彻。
似乎什么都藏在眼神里,什么都藏在歌中。
又似乎蒙上了一层浓浓薄雾,犹如古殿中传世的青花瓷,静静等待一位拨开尘烟的故人。
耳边祁麟继续唱道,悠然而缱绻:“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何野想,如果祁麟不当游戏博主了,也可以去唱歌。
肯定很多人喜欢。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尾音落下,祁麟将手在空中打了个转,放在胸前,微微倾身,行了个绅士礼,才直起腰说:“怎么样?”
梁夏很给面子地啪啪鼓掌:“好听!”
“天籁之音!”叶迟迟也鼓掌。
何野没想出夸人的词,只能竖起大拇指说:“牛逼!”
祁麟很受用地摆摆手:“也就比普通人多一点点特长罢了。”
“接下来谁去?”梁夏问。
“何野去!何野还没唱过呢。”叶迟迟起哄。
“我不行,”何野退到沙发角落,“我唱歌跑调。”
“跑调也没事儿!不就图一开心么!”叶迟迟说,“一块儿呗。”
何野还是不想去:“不行,我真不想去。”
“我去我去。”梁夏连忙喊了两声。
叶迟迟以为何野不好意思,继续喊:“一块儿唱,一块儿来一首。”
何野正了正脸色:“叶迟迟,我真不想去,不是在推辞。”
叶迟迟脸上表情顿住了,无措地收回手。
气氛凝固住了一秒,好在有人敲门,梁夏推着叶迟迟说:“是不是酒来了,你去开下门,谢谢了。”
叶迟迟借着梯子下台阶,去开门。
“咳。”祁麟清了清嗓子说,“小迟心思少,有时候看不来脸色,别介意。”
何野呼出口气,扯了扯嘴角:“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单纯,”梁夏连忙说,“我们就喜欢跟心思单纯的人交朋友。”
服务员是个男生,推着手推车进来,将酒一瓶瓶摆上茶几:“您好,您的酒和水果拼盘。”
叶迟迟沉默地一块儿帮服务员拿酒。
服务员摆上最后一道水果拼盘,“酒备齐了,有事按铃就好。”
“等下,你们这有水果汁吗?”梁夏问。
服务员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说:“请问您需要纯果汁还是鸡尾酒?”
何野越看越觉得这服务员长得眼熟,好像见过似的。
“纯果汁,不含酒精的那种。”梁夏说。
“有的,稍……”服务员也看见了何野,等字还没说出口就没过脑子说,“是你?”
此话一出,何野终于想起是哪位了。
这不就是前天抓她拿错外卖的正义感爆棚男么。
怎么,不抓外卖小偷,改当酒吧服务员了?
第82章 你会为爱情牺牲一切,包括生命吗?
“你俩认识?”祁麟看看何野,又看看服务员。
“之前碰到过一次。”何野说。
“嗯。”正义感又绕回了话题,“你们喝什么果汁?”
“你这有什么?”梁夏问。
“西瓜汁橙汁火龙果汁,”正义感报了一溜串,“还有牛油果奶昔。”
“橙汁,谢谢。”何野说。
果汁给谁点的不用说都知道,这里酒量最差的就是她了。
“不客气,不过可能会慢点,我给你们挑点好橙子。”正义感说完,推车离开了。
“酒来了,咱们玩点游戏。”梁夏拉开茶几下的抽屉,翻找着什么,“打扑克怎么样?包厢应该有纸牌这种玩意儿。”
“就单玩扑克?”祁麟笑着把酒推到茶几两边,空出位置。
“加真心话大冒险,”梁夏找出一副全新的扑克牌,又找到了一打未拆封的卡牌。
“好啊。”叶迟迟扯起嘴角,“麒麟儿打牌可厉害了,运气跟她名字一样好。”
梁夏拆掉扑克,分出两份洗牌,“那我可得会会,我打牌就没输过,全看实力。”
梁夏把牌推到中间,一人一张地抽。
摸完牌,何野看着手中最大的K,无奈道:“单人还是组队?”
“肯定单人。”梁夏说,“谁最后一名谁真心话,红桃三先出。”
何野觉得梁夏这句“最后一名”简直是指着她鼻子说,这手这牌不用想就知道结局。
祁麟捏着牌笑出了声:“小梁,这牌你没洗干净吧。”
“我,江湖人称——牌神。”梁夏唰地展开牌,不忿道。
“行,牌神。”祁麟一张一张抽出牌甩在茶几上,压迫感十足,“3到K,有人要吗?”
一顿操作下来,祁麟只剩下孤零零的三张牌。
“操?”梁夏无语了,“要不起。”
叶迟迟:“过。”
何野看着末尾的K:“……不要。”
祁麟抽出一张:“3。”
何野看着一条断在7的顺子,无奈出一张4。
叶迟迟:“A。”
梁夏:“……过。”
祁麟淡定出牌:“小王。”
三人齐齐摇头。
“大王。”祁麟出掉最后一张,冲梁夏挑了挑眉,“牌神?出牌呐。”
一张牌都没出的梁夏气愤把牌一摔:“玩个屁!没天理了!”
“我说了麒麟儿运气可好了。”叶迟迟习引为常,“以前我们打牌,一晚上下来,钱全赢她身上。”
“赢的钱我不都请客了么。”祁麟说,“你们吃的可欢了。”
“能一样吗?”叶迟迟嚷道,“输得时候可憋屈了。”
“不算不算,这局不算!”梁夏耍无赖把牌糊一起,“重开,这把练手。”
何野扔掉一手差牌,赞同地点点头:“重开。”
“行吧,重开。”祁麟无奈把牌拢在一起,“我洗牌。”
她将牌平均分成两份,头对头一碰,两份牌的一角均匀穿插在一起,祁麟单手拿牌,大拇指稍稍用力,牌便如扇子一样展开。
“牛逼。”梁夏拍拍手。
“网上学的。”祁麟又照第一次洗了一遍,摸了第一张。
祁麟摸完自己的最后一张,看见牌时勾唇笑了一声。
轮到何野,她慢慢掀起一角,心中非常虔诚地默念:2、2、2!
至少是个A!
最后,一个红K出现在视野中。
玩屁!
何野将K插到最后一个,抽出一个对子:“对三。”
叶迟迟出牌:“对四。”
梁夏:“对圈。”
祁麟:“对二。”
从开始到结束,第一轮还算正常。
对二显然不是一般人要得起,又是祁麟先手。
只见祁麟淡定抽出六张,很显然是个六个数的顺子。
“三个十三个勾儿。”祁麟说到最后一个字有个“儿”的尾音,听着有股漫不经心的嚣张,“带俩对子。”
瞬间一手牌又只剩一张。
全场安静。
“要不要?”祁麟把牌夹在手指间,非常随意地一扔,是个黑桃三,“赢了。”
梁夏欲哭无泪:“你出老千了吧?”
“没办法。”祁麟舒坦地靠在沙发上耸耸肩,“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完全是咱仨的游戏。”梁夏说,“何野,出牌。”
何野叹了口气,扔出一对四。
要她怎么打?稀烂的手气稀烂的牌,直接认输得了。
断顺子,断连对,最大K,怎么打?
结局显而易见,何野输了。
她愿赌服输要抽一张卡牌,被梁夏打断了。
“我们换个方式。”梁夏说,“谁赢谁抽卡,输的人执行怎么样?”
谁抽不是抽,而且祁麟运气比她好,应该也能换种方式分她一点。
何野点头,把卡牌推到祁麟面前,“抽吧。”
祁麟从中间抽出一张,看了一眼。
“是什么?”何野问。
祁麟将牌摊开,念出问题:“你会为了爱情牺牲一切,包括生命吗?”
是个很烂大街的问题,在法治社会以及快餐式爱情的时代,只要不是恋爱脑几乎都会答“不会”。
何野看着不像恋爱脑,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坚决地说出“不会”。
但何野只是思考了几秒,就轻轻道:“如果有的话,应该会。”
听得她们一愣。
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拢着牌又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洗牌,下一轮。”
下一轮开始,这回梁夏先出。
梁夏一个3到J的顺子打先手,昭示这一局注定不平凡。
叶迟迟和何野双双要不起,祁麟甩出四个Q,成功断了梁夏想要春天的念头。
梁夏灌了口酒,恶狠狠道:“麒麟,你这在江湖上叫断人财路,要围殴的。”
“没办法。”祁麟出了一个小5,“谁叫我天生爱管闲事的命。”
何野这把手气不错,抓到一对2,还有个小王,最后她跟叶迟迟PK,她险胜。
又是祁麟抽卡牌,“请问你认为做过最傻的事是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傻逼问题。”叶迟迟仔细回忆,想了想说,“有一个,就是小学我妈送了我一个小熊玩偶,我以为它是活的,所以老跟它讲话,还喂它吃饭,给它讲睡前故事。”
“还是祁麟告诉我是假的,还帮我把玩偶洗了。”叶迟迟嘿嘿地傻笑,“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玩偶嘴巴都臭了。”
“没记错,是我一边吐一边帮你洗的。”祁麟补刀。
接下来又玩了几把,总结下来就是何野手气最臭,输得最惨,祁麟幸运女神附体,把把赢。
最后一把何野不出所料又输了,在经历了连罚三杯和出门看见第一个人大声朝Ta喊“大傻瓜”三遍,她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赶快抽卡,抽完我不玩了。”何野一脸生无可恋,“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你还没游戏体验感?”梁夏反驳,“就你体验感最足。”
祁麟抽完卡牌看了一眼,突然站起来说:“小迟,我想跟你换个位置。”
叶迟迟疑惑地问:“怎么了?”
祁麟没多解释,只是道:“这边沙发太软,坐得屁股疼。”
叶迟迟心有疑虑,不过还是换了座位。
祁麟坐下才把牌显示出来,是大冒险,内容是——
请亲吻左手边人的脸颊。
“哦豁——”这应该是今晚最刺激的大冒险之一,梁夏吹了声口哨,“怪不得换位置,原来如此!”
祁麟失笑:“真是沙发太软乎了。”
是不是沙发软乎,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啊……”何野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没亲过人,脸颊也没亲过,尴尬是其中一点,但不好意思占更多。
虽然四周都是熟人,但熟人多反而成了束缚。
她,何野,亲人?
简直笑话!
她,何野,怎么会亲人!
但不做又显得她输不起。
何野看了祁麟一眼。
对方漫不经心喝着酒,在节奏感极强的背景音乐下,五彩的灯光乱晃在她脸上,徒增一丝旖旎。
“不想就算了。”祁麟说,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耳后,瓶口停在唇边,嘴唇似乎因喝了酒而染了一个色号,“毕竟这个有点过分。”
其他两对视线全注视着她。
何野捏紧拳头,咬咬牙,打算眼睛一闭就就过去了。
背景音乐切换,是一首较为柔和的曲子。
她捏住祁麟的手腕,微微颤抖,掌心被掐得生疼。
祁麟的脸就在一侧,她只要靠过去,就可以……
……就可以亲上了。
在她抗衡许久,终于打算豁出去的时候,门敲响了。
“应该是服务员来了!”何野猛地送手站起来,心脏剧烈跳动,“我去看看。”
她慌里慌张地走过祁麟,差点被绊一脚,被祁麟及时拦着腰才没摔。
脑袋一片糊,只感觉到一只手环抱住了腰,来不及谢谢,何野便直愣愣走去开门。
当然也没注意到祁麟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何野垂眼做了两套深呼吸,直到看不出自己很紧张,才握紧门把手拉开门。
入眼是一双在灯红酒绿里尽显奢靡的高跟鞋。
她一愣,抬眼。
刘悦可显然精心打扮过,微卷及腰的长发,精致明艳的妆容,胸前的珍珠吊坠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辉,又显出一丝娇嫩奢华。
犹如一朵明艳动人的一品红,看着美丽,却有毒性。
刘悦可双手环胸,上下打量她,在灯红酒绿下勾起艳红的唇角,散发出迷人危险的气息,“听说你来这还有点不相信,没想到真在,所以你来这……卖唱么?”
第83章 她只需动动手指,何野就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门半开着,何野紧握门把手,做好随时关门的准备:“关你屁事。”
她匆匆扫了一眼,刘悦可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熟面孔,人数肉眼可见比她们多。
屋内放着音乐,盖住了她们的说话声,梁夏带着笑意喊:“怎么还不来啊?准备下一把了!”
刘悦可挎着价值不菲的包,轻佻一笑。
何野晃了晃神。
梁夏她们还在里面——
刘悦可不能进来。
“出去。”何野咬牙道。
梁夏说讨厌刘悦可,但毕竟不在一个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还在一中上学,不能惹上刘悦可。
祁麟和叶迟迟更没必要卷进来。
“出去怕你的……小跟班知道?”刘悦可咬重“小跟班”,踹开门,“嘭”一声,门砸在了墙上。
“还是说,怕你在新学校交的新朋友知道,”刘悦可歪头懒洋洋地靠近她,在耳边轻声说:“她们的学霸,是怎么不受待见。”
耳边是炸裂的音乐,昏暗中人们群魔乱舞,尽情享纵快乐。
刘悦可上扬的唇角像刺一样扎进何野心里。
“你找的是我,”何野垂下眼睫,一缕微卷的头发垂在肩侧,“和她们没关系。”
刘悦可佯装思考一秒,轻笑出声,直起腰说,“也对。”
“那请走吧……大学霸。”
身后的人自觉分出一条路,刘悦可微微侧身,颔了颔首。
“刘悦可?你怎么在这?!”梁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怎么在哪都能碰见你!”
“看,被你的小跟班知道了呢。”刘悦可轻蔑地看着梁夏。
梁夏快步走到何野身边,像一只炸毛的毛,气冲冲地说:“你来这干什么?!”
何野用力牵住梁夏的胳膊。
“当然找何野呀。”丸子头在刘悦可身后喊。
刘悦可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她伸手推开梁夏。
何野抓住刘悦可的肩,垂着头,压低声音道:“出去说!”
丸子头重重把何野的手拍下去,刘悦可轻描淡写道:“你的新朋友不瞎的话,应该知道我来了。”
不远处站着闻风而来的祁麟和叶迟迟。
刘悦可非常自然地推开梁夏:“都进来吧。”
一群人乌泱泱越过何野,她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倒退着撞到墙上。
她身处黑暗,眼神晦暗不明。
不大的包厢顿时挤满了人。
何野走到祁麟身边,凑到祁麟耳边说:“抱歉,你带叶迟迟先出去一下……我这边有点事处理。”
祁麟偏头,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她,“小迟,你先出去。”
叶迟迟看见这么一大群人,吓得都结巴了:“一、一块走。”
祁麟微微低头,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找刚刚那个服务员,带你去监控室。”
叶迟迟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好!”
音乐在放《朋友》,激昂又带点伤感的歌词像讽刺着什么。
刘悦可悠悠在最中间的沙发坐下,翘着腿。
跟班们不约而同站在沙发两侧。
何野推了把祁麟,走到茶几前,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来干嘛?”
“明天就是个人赛,”刘悦可双手撑着沙发,倾身质问,“听说你之前的成绩都是假的?”
何野看了眼茶几上的酒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哈哈哈……真好笑。”刘悦可在歌声中笑起来,显得异常诡异,“时启隅第一,你第二,我第三,结果现在你告诉我,都是假的……不觉得很可笑么?”
何野没做声。
“是不是看不起我——”伴随着缓慢而清脆的掌声,刘悦可的手停在空中,眼底一片冰凉,“何野,你藏的够深啊!”
“初中就压我一头,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没用尽全力还能超过我,每次看排名是不是特爽?”刘悦可嘲弄地看着她,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十指交错搭在膝盖上,“现在好了,一个竞赛,可以展现你真正的实力了。”
初中是故事的开始,她们被分在一个班,一个是光鲜亮丽的天之骄女,一个从农村来默默无闻的土女孩。
天骄之女会弹琴、成绩优异、长相优越,从小被老来得女的父亲放在心尖尖上,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是高傲的、体面的,理应是全校最优秀的一个。
偏偏每次风头,都能被藏在校服下不起眼的土女孩抢走。
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好成绩,偏偏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要她怎么无视?
嫉妒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父亲只说过,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公主,但没教过该如何调节别人比她优秀。
十三四岁,是青春期的开始,也是一个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年纪。
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刘悦可将在家里的那份无法无天带到学校。因为背后的父亲,班主任见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欺负何野,在耳垂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何野成为学校人人喊打的丧家犬,她简直开心透了。
她要撕碎那份无所谓。
她要撕碎何野。
她只需动动手指,何野就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何野离开一中的那一天,她取得了胜利。
成绩比她高?无所谓,只要有人能压她一头就行。
这个念头在长年累月下,似乎刻进了骨子里——只要有人能压何野一头,无论是谁,她都开心,都能放声大笑。
结果又有人告诉她,这些都是骗她的。
她就像一个唱独角戏的笑话,以为何野也在这场戏中,结果人家手握剧本,掌握大局,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刘悦可哼笑出声,精致的妆容下早已不是当初被父亲夸一夸就高兴很久的女孩。
“刘悦可,只有你觉得可笑。”何野说,“这里所有人,只有你看不起你自己。”
“你说什么呢!”丸子头堪称是刘悦可的头号马屁精,她说完下一秒就叫嚷道。
“难道不是吗?你看不起她?”何野退了一步,耳垂闪出银色的光辉,“至于成绩,我考多少分、第几名你都管不着。”
刘悦可靠在沙发上,轻蔑地说:“好一个我看不起我自己。”
“既然如此,今晚别走了。”刘悦可拿着遥控器换了首歌,“正好桌子上这么多酒,要么唱歌,要么喝酒,你选一个。”
“选个屁!”梁夏气得涨红了脸,“要喝你自己喝,这些就当我请狗了!何野,我们走!”
几个头染五彩的男生挡在她们身后。
祁麟抿直唇角,“要打架么?”
何野拉住梁夏:“别冲动。”
“不打架,只是想请你们唱首歌,喝个酒,打个牌而已。”刘悦可不太满意换的歌,又按下一首,“不来我就说不准了。”
刘悦可将声音调大,震耳欲聋的英文歌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耳膜都要震碎了。
她随着音乐的旋律轻点指尖。
“好啊。”祁麟在角落里拉过一条塑料小凳子,在刘悦可对面坐下,“怎么玩?”
“我跟何野玩。”刘悦可手指点在茶几上的大王上,“谁输了,谁喝一瓶酒。”
祁麟无视第一句话:“规则是什么?”
“斗牛。”
“我跟你玩。”祁麟目光直视刘悦可。
何野皱眉,扯了扯祁麟的衣服:“我来。”
“我跟你玩。”祁麟没有理会,重复同一句话。
“行,但规则我得改改。”刘悦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叫人带几瓶酒过来。”
没有一分钟,服务员推着推车来了,在桌上放上几瓶看着比较高档的酒。
刘悦可拿起一瓶倒了两杯,淡褐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辉。
“喝,就喝些度数高的。”刘悦可将一杯推到祁麟面前,“不算特别好的威士忌,凑合。”
“玩几把?”祁麟问。
“三把。”刘悦可随便摸了五张牌甩在茶几上,七点。
祁麟深呼口气,数了五张牌。
她一张张看过去,10,Q,3,9……
8。
“牛了。”祁麟把牌一推。
何野松了口气。
祁麟还真麒麟,运气真好。
要换她来,估计一把都不会赢。
刘悦可眼睛不眨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刘悦可又摸了五张一丢,九点。
但运气谁能说得准。
祁麟按照约定,仰头喝下酒。
一股辛辣划破喉咙,她皱了皱眉,“再来。”
第三把又是刘悦可赢。
祁麟咬牙喝下第二杯。
最少一把。
要是这把又输了……
她们就不太好走了。
第四把,祁麟说:“你先。”
刘悦可哼笑一声,抓了五张,但没看。
祁麟一张一张地抓,一张一张地看。
斗牛完全靠运气,但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运气这么不自信。
不止关乎她一个人。
3,6,K,4——
4。
刘悦可翻开牌,四个数一个英文字母,无牛。
祁麟摸了摸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全是汗。
她在裤腿上擦了擦。
刘悦可倒了一杯,喝下。
最后一局,定胜负。
刘悦可以旧没怎么看地选五张,随意地扔在桌上。
7,9,5,10,9。
牛了!
刘悦可志在必得在她杯子里倒满酒。
祁麟做了两套深呼吸,心里算着牌。
最后12张,去掉刚刚刘悦可的牌,只剩两个J,一个Q,两个K,还有一个5一个8。
对方牛牛,运气好点,来个五花。
运气不好……
就听天由命吧。
所有人都盯着祁麟。
祁麟很慢地抽牌,似乎在想什么。
她抽完五张,摸了摸牌角说:“我能换一张么?”
刘悦可没多在意:“可以。”
祁麟抽出第三张,在剩余的两张中随便拿了一张。
似乎只是摸着不顺手,突然想换而已。
她一张一张看——
K、J、J,
还有两张。
Q,
最后一张。
一定要是K!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祁麟紧张地掀起扑克牌的一角,她有点不敢看。
一朵黑色梅花映入眼帘。
——K!
五花!
祁麟如释负重,心中一块大石头重重落下。
梁夏紧张的忘了喘气,呐呐说了一句:“牛逼。”
“我赢了。”祁麟笑了笑。
刘悦可依照约定,举杯仰头喝酒。
祁麟站起来说:“我们走。”
何野感到一阵轻松。
这是刘悦可第一次平和的让她离开。
祁麟又帮了她一次。
何野在心里默默记下。
“等一下。”刘悦可喝完最后一口,舔了舔唇上的酒渍。
她举着玻璃杯,专注地盯着杯底残留的褐色液体,开口道:“我有说过让你们走吗?”
第84章 “放我们走,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
祁麟牵住何野,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门口。
“她不会放我走的。”何野垂了垂眸,动动指尖,试图挣脱腕上的桎梏,“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先离开,我马上来。”
据她对刘悦可的了解,不刺激刺激她,完全不是千金大小姐的作风。
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五年。
从忍忍就好,到试图反抗,乃至于最后势不两立,她都尝试过。
早习惯了。
“陈青霞说过,让我照顾你。”祁麟不容置喙,“我答应了,就要说到做到。”
何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鼻尖忽然一酸。
她不想连累祁麟,因为祁麟是她朋友。
祁麟不离开,因为她是祁麟朋友。
这种意义上的“朋友”和梁夏不一样,她跟梁夏太熟了。
但她和祁麟仅仅认识不到三个月。
仅仅不到三个月。
一群人围了上来,第一圈男生,第二圈站着女生。
出口近在眼前,她们却出不去。
“刘悦可你是不是有毛病?!”梁夏被逼地贴墙喊,“我们赢了!”
“我只是说,请你们唱歌、喝酒、打牌。”
刘悦可慢条斯理走来,人群让出一条道,她站在外围淡淡说道:“我可没说赢了让你们离开。”
“你不要脸!”梁夏气得跳脚,“跟我玩文字游戏!”
“千万别第一个动手。”何野肩膀一顶,在梁夏耳边说,把她挤到身后。
梁夏稍稍冷静了一点。
何野胸腔燃着一团火,在看不见的黑暗中熊熊燃烧。
她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意思?”
“新耳钉挺好看。”刘悦可答非所问。
何野稍稍侧身,耳钉隐进黑暗。
“就是普通的银,你喜欢我们加个好友,”祁麟笑眯眯和何野并肩站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改天送你。”
“怪不得看都看不得一眼。”刘悦可将视线转移到祁麟身上,“你叫什么?”
“叶麟。”
“哦,叶麟。”刘悦可怪声怪气说了一遍名字,“这没你的事,你怎么不走?”
祁麟眼睛不眨地胡言乱语:“没办法,毕竟何野成绩这么好,还刚转我班上,作为班长肯定要带个好头,给新同学留下一个学校是我家的好印象。”
“好一个成绩好。”
刘悦可一步一步倒退,何野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贴近墙,手上没有称手的工具,只能握紧拳说:“之前你说会功夫,是说说而已,还是真会?”
祁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警惕地回答:“真会,怎么了?”
一圈人慢慢围上来。
这么严肃的场面,何野却联想到初中梁夏给她讲的小说,丧尸围城。
人性全无的丧尸,在街道上漫无目地游荡,只要闻见一丝人气,就扑上去疯狂撕咬,将病毒一传十,十传百传播下去。
她说:“保护好梁夏。”
与此同时,刘悦可退到三米远,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按住她们。”
不论男女,听到指令后,纷纷扑向她们。
多么熟悉啊。
何野一脚踹开正面冲过来的男生,心里没由来的平静。
以前,也是这么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
她的手脚皆被按住,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打架越来越狠,知道哪踹的最疼,知道有时候扯头发比一拳锤在脸上更实用,知道一单落入下风要曲起手臂护住头。
没人教过她,都是一顿一顿打出来的经验。
有人扯住了她的发尾,何野被扯得退了一步,一回头疼痛感消失了。
祁麟收回不知道打在谁手腕上的手,下蹲长腿一扫。
女生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哀嚎。
祁麟快速站起来,只是再快也没下一个人手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眼前。
瞳孔骤缩,祁麟下意识闭眼。
有人拉住她的肩,力气大的将她整个人往后扯得退了几步,那只手堪堪擦过鼻尖。
祁麟心有余悸喘了口气。
打架最忌讳的就是露背。
她靠着何野,两人的肩胛骨因交错的呼吸频率而产生细微的摩擦。
场面诡异地顿了几秒,相隔半米,对方忌惮地止步不前。
“人有点多。”祁麟喘着气。
“小心。”何野短顿了一下,“坚持一下,我想办法。”
刘悦可轻轻咳了一声。
所有人又一股脑上去围殴。
梁夏哪见过这阵仗,惊恐躲在她们身后,面对敌友不分指甲和拳头左右乱蹿。
何野后退一步,身体后仰躲过拳头,没成想踩到了梁夏脚上。
梁夏“嘶”了一声,单脚跳到祁麟身后,疼的涨红了脸,到底没说什么。
刘悦可带来的人不算多,男女一共也就十来个,但打倒后还没缓一下,又接着爬起来跟打不死的小兵一样。
何野不知道这些人给刘悦可这么卖命。
刘悦可是他妈吗?
操!
不远处刘悦可悠悠喝着酒,像在饶有兴致地看一场学校普普通通表演的话剧。
何野喊了一声:“你小心!”
她泥鳅一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人群,看也没看手肘使劲往后一撞,撞到一个男生的胸口。
男生顾不上疼,反手抓住何野的胳膊一扯——
摔倒是打架的大忌!
要是摔了,就不一定能站起来了!
踉跄着,何野手胡乱抓住一个人的毛衣,那人被她扯倒再了地上。
她反而借力稳住了身形。
但男生胳膊锁住了她的脖子,又有人抓住了她的双腿!
她有点喘不上气,脚上使不上劲,她一只手抓着男生的手臂,一只胳膊肘使劲撞。
“快点按住啊!”男生吃疼地喊了一声。
“何野!”祁麟自顾不暇地看她一眼,分身乏术。
就这一眼,祁麟被一个男生从背后扑倒,她单膝跪地,又一个人扑上去。
“啊——”祁麟拳头撑地,碎发挡住了憋得通红的脸。
何野艰难看过去一眼,余光又有人要扑过来,窒息感越来越重,何野一拳往上砸——
空了!
有人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锢在脖子上的手慢慢上抬,何野感觉牙都咬碎了。
视线渐渐模糊,刘悦可从容不迫走到她面前,晃了晃喝到一半的酒:“你看看,她们跟你做朋友多倒霉。”
何野头被迫上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目前形势很不友好,两个会打架的被按倒了,只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刘悦可哼笑一声,将酒举过她的头顶。
接着转动手腕——
“嘶——”
男生措不及防松开胳膊,嘴里嘶嘶叫着,甩着手。
脖子骤然一松,何野宛如窒息很久进入水里的鱼,大口大口吸着空气。
梁夏嫌弃地“呸”了两声,用手背直擦嘴:“真恶心!”
褐色液体行成一条线径直浇在头上,酒水顺着弧度滑过下巴,何野抹了把脸,一把夺过刘悦可手里的酒杯。
“嘭——”
她捡起一片碎玻璃,不小心划到了拇指,鲜红的血顿时染红了手。
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她一把掐住刘悦可的脖子,目光狠厉,步步紧逼。
刘悦可眼里闪过一丝恐慌,一步步倒退,直到脚碰到了沙发,腿一软坐到了沙发上。
何野的手抵着刘悦可的下颚,死死卡着脖颈,却丝丝颤抖着。
“你别欺人太甚。”她将玻璃抵在刘悦可脖子的皮肤上,眼里漆黑一片。
“何野!”祁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困境,被梁夏搀着喊。
“你不敢的。”刘悦可双手抓住掐着脖子的手,仰头盯着她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你的手在抖。”
“我现在没什么不敢。”
何野说着又按下去了一点,玻璃上的一丝血迹染上脖子,透着冷意。
“我不在一中了,”她说,“我没什么好失去的。”
何野感受到掌心的皮肤动了一下。
刘悦可紧张了。
过了会,刘悦可说:“你确定吗?”
“放我们走。”何野说,“你不想受伤的话。”
“何野,”刘悦可却松开手,弹了弹何野耳垂上的耳钉:“我们来日方长。”
“知道吗,你以前霸凌我的音频,视频,照片,”何野偏了偏头,“我一样没落下,都存在手机里,而且不止我的手机。”
刘悦可一顿。
“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流传到网上,你爸会遭受多大的舆论压力。”何野说,“你要是想让你爸处在风口浪尖上,就继续。”
刘悦可难以想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身上没手机,就真没带么。”何野在这一场对决中终于胜了一筹,“刘悦可,我说过你看低了自己。”
一滴血珠出现在玻璃片上,刘悦可皱了皱眉。
作为校长的女儿,再娇纵也是人精。刘悦可衡权利弊后说:“我放你走,那些删掉。”
“晚了。”何野说,“要么我走,要么你的名字明天出现在热搜头条上,标题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平遥一中校领导女儿多次校园霸凌’怎么样?”
“我无所谓了。”何野看着刘悦可欲言又止的表情,“毕竟,你的前程似乎比我更光明一点。”
刘悦可目不转睛凝视她,却松开了手说,“好啊。”
“何野,我真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是我大意了。”刘悦可举起手,“我承认,这把我输了。”
何野没动。
“放心,这次不会拦着你。”刘悦可似笑非笑。
何野松手。
玻璃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她沉默着转身离开。
“但你也没赢。”刘悦可靠在沙发上,抹掉血珠,在脖颈处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第85章 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窒息而冗长的梦。
酒吧外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何野钻进一旁的小巷子,靠着墙。
掌心被玻璃划破了,血顺着指尖滴下,好在够冷,已经冻得感受不到疼,她捏紧裤子止血。
“梁夏,你先回去。”何野说,“很晚了,你爸该急了。”
“急就急,你有事没?”梁夏急急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着,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不过刚那一口真牛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咬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梁夏嘿嘿一笑。
何野头抵着墙,低低地笑了一声,眼泪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
梁夏也算是捧在手里心长大,虽然老是说她爸喜欢揍她,到底也不曾受过这种委屈。
如今为了她,还咬人。
刘悦可也算说对了一半,跟她做朋友确实倒霉。
“等叶迟迟出来我们也打车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么?”她装作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打电话叫吴叔来接你。”
“好吧。”梁夏走到角落去打电话。
裤子好像被血浸湿了,贴在大腿上又冷又腻。
祁麟靠着对面的墙,和她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老远就能听见吴叔语重心长地说教,还有梁夏不耐烦地应付着。
梁夏打完电话过来说:“吴叔让我打车,去我爸厂子那接我。”
“快走吧,再不走你爸都要提着刀问我要人了。”何野又补了一句,“对了,帮我问一下老王明天能不能出来,我想当面谢谢他。”
“我帮你问问,不过我觉得老王不会来。”梁夏依依不舍地道别,“那我走了。”
何野点点头。
梁夏一步三回头:“我真走了!”
何野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挥了挥。
出租车到了跟前,梁夏都钻进车里了,还探出一个脑袋冲她喊:“明天我去不了少年宫,你加油!”
话还没说完,出租车就风一样地开走了,留下两道无情的车尾灯。
何野看着黑暗处的祁麟:“你怎么样?”
“挺好的,”祁麟耸耸肩,“四肢健全。”
“功夫不到家,”何野说,“跟谁学的?”
祁麟说:“我爸。”
“不过挺厉害,比我的野路子强。”何野打趣,“改天也教我两招防身。”
“小迟应该快来了。”祁麟撑着墙,“扶我一下。”
她上下打量祁麟,有点紧张地问:“你刚不是说挺好的?”
“那酒度数不低,”祁麟揽过何野的肩,轻轻靠着,“有点晕,找个车,上去等。”
她们也拦了辆出租,坐进去等了一会,叶迟迟终于来了。
何野叫住了从面前路过的叶迟迟,“你不看路么?”
“没注意。”叶迟迟坐进副驾驶,扭头看她们,“我在监控室都吓死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何野说,“司机,去夜市佳人酒店。”
出租车缓缓启动,将酒吧远远抛在身后。
“要不是你朋友,我还进不去监控室。”叶迟迟说,“你俩真厉害,二对十几个人,还没怎么落下风。”
何野有点喘不上气,把车窗开了条缝。
“小迟,别说出去。”祁麟闭着眼睛说,“视频发我们一份,我睡会儿。”
叶迟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车内恢复安静。
血应该止住了,何野抬手,就着车里昏暗的灯看了看。
大腿一片濡湿,暗色的布料看不出血的痕迹,她小心避开车座和棉袄,防止粘上血。
她没喝多少酒,眼皮却很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累,但睡不着。
她以为离开一中,就脱离了刘悦可的掌控,可这次事情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警告——有些人就能在不经意的转角出现。
不论自愿还是被迫。
“刘悦可”三个字化为无形的藤蔓缠绕住她,将她勒的透不过气。
何野扶着祁麟下车,上楼。
很多人趁着今天好好玩了一天,也差不多都这个点回来,宾馆外到处是附中的学生。
她把祁麟搀进放开,在床上放下,倒了杯温水对祁麟说:“喝不喝水?”
祁麟拍了拍太阳穴,支起身子喝光了水。
接着又倒了下去。
“你是醉了还是没醉?”何野凑过去看了两眼。
“没。”祁麟皱着眉脱掉棉袄,随手丢到一边,“就是晕,头疼,清醒着呢。”
“我昨天也晕乎,你躺会儿,我洗澡。”何野脱掉了裤子,“等洗完再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我没胃口。”
她也没胃口,既然祁麟不吃,她也不吃算了。
热水倾泻而下,随着身体回暖,痛觉也随之而来。
率先觉醒的是掌心,血迹冲掉后能看见好几处伤口,还有几粒玻璃碎渣。接着是各处的淤青,一按就疼。
这些她都习惯了,破了皮的伤口不用管,会自己愈合,淤青也会自己消失。
就是不知道祁麟怎么样。
虽然祁麟说的轻描淡写,十几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总能踢到一下,肯定不比她好多少。
她匆匆洗完后,出来时祁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她想把被子扯出来,抓了一个角祁麟就睁开了眼看着她。
“你没睡?”何野松开手。
“睡不着。”祁麟坐起来,眼睛比刚刚清亮许多,“不过好多了。”
“哦。”何野坐上自己的床,愣愣发呆。
原计划是看错题,但现在没心情看,也不想打游戏,就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地愣愣呆着。
空调慢慢运作着,出风口吹出温暖的暖气。
“祁麟,”何野曲起腿,抱着膝盖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好?”
几秒后,祁麟说:“怎么会。”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明明刚还好好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我不想让你们卷进来的,但你们还是进来了。”
她轻轻呼出口气,“好像怎么做都没办法避开,走哪都是死路。”
祁麟沉默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退学吗。”何野说着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哦,对,我没说过,你肯定不知道。”
“她们说我偷东西。”
“我是全校第二,但我坐最后一排。我班主任是个很混蛋的人,谁给的钱多就让谁坐前面,不过刘悦可是个例外,她自己要坐最后一排的。”祁麟没有答复也不要紧,她自顾自地说,“我们班每两星期都要换一次座位,一大组的那样换,就是第一大组换到第二大组那样,一共有三大组。”
她将下巴放在双膝上,“不知道哪一天,刘悦可让她的小跟班把手机放到教室充电,没人敢偷她的东西,所以每次都光明正大的……她跟班不知道换了座位,就把手机放进了我抽屉里。偏偏那么巧,跟班还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
那一天多么兴师动众啊,明明手机是违禁品,全班却帮刘悦可一个人找手机。
最后在她抽屉里找到了。
刘悦可鄙夷的眼神都快化作实质溢出神情,恶毒又嘲讽地说:“果然,穷人就喜欢偷东西。”
她说查监控,但似乎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真相是什么?是他们认为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他们认为手机是她——何野偷的,那就是何野偷的。
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当然也惊动了那位见钱眼开的班主任。
班主任早就看她不顺眼,在明明有证据的情况下,还向着刘悦可说话:“要不是因为你,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毫无逻辑。
而后,更多的人似乎不满足于此,纷纷举报她:“何野在学校偷偷带手机。”
“何野打人。”
“何野和谁谁谁暧昧。”
“……”
所有有的没的,都套在她头上。
可明明,别人也带了手机。
是他们先打她,她才还手的。
暧昧也不过是强行制造的谎言。
结果却是,班主任大义凛然地制裁:“何野,你违反校规,按照学校规定你要调到普通班。”
多么讽刺。
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的老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她心灰意冷,面无表情而决绝地说:“算了吧。”
“我退学。”
于是,在所有人戏谑的目光中,她办理了退学手续。普天同庆的国庆节,她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了这个成就她又亲手毁掉她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天很热,热的大巴车里全是一股汗味。牛肉面很辣,辣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只有梁夏隔着手机伤心。女孩子留着干脆利落的狼尾,声音清朗的像春天明媚的阳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方便加个好友聊聊么?”
何野说完竟然很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窒息而冗长的梦。
她分不清国庆前后哪个才是梦。
“没关系,”祁麟走下床,当初那个笑意盈盈问她要联系的女孩子轻轻抱住她说,“没关系了,有我在。”
她靠在祁麟怀里,默默流泪。
“一切都会过去的。”祁麟轻轻拍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何野将脸埋进祁麟怀里,咬紧嘴唇轻声抽泣。
“可为什么是我……”她抓住祁麟的衣角,肩膀无力地轻耸,“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第86章 她仿佛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将军,孤军奋战。
早上第一缕晨曦透过玻璃照进房间,依旧灿烂。
何野好像忘了昨天的事,面色如常地刷牙洗漱,坐在床边等祁麟。
她们很默契,谁都没说一句关于昨天的事。
屋外陆陆续续响起吵闹声,讨论早餐吃什么,哪个学校的学生帅,押注今天个人赛附中会得第几名。
甚至流传到了校园墙。
何野搜了一下,校园墙确实进行了投票,有两个,一个是她们出发前一天发的,一中以百分之九十八的投票人数遥遥领先,附中仅有百分之一。
另一个是昨天紧急发布的投票——
经许多同学反应,上一个投票含水量严重,要求重新投票,特此重新开一个投票栏,请同学谨慎投出自己宝贵的一票。
何野看了几秒,手指默默在附中点了一下。
-恭喜您!您已给“附中”投出了宝贵的一票!请在下方评论区留下您的珍贵意见吧!
一中投票人数:67%。
附中投票人数:19%。
二中投票人数:11%……
……一个连五毛钱都不用交的投票,搞得还挺严谨。
虽然附中摆脱了百分之一的窘境,依然有一半以上的人选择了一中。
祁麟擦着脸,探头过来:“我洗好了……你在看什么?”
何野锁暗屏幕:“没什么。”
“吃饭去,陈青霞说改时间了,十点半开始比赛,九点坐车去,时间绰绰有余。”祁麟靠近着看她,“你脸好干。”
“是吗?”何野摸摸脸,又干又滑溜:“我的面油在学校,嫌麻烦就没带来。”
“嘴唇也干。”祁麟擦着额头,“你先用我的,皮肤太干会裂出血的。”
“应该不会吧?”何野半信半疑。
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知道干裂了会流血,之前顶多手指起倒刺。
祁麟拿起大宝,不由分说在何野手心挤上一坨:“擦上。”
何野随便抹上脸。
她们出去和叶迟迟汇合,去隔壁一条街去吃早饭。
何野不敢吃太多,她怕等会还没开考就吐了,影响发挥,只要了一碗米汤冲鸡蛋。
老板娘把鸡蛋打入碗中,搅和匀,接着舀入一勺浓稠的米汤,接着放入白糖。
何野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一点都不腥。
“才八点半,你吃这一点够吗?”祁麟端了笼小笼包,又拿了一杯豆浆坐下。
何野一口一口喝着蛋汤:“吃多了坐车会吐。”
祁麟没再说什么。
“今天下午就回学校了,真快啊。”叶迟迟吃了口肉包,感叹道,“我还没玩够呢。”
“以后考上大学,够你玩的。”祁麟夹了一个小笼包,沾上点辣椒,咬了半个。
“这趟真长见识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高的楼,还有地铁,下次一定要试试。”叶迟迟眼里闪着光,“我以后要找个一边工作一边旅游的职业,去看看世界。”
祁麟点点头:“导游完全符合。”
“那我还念书干嘛。”叶迟迟喝了口豆浆,“你呢?你以后想干嘛?”
祁麟咽下另外半个小笼包:“不知道,继续打游戏吧……或者继承家产?”
“……我觉得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了。”叶迟迟说,“明年六月份就到我们高考,还有五个多月。”
不说还好,叶迟迟这么一提,何野有点恍然。
还有五个多月,她们也要高考了。
“之前别人考没觉得什么,现在轮到自己觉得好紧张。”叶迟迟叹气,“希望这一届的考题能简单一点,上一届可难了,咱学校好多人没考上。”
“没事,你要没考上给我当助理。”祁麟说,“有我一口肉吃保准有你一口汤喝。”
“滚啊。”叶迟迟笑了。
她们吃饱后,祁麟又打包了一份小笼包,到大巴车集合将近九点。
上车后何野依旧靠着祁麟睡觉,睡着睡着莫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包子味?
她仔细嗅了嗅,只有一股车子独有且难以言说的气味,包子味又消失了。
这一路很顺畅,顺畅到心里竟莫名发慌。
因为去少年宫的路上,一辆接送学生的校车都没有。
很奇怪。
大巴车停靠在路边,何野下了车,少年宫门口除了来来往往的家长,一个学生或者老师都没有。
“今天我们这么早?第一个到?”叶迟迟看了眼时间,“不应该啊,都九点四十多了。”
陈青霞皱着眉带领他们往入口走。
何野脸色不太好,早饭只喝了一碗蛋汤,但胃里翻江倒海还是不舒服。
她旁边是个男生,祁麟跟男生说了句话,就插入了男生列队里。
“饿不饿?”祁麟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小笼包,塞进她手里,“赶快吃点。”
小笼包摸着还有点余温,何野说:“怪不得我在车上老闻到一股包子味。”
“快吃快吃。”祁麟摆着手催她,活像一个老母亲,“考试就吃不上了。”
尽管大庭广众又晕车的情况下,她不太想吃东西,不过看着手里还有点温热的小笼包,何野还是勉强吃了一个。
吃进嘴里果然味如嚼蜡,她使劲吞下去,差点没噎着。
刚要还给祁麟,结果对方满眼期盼地看着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吃啊,吃饱了才能好好考试。”祁麟一通催,“快点要进去了。”
何野只能又塞一个,毫无感情地嚼着。
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翘首以观,远远观望着。
陈青霞似乎在和保安争执,距离有点远,何野听不清。
前面一圈人讲他们围住,现在不仅听不清,连看都看不见了。
祁麟看了眼周围,脸色逐渐凝重。
她拉住何野的手腕往前走:“去前面看看。”
她们站在人群外围,勉强能听见一点。
陈青霞惊讶中又带着怒气说:“我们接到的通知就是十点半开始,十点二十禁止入场,现在没到十点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保安说:“十点考试,谁跟你们说十点半考试的?”
“手机上明明白白写着!”陈青霞举起手机怼到保安面前,“负责人给我发的!”
“负责人也跟我说过九点五十就不能进了!”保安喊。
场面越来越急躁,后面两百多个学生老师纷纷往前走想知道什么情况。
前面一点的同学已经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乌泱泱的将门口围了起来。
入口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宽度,他们被堵在外面,不上不下。
何野手指一僵,捏碎了一个小笼包。
“怎么办?”她问。
旁边并没有围墙,她们不能翻墙进去。
为什么陈青霞的信息是错的?
按保安的时间算,仅有几分钟就要考试了。
十点一过,她们就真考不了了。
前面陈青霞还在和保安据理力争,祁麟握住她的手,轻声而坚定地说:“有我在。”
接着祁麟又把叶迟迟喊来:“你找人把保安围起来,让我们趁乱进去。”
叶迟迟也没多问,脸上出现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过了大概一分钟,保安周围默默多了几个吃瓜看戏的围观群众。
祁麟脱掉棉袄牵着她,从人群中的缝隙里偷偷溜了过去。
她们牵手跑向考场。
保安看见她们,急得要冲过来:“诶!你们不能进去!”
所有人看到这架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如溃坝之水一股脑涌了进来。
“你们不能进去!再扰乱秩序我就报警了!”
……
何野跑过大厅的窗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厅坐满了人,右下角空出的一块显得很可笑。
昨天的女主持人换了一袭大红色长裙,在大厅中央焦急地拿着话筒询问:“离考试还有一分钟,最后问一遍,附中参加考试的同学来了吗?考试开始视为弃权……”
“怎么回事?附中不参加了?”
“不会是怕了吧?”
“不应该,那个叫何野的一个女生很有希望……”
“来了!”清亮的嗓音划破在场所有议论和质疑,祁麟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高声喊,“附中到了!”
女主持人松了口气:“快、参加考试的三名同学跟我一起去考场……只有两个人吗?”
何野朝身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不,”祁麟伸手把何野推了出去。
她被迫往前一迈,独自一人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
嘲讽、鄙夷、担忧、不明所以……这些或多或少带点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她仿佛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将军,孤身奋战。
“只有她一个人。”祁麟补上没说完的话。
女主持人带着她进入考场,个人赛一张桌子坐两个人,一排四人,往后数一眼望不到头,好在教室够大,能容纳下这么多人。
座位和老师已经准备就绪,第一排依旧是一中,何野看过去,刘悦可抱胸挑衅似的在看她,眼里是明目张胆的轻屑。
刘悦可身后的时启隅看见她进来,明显松了口气。
何野移开视线,捏紧了拳。
老师们的老大拿着金属探测器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才放她进去。
她一路往后走,在最后一排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坐下。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考试用品,老大用浑厚的声音喊:“此次考试时间为两小时,共五道填空题,十道解答题——考试开始!”
所有人同时拿起笔。
何野静下心,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数字,开始答题。
第87章 她们在人群中穿梭,像阳光下不惧风雨,开得热烈的花,美丽而朝气。
考场很安静,只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连角落里有人捂嘴咳嗽都听得一清二楚。
何野轻呼口气,抬头看了眼时间,她做完填空题仅用了八分钟。
大厅屏幕给了她一个一晃而过的镜头,却有人眼尖地惊呼:“这么快选择题就做完了?”
“一中的时启隅也写完填空题了!”
“最快的应该是附中吧?”
右下角零零散散坐着几十人,附中的学生并没有全进来。
祁麟紧张的手发冷,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陈青霞收到的假消息暂且不提,酒吧那件事或多或少影响到了何野心态。
就算心理素质再强,总归也会影响到情绪。
昨晚何野辗转反侧,没睡多久,她听得一清二楚。
两件事加一块似乎起到一个作用——搞心态。
何野心算出答案,翻页写下一题。
最后五道大题,还剩一个多小时。
竞赛不仅看成绩,还要对比时长,分数最高用时最短者才是第一。
她注意过之前并没有翻页声,说明目前她是最快的。
写题手感也不错,虽然难,但能写下去。
陆陆续续翻页声传入耳朵,她快速浏览提干,在题目下方仔细写下解析步骤。
她写大题时总喜欢忽略一些简单的步骤,她知道时启隅也是,这几乎是所有学霸之间的通病。
而这些简单的步骤,就是拉开分值的关键。
第一个交卷在一小时过五分,不是她,也不是一中的人,而是二中一个姓程的男生。
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而且这个男生,才高二。
这场竞赛,高手如云,想要脱颖而出,确实很艰难。
何野写到最后一题,她斜前方的一个女生受不住压力,趴桌子上哭了。
另一个男生烦躁地把试卷揉成一团,被老师请了出去,成绩报废。
最后一题压轴,跟前面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何野几条思路都断在中间。
难度和知识点不应该出现在这张试卷中,前面题目也难,好歹涉猎到了高中知识点。
她只能一边推一边猜,写了一半发现思路错了,又换了张草稿纸重新推一遍。
这题对他们而言,肯定超纲了!
期间不断有人叹气,交试卷的响声,扰得她心烦。
而且昨天又失眠了,导致她现在眼睛有点发酸。
她看了一眼,刘悦可走了,只剩下时启隅还在埋头苦算。
何野掌心冒汗,手有点抖。
她做了两套深呼吸,口袋里没吃完的小笼包抵着小肚子,稍稍冷静了一点。
别的学校她不知道,但时启隅没走,肯定也没算出来。
时启隅做不出的题刘悦可肯定也做不来。
她不能自乱阵脚。
何野沉下心,挑了个最可行的思路算下去。
最后她干脆无视时间。
反正已经晚了,不如一股脑冲下去,分数和时长,前者毫无质疑比重更高。
考场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她和时启隅,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大厅的观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野花了半小时解出了最后一题,试卷交给老师,时启隅也不甘落后停了笔。
他们之间只相差几秒。
何野出门后,时启隅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她。
“很荣幸能和你全力以赴比一场。”时启隅脸上丝毫没有刚比完赛的紧张,反而洋溢着兴奋,“你最后一题做出来了吗?”
何野想不通,时启隅一个大好青年,不玩游戏不谈恋爱,偏偏整天想着和别人比赛。
她就没见过对学习这么入迷的人,堪称入魔。
时启隅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我的答案是二分之一,这里面有个知识点涉及到大学,我的辅导老师跟我提过一次。”
果然超纲了。
她看着时启隅说:“零。”
时启隅没反应过来:“啊?”
“有两个最优解。”何野继续往大厅走,“另一个是零。”
她没再理时启隅,路上很多人远远的对她指指点点,何野没理。
大厅聚集着很多人,纷纷想目睹做出最后一题的两人。
她还没走进门就被祁麟拉住了。
“我们先走。”祁麟握紧她的手腕,阳光洒进祁麟眼里,盛满了笑意。
何野心底莫名漏了一拍。
接着心脏咚咚狂跳。
祁麟真的很适合和太阳搭配在一起,阳光开朗,总让人想靠近。
“考得不错,稳赢。”祁麟如鱼得水地穿过人群。
“为什么?”何野问,“我明明最晚交。”
祁麟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开口说:“直觉。”
何野笑笑,心情突然扬了起来:“准么?”
“当然,人送外号麒麟。”
她们在人群中穿梭,像阳光下不惧风雨,开得热烈的花,美丽而朝气。
祁麟拉着她一路小跑,越过重重人海,在最后一辆大巴车后停下。
“干嘛?”何野看了眼周围,没人,跟做贼似的。
除了一小半顺利溜进去的人,剩下没能进去的人只能在车上等,硬生生等了两小时。
祁麟说:“你在这等我一会。”
接着就扔下她一个人上了车。
何野:?
她一脸懵地站在原地,祁麟倒是没一会就下来了,手里提了个眼熟的袋子。
和她昨天送梁夏帽子的袋子很像。
祁麟没多废话,从袋子里拿出一条长长的……围巾?
“送你。”祁麟扔掉袋子,对折后的围巾举着还是很长,几乎要垂到了地上,“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和你很搭,而且不容易脏,就买来了。”
“这是昨天没织完的那条?”何野有点感动,拿起来一看,末尾还织了朵暗红色的玫瑰花。
“老太太连夜赶工。”祁麟笑了笑,“加班费可不少。”
“为什么想着织玫瑰?”她摸了摸藏青色下绽放的玫瑰花。
“小王子里有一句,他养的玫瑰在他眼里是最特别的,因为这是他的玫瑰。我很喜欢这段话,就叫老太太绣上了。”祁麟举起围巾,“我帮你戴上?”
何野微微垂下头,“嗯”了声。
围巾一圈一圈缠在脖子上,祁麟不可避免地碰到脑后的头发。
何野的头发不像人那样看着凶,指尖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的柔软顺滑,让人忍不住想摸两把。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老老实实将围巾两端在面前打了个结,藏青色很衬肤色,将何野的皮肤衬的很白。
和想象中一样好看。
围巾比较宽大,挡住了点下巴,何野摸了摸说:“老太太没骗我,真的很舒服。”
“舒服就好。”祁麟勾起嘴角。
何野将脸埋进围巾里,声音透过厚厚毛线,听着闷闷的:“祁麟,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祁麟嘴角上扬的弧度僵住了。
“我知道你对你的朋友都很好,但你对我太好了。”何野垂着眸子,尾端的玫瑰花栩栩如生,“我就算帮你补习,也没办法还清。”
她搓了搓指尖,眼睛传来涩意,“你别送我东西了,我还不起。”
第88章 祁麟站在不远处,好像一直在看她。
祁麟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要说什么?我送你东西是因为单纯想送,不用有心理负担。
还是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送的。
但她以什么身份说,同学么?同学之间送几百的围巾?
何野说的对,她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
以同学的角度看,她确实越界了。
吵嚷声越来越大,溜进少年宫的人也回来了。
“何野真牛逼!我们学校不是第一应该也能进前几。”
“第一次不是垫底,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一中退学?”
“校长占大便宜了哈哈。”
“……”
“我……”祁麟人生第一次真切感受什么叫失落,她有点磕巴道,“我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没有,”何野摇摇头,“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你不用特别照顾我。”
只是,普通同学。
祁麟呼吸凝滞了一瞬。
何野成绩好,以后会考上很好的大学,选一个喜欢的专业,去更广袤的天空,遇见比她更好的人。
何野会越来越好。
而她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
何野不过是阴差阳错来到附中,她们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之间却有条看不见的鸿沟,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抱歉。”祁麟嗓间发涩。
“何野还没来?”车里有人喊,“赶快打个电话问问!”
“走吧,老师该着急了。”祁麟收拾好情绪,转身离开。
她们上了车,闹哄哄的车厢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闹声。
“恭喜、恭喜你击败一中,勇夺冠军!”
“全场就你和时启隅写出了最后一题!何野——你就是全村人的骄傲!”
“何野,你是我、的、神!”
连陈青霞都一个劲说好。
何野愣愣的被一车人围在中间,耳边左一句“何野”右一句“何野”,吵的耳膜都要碎了。
但她竟然一点都没感到烦。
她被善意围在中间,祁麟不光推她进了比赛,还把她推向了附中以及一班这个小群体。
围巾捂得脖子很暖,甚至冒了点汗,她回头,祁麟站在不远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
好像一直在看她。
赛比完了,陈青霞马不停蹄回宾馆退房,组织收拾东西,毕竟二三百号人的房费可不便宜。
何野东西少,就几件衣服,一股脑塞包里就没了。
反倒祁麟收拾了一行李箱,去掉身上穿的还塞了两件棉服、三条裤子、一件毛衣……吹风机沐浴乳洗发水,一应俱全。
不知道来比赛还是度假的。
棉服太厚,行李箱合不上,何野走过去,单膝跪在行李箱上:“我帮你。”
祁麟愣了一秒,应了一声,似乎在想事情。
她们收拾好东西放进底部的行李舱,最后一次乘上大巴车。
沿途的风景快速从眼前掠过,这次没有人对着矿泉水瓶深情唱歌,彼此靠着同伴的肩沉沉睡去。
呼吸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声呼噜,这场热闹绚丽入梦一般的旅途正式结束。
竞赛成绩要等一个星期后公布,何野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又有点哪不一样了。
比如会有除了马萍的其他人来问她问题。
何野送走一个,叶迟迟马上又顶了上来。
“何野,何大神,快教教我这题。”叶迟迟指着一道电学题说,“难死我了,看答案都不顶用。”
她揉揉额角,看了一眼,略有些疲惫地说:“你们拿我当二十四小时不用休息的机器人?机器人还要充电呢。”
“谢谢谢谢谢谢,”叶迟迟抱着她喊了一通,“这题真难到我了,问了马萍也不会。”
何野一叹气,看了眼题干认真讲起来。
她仔细到每一个步骤,偏偏叶迟迟还绕不过来。
“你要不学学生物?在生物上多拉拉分。”何野看了眼书名,嚯,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嚯,还是模拟卷最后一题。
她真切地说:“这种难度不适合你。”
叶迟迟有点沮丧,“好吧。”
“我帮你写答案,你回去再看看。”何野撕了张用到一半的草稿纸,写下详细的步骤。
“小迟,怎么这么努力了”祁麟抬起头,甩了甩发酸的手。
叶迟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考得好一点,能出去看看。”
何野写完步骤,把叶迟迟送走后,扭头对祁麟说:“单词抄完了没?”
祁麟靠着墙,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嘴里:“休息一下。”
又从兜里拿了一根给她:“牛奶味的。”
何野一边撕包装袋一边说:“前天二十个单词背的怎么样?”
“当然背完了。”祁麟不动声色地换话题,“还有半个月就元旦了,你打算怎么过?”
“等会抽你。”何野咬住糖,含糊不清道,“当然去上班,元旦吃饭的人应该挺多,还有三倍工资。”
祁麟泄了气道:“我是说晚上你睡哪?元旦阿姨要回家过节,寝室不能留宿。”
“不能留宿?”何野咬碎了糖,扎的嘴巴有点儿疼。
“肯定啊。”祁麟说。
叶迟迟半边身子扭了过来,“你不回家么……要不你来我家,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俩睡一个屋,保证给你伺候好了。”
“不用……我再想想。”何野皱眉思索。
她肯定不回家,也不习惯去别人家,但学校不能住,她能住哪?
找个宾馆住一下?
外面宾馆最低六十起步,不知道这边什么价位。
或者找个网吧凑合一晚。
还有电脑玩,一晚也就十几二十来块。
“祁麟,拿纸笔。”她拿出英语书,念出第一个单词。
第89章 想这么多干嘛,喜欢就去追呗
祁麟嘴上说背了,听写只对了一半,她甩着抄了四百遍单词的手,揽住叶迟迟的肩。
“我问你件事,你答,其他什么都不要问。”祁麟摸了摸肚子,刚吃饱饭,她们慢悠悠往寝室的方向走。
“什么事?”叶迟迟把英语小册子放进校服兜里,觉得句话很耳熟,“不会又要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吧?”
祁麟轻轻拍了下叶迟迟的脑袋,“不是,另一个。”
大庭广众下,俩脑袋凑一块,像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哦?”叶迟迟饶有兴致地拉长了尾音。
“就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祁麟斟酌半天道,“那个人很优秀,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你追不追?”
叶迟迟激动的一拍大腿:“追啊!干嘛不追?”
旁边几个人听见动静往这边瞅了几眼,祁麟揽住叶迟迟的手紧了紧,“你小点声!”
叶迟迟降低了音量,伸手比划着:“你就说,你有什么顾虑?你长得也不差,游戏打的好,现在都能赚钱养活自己了……哦!我知道了,你觉得女追男不靠谱?”
“我也就打游戏厉害,长得确实可以……”她十分赞同地点头,听到后半句话蓦然回神,“什么跟什么啊,你别打岔。”
她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觉得她太优秀了,我配不上她。”
“那得多优秀,你这么自信的人都觉得配不上他。”叶迟迟大吃一惊,“比时启隅还优秀?”
祁麟脑海中回忆起考试中沉着冷静的何野,点了点头。
叶迟迟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喜欢你吗?”
祁麟沮丧地摇摇头:“不知道。”
“这就难办了。”叶迟迟思考了一会,“如果他也喜欢你就没什么,你去打听一下?”
祁麟点点头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也喜欢我,你觉得我追不追?”
“追啊,喜欢干嘛不追?”叶迟迟迟疑道,“你到底喜欢谁啊?”
祁麟叹了口气:“说了别问。”
“其实我觉得吧,你觉得他很优秀,说不定你俩接触之后,他也觉得你很优秀,觉得配不上你。”叶迟迟说,“想这么多干嘛,喜欢就去追呗,你才十九岁,又不是二十九岁,等想明白说不定都老了。”
祁麟垂头丧气地走上女生宿舍的楼梯,“她以后遇见比我更好的人怎么办?”
“我妈老跟我说,你看谁家的女儿成绩多好、谁家儿子考上了多好多好的大学,”叶迟迟认真地回答,“但他们也比不上一些985、211,后面还有清北。我的意思是,他以后遇见的女生可能比你优秀,但优秀的后面还有优秀,到底多少才算优秀?”
叶迟迟扶着扶手拐了个弯,“而且优秀又不等于喜欢,都说爱屋及乌,相互喜欢就会相互包容。他喜欢你,你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他不喜欢你,你怎么努力他都嫌烦。”
祁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叶迟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反正我觉得咱们就年轻这么一回,想就试试,去搏一搏,总比等于零好。”
她看着叶迟迟,踌躇道:“那我……试试?”
“去吧,皮卡丘!”叶迟迟拍了下祁麟的屁股,“勇敢争取自己的爱情吧!”
祁麟条件反射一跳,垂耳微微泛红:“说了小点声!”
叶迟迟哈哈笑起来,笑声在楼梯间回荡。
祁麟去了叶迟迟寝室,室友都是同班同学,她偶尔会来玩一会,都见怪不怪了。
打完招呼后,她窝进叶迟迟的被窝,学校的单人床不大,但睡两个女生绰绰有余。
祁天上幼儿园去了,她爸她妈在超市干活,家里没人烦她,也没人给她做饭,只能孤家寡人在学校凑合一顿。
祁麟登上小号,用小号给何野发了条消息。
-姐姐,在嗎?
虽然何野在背后说她是个人傻钱多的大傻子,她还是想和何野一块玩。
何野这种为了钱忍辱负重舍命陪君子的语气很好玩,特可爱。
何野:?怎么了?
-姐姐陪我玩遊戲好不好?爸爸媽媽上班去了,一個人孤單寂寞,被窩都是冷的。
“进去点,”叶迟迟掀开被子躺下,舒服地叹息一声,“真暖和。”
祁麟往里面挪了挪,何野有发来了消息:你几岁了?
神兽:我十五歲了!是個可以照顧自己的大人了!
何野:……别用繁体打字。
神兽:好、好的!OK.jpg。
手机上面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何野编辑了一分钟才发了消息过来:你十五岁?哪来的钱点陪玩?
祁麟轻轻笑了一声,抿了抿嘴角:爸爸妈妈给的,爸爸妈妈除了钱什么都给不了我。
神兽:哭泣.jpg。
何野:……我陪你玩一把,加这个号,只玩一把,玩好了去学习。
何野发来了一个游戏id,应该是代打。
真不错,代打陪玩一块儿,一次赚两份钱。
偏偏她就喜欢这种给喜欢的人送钱的感觉。
叶迟迟窝在被子里背单词,寝室里一些人也都睡了,她拿出耳机戴上,何野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耳朵里,有种附在耳边说话的真实感。
“小孩,几年级了?”何野说话时有股漫不经心的随意感,像有根羽毛在耳畔轻轻地刮,听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祁麟在游戏屏幕上打字:初三。
“初三啊……”何野顿了顿,“未成年不是有防沉迷系统吗?你怎么还能玩游戏?”
祁麟:……
她忘了这茬。
何野怎么这么仔细。
她想了想,打字道:用的是妈妈的账号。
“哦。”这个答案何野显然信了,“好好学习。”
沉默半响后,祁麟转到Q.Q里问: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耳边响起何野毫无起伏甚至冰冷的回答:没有。
祁麟有点挫败,她想起何野说的“像她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会谈恋爱或者结婚”,决定主动出击。
神兽:姐姐可以尝试一下,毕竟青春只有一次,错过了就真错过了。
神兽:说不定你生命中的那个人就在你身边哦,乖巧.jpg。
何野这次的回答不仅冰冷,还透着碴子,“你才初中,别整天想这些情情爱爱,提升自己去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赚钱赚钱又是赚钱。
何野好像一个除了赚钱其他啥都不懂的木头人。
祁麟嘴角都僵了。
都说情窦初开,为什么何野情窦这么难开!
为、什、么!
她默默躺尸,心在流泪,真切感受什么叫追妻之路漫漫长。
第90章 和一中的刘悦可有什么恩怨情仇
数学竞赛缓缓拉下序幕,争相猜测第一花落谁家。
毫无疑问,要么是一中的时启隅,要么是附中的何野。
直播像素不高,就算有考场视频流出到网上,也看不清题目和答案,只能等一星期后成绩公布。
在此期间,又有一段视频默默在网上流传。
原视频场景昏暗,茶几上堆满了酒水,可以看出场地在一处酒吧的包厢中。
因为有音乐,并不能听见包厢聊了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包厢中的人。
推门进来的女生化着张扬精美的妆容,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尽管监控像素比考场还低,但只要是熟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谁。
她就是一中校长最宠爱的女儿——刘悦可。
刘悦可带的人洋洋洒洒进入包厢,当两个女生打牌对弈时,人们以为只是一段普通的视频,后面却令人大跌眼镜。
三个女孩离开之际,刘悦可带的人却一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没等缓过神,两拨人就打了起来。
虽然一方只有三位女生,却也僵持了挺久,到底是女生,体力跟不上,终是缓缓落入下风。
落败之际,以一位女生凶狠地掐住刘悦可的脖子,刘悦可懒懒举手,败下阵才算结束。
不到十五分钟的视频,和数学竞赛捆绑,一经发出便引起轩然大波。
发布视频者由于匿名,并没第一时间取证考究,而且发布五分钟后就删掉了,经调查是在一家没有监控和经营许可证的酒吧发出的。
评论两极分化,有人猜测是合成视频,也有人称这是明摆的校园暴力。
后专业人士指出,视频无任何PS痕迹。
舆论更加极端。
“平遥一中暴力殴打学生”这一事件事态严重,更是惊动了警方介入调查。
在调查时,又有人发现,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和都短视频平台一个叫“麒麟”的游戏主播很像。
脸型、发型、神态,完全就是本人。
而“麒麟”这个账号,更是在一晚上疯狂涨粉十万,最新视频下的评论纷纷是:“为什么打架”“和一中的刘悦可有什么恩怨情仇”“是不是校园暴力”。
舆论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有个屁恩怨情仇!”叶迟迟气愤地拿着水杯往桌子上一砸,水花四溅,“哪有恩哪有情他们是瞎了还是说话不过脑子?”
何野关掉手机,胸腔发闷:“怎么会发到网上?”
两道视线同时转向叶迟迟。
叶迟迟盖上盖子,心里一惊:“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发的吧?”
见两道视线还在盯着她,叶迟迟连忙为自己争辩:“怎么会是我啊!你们都说了不让发,我怎么可能会发啊!”
“那就奇怪了,”祁麟移开视线,皱眉思索,“谁会有视频?”
班里以旧吵闹,却时不时往这边瞟,形成一种热闹又诡异的氛围。
何野深深呼出口气,盯着黑板顿了几秒,“除了你,还有谁在监控室?”
叶迟迟擦掉手背上的水渍,想了想,顿开茅塞:“你那个朋友!他跟我一块进去的!不过他在我后面,那时候我太紧张了,没注意他在干什么。”
朋友屁的朋友,就是一个爱管闲事正义感爆棚的服务员。
谁把视频发网上,不言而喻。
何野闭了闭眼。
她手上有证据,但碍于刘悦可家在平遥的势力,一直迟迟没动。
原本想等有实力后,起码是高考后,再来管这些事。
没想到被人横插一脚。
啧,果然有些人就是闲的没事做。
“现在怎么办?”叶迟迟忧心地问。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网上流传有警察去了一中调查,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能等,等舆论导向,见机行事。
何野反而扭头对祁麟说:“你号没事吧?”
祁麟怔了怔:“我没多大事,不看评论就行,顶多这几天避避风头。”
何野叹了口气,有点儿愧疚:“实在不好意思。”
她是真不想让附中的人卷进来。
每次都事与愿违。
上课铃响了,陈青霞踩着平底鞋来班上上课,将课本摔在讲台上,正言厉色地说:“上课了!”
学生们顿时慌里慌张回到座位。
“竞赛刚过去没多久就显出原形了?一个两个就看够了世界?”纷纷扬扬的灰尘挡住了陈青霞严峻的脸,“你们是高三,不是初三!初三还要准备中考呢!你们倒好,整天不是玩就是在八卦!”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吭声。
“看看你们的期中成绩,考的一塌糊涂!”陈青霞指着黑板旁边贴着的成绩单,“高考比这还难,你们打算全员专科?然后组队去工地搬砖,还是进厂打螺丝?”
屋外乌云大作,狂风四起,预示不久将会下一场大雨。
“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人生,”陈青霞语气缓了缓,“想想有什么特长,念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你们现在除了念书,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教室里回荡着陈青霞说的话。
何野目光沉沉看着窗外被吹得弯了腰的枝丫,手缩进袖子里。
她就像此刻外面的枝叶,被动,漂泊无依。
陈青霞没再继续讲人生大道理,开始讲课,高三无非就是讲卷子,复习知识点。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何野愣了愣。
“别郁闷了,”那只手捏着一个纸巾做的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脸上用黑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摇头晃脑地说,“让晴天娃娃帮你驱散霉运吧!”
何野埋下头,让堆积如山的书挡住脸,心情好了一点:“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你才傻。”祁麟夹着嗓子说,“我可是爱与正义集为一体的晴天娃娃战士,拥有这世间最厉害的魔法!”
何野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将自己送给你。”祁麟用气音说,把娃娃塞进她手里,“现在你的负面情绪都转移到我身上了,你不要不开心了。”
何野捏了捏,这只是一个用纸巾做的很普通的晴天娃娃,却似乎真有吸收负能量的魔法。
也可能是祁麟本身就有吸收负能量的魔法。
“祁麟!”
一截粉笔精准打在祁麟头上,似乎所有老师都会这项技能。
“不听课站后边去!”陈青霞还捏着另外半截粉笔,举着练习册说。
祁麟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是最后一桌,随便拿起一本书站起来。
陈青霞继续讲课,何野点了点一排书中崭新的一本复习册说:“这个。”
祁麟废了点劲儿抽出来。
“三十五页。”
祁麟翻到三十五页。
何野看着陈青霞说:“你好好听课,最起码期末考的好一点,要不然你妈以为我光收礼不做事。”
第91章 阿野阿野阿野阿野……啊——烦死了
网络上血雨腥风,在公布成绩时迎来高潮。
毋庸置疑,第一是此前毫无存在感到没听说过的附中,何野以0.5分之差赢得时启隅。
成绩公布后,事态发酵到最顶峰。
网友对校长、老师等口诛笔伐,曾经靠高达百分之八十九的升学率人人陈赞的一中,此时被无数人唾骂。
不久,有人扒出上学期何野还在一中念书,乃至于国庆之后,才转到附中。
而后,更多人出来作证,一中确实存在有权有势的人指使殴打同学。
所有证据都在指证一中有校园暴力行为。
校长老师也就此停职,接受调查。
一时间,热搜上全是关于“平遥一中校园暴力”“平遥一中老师收礼”“平遥一中区别对待学生”。
就算撤了热搜,也会有新的字条迅速霸屏。
这些字条浩浩荡荡挂在热搜榜第一,稳居不下。
然而,这些都不关何野的事。
此时何野还在苦生苦死跑八百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差身子一倒直接躺地上晕过去。
偏偏祁麟还在身后催她。
“一圈都没有,你就不行了?”祁麟和她并排跑着,喘的气儿都是匀的,“看你打架挺厉害,怎么体力跟不上。”
被强拉来锻炼,何野表示并不想理祁麟。
有这时间,她在教室多刷两套题不好吗?多教祁麟两个单词不香吗?
祁麟可还没学会音标呢。
“你就是体质太差,才发的烧。”祁麟跑快了一点,倒退着操场跑,和她对视说,“看我,身体倍儿棒。”
“这就是我刚吃饱饭就拉我跑步的理由?”何野步伐慢了下来,每抬一步都是靠非人的毅力,“还是不想补课?”
祁麟退到何野身后,推着她小跑:“当然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何老师才能更好地教我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但何野越听越别扭。
尤其是那一声“何老师”,听着挺正常,仔细一回味却有些旖旎。
不知道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天气潮湿,跑道上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能听见“呱唧”一声。
操场没多少人,天寒地冻,只有她俩跟大傻子似的搁这跑步。
何野还是觉得不对味,说:“别叫我老师,听着别扭。”
“那叫你什么?”祁麟曲起手臂,靠近她了一点。
“叫名字。”
“可别人都叫你名字,我不想和别人一样。”祁麟说,“我想叫点别的。”
何野实在跑不动了,慢慢停下来,扭头看着祁麟:“一个称呼而已。”
祁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慢一步停下,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错缠绵在潮湿的空气中,令人脸红心跳。
“何老师也是一个称呼,”祁麟神色柔和地看着她,语气却带着一丝无辜,“你还不让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