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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上到京城,徐鹿鸣一直没有停止对空间的升级,从前在皇城司看守城门的时候,遇到空间没有的物资,他都会买上一大批收入空间。

后来,灰山村那个想学认矿产的莫磊,读了三年书把该学的学完,上京来找到徐鹿鸣,徐鹿鸣便把姜辛夷给他画的各类矿产图册拿给他。

他这几年一边云游一边寻找矿石,每找到一样没见过的矿石,他就会给徐鹿鸣飞鸽传书。

徐鹿鸣把他标记的地址一一记下,有时候出京办事或者带家人游玩,若是与这些地址离得不远,他就会过去看看,顺便收些矿产。

加上空间的生态系统越完善,还会自主扩张。

经过多方努力,空间终于扩张到几百亩的大小,除了原来的山河海之外,还多出了一个牧场,只是徐鹿鸣没有养太多的牛羊马,牧场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倒是种植区,这些年因为徐鹿鸣什么植株都收,天南地北的果蔬农作物扎堆种在一起,要多梦幻就有多梦幻。

徐鸿雁一进空间就跑到葡萄树下摘了几颗葡萄吃得眼睛眯起,她爹这里的葡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葡萄。

徐鹿鸣被她享受的小模样逗笑,走过去拍了拍她后脑勺:“吃饱了,帮着爹干活。”

“知道了!”

小姑娘一口把她摘的葡萄吞了,去一旁徐鹿鸣搭出来的仓库里,把自己下地的衣裳穿上,草帽戴好,拎了一堆篮子放在种植区边上,开始一亩地一亩地地采收。

采满一篮子。

她就稍微用点劲儿抱回仓库放好。

这些仓库都是徐鹿鸣建出来控制了空气流速,形成的不会腐败的静置区,平时种植区里成熟的作物都放这儿。

随着空间越来越大,种植区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徐鹿鸣越来越没空打理这些,后来发现徐鸿雁能跟他一样操控空间后,就教着她帮着管理。

这些事都是她做惯了的。

倒是姜辛夷看着吭哧吭哧干活的小姑娘,没好气地拧了拧徐鹿鸣的腰:“又使唤童工。”

“疼疼疼老婆。”

姜辛夷的那点手劲压根就不会令徐鹿鸣吃痛,但徐鹿鸣还是装作很疼的样子叫唤了两声。

姜辛夷很快收了手还贴心地帮他揉了揉。

徐鹿鸣扬了扬唇,示意姜辛夷去看小姑娘:“她开心着呢。”

所谓的采收就是用意念把树上的果子收到篮子里,徐鸿雁只需要把篮子搬回仓库即可,她力气现在比徐鹿鸣的力气都还要大了,这点事情怎么可能会感觉到累。

“啦啦啦啦啦~”

穿着杏黄色劳动服的小姑娘,像个快乐勤劳的小蜂蜜,一趟又一趟地搬着。

空间里吹着徐徐的风,一点也不热,小姑娘忙了半天,汗珠子都没出一颗,反而越干越来劲,姜辛夷看了会儿,跟着扬了扬唇。

兴许是被感染到了,他去仓库里把徐鹿鸣做的拉货的板车拖出来:“不是要我帮你收货吗,走,我们也去。”

“诶诶诶。”徐鹿鸣忙把他手上的板车夺过,拉着他的手摸了摸,“我开玩笑呢,我老婆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能用来拉货呢。”

姜辛夷好笑:“绵绵干得我干不得?”

“这不一样,她还小,多干些活,多认识一些植被,以后总有用处,你都认识了,对你没挑战了。”徐鹿鸣一本正经,“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做治疗麻风病的实验。”

空间里的实验室建来,姜辛夷还没去过几次呢,这固然跟徐鹿鸣和姜辛夷平时都忙,很少进空间有关,但徐鹿鸣知道这也有姜辛夷总是不好意思进他空间的缘故。

两人虽然是夫夫,但姜辛夷从不会把他的空间理所当然地当自己的东西使,每次都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才会让他带他进来。

姜辛夷听着徐鹿鸣一套又一套的话,捏着他脸笑道:“我发现,你现在歪理越来越多了。”

徐鹿鸣对绵绵的教育不像别的那些女儿奴父亲,什么都不让她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着,他巴不得绵绵多学一些技能,最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要像他以前一样,拿到个金手指都不会使。

徐鸿雁现在看着小,除了平时的顽皮,会做的事情可多了。

徐鹿鸣的脸皮越来越厚,一点都不怕姜辛夷说,推着他的肩膀往实验室的方向而去:“歪理有用就行,你现在可是身负太医院重任,我可不敢耽误你。”

姜辛夷被他这架势逗笑:“你这是要把我关在实验室里,破解不了麻风病症,就不许我出来?”

“哪能啊。”徐鹿鸣可不敢认,“我这不是想着你在实验室里灵感会多一些,要是不想进去,在外面看我和绵绵干活也行。”

姜辛夷想象了一下父女俩在一旁干得热火朝天,自己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样子,有点接受不了:“那还是算了,我先去实验室里看会儿书。”

徐鹿鸣在空间里给他建了这个实验室,姜辛夷也把他在现代学的数理化的知识全部默写了一套出来,没事就翻翻,常看常新。

“好。”徐鹿鸣把他送到实验室门口,看着他换好衣裳进去,这才去寻绵绵。

小姑娘办事效率挺高,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收了好大一片地儿了。

“咱家绵绵真棒。”徐鹿鸣从不吝啬夸奖,见状使劲夸了两句。

“那是!”小姑娘得意地扬起下巴。

徐鹿鸣点了点她鼻子:“就是平时少气点你阿爹就更好了。”

小姑娘不服气:“我哪有气阿爹,我每次都想给我阿爹惊喜来着。”

徐鹿鸣笑话她:“然后每次都把你阿爹气个半死。”

小姑娘哼了声,不说话了。

徐鹿鸣知道她听进去了,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们绵绵还是很乖很听话的,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后果再做,好不好。”

“好吧。”小姑娘爽快地点点头。

“真乖。”徐鹿鸣笑了笑,跟她一起把剩下的果蔬采收完,父女俩又把一些采收后,不能再挂果的枝干清理掉,重新种上一批。

接下来就是农作物区。

这次的事儿来得突然,京里好多人家里没有囤粮,徐鹿鸣得多种一些粮食出来。

空间里的土地浇了太多的灵泉,泥巴上都有快速增长的功效了,撒下去的粮食种子,再浇一点按比例兑好的灵泉水,眨眼间就能生根发芽,徐鹿鸣在把空间的温度调好,不一会儿就能成熟收获。

徐鹿鸣和徐鸿雁弄了一大批出来,实在是累了,小姑娘跟她阿爹一样很会享受,把鞋子脱了,放在庄稼地旁徐鹿鸣开出来浇灌的小溪里泡着,还从山里叫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过来拿萝卜喂着作陪。

徐鹿鸣就没她那么悠闲了,怕姜辛夷看书沉浸进去,忘记吃饭,一到饭点就去做饭了。

空间里,他们家的那间二层小木屋里有灶房,徐鹿鸣平时都在这里做饭。

怕小姑娘泡脚泡久了,会生寒气,切了会儿菜,徐鹿鸣就招呼她:“绵绵,去山上给爹找些鸡蛋回来。”

鸡养在一处要天天投喂,徐鹿鸣忙的时候,好些天都进不了一次空间,索性空间里没什么大型动物,且山体又长得快,里头放着蚯蚓等小虫子,鸡会自己在山上找吃的。

他们吃鸡蛋就去山上找。

“好嘞!”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很喜欢帮大人干活的年纪,小姑娘立马擦干净了脚上的水,提着篮子去山上找鸡蛋了。

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几朵很大的新鲜菌子。

徐鹿鸣诧异:“哪儿来的?”

他记得他没有采蘑菇进空间啊。

小姑娘诚实:“捡鸡蛋的时候看到的,爹你看看哪些能吃?”

她们学堂组织郊游的时候有教过采菌子,知晓有些有毒,有些没毒。

徐鹿鸣想不到空间都能自主生产菌子了,挑了两种自个认识的菌子,做了个蘑菇菌汤,等把姜辛夷从实验室叫出来吃饭,跟他说了说这事儿。

姜辛夷笑道:“这是好事啊,说明空间的生态系统越来越完善了。”

徐鹿鸣脑洞大开:“完善后会不会自主地变成一个地球。”

姜辛夷笑:“谁知道呢。”

小姑娘心思没有大人这么复杂,她才不去想那些远大的事,只知晓爹爹的空间里多了一种吃食,以后她能吃到的食物又多了,举起果汁杯道:“总归是一件好事,干杯!”

徐鹿鸣和姜辛夷相视一笑,各自端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碰了碰:“干杯!”

“……”

在空间忙碌了一天,囤够了粮食,徐鹿鸣立马出了空间,回到皇城司,组织皇城司人马挨家挨户上门贩货。

不得不说,不管哪个时期的百姓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除开最开始的慌乱,京城的百姓很快就安分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候太医院的人上门诊治。

当然他们不安分也不行,各大巷子口都有禁军把守,敢露头的都被抓去吃牢饭了。

起初百姓们不知道皇城司会上门贩货,被禁在家里还很慌乱,怕家中粮食吃完了,朝廷也不解封,一家人只能活活饿死。

后来禁军挨家挨户通知,皇城司的人会带着米面粮油上门来贩卖,叫他们把钱准备好。

这下他们不担心饿死了,担心买不起。

全京城的人都知晓,皇城司的人做的买卖,都是大买卖,说是上门贩货,他们不会拿官宦人家吃的牛羊肉或者粳米卖给他们吧?

官宦人家倒是提前知晓皇城司的人会上门贩卖,但当时在朝堂上大家都没往细处想,这会儿回到家,听家里人七嘴八舌地说话,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皇城司的人都是群大老粗,不知晓他们这样的人家吃得精脍,不会拿些猪肉粗粮来贩给他们吧。

徐鹿鸣知晓众口难调,不管怎么安排都会有人不满意,干脆安排了一辆大马车,将一侧的窗面敲掉,在里面挂上各种果蔬肉蛋类,做成一个可移动的肉菜摊子,让买菜的人自行选择,自己选择的,总不会不满意了吧。

果然,当皇城司的人拉着许多辆这样的马车行走在京城八街九陌的街道上,一户一户敲开京城人家的房门,让他们出来买菜的时候,不管是京里的高门大户还是普通百姓都惊了一瞬。

菜还可以这样卖!

旋即他们全都高兴起来,这样卖好啊,这样卖跟他们足不出户就能去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在菜摊子上挑挑拣拣,见皇城司的侍卫都没什么反应,还主动帮忙抹摸零,高兴得合不拢嘴,买完菜回家就夸:“这次朝廷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把我们禁在家里也没太过为难,米面粮油和菜肉价都没怎么涨,人皇城司也好着哩,一文钱的孝敬钱都不要,若是每次遇到事儿都这样,我们如何不肯配合!”

官宦人家也很满意,本以为在这样困难的时候,他们爱吃的牛羊肉和细粮会没有,但徐鹿鸣的菜摊子上每天都有这些新鲜肉类,甚至连野味都有,就是价格要比寻常贵上好几倍。

他们也清楚,这个时候去弄这些不容易,贵点就贵点,左右家里不缺钱,不至于这点吃食都买不起。

徐鹿鸣也很满意,京里舍得花钱的有钱人家很多,只是给有钱人家的菜价溢了一点价,溢出来的这部分价,他完全可以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从自己的空间买粮食和果蔬,做成补给包,补给给京里那些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

有个住贫民窟的瞎眼老婆婆,收到徐鹿鸣派人送过去的补给时,激动得直给皇城司的人磕头,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官。

“……”

解决了京城百姓的吃食问题,徐鹿鸣也没忘记自家人,米面粮油鸡蛋肉这些先前没给家里补足的,一次性都给补足了。

赵二娘看着徐鹿鸣一趟又一趟地往家里搬的物资,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家里没多少人,完全够吃了。”

徐鹿鸣搬完货物,把赵二娘拉到一旁:“娘,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你也要多想想家中下人,这不能走动,他们有些说不得也忧心家里,我是这样想的,你给家中下人也发些米面粮油,要给家里人捎的,就把地址和东西给我,我给他们捎去。”

赵二娘一听立马去办:“诶,好,还是小鹿你想得周到,我和你爹就想不到这些。”

徐鹿鸣笑,他这哪里是周到,只是不缺物资加一个将心比心罢了,如果他没有空间,他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只顾着自家人。

徐府的下人们听到这一消息,无不动容,京里哪有主子帮着他们下人送物什的,他家主子能做到这一步,真是顶顶好的人,都在心里庆幸当初能够被姜辛夷选上。

给自家送东西不需要什么理由,但给苏敏中送的时候,徐鹿鸣就很鸡贼地说是大哥让送来的,把苏敏中逗得哈哈大笑:“你们兄弟俩有意思得很,我不管是你们谁送来的,总之都当是你们徐府送来的,以后还人情就还到你们徐府头上。”

徐鹿鸣都随他,自从苏羡安给徐家生了一对双生子,他爹娘便再也没在他耳边唠叨要他和木兰再生一个了。

这个时代还是以子嗣为重,徐鹿鸣就一个女儿,子嗣太单薄,绵绵三岁之后,徐老大和杨秀莲没少跟他唠叨,让他和木兰好歹再要一个。

徐鹿鸣和姜辛夷平时都很忙,再怀一个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儿,姜幕荷就因为生孩子生到后期好几个病人都没法子跟进治疗,导致她心里有愧,生完孩子也没去太医院上班,继续在医馆坐馆,姜辛夷的病人比起她来只多不少,徐鹿鸣哪舍得他再这么辛苦。

而且绵绵也很可爱啊,虽然有点顽皮,但明媚大气讲义气,有她一个孩子,他和木兰平时都有说不完的欢乐,再来一个就太乱套了。

但老人们听不进去这些,固执地想要更多的孙孙。

好在后面苏羡安怀孕,还一生生俩,徐老大和杨秀莲一人抱一个都照顾不过来,那还顾得上催生。

徐鹿鸣感谢苏羡安救他和木兰于水火,多照顾照顾他爹是应该的。

送完自家人,怕京里的朋友们家中也缺粮,徐鹿鸣还特意走了趟付今夕家和吕家。

付今夕家还好,他经常囤粮,再有徐鹿鸣的马车这样一弄,什么都不缺。

倒是吕家,吕宗昊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们这儿能买到西南的那种奶粉吗,我儿子得喝这个奶粉才睡得好,现在街面上的铺子都关门了,我看家里的奶粉存量不多,这禁足也不知道要禁多久,愁啊。”

吕宗昊和谢诗瑶的婚礼还是隔了一年才举行的,吕夫人说,谢诗瑶被休回家,半年都没有就二嫁,名声会不好听,得缓缓。

他儿子现在才半岁大,可能是因为吕宗昊的那个质量不太行,被姜辛夷治好也较常人差一截,他儿子生下来身体就不怎么好,三天两头生病。

后来还是姜辛夷看不下去,推荐了他的灵泉奶粉,让他们试着给孩子喝来看看,孩子喝了这个奶粉后,身体果然好了许多,现在连母乳都不喝了,一直喝奶粉。

这东西徐鹿鸣空间里多得是,他点头道:“行,我明儿给你送来。”

吕宗昊别提有多高兴了,再三感谢地把他送出门。

回到徐府,赵二娘已经把下人的米面粮油发了下去,管家也登记好了下人们要给家里捎带的物什和地址。

徐鹿鸣接过,打算明天去送,跟姜苏木说了一声,让他明天早点去司里,正打算回徐家。

姜辛夷和绵绵最近都住徐家,他虽然可以用空间把他俩偷运过来,但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怕吓到家里人,还是正常一点的好。

姜苏木不知道在想什么,徐鹿鸣跟他说了半天话,他也没抬起头,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对徐鹿鸣道:“啊,我知道了,鹿鸣哥,你走吧。”

徐鹿鸣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好奇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姜苏木还没有说话,赵二娘率先开口道:“别管他,叫他去相看,叫了好几回了,他都不去,他要气死我。”

姜苏木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这个时代,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的男子少之又少,赵二娘为了他的事,托了不少人给他相看。

姜苏木起初去了两回,后头可能相的都不太如意,死活都不肯去了。

徐鹿鸣曾经问过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他觉得成亲这种一辈子的事儿,还是要按照姜苏木喜欢的样子找,才能找到他称心如意的。

这孩子当时可能是还没开窍,他跟徐鹿鸣说:“鹿鸣哥,我不知道,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

徐鹿鸣知晓这孩子没有开窍后,就不再逼他了,经常帮他打掩护:“娘,你别着急,苏木看着年纪大,但这个年纪在京里没成亲的一抓一大把,等他遇到自个喜欢的姑娘,不用你催,他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娶回来的。”

说完,徐鹿鸣去碰姜苏木胳膊:“是吧,苏木。”

以往很配合他的人,今天跟木头一样,好半天都不回话,徐鹿鸣转过身去看他,他不知又在想什么,一张脸涨得绯红绯红的。

徐鹿鸣不解地问:“你这是咋啦。”

“我……我没事。”对上徐鹿鸣的眼睛,姜苏木结巴了两下,摇了摇头。

徐鹿鸣当时也没在意,以为他就是对说亲这事有点不好意思,走在回家的路上,后知后觉感觉有点不对劲,以往姜苏木碰上这种事,别说不好意思了,连点别扭的情绪都没有。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会不好意思了,这哪里是不好意思,这分明就是有情况!

惦记着这事儿,翌日,徐鹿鸣早早地就到了司里,找姜苏木仔细打问了一番。

姜苏木原本不想说,抵不过徐鹿鸣的再三追问,还是说了:“是有这么一个人,最近时不时就会想到她的身影,吃饭想,睡觉想,连发呆的时候都能想到。”

徐鹿鸣高兴,这小子这是开窍了啊,不容易,别人十七八岁就开窍了,搁他身上居然到了二十二才有这种反应,赶忙问道:“是姑娘还是小子,哪家的人啊。”

姜辛夷脸红得都快滴血了:“是个姑娘,哪里人,哥你就别问了,我们,不可能的。”

徐鹿鸣挑眉:“怎就不可能了?”

他们家在京里虽然算不得特别好的人家,但也不差吧,除非姜苏木看上的人是公主郡主乃至一二三品大官家的小姐,其他的,徐鹿鸣还是有信心,上门去说一说亲的。

当然,人家姑娘看不上姜苏木,那就另当别论了,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了事的。

姜苏木死活不肯说了:“总之,就是不可能的,哥你就别问了,坏了人家清誉不好。”

徐鹿鸣急都要被这小子给急死:“你不说,哥怎么知道,你和她真的不可能,难道你就甘心这样硬生生和她错过,以后看着她和别人相看,嫁给别人?”

徐鹿鸣说着又冷静下来:“这倒也是,你连她是哪家的人都不敢说,连让家里人试着给你说亲你都不敢,这么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了。”

徐鹿鸣字字句句都在往姜苏木心口上扎。

姜苏木这些年跟着徐鹿鸣也算是有了许多见识,可毕竟事事都由徐鹿鸣在他前面替他挡着,心思还很单纯,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激将法。

他红着一双眼睛与徐鹿鸣道:“鹿鸣哥,我跟你说了,你可一定不能嚷嚷得到处都是。”

徐鹿鸣拍胸脯跟他表示:“你放心吧,你鹿鸣哥可是以嘴严著称的,答应了别人的事,从不到处大喇叭。”

姜苏木想起徐鹿鸣以前和曹俊虎在长丰县贩过粮,那么大的事日日面对他们都没说,心下安定了些,凑到徐鹿鸣身边说了几句话。

徐鹿鸣听完张了张唇,怪不得姜苏木死活不说,这人家他们家好像确实高攀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点点。

第112章

姜苏木喜欢的姑娘很令人意外,竟然是西南大将军贺震岳贺将军的女儿,贺南鸢。

两人是在今年开春,贺将军拿下安南,班师回朝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贺将军一行人旗开得胜,意气风发地打马进城。

贺姑娘可能常年跟父亲生活在西南驻地,并没有如京城的闺阁女子那般温婉娴静,她也着一袭红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地跟着父亲的军队一块进城。

不巧的是,刚一过城门她腰间佩剑上的剑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当天是姜苏木在城门口值班,见到掉在地上的剑穗,想也没想地弯下腰拾起来交给贺姑娘。

“谢谢。”贺姑娘接过剑穗道了声谢。

姜苏木当时就愣住了,他以为这般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姑娘势必会生得神采飞扬,气度不凡,实则不然,贺姑娘脸圆圆的,声音也甜甜的,像颗红彤彤的频果。

一下就甜到了人心里。

自那之后,姜苏木就有些茶饭不思。

但他也知晓,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一直不敢对人吐露,怕被人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事小,让人家姑娘不堪其扰事大。

不知道人前,徐鹿鸣还有信心去帮姜苏木说一说亲,这一知道人,他也感觉有些头疼。

这三年,贺将军不惧艰难困苦,一直扎根在安南,一点一点地把安南这块难啃的毒瘴之地打了下来,让安南国王俯首称臣。

麻风病没有兴起前,朝廷为了这多出来的国土和重建安南都护府的事,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大干一场呢。

贺将军这个给大楚开拓了新疆土的功臣,在京里出尽了风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等着巴结他家。

京里人家最擅长的巴结就是联姻。

贺将军年纪不轻了,三个儿子都已成婚,只有贺南鸢这个最小的姑娘如珠似宝地疼爱长大,长到现在十八了还没说亲。

不用说,盯着贺南鸢的人肯定很多。

他们家虽然不差,但跟这种兵马大元帅还是建功立业过的兵马大元帅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何况姜苏木就与人见过一次,人家压根就不记得他吧,毫无优势。

徐鹿鸣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劝姜苏木:“要不咱还是算了?”

他知晓一见钟情很难忘掉,可是一个人的一见钟情,他就是一厢情愿,压根顶不了什么事,与其继续深陷其中,还不如当断则断,省得以后更加痛苦。

劝姜苏木坚持的也是徐鹿鸣,劝姜苏木放弃的也是徐鹿鸣,姜苏木这一刻看徐鹿鸣的眼睛复杂至极。

徐鹿鸣面色尴尬,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多此一问。

姜苏木垂下眼眸,黯然神伤了好久,又很缓慢地跟徐鹿鸣吐露:“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一厢情愿。”

徐鹿鸣抬起头:“嗯?”

姜苏木期期艾艾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先前吕夫人在京里举办了个春日宴,我娘把我拉了去,贺姑娘他们一家也在。”

这事儿徐鹿鸣知晓。

因为京里人家吃得精脍,还有好些人只爱吃肉不爱食素,得富贵病的人不少,姜辛夷撰写了一本吃素有哪些好处的册子发到各家。

京里人家开始时兴吃素。

到底还是有钱,别人家吃素都是吃些时兴的青菜,京里这些人家不,他们要吃与众不同的,于是山里的野菜被卖疯了。

春天又正好是野菜泛滥的时候,吕夫人手底下庄子不少,送了不少的新鲜野菜来,自家吃不完,就举办了个春日宴,让大家一起帮着吃,正好也给京里这些青年才俊,名门闺秀们牵线搭桥。

赵二娘最近为着姜苏木的事儿愁都愁死了,得知吕家的宴会,哪有不把他塞过去的。

他知姜苏木去了吕家,但在吕家发生了何事却是不知。

姜苏木脸皮薄,只是被徐鹿鸣看着,脸就已经红了,只他话都说出了口,也没道理只言一半的,还是道:“那日京里的公子小姐们嫌只吃菜无趣,要做对子和诗来解闷。”

贺家是京里最近的新秀,不少人都盯着他家,尤其是贺南鸢,被人盯得更多。

可贺南鸢跟着父亲常年住在驻地,驻地里都是一群大老粗,她的哥哥们只爱打仗不爱读书,她也不喜。

她读的书仅限识字知晓其中的意思,再深层次的就不知晓了。

这些人要她对对子,还要她作诗,这那成啊,好半天也张不开一句嘴。

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苏木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便知贺姑娘的窘迫,想了想出言道:“对对子和作诗也没什么意思,对过去对过来都是那些句子和对子,不如来个新奇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姜苏木在京里名声虽然不显,但他有个好大哥和好哥夫,自己也做着官,虽然这官也是靠哥哥谋来的,但京里人家谁不靠关系,对他还是有几分信服的。

当下不少人问道:“什么新奇?”

姜苏木原本想说投壶射箭一类的,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偏帮贺家,万一叫人传些有的没的,那才叫难堪。

于是道了种他学算数时,他大哥教他的一种玩法:“跳格子算数,玩不玩?”

大家一听,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玩法,一个个兴奋道:“玩玩玩。”

姜苏木便拿石灰笔在地上画了格子数字,跟他们讲了讲规则,让一群人站成一排,根据他报的题目答案,跳格子。

这考的就是脑子做题的速度,一群公子小姐们平时玩的对句子这种游戏,对于算筹,总要拿手比划比划,才能知晓答案,跳到正确数字的格子上。

总有答得快的,答得慢的,众人跳格子跳得格外不齐,还有脑子和四肢不协调,明明想的是这个答案,但是跳的又是另外一个地方,时常把人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一下就爱上了这个新游戏,越玩越起劲,尤其是到了后面,熟悉规则后,有那脑子聪明地会跟着前面经常答对的人跳,这样他们就不用动脑子了。

这里面玩得最好的当属贺姑娘,毕竟她在驻地要时常点兵和算粮草,算数运用得多,且四肢又协调,没一会儿就被大家推举为领头羊,仔细听姜苏木的题,带着众人跳格子。

贺姑娘一下从众矢之的变成众星捧月,别提有多兴奋和骄傲了,带着大家赢下一局又一局,事后不少人都围着她恭维。

姜苏木办完事本想功成身退,没想到,贺姑娘却单独把他叫住,一个劲地感谢他,得知姜苏木也是西南人,还要请他去贺府吃饭,说是要他也尝尝家乡的味道。

徐鹿鸣听罢,一脸欣慰:“这是好事,人家姑娘都这样主动了,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姜苏木苦着脸手一摊:“我倒是也想,可这麻风病一出,这机会还有没有都很难说。”

本来人家就是与姜苏木客气客气,事后姜苏木去应了邀,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再见面还能做个点头之交。

现在这麻风病一出,两个月过去,人家攒了一堆的事儿要处理,如何还记得两个月前的这场饭局。

这倒也是,本来两人的家世地位差距就大,能促进关系的只有这一顿饭,如今连这顿饭也没了,更别谈什么以后?

不过徐鹿鸣觉得人家姑娘既然都能主动说出邀请吃饭这种话,就算人家没有相看上面的意思,交个朋友的意思总归是有的。

姜苏木要什么都不做的话,更寒人心。

他勾着姜苏木的肩膀道:“你是男人,你想追姑娘就得付出,不管这事儿成不成,你不能什么都不做,正好,最近京里人家都不能走动,贺家刚上京,肯定什么都缺,贺府那条巷子,你多去跑跑,帮着人家做点事。”

先混个眼熟再说。

不能因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就什么都不做,等着人家先低头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徐鹿鸣始终觉得,身份地位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一回事,地位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喜欢人家又不付诸行动,一天天搁那儿怨天尤人的,叫坐享其成,想屁吃呢。

姜苏木跟徐鹿鸣说这些,也是事儿憋在心里久了,想倾诉倾诉,没想过徐鹿鸣会给他出主意。

这会儿听徐鹿鸣如此一说,他眼睛豁然一亮,是啊,现在京里所有人家都不能走动,但他们皇城司的人可以。

他去帮着贺家做点事情,就算贺家不承他的情,他努力过了,也算不负这一场相思。

姜苏木诚心对徐鹿鸣道:“谢谢你,鹿鸣哥。”

自从徐鹿鸣来了他家,他家就如同坐火箭般一路飞升,大哥能当官,他也能脱籍,现在连这种事,都要他给自己解惑。

徐鹿鸣摆手:“誒,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姜苏木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念着徐鹿鸣的好,没有徐鹿鸣,就没有他姜苏木的今日。

“……”

解惑大师徐鹿鸣解决完姜苏木的情感问题,没忘记正事儿,替家中下人跑了一趟,帮着他们把给家里人捎的物什都捎了去。

这些下人的家人见了主家亲自登门捎物什的,就没有不吃惊的。

吃惊完就是一个劲地感谢。

他们的家人在徐府当差,一个月能拿多少月钱,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这多出来的米粮哪儿来的,还不是主家给的,这样又给米粮还亲自送到家的主家,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徐鹿鸣最怕的就是别人再三感谢,他做这些事不过是顺手而为,又不是为他们的感谢而来,东西送到便忙不迭地走了。

倒是有一家,东西送到了,没急着感谢,而是一脸难色地对徐鹿鸣说:“徐大人,我知你能帮我们把物什送到家已经是顶顶好了,不该再为难你,可这事儿委实人命关天,我怕再拖下去,一条人命便没了,只得求助于你。”

要是别的事情,徐鹿鸣恐怕抬脚就走,他只是来帮家里的下人们送货,可没有帮家中下人的家人送货的义务。

要是一个送一个,他这一天天的就不用做事了,光帮人送货了,可这人命关天的事,他还是顿住脚步,听了听。

这是家中一个厨娘的家人,他男人与徐鹿鸣说:“是这样的,我家娘子有个婶婶,这婶婶住在城外,近来身体有些不适,托了我家娘子买药,我家娘子给她把药买好了,就等着今日放假给她送回去,可是这京里这一禁,肯定是回不去了,这药,这药我怕送不回去,婶婶会有个三长两短。”

徐鹿鸣听完,理解了,这是想让他把药给这位婶婶送过去。他也没有拒绝,今天都已经帮这么多人送过东西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伸手道:“行吧,你把药和地址给我吧,我明儿给她送去。”

“誒誒誒,谢谢你啊,徐大人,我这娘子的手艺都是跟这位婶婶学的,这位婶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好交代。”厨娘男人也是个老实汉子,为着这事儿一直愁眉苦脸的,直到徐鹿鸣答应把药接了过去,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一脸轻松地对徐鹿鸣感谢。

徐鹿鸣记好地址,不在意地摆摆手,男人这事儿正好也提醒他了,不能只盯着吃上面,京城这么多人口,保不齐就有突发恶疾的,这样关着,就算不死于麻风病,恐怕也得死于各种疾病。

从厨娘家中出来,他便把杨兴和姜苏木两人招了来:“咱们贩货摊子上再加一样,代买药材,若是有那情况紧急的,就直接去医馆拉一个大夫,上门替人家医治。”

这三年,萧复一直在磨炼他的武技,又出了麻风病这事儿,徐鹿鸣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他应该能往上升一升了。

他可没忘记,他答应了要让姜辛夷做将军夫郎的,虽然没有军功,想要当上将军不易,但徐鹿鸣不会错过每个能升迁的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升迁的机会破坏掉。

杨兴和姜苏木应声,继续下去做事。

“你啊,就是喜欢做好人好事,我看啊,你也别升官了,干脆一直在街上当活雷锋。”

回到家,徐鹿鸣给看了一天书的姜辛夷倒了洗脚水,与他一块泡脚,顺便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姜辛夷一听徐鹿鸣明天还要去送货,这次不送城里,送到城外去,踩着徐鹿鸣的脚,好一顿说。

徐鹿鸣泡脚喜欢烫一点的水,姜辛夷踩着他的脚,水烫得徐鹿鸣全身都变红了。

皇城史三年,原本日日在城门口风吹日晒,晒得有些黑有些糙的脸又白了回来。

加上人又年轻,孩子都六七岁了,他才二十五六岁,这一红,跟个熟透的水蜜桃似的,看得姜辛夷感觉他可爱死了。

“能者多劳嘛。”

徐鹿鸣都被姜辛夷给调侃惯了,再被他这样一说,已经感觉不到害臊了,还能接着说。

“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姜辛夷松开徐鹿鸣的脚,捧着他脸捏了捏,叫徐鹿鸣抓住机会,把他反踩在下面,姜辛夷不如徐鹿鸣定力好,直言好烫。

徐鹿鸣一点都舍不得姜辛夷受烫,他一说,立马就松开了,姜辛夷直接把脚放在徐鹿鸣裸露在水面上的腿上缓了缓。

徐鹿鸣看他整只脚都烫红了,取了帕子来给他擦拭,边擦边问:“治疗有方向了吗?”

虽然京城才禁几天,但他已经感觉百姓生活的各方面不便了。

短时间内有他们这些皇城司的人帮忙在运转没事儿,可是长时间下去肯定不行。

姜辛夷泡完脚上到床上,继续拿着书看:“麻风病不是那么好治的,放在现代都得治疗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京城的百姓全部盘查一遍,把有潜在麻风病的病人选出来,统一治疗,京城就能解封了。”

徐鹿鸣颔首:“这样,把京城其他大夫召集起来,一起把脉,加快筛选进度呢?”

姜辛夷摇头:“不太行,麻风病前期症状不显,仅靠把脉压根就看不出病灶,普通大夫接触不多,很有可能遗漏,还得太医院的这群熟手来。”

“好吧。”徐鹿鸣泡完脚,把水倒了,回到床上,将姜辛夷搂在自己胸前,让他枕着自己看书,这样会舒服一点。

姜辛夷靠着徐鹿鸣:“你很想病症快一点结束?”

徐鹿鸣点头,把姜苏木看上贺姑娘和自己要升职的事说了说:“任何时候,婚姻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现在咱们家与别人家差着一大截,等这事结了,我若能往上走一走,说不得人家看到咱家的潜力,就把这事儿允诺了。”

姜辛夷听姜苏木看上这样的人家,笑道:“他倒是会选,不看则矣,一看不得了。”

徐鹿鸣倒是理解:“感情来了,谁也控制不住嘛。”就像他,当时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姜辛夷,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试试。

姜辛夷和上书页道了一句:“那我明天就回太医院。”

徐鹿鸣给他揉着长发的手一顿:“有灵感了?”

姜辛夷放好书,躺下身体,摇了摇头:“没有,先回去,用我先前想的几个法子加上灵泉先试试能不能把病情控制住,治疗的事情后面再说,睡了。”

一听姜辛夷要睡觉,徐鹿鸣不敢打扰,给他盖好被子,下床把家里的灯都灭了,轻手轻脚地上床搂着他。

刚一搂住人,姜辛夷便靠了上来,语气亲昵:“亲一亲。”

徐鹿鸣好奇:“你不是要睡觉吗?”

姜辛夷已经主动亲上了他:“你今天好可爱啊,老公,想要。”

徐鹿鸣被姜辛夷吻得脚都是软的,再被他这么一哄,心肝都在颤,哪儿还忍得住,一手扣着他的头,一手去解他的衣服。

屋里不会儿就响起了姜辛夷的喘息声。

“……”

“咳咳咳咳咳……”

京城郊外,一处靠近山脚的茅草屋里,一位妇人躺在炕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半夜地听到人耳朵里像是有人在索命似的。

妇人的儿子儿媳住在另外一间茅草屋里,听到这声音两人都从房间里爬了起来。

尤其是妇人儿子,率先走到妇人床前,扶起他娘,替她拍了拍背,待他媳妇去灶房端来一直温着的水,他服侍着妇人喝下水,温声问道:“娘,好些了吗?”

妇人点了点头:“好多了,你们回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妇人儿子摇头:“这怎么行,要不娘,我背你去其他地方看病吧,京城现在锁着进不去,晨娘也出不来,去其他地方,没准有大夫能治。”

妇人摆摆手:“算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治好了也没几日能活了,再说,咱家哪有这个银钱。”

一句话堵着妇人儿子说不出话来。

他流着泪道:“娘,都是儿子没用,没学到本事,让你跟着儿子受苦了。”

妇人枯槁的手摸在男子脸上:“傻孩子,哪有娘会嫌弃自个儿子的,咱能在京城有个一屋立足,咱已经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大半夜的咳丧啊,你们家不睡觉,还不让别人家睡觉是不是,真是丧良心,遭天瘟的玩意儿,自个生病也要害得旁人生病……”

妇人说着说着没忍住又咳了几声,就这几声就惹得邻居不快,大半夜的直接从自家屋里骂了过来。

妇人和他儿子的脸色皆是一白,妇人更是死死顶住自己的喉咙,不敢再咳出一声。

他们不是京城人,更不是这里的人。

妇人是奴婢赎身来这里置办的薄产,好不容易从奴身变成自由身,虽然只有茅草两间,薄田两亩,但妇人和儿子两个人都很珍惜。

每天尽心尽力打理家业。

一开始这个村子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对他们还算和善,时间一长,见他们家除了城里一个给人当厨娘的侄女来看过他们,就再没旁的亲戚。

村里人的嘴脸逐渐开始显露。

这个说,他们家的鸡鸭吃了他家的菜,要他们赔菜,那个说,他家的鸡鸭把蛋下在了他们家的圈里,要来他家捡蛋。

这些都是小事,有次有个更过分的,说他们家的鸭子在他家吃饭的时候跳上桌子,坏了他家的饭菜,要拿他们家的鸭子赔他的饭菜钱。

妇人和儿子一气之下直接把家里的鸡鸭全宰了,打算以后都不喂这些牲畜了。

但村里人的欺负并没有停止。

没有了鸡鸭这些乱跑乱跳的活物,他们就拿妇人买的地说事,一会儿说妇人地里的草妨碍到了他们的庄稼,一会儿又说妇人开地的时候丢了不少石子在他们地里,要妇人去他们地里捡干净。

妇人和儿子苦不堪言,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在这里无根无基,没个帮衬的人,只能活该受欺负。

好在妇人还有些积蓄,她瞅中村中一户子嗣多的人家,给儿子娶了他家的女儿,这种处处受人欺负的情况好了许多。

但先前的邻居已经撕破了脸,像这种难听的话,人家是张口就来。

妇人在大户人家家里当奴婢,哪里遇到过这种说话这样直白的,妇人儿子也不好成天跟一群妇女、夫郎们计较。

他们惹不起,他们还能当没有听到吗?!

妇人儿子好不容易伺候妇人睡下,琢磨着白日里还是得带他娘找个地方看看。

谁知,他们不去惹旁人,旁人还是惹上了门。

翌日一早,昨晚的恶领刘大家的找上门来,站在妇人家门口,说话不客气地道:“我说祝旺啊,我看你还是带着你娘出村的好,她这样天天晚上在村里咳也不是个事啊,万一有个啥传染病之类的,咱全村可都要叫你们给祸害完了!”

跟着刘大家一起来的人也附和道:“就是啊,现在京里麻风病多严重,那么大一个京城说封就封了,你娘这得的该不会也是麻风病吧。”

“哎哟,怪不得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这要是传染给了我,你们家可得赔我医药钱!”

刚从床上起来的祝旺,听了这些话,肺都要气炸了,有过先前那一遭,他如何不清楚,这些人又想来占他家便宜。

他给他媳妇使了个眼神,让他媳妇先家去找丈人他们过来,这才捏着拳头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走出家门:“谁说我娘得的麻风病,要是分不清风寒和麻风病的区别,我看你那双招子也别要了,丢粪坑里好好洗一洗,说不得还要亮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写着写着竟然睡着了[爆哭]

第113章

“杀人了!”

“祝旺杀人了!”

徐鹿鸣一早起来,惦记着厨娘家婶婶的病,吃了饭就往城外赶。

昨天晚上姜辛夷看过那包药,都是治风寒的药。这个时代,风寒拖久了是会要人命的,不知厨娘婶婶的病拖了有多久,怕外头的药见效慢,他照着药包里的药,全替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泉药。

罗田山村这个村子离着京城还挺远的,徐鹿鸣让人架着马车,屁股都快颠散架了,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

提着药包走在村里,正想找个人问问吴大娘的家在哪儿,村里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

紧接着村里不少人家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人怒不可遏:“他敢,他祝旺敢动我罗田村人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把他跟他娘一块赶出村去!”

有人愤愤不平:“人祝旺和他娘老实本分的来咱们村落户,招谁惹谁了,一群遭天瘟的,看上人家的田地,隔三岔五地挑事,想把人家赶出村子,兔子急了还咬人,人逼急了能不杀人!”

徐鹿鸣耳朵里听着这些话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挂心杀人的事,跟这群村民一起赶去了祝旺家。

此时,祝旺已经拆了一条门板,挡在一群想要冲进屋去,想把他娘拖拽出来的人前:“想动我娘,得先问我答不答应,我不答应,谁也别想靠前一步。”

刘大抹着额头上的鲜血,怒气冲冲地盯着祝旺:“祝旺,你这么拦在你娘房门前,还说你娘得的不是麻风病,不是麻风病为何这般见不得人?!”

祝旺握着门板眼睛都是红的,这群杀千刀的,非不信他娘得的是风寒,要把他娘拖拽出来一看究竟。

他祝旺若是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叫人把他娘给拖了出来,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以后他和他娘在村子里还不知要叫人如何欺负。

有些事可以忍让,有些事万万不能让。

他捏紧门板,寸步不让:“我都说了,我娘得的是风寒病,不是麻风病!”

“风寒?”刘大看了看手上沾着的鲜血,冷哼,“谁能证明?!你说得的是风寒就是风寒啊。”

刘大家的跟着她男人附和:“就是啊,谁看见了,都没人看见,自是你说甚病就是甚病咯。”

跟着刘大家一起来的也道:“那可不,怎也得大家伙都见见才能知晓这病究竟是不是风寒。”

祝旺的老丈人带自家人帮着祝旺在人群里拦着其他乡亲,见到这一幕气都快要气死了。

他们这哪里是要看人家的病,这分明就是在试探祝旺的底线,今儿祝旺若是叫他们把人拖了出来,信不信明儿他们就敢来拆祝旺家的房子。

就跟当初他们说祝旺家的鸭子吃了他们家的粮食,要祝旺赔粮食钱那般。

本以为祝旺娶了他女儿,这些人的嚣张气焰就能消一点,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想要霸占祝旺家田产的野心。

也是。

别看祝旺家的田产只有薄薄的两亩,可这却是京城郊外的两亩地。

有多少想在京城落脚都没着落。

祝旺母子有地有屋子,还没有个强有劲的亲戚,欺负就欺负了,还敢上衙门去告去?

有钱请师爷吗?

县太爷会为这点小事为他们打抱不平吗?

皇权不下乡,这点小事就算告到县太爷跟前,县太爷也是一句去找你们耆老解决,耆老就是他们村的人,帮谁那还用说。

听着刘大一伙人越来越嚣张的气焰,祝旺的老丈人李有福感觉绝望极了,连他都拦不住这些人,今儿还有谁能够阻止这件事。

祝旺心里此刻也是一样的感受。

他和他娘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赎了身,在罗田村落户置了产,这些产业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若是叫这些人给霸占了去,他和他娘将彻底无家可归。

他倒是还好,有一把子力气,给别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都可,他娘呢,这么大个年纪了,再卖身还有谁肯要。

且他娘给人当了一辈子奴婢,好不容易赎了身能自己当家做主了,他哪里还舍得她重新回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计。

一想到,他娘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业,都要叫人给夺了去,他想杀了刘大这群人的心思都有。

他们不叫自己好过,自己也要叫他们难受。

就算是死,他今儿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能证明!”

就在祝旺捏紧门板,要跟这群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个陌生的声音,他一愣。

同时愣住的还有刘大一行人。

眼看就要成事了,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刘大气都要气死了,他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谁在这儿胡搅蛮缠!”

徐鹿鸣提着药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英俊的眉宇硬朗十足:“我!”

他刚只是来这边看看热闹,看是不是有人要杀人,若是真的,也可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来到近前,他看到祝旺家这两间茅草屋,门前还有两棵酸枣树,与厨娘男人说得地址和位置相同,再一听刘大等人咄咄逼人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声。

就算不冲他家厨娘亲戚这个身份,他今儿也不能坐视不管,助长这些人想要霸占人家田产,嚣张至极的气焰。

刘大原本听声音听得是个生人,还想吼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徐鹿鸣来到近前,他看徐鹿鸣一身锦缎皂靴,知他来历不凡,要吼出口的话顿时哑火。

他们可以欺负祝旺这样的孤儿寡母,却万万不敢欺负徐鹿鸣这种有权有势之人。

人家一句话下来,家破人亡算什么,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叫真真的难受。

何况徐鹿鸣一身肃穆之气,一看就是一个常年身居高位,不好得罪的主。

刘大方才面对祝旺要多跋扈就有多跋扈,这会儿对上徐鹿鸣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他恭敬行礼道:“大人,不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徐鹿鸣看了眼刘大伏低做小的姿态,没空跟这么个惯会捧高踩低的小人周旋,提了提手上的药包:“我是来给祝旺他娘送药的,这里面的药都是太医院开的风寒药,你们要不要也把这药拿去验验,看看是不是我说的假话啊。”

太医院几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这些普通人生病,哪里惊得动太医院这样给天家治病的地方,再说徐鹿鸣这个送药之人看着就不凡。

也不像是那种招摇撞骗之人啊。

有人不禁猜测,难道祝旺和祝旺他娘大有来头,不然为何生个病,吃的药都是特意从太医院送过来的?

这个想法一出,刘大和刘大一行人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们是吃准了祝旺母子背后没人撑腰,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欺负上门。

如果祝旺母子背后有人撑腰,还是如徐鹿鸣、太医院这样有权有势的背景,他们今天的行为岂不是把他们自个给坑害了。

李有福却与祝旺他们相反。

他虽然不清楚徐鹿鸣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他能够仗义执言,还站在他女婿一方,不管他是哪儿来的人,这以后可就是他女婿的人脉。

有这么个人脉在,以后刘大他们行事多少也会顾忌一二。

方才还觉得天塌般绝望的感受,这会儿是天也晴了,雨也停了,身上哪儿都透着股舒坦。

徐鹿鸣不管这些人是开心也罢还是难受也罢,见刘大一行人不说话了,不客气地道:“既然没有人出来质疑我这药是假,那祝旺他娘得的就是风寒病。你们还杵在这儿做甚,还想把人拖出来看看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刘大一行人见徐鹿鸣这般维护祝旺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如果徐鹿鸣只是个来送药的,他们还有话说,可徐鹿鸣这般护着,他们吃不准祝旺和徐鹿鸣关系,这就叫他们很难受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刘大明白大势已去,今儿的事弄不成了,怕把自己搭进去,忙不迭地道:“大人误会,我们这也是怕祝旺他娘得了麻风病传染给大家,故有此一出,绝不是诚心给祝旺家找麻烦。”

徐鹿鸣哼道:“是不是诚心给祝旺家找麻烦,这事儿自有祝旺亲自跟我说,用不着你们七嘴八舌。”

刘大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他深深地看了眼祝旺,希望祝旺能够识趣点。如果他还想在这儿生活的话,该怎么说话,他心里清楚。

但他看祝旺理也不理他,心里闷得难受死了,怕祝旺与徐鹿鸣交情匪浅,人家咽不下今天这口气,非要这位大人寻个错处,拿他们一行人开刀出气,他们也没办法。

人一走出祝旺家的院子,就寻地方商量对策去了。

徐鹿鸣不管他们,等院子里的人变少了,这才对着一直拿着门板堵在门口半分也不敢松懈的祝旺道:“你娘在哪儿,我去看看她,还有这药,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哐当——”

祝旺突然将手中的木板一扔,人也跟松劲似的,滑坐在门槛上。

祝旺他媳妇见徐鹿鸣举着药包,男人也脱了力软成一摊,想了又想,期期艾艾地上前道:“……大人……药包给草民吧……”

徐鹿鸣便把药包递给了她。

李氏拿了药包就去灶房煎药了,婆婆的病昨夜就有些严重,今早再被这些人一气,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若非如此,丈夫也不会死活拦着不让这些人进屋。

直到灶房传来一阵浓郁的苦味儿,祝旺这才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徐鹿鸣问道:“……是晨娘让你来送药的吧。”

吴晨,徐府给徐鸿雁做辅食的一位厨娘,她的手艺算不得特别好,但胜在人细心,总是能察觉徐鸿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后来徐鸿雁长大了,不吃辅食了,姜辛夷也没辞退她,继续留着她在灶房帮忙,毕竟徐府不如刚上京时那样冷清了,两个府邸之间经常有人情往来,加上亲朋好友的走动。

厨房里可缺人了。

徐鹿鸣点点头。

祝旺“咚”地一下给他跪下了:“谢谢大人大恩大德。”

今儿要没有徐鹿鸣不止他娘活不了,他怕也是要铸成大错,幸亏徐鹿鸣来得及时,还愿意给他家撑腰。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鹿鸣最怕的就是别人这样,赶紧将他扶起:“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甚,要真想感谢我,就好好活着,把你娘的病治好,叫那些见不得你家好的人家好好看看。”

祝旺不听,还要给徐鹿鸣磕头。

徐鹿鸣怕折寿,见门里有个人正躺在炕上,身子难受得一起一伏,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你娘是住这间屋吧,我进去看看老人家。”

这人本来就病着,今儿又受了气,还不知道病情要怎样反复。

徐鹿鸣也是怕人有个好歹,见炕沿边上放着个水碗,想也没想地端起来,悄悄往里面放了点灵泉水,去推床上的人:“老人家,坏人都赶跑了,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吴大娘今儿发着烧,又被刘大他们一行人气了回,身子摊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言也言不出,脑子也混沌得厉害,眼看出气比进气多了。

徐鹿鸣一碗结结实实的灵泉水给她灌下去,如干涸开裂的荒地上骤然降下暴雨甘霖,一下就把她体内岌岌可危的生机给补充够了。

缓了一会儿,那种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没了,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说不出话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知晓是徐鹿鸣赶跑了坏人,救了他儿子,救了他们一家人,她抓着徐鹿鸣的手一个劲地感谢:“大娘……谢谢你……谢谢……”

她病还没好说话还有些吃力,徐鹿鸣拍了拍她背,给她顺了顺气:“大娘别这么说,今儿这事儿就算换个人来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吴大娘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普通妇人,身上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徐鹿鸣见到她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很亲切的感觉。

搞不清这股亲切感从何而来,徐鹿鸣不介意坐下来陪老人家说会儿话。

吴大娘几岁起就在大户人家家里当丫鬟,从这家被卖到那家,又从那家卖到这家,伺候过不少人。

她还从未见过如徐鹿鸣这般和善的主家,帮着家里的下人送药也就罢了,还给他们这些下人的家人撑腰,还不嫌弃她这个老人家一身病味儿,愿意在这里跟她聊天。

她见徐鹿鸣穿的是行动方便的武服,知晓他可能习武。

在炕床上一阵摸索,没多久从炕床上摸出一本书来递给徐鹿鸣:“大人,这个给你。”

徐鹿鸣接过书,疑惑地问道:“这是?”

吴大娘咳嗽了两声道:“这是我先前在一个水师家里当丫鬟,他写的练兵之法,本意是想传给后人的,但那家的少爷不习武,宁愿烧了也不肯学,民妇觉得可惜,便捡了回来,想着给后代留个安身立命的东西,万一以后家里有个习武的……”

徐鹿鸣把书推了回去:“既然是大娘留给后人的,大娘好生保管着。”

吴大娘摆摆手:“民妇不识字,民妇的儿子也不识字,这东西放在我们手上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用得上,大人若是有用就拿去吧。”

“这……”徐鹿鸣怎好意思收下。

吴大娘可能是看出了徐鹿鸣的窘迫,又道:“大人不妨翻开看看,民妇不识字,当初捡的时候,也是随意捡的一本,究竟是不是练兵之法,民妇也不知。”

徐鹿鸣看封皮上没有字,只有一朵随手涂鸦的花,觉得大娘言之有理,随意把书翻了翻。

刚看了一页,他就看了进去。

因为萧复这几年一直在打磨他的武技,姜辛夷也想找点现代的操练法,让他锻炼锻炼自己。

奈何,姜辛夷又不喜欢当兵,仅有的那点操练知识还是读书时在军训里学的那些。

他军训的时候自己都偷懒,总是蒙混过关,更别说记多少了,怕把徐鹿鸣练废,还是没有乱说。

徐鹿鸣对于习武练兵的知识,仅限于他在西北军营学到的一点和萧复教的那些,更深层次的就不知晓了。

这本书倒好,里面从锻炼自个身体再到集体训练,以及水下训练,还有兵法、拳法、阵法等等……

相当于是一本操练百科全书了。

徐鹿鸣越看越入迷,连吴大娘的媳妇是什么时候把药熬好端进来喂吴大娘的都不知道。

直到书已经看了三分之一,他低头低得脖子有些酸痛,一抬头,瞧见周围的环境,这才觉得不妥,急忙合上书页还给吴大娘:“大娘,这书的确是一本上好的练兵之法,好生收着,留给子孙后代,会有大用。”

吴大娘吃了药,又浅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人早不烧了,说话也没有先前那般吃力了:“既然这书确实有用,大人不妨拿走吧,留在民妇这儿也没个甚用,护不住民妇,也护不住民妇儿子……”

吴大娘这么一说,徐鹿鸣便懂了,她这是想以这书给她和儿子找个靠山。

知晓这一点,徐鹿鸣非但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欣赏。

他人都在这里了,吴大娘即使不给他这本书,她们一家跪地请求,让他帮忙庇佑一二,他难道还会拒绝吗?

但人家没有道德绑架,而是正常的需求交换,这让徐鹿鸣感受到了尊重。

他没再把书还回去,而是道:“我寻常在皇城司当值,大娘家里若是有任何事都可到皇城司寻我,这本书,我先借回去看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我再给大娘送来。”

不管这书人家是怎么得来的,既然是人家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徐鹿鸣也没有独吞的想法。

他打算拿回去抄录一份,再把原版还回来。

“誒誒誒,好。”吴大娘一听徐鹿鸣这话,知他这是答应了,欢喜不已,拉着徐鹿鸣的手好一顿感谢,“谢谢你啊,后生。”

徐鹿鸣拍了拍她手:“该是我谢谢大娘才是,这书正好是我需要的。”

徐鹿鸣升官的年限和资历都是够了的,唯独就差武技了。

有了这书上的练兵之法,之后徐鹿鸣进入禁军,其他的禁军教头也会服气。

从大娘的房间出来,祝旺已经把家里重新拾掇了一圈,看着比早上干净多了,徐鹿鸣和他打了声招呼,让他有事来皇城司寻自己,便爬上了因为自己迟迟没从祝旺家里出来,一直在外等候的马车。

他一走,那些在祝旺家外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全都钻了出来。

一个个好奇地问:

“祝旺,这人跟你家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啊。”

“他是不是当大官的,会不会是太医院的人啊,他刚在屋里是不是在给你娘诊治,我今儿都没听到你娘咳嗽了。”

“祝旺……祝旺……”

经过今早一事,祝旺听这些人叫他名字,犹如在听他们狗吠,一句话也不想回答,索性关了院子,直接回屋,不搭理这群人了。

“……”

从祝旺家到京城,徐鹿鸣一直在看书,也不知写这本书的人是哪个水师,写得也太好了。

幸亏吴大娘捡了回来,这要是被烧了就太可惜了。

他想着明儿还得再拿点东西去谢谢吴大娘,今儿去得太仓促,除了药包什么都没拿,他从空间拿东西出来的行为也很突兀,所幸吴大娘的家就在哪儿,明儿再去一趟就是。

这样想着,拿着书一回到家,就见杨秀莲和徐鸿雁她们,一人手上拿着一床棉被要出门的样子。

他不禁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秀莲道:“木兰那边托人带了话回来,进了麻风病院的医者就不能再出来了,他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我这不想着给他弄点床单被褥。”

徐鸿雁小小的人儿抱着偌大一床棉被,嘴撅着都能挂葫芦了:“爹爹,我不想阿爹住麻风病院里头。”

女大避父,自她三岁之后,徐鹿鸣和姜辛夷轮番上阵,把她给说动了自己睡,但她长到这么大,每天晚上都是姜辛夷给她讲小故事给哄着睡的。

这一下要许久见不到姜辛夷,她心里老不乐意了。

徐鹿鸣也傻了眼,他送他老婆去上班,老婆不回家住这哪行。

麻风病院里头多冷清,白天没有家人做的饭,晚上没有他抱着睡,他能习惯吗?

徐鹿鸣和徐鸿雁大眼对小眼,两人都很失落地叹气一声。

徐鹿鸣接过杨秀莲手中的棉被:“给我吧,我顺便回府拿些东西,一起给木兰送去。”

再怎样也不能让木兰在麻风病院里头日子过得很艰苦。

徐鸿雁在一旁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帮阿爹收捡物什。”

“行。”徐鹿鸣没有拒绝地把徐鸿雁也给抱上了马车。姜辛夷治起病来不管不顾的,有他和绵绵经常去看他,也能让他顾忌点自己。

有徐鹿鸣带着,街道上的禁军没有阻拦,两人一起回到徐府,赵二娘听说姜辛夷要常住麻风病院里,心里急得不行:“这怎么能行呢,都没人给他做饭洗衣的,别给别人治病,把自个身体拖垮了。”

“可不就是嘛。”徐鹿鸣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知晓家里有孩子姜辛夷没把病彻底治好前是不会出来了,去房里取了些姜辛夷常用的物什,拿厢笼一一给装好。

赵二娘见状,知晓徐鹿鸣也没法子让姜辛夷回来,又去厨房收捡了些放得住的鸡蛋面条等吃食。

一起提上徐鹿鸣的马车。

那本书,徐鹿鸣一路看着回来,原是打算拿回房间给放好的,出了这事儿,他哪还记得书的事,随手搁在车上。

赵二娘放物什的时候,瞧见下头有本书也没在意,把书拾起来,打算换个地方放。

书一捡起来,她瞧见书页上随手描的花儿,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颤抖着身子去问徐鹿鸣:“小鹿啊,这书,这书,你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害羞]

第114章

徐鹿鸣虽然不太明白赵二娘看到书为何这般激动,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今儿出城去送药,那位生病的大娘给的。”

赵二娘急忙问道:“那这书上的花儿,可是她自个画的?”

这个徐鹿鸣就不知晓了,他摇头:“我不知晓,娘,怎么了?”

赵二娘摸着书上的花朵,尤其是花瓣旁边的缺口,红着眼睛道:“这是我妹妹喜欢的花儿啊,从小她就喜欢在这样的花旁边剪一个这样的缺口,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花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听着赵二娘潸然泪下的话,徐鹿鸣心里一惊。

怪不得他看那位大娘,总有一股很亲切感觉,如今再回想,那样的感觉可不就是赵二娘身上那种令人想要亲近的心安感嘛。

他忙上前把今儿碰到吴大娘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娘,吴大娘也是丫鬟赎身,没准真是小姨,你先别急,先把吴娘子叫来问清楚一些,明儿我再带你出城去确认。”

赵二娘一看到书页上的花,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直往她眼前涌,过往姐妹分离的画面堵得她心里难受,被徐鹿鸣这样一提,她这才想起府里还有这位吴大娘的侄女呢。

这吴大娘究竟是不是自己妹妹,一问她便清楚了。

她赶紧揩干净脸上的泪水道:“对对对,吴娘子还在府里,我这就去问她,木兰这里——”

徐鹿鸣立马表示:“有我照看着呢,娘你就放心吧。”

赵二娘最放心的人就是徐鹿鸣了,闻言没再说话地立马往后厨跑。

徐鹿鸣清点好物什,见该拿的东西都拿着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徐鸿雁往麻风病院赶去。

路上,徐鸿雁睁着圆润的大眼睛问徐鹿鸣:“爹,姥这是找到亲人了,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的吗?”

徐鹿鸣没有否认:“是啊,我们绵绵可能很快就要有姨姥姥了,到时候绵绵一定记得叫人,让她们多乐呵乐呵。”

徐鹿鸣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可两姐妹毕竟分离了四五十年,除了小时候的那点记忆,完全没有亲情可言,就算认亲了,想必相处起来的场景也尴尬得很,有个孩子在中间做缓和就会好上许多。

这种事儿徐鸿雁已经不是第一回做了,每当家里气氛尴尬的时候,她都是那个活跃气氛的人,闻言很顺从地哦了声。

徐鹿鸣看到女儿乖巧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麻风病院就在太医院不远的巷子里,巷子口有两个穿白色防护服,脸带口罩的人把守着。徐鹿鸣一到地,为了安全起见也给自己和绵绵戴上了口罩。

由于他经常来太医院接姜辛夷,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了,他一下马车,那两个看守的人就知道他是来给姜辛夷送棉被的,忙不迭地把姜辛夷叫了出来。

姜辛夷就知道,他派了人回去通知,徐鹿鸣不可能不送东西过来,进了麻风病院一直没去接触病人,这会儿听到通知,这才从手里的一众脉案中抬起头脱身出来。

“阿爹,阿爹。”徐鸿雁一见到姜辛夷兴奋得很,忙不迭地上去抱住他的腿,“你不在家,我好舍不得你啊。”

姜辛夷笑着点了点她脑袋:“得了吧你,没有我在,你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自在。”

小姑娘仰着头不认:“哪有!”

姜辛夷哼了两声,没再管她,径直走向徐鹿鸣,见徐鹿鸣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笑他:“你这是把家都给我搬来了,生怕我不适应里面的环境,想让我在里面待一辈子是吧。”

徐鹿鸣也梗着脖子:“哪有!”

姜辛夷看着如出一辙的父女俩,弯了弯口罩下的眼。

徐鹿鸣看他状态很好,拉着他的手问了问麻风病院里的情况,得知太医院也怕他们这些太医感染上,准备得很齐全,心下安定了不少。

又问他还缺不缺物什,让他缺什么尽管派人回家告诉他,就算再难寻的东西,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替他寻来,又被姜辛夷好一顿说不想让他回家。

一家人叙完旧,徐鹿鸣这才把赵二娘和吴大娘的事告知于他。

姜辛夷听后很是惊诧:“这都能够寻到。”

徐鹿鸣也感慨:“可不是,人侄女就在我们府上做了好些年的活儿,我们愣是一点端倪都没瞧出,要不是我把书拿回来,可能这辈子就这样错过了。”

先前徐鹿鸣也提过要替赵二娘寻人的想法,可是她们被卖的年纪太小,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去了主家自然是要跟着主家取的名字来,卖的时候家里又穷,又没个信物,茫茫人海,如何找人。

这下好了,他们还没有去找人,人就自个出来了。

姜辛夷对徐鹿鸣感慨:“看来你这好人好事还真是做对了。”

要没有徐鹿鸣这次的大发善心,别说五年,就算再等十年,这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下轮到徐鹿鸣笑话回去了,他哼道:“某人当初还笑话我,说我就该去大街上当活雷锋,现在不笑话了?”

姜辛夷被他小气的样子逗笑,凑到他耳边念:“小气鬼,喝凉水。”

徐鸿雁在一旁补刀:“我知道,我知道,喝完凉水变胆小鬼。”

徐鹿鸣捂住心脏,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把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时常跟着姜辛夷的护院已经把他带来的东西都给搬进了麻风病院,东西一搬完,一家人的交流时间也到了末尾。

姜辛夷不舍地拍了拍徐鹿鸣肩膀:“娘的事你帮着看着点,后续有帮忙的地方多帮着点。”

赵二娘虽然不是他亲娘,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姜辛夷早就把她当亲娘看待了,她能够找到亲人,姜辛夷也为她开心,不管这个吴大娘品性如何,只要能让赵二娘开心,那些身为之物不算什么。

徐鹿鸣保证道:“放心吧,我全程都会盯着的。”

徐鸿雁也道:“还有我,我也会帮姥姥照看姨姥姥的。”

姜辛夷笑话她:“就你机灵。”

说完拿着徐鹿鸣交给他的东西与他们道了声:“走了。”

徐鹿鸣和徐鸿雁站在巷子口,见到他独自搬着箱笼走远,两人的眼睛里都闪过浓浓地不舍。

徐鸿雁更是牵着徐鹿鸣的手,眼睛湿润道:“爹,明明阿爹就在这里,可是我还是好想他啊。”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徐鹿鸣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也是!”

“……”

晚上,没有姜辛夷,父女俩度过了一个非常孤独的夜晚。

尤其是徐鸿雁,徐鹿鸣给她讲故事,讲几句,她就出声打断:“爹爹,你没有阿爹讲得有情绪,而且这个故事我都听过了,我想听新的。”

徐鹿鸣:“……”

徐鹿鸣终于体会到姜辛夷说绵绵就是个呛口小辣椒的心情。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睡,回到屋,他还要独自一个人忍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寂寞,太难受了。

好在翌日一大早,徐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徐鹿鸣浅眠了一会儿,也跟着起来了。

昨日,赵二娘找到吴晨好一顿询问,确认了,那花儿的确就是吴大娘画的,且吴大娘最初跟的主家就是从西南逃难出去的。

光是西南和花,就已经叫赵二娘八分确定这就是她妹妹,昨天整整哭了一夜,谁劝都止不住眼泪。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了些糕点布匹,在大堂等着大家起来,一起去罗田村。

徐鹿鸣打着哈欠步入大堂,见赵二娘那肿得跟个核桃似的眼睛,赶紧让灶房煮了几个鸡蛋来给她滚滚眼。

哭了一夜,赵二娘情绪稳定了许多,这会儿马上就要去见妹妹,可能近乡情怯,反倒是哭不出来了,拿着鸡蛋有点不好意思地躲着人揉眼睛。

倒是姜大年,看着徐鹿鸣忙前忙后,还特意跟外头看守的禁军打了招呼,特别不好意思地跟徐鹿鸣说:“小鹿,你娘的事又麻烦你了。”

徐鹿鸣摆手:“没事爹,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要说麻烦,也该他们说麻烦啊。

他和姜辛夷平时都忙,绵绵都是他们帮忙带大的,要没有赵二娘和姜大年在,徐鹿鸣和姜辛夷新手宝爸上路,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姜苏木和姜慕荷等徐鹿鸣和姜大年说完话,把徐鹿鸣拉一旁,悄声问:“鹿鸣哥,要真是小姨,我们要不要给见面礼啊。”

徐鹿鸣愣了愣,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他想了想道:“祝旺才成婚还没有孩子,且我们今天去认亲,人家那边还不知晓,我们这边倒是礼数周到了,让人家怎么办?”

刚经历过一场恶邻霸占田产的事儿,家徒四壁的,让人家拿什么见面礼来面对他们这一大群有点来历的人呢。

徐鹿鸣道:“让娘准备点见面礼就行了,我们今天当一回不懂事的小辈,让人家那边也好有个台阶下。”

本来身份地位就已经差了一大截,要是再礼数周到,这不是让人自惭形秽嘛,总还是要给人留点优越感的,不然以后两家相处起来更加不自然。

姜苏木和姜慕荷听完对着徐鹿鸣一阵猛夸:“还是鹿鸣哥你聪明,想得周到!”

徐鹿鸣笑笑,他这哪是聪明,他这是经历的人情世故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姜苏木和姜慕荷还没独自顶过门户,等以后他们顶门户,这些事儿不消问他,他们自己心里就会有数。

一家人收拾齐整,带着厨娘吴晨一块出了城,一起去往罗田村。

吴晨这还是第一次跟主家同坐一辆马车,她攥紧手心,紧都要紧张死了。

事实上,昨日她得知赵二娘很可有是她婶婶的亲姐姐之后,这股紧张感就没有落下来过,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了,谁敢信?

反正吴晨这会儿还有种坠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赵二娘确实跟她婶婶长得有点像,但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且一个奴身一个官家夫人,谁敢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啊。

她心里挺矛盾的,一会儿替自家婶婶高兴她能找到家人,一会儿又黯然神伤这要真是一家人了,她在徐府的活儿肯定做不成了,再上哪儿找徐鹿鸣这样好的主家去。

“喏!”

徐鸿雁自吴晨上了马车,就一直关注这个给自己做辅食的厨娘,见她一路都捏着拳头,把手上她爹塞给她充饥的面包撕了一半递给她。

“谢谢小姐。”

吴晨接过,下意识道了谢。

面包这东西她也是吃过的,徐鹿鸣做了新吃食总要给下人们尝尝,别说面包,就连京里人家人人夸赞想吃的佛跳墙,她们也是有幸尝过的,如若不然,她心里也不会这样纠结了。

徐鸿雁听她还叫自己小姐,张了张口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爹说了,不确定的事不能先急着下定论,还是得再看看。

摇晃了一个上午,大家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终于到了罗田山村,但众人没一个在乎自个屁股的,全都下了马车盯着那有两颗酸枣树的茅草屋。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儿车夫直接将马车停在了吴大娘家门口。

罗田村的人见昨天的马车去而复还,还比昨天多了几辆,全都支出了脑袋,伸长了耳朵想探听祝旺家的八卦。

刘大和刘大家的在自家屋里瞧见徐鹿鸣又来了,且今日还带了一群人前来,老的少的,连小孩都有,这架势已经不是来撑腰,看上去像是来走亲戚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昨儿他们商量了一夜,觉得这祝旺肯定是撞大运碰上了个愿意给他们撑腰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指不定没多好,就是做样子给他们这些外人看的,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可今儿人家把家人都带了来,一下就把他们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关系浅至于这样走动吗?

这次他们怕是踢到铁板了。

刘大家的想到昨儿在祝旺家就她跳得最欢,心里惶恐,哆嗦着问刘大:“当家的这可咋整啊。”

刘大也因徐鹿鸣一家人的到来而慌乱不已,他媳妇这话直接把的烦躁推向顶点,不客气地吼了回去:“我怎么知道,别来烦我。”

另一边,祝旺和李氏听见屋外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吴晨带着徐鹿鸣一行人走进了院里,不解地问道:“晨娘,大人,你们这是……”

吴晨张张唇,想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徐鹿鸣见状,主动拉着赵二娘上前:“祝旺,这是我娘,她想来看望看望你娘。”

赵二娘自祝旺出了房门,就一直在打量他,想从他身上看到点自家妹妹的影子,奈何两姐妹多年不见,她记得的只是妹妹小时候的样子,也兴许是祝旺长得像爹,总之,赵二娘没在祝旺身上看到半分赵三妹的影子。

她心里不禁升起几分忐忑,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祝旺不太清楚,徐鹿鸣的娘为什么要来看他娘,但徐鹿鸣昨日来的太凑巧,送的药也很及时,一副药下去,他娘今儿已经好了许多,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让开位置:“夫人请吧。”

赵二娘一刻也等不及地快步走进屋里。

徐鹿鸣一行人没有跟着进去,在院子里跟祝旺还有他媳妇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祝旺媳妇有些看不下去,去屋里拾了几条条凳出来,不好意思地与众人说:“……家里没有椅子,几位大人将就将就。”

徐鹿鸣接过条凳与姜大年姜苏木同座:“有凳子坐已经不算将就了,我们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那都是席地而坐的。”

李氏瞧着徐鹿鸣身上又一套簇新的绸缎衣裳,心想,假的吧,恁大个官,恁有钱的人,以前还是个乡下人?

姜苏木接话道:“可不是,我小时候为了争个小凳子,还跟我姐哭来着。”

姜慕荷抱着曹莲生,闻言笑道:“你那是争吗,你分明就是抢!”

姜苏木还小的时候,姜慕荷已经能看病诊脉了,为了奖励她,姜辛夷特意去镇上定做了个带靠背的小凳子,配合着小桌子看上去有个大夫模样了。

那时候家里还不是很富裕,这样一张小凳子别提有多吸引小孩子,姜苏木见姐姐有自个没有,抱着凳子哭得哇哇的,想让姐姐让给他。

姜慕荷一点都不惯着他,他哭就给他嘴里塞苦药,苦得他哭都不敢张开嘴。

姐弟俩斗嘴说起这件往事,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绵绵还问姜苏木:“小舅,你现在哭还敢张嘴吗?”

姜苏木回:“……小舅现在不哭了。”

引得乍然接触徐鹿鸣这群有权有势,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祝旺和李氏都低低地闷笑了两声。徐鹿鸣他们聊京城里的事或者聊官场上的事,他们都接不上话茬,可是聊这农家趣闲之事,他们却是能插的上一两句嘴的。

特别是姜大年说起地里的活计,祝旺与他聊得头头是道。

“呜呜呜呜呜——”

就在大家越聊越火热,人也越来越亲近之时,屋里传来两道嚎啕大哭声。

徐鹿鸣他们知晓是怎样一回事,没觉得多意外。祝旺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听到赵二娘和他娘的哭声,心里一紧,急忙往屋里跑去。

“……”

屋里,赵二娘和吴大娘俩姐妹相认,正抱在一处痛哭。

赵二娘进屋的时候,吴大娘并不认识她。

她被卖的时候,太小了,还不怎么记事,又没跟两个姐姐卖到一处,后头跟着主家从西南逃难到了别地,更是连家乡都不记得了。

赵二娘进屋喊她三娘,吴大娘还问她喊谁。

赵二娘虽没见过妹妹长大的样子,但骨子里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感,一见到人就克制不住了。

她拿出那本书,问吴大娘,还记得书上的花吗,她小时候在西南老家的土屋里,一点一点地教她剪的,她总爱剪一个豁口来表示这花儿是她剪的。

吴大娘不太记得这些事了,但脑子里还有些零星的画面,赵二娘一说,她便忆起了这些画面,问赵二娘,老家的窗户上是不是时常挂着一把黑色的剪子。

赵二娘说是,那剪子是她们娘用来剪鞋底的,那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还要供兄弟读书,他娘就与人做鞋底子挣钱,缝一个千层底,手上戳得全是针眼,也才挣五个钱。

后来连这五个钱也挣不着了,村里有人牙子上门收奴婢,爹娘便一口气把她们三姐妹一块给卖了。

赵二娘还说,那人牙子还怪好心,买了她们三姐妹还一人给了一块糖,那是她们第一次吃到糖,吃得眼睛都眯起了,被关在柴垛子里的时候还悄摸摸地说,能吃上这样甜的物什,被卖好像也没什么。

这话正是吴大娘说出来的,赵二娘如此一说,她全忆起了,叫了赵二娘一声姐姐,赵二娘便一把将人搂住流着眼泪,妹妹,妹妹地喊。

祝旺进屋看到两个抱在一块的妇人,不明所以地喊了声:“娘?”

在儿子面前这样哭,吴大娘怪不好意思的,她收了收声,一边淌泪一边把祝旺叫过去:“阿旺快过来,这是你二姨,快叫二姨。”

祝旺瞪大双眼,吴大娘不清楚赵二娘的身份,他却是清楚的,这是皇城史,五品大官他亲娘,这他哪敢乱攀亲戚。

赵二娘知祝旺的顾虑,揩了揩泪,同他打招呼:“阿旺,这名字取得可真好,一听就旺家旺财的,阿旺,我是你二姨,亲二姨!”

屋里完事了,徐鹿鸣他们也跟着祝旺走进屋,见祝旺愣在门口不知所措,徐鹿鸣推了他一把,笑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张口哩,我来给他打个样。”

说着先他一步来到吴大娘跟前,大大方方唤了声:“小姨。”

吴大娘瞅见徐鹿鸣,好奇极了,如何也没想到昨儿才央求过的大官,今儿就成为了自个侄子。

赵二娘见了徐鹿鸣就欢喜,拉着他与吴大娘介绍:“这是我哥婿,我还有个大哥儿,他有事儿今儿没来,等他得空了,我再唤他来与你见见礼。”

说着又把姜苏木和姜慕荷一齐介绍与她认识,有了徐鹿鸣先前的打样,两人也跟着亲亲热热地喊小姨,徐鸿雁曹莲生两个精怪,大人还没介绍更是姨姥姥姨姥姥地喊个不停。

人老了,就喜家里热闹,有两个孩子在中间这样闹腾,屋里气氛好了许多。

徐鹿鸣去推祝旺的胳臂,这么一通介绍下来,祝旺也明白了赵二娘今儿前来的前因后果,再是不敢置信家里突然多出一门当大官的亲戚,在众人的目光下,他还是期期艾艾地喊了赵二娘二姨,姜大年二姨父。

把赵二娘和姜大年欢喜得不成样子,言他们从西南上京来,除了亲家就没有旁的亲戚了,如今总算是有门能走动的亲戚了。

吴大娘,啊不,赵三娘,今儿刚认了亲,知晓自己的本名,其实还稀里糊涂着,但他见赵二娘一家多热情,想到她和儿子一家在此地落户,没个亲戚撑腰,多受人欺负,如今好不容易有门靠得住的亲戚,心想,他们不去沾他家的光,借着这亲戚间的名义,不受人欺负也是好的。

赵二娘和赵三娘都是给人当过多年丫鬟,很懂得看人眼色,且赵三娘和祝旺李氏都是老实人,并没有因为姜家发达就厚着脸皮贴上来讨要好处。

赵二娘很喜与他家来往,后头,京城解封了,赵二娘见妹妹家没养牲畜,还买了几对鹌鹑教起赵三娘和李氏养鹌鹑来。

这东西叫声小关在笼子里又不会到处跑,她看谁敢拿牲畜说事!

罗田村人见赵二娘经常往祝旺家跑,都知祝旺家有门在京里当大官的亲戚,且这亲戚一家还很愿意与他家来往,曾经欺负过祝旺家的人吓得不行,没两天就备了些好酒好菜到祝旺家赔礼道歉。

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没怎么欺负过祝旺,只是跟着刘大一家吆喝的人家祝旺都原谅了,但刘大几个跳得最凶的,他一点也不肯原谅。

先前没人撑腰,他不敢去找耆老,如今有了徐家、姜家这门亲戚,他直接备了壶酒,到耆老家哭诉了一通,言自己一家来此地落户有多不容易云云。

耆老知祝旺有个大靠山也愿意卖他面子,闻言怒不可遏地将刘大一行人叫来,大骂他们一通,压着他们强行给祝旺赔礼道歉还不算完,因着从前欺负了人家,叫人家不能养鸡鸭的事,还让他们一人赔了两分地与祝旺。

京城的地寸土寸金,别看只有薄薄的两分,也叫刘大一行人着实心痛了好久,尤其是刘大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些赔了地的人家,恨都恨死他了,不管刘大后头如何跟人赔礼道歉,都不肯搭理他。

从前在村里一呼百应的人,也渐渐变成了个人憎狗厌,被人找麻烦的主,从前祝旺家受的欺,也叫他结结实实受了回,他这才知晓,自个先前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有多过份。

“……”

这些事徐鹿鸣就没怎么管了,亲戚间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台子他都给祝旺搭起来了,日子想过成啥样,还得看祝旺自个。

倒是吴晨因着赵二娘认亲这事儿想请辞,只因这亲一认,徐鸿雁就不让她叫小姐,反唤她姨姨。她说是赵三娘侄女,实则就是以前同在一个府邸做活,与赵三娘有相互扶持的情谊,赵三娘赎身出了府,她便拜她为婶婶,继续相互扶持。

这下人变亲戚,她自个都尴尬,不知该与徐府的人如何相处,还不如辞了活儿,另寻他处。

最后还是徐鹿鸣叫住她:“厨娘又不是正经下人,你也没卖身于我们家,只是在我家做活,你卖力我给钱,不就是多了层亲戚身份这有何不能自处的。”

吴晨后来一想也是,外头的吃食铺子忙不过来多有叫亲戚家孩子帮衬的,她就当来亲戚家帮忙的,有个什么要紧的。

忐忑的相处了一段时间,见徐家除了称呼还待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徐府有个什么新吃食或逢年过节送礼,除了给赵三娘捎带一份也会给她备上一份,徐府对下人本就大方,这些礼也不至于重到她们还不起,后头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认亲的事告一段落后,徐鹿鸣开始誊抄赵三娘予他的那本兵书,越是理解,越觉得写这书的人带兵手段了得,想与姜辛夷商讨几句,一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这才想起姜辛夷去了麻风病院好久没回来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京城的麻风病人都排查完解封了,姜辛夷因为给麻风病人治病还不能回来。

夜里,徐鹿鸣摸着空荡荡的床铺碾转反侧了许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二十六岁年轻气盛的年纪,两个月没见到老婆想老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有空间可以净化消毒,偷偷去麻风病院看老婆一眼,不算太出格。

想到便做到,他翻出夜行衣,捂好口鼻,来到墙垣边,正打算翻墙出去,小腿被一股重力抓住,他低头,徐鸿雁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

亲自把这孩子哄睡才走的徐鹿鸣:“……”

真是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他下了墙,捞起孩子准备把她放空间,小声与她商量:“待会儿见到你阿爹,再放你出来。”

徐鸿雁立马兴奋地使劲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老婆[爆哭]

绵绵:阿爹阿爹[爆哭]

木兰:两个粘人精。

第115章

姜辛夷进了麻风病院。虽然吃穿住行都有人打理,还有徐鹿鸣从家里带来的一堆他熟悉的物什,跟住在家里也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不习惯,尤其是忙了一天回到卧室歇息的时候,没有徐鹿鸣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徐鸿雁叽叽喳喳的声音,总觉得特别孤寂和难以入眠。

人一旦习惯了热闹就再也忍受不了一点安静,为了能够早日回家跟家人团聚,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攻克麻风病症。

一般麻风病到了后期,就算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出马,也药石无医,为了不耽误其他病人治疗,这部分的病人都是要放弃的。

姜辛夷试过了,他的灵泉虽然不能立马治好这些人,但吊着他们命还是没问题的,他便把这些病人全都要了过来,将所有治麻风病的药用灵泉加大剂量,一个个试它们的药性。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治疗麻风病最有效的植物药是大风子,最有效的矿物药是雄黄、砒霜。这三种药物的毒性都很强,稍有不慎便会中毒身亡。

姜辛夷有灵泉不怕这些人中毒,但旁人没有他这个本事,光他一个人也治疗不了麻风病院里的所有病人。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太医院的医者给京城上百万人口把完脉,找出三万多个麻风病潜在病人。

这么多人姜辛夷一个一个看过去,得看到猴年马月去了,且这些病人也不一定等得起这么长的时间。

找到治疗方向后,他便着手开发治疗麻风病的药剂,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毒药也是解药,那毒药也可做方剂嘛。

有灵泉和一众愿意试验的麻风病人,姜辛夷很快便在这个基础上试出了一方苦参药剂。只是这药剂上的药物,叫人看一眼都眼晕,一眼望过去全是各种毒药。

怕一些病人和医者知晓了药剂的配方,接受不了,姜辛夷又耍了个心眼子,将药剂都给制成了药丸,说是自己的独家配方,让医者用这个药丸,配合着针刺合谷、曲池、足三里等方法治疗。

两个月过去,不少症状较轻的麻风病人被治愈,他们纷纷对姜辛夷感激不已:“姜太医,还好有你,不然我怕是挺不过这一遭。”

“是啊,姜太医,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着我过活,我这要是走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

对于患者的感激,姜辛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就是尽到一个医者该尽的义务罢了,一切的目的都是想快点出去与家人团聚,这些人的病一好,他就开始撵人:“大家病好了就赶紧出院吧,别耽误其他人的治疗。”

姜辛夷在麻风病院里有多努力给大家治病,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知晓他们多待一天,姜太医的负担就重一天,麻风病院呼啦啦走掉一万多人,还剩下两万病人的浩大工程。

姜辛夷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走掉的一万人都是症状很轻不明显的病人,剩下的这两万人身上都有很明显的病变特征,想要治好没那么容易。

想到药浴对麻风病症也有效果,他又一头扎进药浴的实验里。

这天他称了包药,放了一缸子灵泉,熬了一锅药浴,请了个哥儿麻风病人过来沐浴。

太医院的院正刘长贵找了过来,他拿着姜辛夷研制出来的药丸,严厉对姜辛夷批评道:“姜太医,你怎能拿全是毒药的药丸给病人治病呢,这病人要是没被病死,反倒是被你这药丸给毒死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个刘长贵是个非常苟的人,苟到什么地步呢,他给所有病人开的药方都不会带一点毒性,甚至连相生相克的药物都不会出现在同一张药方上。

这样做的好处是,任何人出了事,查药方药剂乃至药渣,都查不到他身上。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他的药方只能温养身体,治不好一点病。哪怕只是一个拉肚子这样简单的病,到了他手里都能拖成重病。

姜辛夷和宋怀山这种喜欢实事求是,有病就治的人,是非常看不惯他开出来的药方的,但又都很佩服他。

因为给皇家看病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刘长贵虽说缺了点医德,但他能保全自己,怪不得能坐上太医院院正的位置。

以往,大家各治各的病人,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京城这次的麻风病症,这般严重,刘长贵这个太医院院正不出来主持大局不行。

一开始刘长贵还为这事儿犯愁,怕这些麻风病人到了他手里全死了,没一个活口,皇帝会怪罪下来,后来姜辛夷把病重的病人接了过去,还研制出了能治麻风病的药丸,他别提有多开心了,让太医院的所有人全力配合他。

有这一万多治愈的病人,剩下的麻风病人就算全死了,他也能给陛下有个交代。

何况有了这治疗的主药,他们太医院的人又不是死人,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绝活,再治疗一些病人不是问题。

但今儿他到李净慈那儿取药的时候,一不小心掉了一粒药丸到地上,太医院里时常需要兔子等活物试药,院里养着不少活物。

这药丸一落地,那些活物还以为是喂它们的吃食,争相跑出来争食。

起初刘长贵也放在心上,心想不就是少一粒药丸,再让李净慈做就是了,便也没有去捡,但等他把药丸收拢好登记入册,一转身,方才吃了药丸的兔子已经挺尸躺在路边了。

正常的毒药都需要等个一时半刻的才会毒发身亡,这兔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毙命了,那他手中药丸里的毒性得有多强烈?!

原本治好了一万多麻风病人,每天都龇个大牙乐呵呵的刘长贵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质问李净慈,姜辛夷这治麻风病的药丸,用的究竟都是些什么药材。

姜辛夷每天要研究新的药方,哪有时间泡在制药上头,药丸一做出来,后续的药丸工作,他全都丢给了李净慈。

李净慈知晓他师父这药丸的药材绝对不能让人知晓,一开始还想含糊其词来着,但刘长贵不听他说,直接走进他制药的药房。

在看到药房里那一排排毒性十分强烈,他这辈子都不会开的药材摆在一起,谨慎了一辈子的刘长贵仅看了一眼,差点没气晕过去。

姜辛夷这是运气好,治了这么多人没有出事,但凡有一个出事的,他和麻风病院的人没一个跑得掉。

刘长贵想到如此大的事,姜辛夷竟然连点风声都没跟他们这些太医透露,越想越气,拿着药丸就来找姜辛夷对峙。

“师父!”李净慈慢一步跟在刘长贵身后,凑到姜辛夷身前与他说了前因后果,心里愧疚极了,都怪他没有藏好制药的药材。

姜辛夷不在意地拍拍他后背:“没事。”

他敢拿这药丸大肆给病人服用,就不怕旁人发现这药丸都是用毒药做出来的,之所以瞒着,就是懒得费心去与旁人解释。麻风病院里头这么多人,一人一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等他们同意好决定,他要何时才能回家。

这会儿被刘长贵发现了,他也一点都不窘迫,反问他:“所以呢,这药没有药效吗,是药三分毒,只要是能治好病人的药,毒药也是好药,这药已经治好了如此多的病人,还不能说明这药的好吗。”

刘长贵见姜辛夷都到这个时候还这般硬气,气都要气死了:“我承认你这药有几分邪性,可你拿毒药做药这件事本身就不对,病人病死是他们自个的问题,可若要是被毒死了,还是我们这些给他们医治的医者给毒死的,这问题能一样吗?”

姜辛夷不认可他的理念:“我们医者应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怎能因怕担事儿而不去治病,若人人都像刘医正这样,这世上的病人怕不是只有等死一条路。”

姜辛夷这话都不是在说病人的事了,直接在刘长贵脸上扇巴掌,扇把刘长贵面色难堪不已。

他涨红着一张脸道:“好好好,我好心与你说拿毒药治人的严重性,你不领情也就得了,反拿我说事,那这麻风病我不管了,全权交由你管理总行了吧!”

姜辛夷一口应下:“行啊,交给我管理就交给我管理,刘院正今儿就退出麻风病院吧。”

“师父!”李净慈扯了扯姜辛夷,怕姜辛夷就是话赶话说的气话。

麻风病院可还有两万多病人呢,这两万多病人不像先前的那些病人那么好治,有刘院正在上头顶着,姜辛夷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姜辛夷却不这样想,他拿毒药做药的事,既然都已经叫刘长贵给发现了,后续他再想做点什么,肯定要叫刘长贵盯得死死的。

与其后面处处被掣肘,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开,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谁也别妨碍谁。

“这可是你说的,我待会儿就去与陛下请辞去,你可别后悔!”刘长贵一听姜辛夷的话,立马接话道。

正好,他早不想管麻风病院这摊子事儿了,治好了陛下也不会再升他的官,治不好,可是要掉他脑袋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姜辛夷愿意接他高兴还来不及。

就是希望姜辛夷别说的是气话,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待会儿又反悔。

姜辛夷:“我不后悔,你尽管去与陛下说。”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打开外头的院门。

两个太医在里头吵架,早有那耳朵尖的医者和病患支着脑袋在外头探听,此时院门外围满了人。

姜辛夷也不怕他们知晓,直言道:“你们也听到了,我给大家治病的药材都是毒药,能接受的就接受,不能接受的,你们就跟刘院正走。”

只要别人不来打扰他治病,他一点也不介意麻风病院被分成两个院。

病人们又不是傻子,姜辛夷的药虽然是毒药,但他真治病啊。刘院正的药虽然都是好药,却一点疗效都没有。与其被病死,还不如被毒死呢。

好歹毒发身亡,太医院还会他们家里赔上一笔钱,若是病死的,可什么赔偿都拿不到。

病人们不说话,可把刘长贵给气死了,他虽没治好几个麻风病人,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且他是为了谁才跟姜辛夷呛的,还不是为了这群病人,要不是怕他们被毒死,他会这样费劲巴拉嘛!

他气得一甩袖:“好好好,既如此,我这就去向陛下请辞去,遂了你们大家的意。”

麻风病院留下的这两万多病人,都是些有重病病患,就算姜辛夷的毒药能以毒攻毒,也治不好全部的病人,到时候没有他在前面顶着,他看姜辛夷如何面对如此多病人的怒火和陛下的恼怒。

刘长贵入了宫,跟皇帝好一顿说姜辛夷是如何想要独揽大权的。皇帝跟姜辛夷接触许久,知姜辛夷不是这样的人,特意派人去询问了,得到姜辛夷确实想要单独管理麻风病院的消息,略一思索,还是同意了。

回来,刘长贵连麻风病院里的物什都没要,跟姜辛夷交代了一句,以后这院就交给他管理了,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像这院里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姜辛夷一点也不在意,接手了麻风病院,继续让那位哥儿泡药浴,整整一大桶的灵泉呢,他就不信一点作用都没有。

说实话,刘院正走了,起初麻风病院的人还有些慌乱,刘长贵再怎样也是太医院的院正,要没点本事能当上院正。

姜辛夷医术是很好,可他埋头治病,管理不了如此大一个病院吧。慌乱了几天下来,众人发现院里还跟刘院正走时没什么区别,没有人闹事,也没有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甚至因为没了刘院正这个对重症病人歧视的太医,好些病人的生活上了一个台阶,院里的戾气没那么重,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众人骂架互殴的事情,都老实地等着姜辛夷跟他们医治。

大家这才发现,姜太医不仅医术高超,连管理方面也是很有一手的,对他更加信服了。

他说什么众人都信。

让泡药浴,每天晚上吃了饭,大家都老实地到浴房泡上一会儿。

一开始大家还看不出这个药浴的功效,只觉得泡了浑身冰冰凉凉,患处很痒的那些地方不痒了。

但众人也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病根子在身子里头,光治皮肤上的病,有个什么用,可出于对姜辛夷的信任,都没人说什么。

直到有天晚上,最先被姜辛夷找过去泡药浴的哥儿泡了药浴出来,跟他同一个浴房的患者,看着他身上大片大片的红斑少了许多。

惊呼出声道:“岚哥儿,你身上的斑消了许多,你的病是不是快要好了!”

曲岚,京里一户卖油人家家里的哥儿,因着他家的油实惠,不少百姓都喜到他家打油,他父母忙不过来,就时常唤他出来帮忙。

寻常这也没什么,可谁承想,这一卖,何时染上的麻风病都不知晓,还是太医上他家把脉,给他把出来的。

当时家里人觉得天都塌了。

曲岚也感觉天塌了。

一户卖油人家家里的哥儿得了麻风病,传出去后还有人上他家买油吗,且这麻风病治好了,也会变得奇形怪状,身上染上各种斑点。

到时候还会有谁来与他说亲。

曲岚又不是独哥儿,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两个嫂嫂平日里都巴不得他快些嫁出去,好把家里的屋子空出来与侄儿住。

他这一出事,家里生意受损,他也嫁不出去了,两个嫂嫂还不得嫌弃死他。

来了麻风病院,他身上果真起疹斑,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觉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幸亏姜太医看出他的不快,与他说:“你先别急,你这病还没严重到不能治的地步,这样,你与我来,试试我新出的药浴,看看能不能把疹斑泡下去。”

姜太医真是好温柔一个太医,别的太医对上他们这些病人,经常大呼小叫,稍微有一点没做对的地方,就会很不耐烦,好像他们欠了他钱似的。

只有姜太医在面对他们这些患者的时候,一直温言温语,语气和眼睛里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且姜太医经常半夜都在给他们这些患者诊治,好些患者明明活不过第二日,但姜太医整宿整宿地守着患者,一有不对劲立马扎针喂药。

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把人抢了过来。

曲岚很少佩服一个人,看到姜辛夷,他不由自主地就佩服上了,姜辛夷一与他这样说,他也觉得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与其窝窝囊囊死了,还不如给姜太医试药呢,想也没想地去泡了几回药浴。

他在姜辛夷那儿泡的几回,姜辛夷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从那过后,整个院里的人都开始泡药浴了,想来还是有点用的吧。

因着存了死志,他也没关注自身。

这会儿旁人提醒,他这才去看身上的疹斑,见原来拳头大的疹斑消到只有鸡蛋大小了,且周围的皮肤完好如初,一点起过疹斑溃烂的迹象都没有。

他睁大眼睛:“我这疹斑怎消了这么多!”

旁人比他的眼睛睁得更大:“疹斑有没有发痒,岚哥儿你都不清楚吗?”

曲岚摇头:“我好久没关注自身了。”

旁人又问:“那你身上痒吗?”

曲岚回忆了片刻:“好像去姜太医那儿泡了几回,身上就没痒过了。”

旁人拍着大腿道:“好事儿啊,岚哥儿,姜太医说过,身上的疹斑不痒了,就是要好转的迹象,叫我们千万忍住不要挠,岚哥儿,你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能跟曲岚安排在一起的,都是与曲岚有相同症状的,曲岚能够治好,他们也能治好,如何不叫人高兴。

曲岚看着身上消了不少的疹斑,一脸意外:“真的吗?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为何不能治好。”

姜辛夷从曲岚这个病房的人这里得知曲岚身上的疹斑消了不少,赶过来看情况,闻听曲岚的话,笑着道了句。

曲岚身上的疹斑能消退,那就证明他内服外敷的法子是行得通的,只要坚持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他身上的症状就能全部消退。

姜辛夷从不框人,没有什么话比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要叫人信服了。

自入了麻风病院脸上就没露出过笑容曲岚第一次展露了笑颜,眼睛里充满期待地问:“那我身上这些疹斑也能全部消失吗?”

姜辛夷自信点头:“当然。”

只要能把麻风病治好,身上那些疹斑他有的是法子让它们消失。

“耶!”

“姜太医你就是神医!”

姜辛夷的话一出口,曲岚还没有高兴,跟他同住一个屋的哥儿,全都兴奋地吼叫起来。

哥儿虽然不如女子柔媚,可他们也是要嫁人的,嫁人就免不了要为悦己者容,能漂漂亮亮的,谁想顶着一身坑坑洼洼的疹斑被人嫌弃呢。

现在一听,他们的病能好,身上的疹斑也能消退,只要他们自己不大嘴巴到处说自己得过麻风病,谁晓得他们曾经得过这病。

且这病治好了,以后便再也不会得了,以后再遇到麻风病人也不用害怕了。

谁心里不喜欢呢。

哥儿院这里的欢喜声传到其他院子,其他院子的人得知泡药浴有用,能治好病,一个个也跟着欢喜起来。

夜里,姜辛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查房过去,每个院子的人都给他竖起大拇指:“姜太医,我这个人以前从未服过人,你是第一个叫我钦佩的。”

“可不是,你还是哥儿,我以前从来都不知晓哥儿能有这般厉害的,生你一个这样的哥儿,比生十个儿子都顶用呢。”

好话谁不爱听呢,特别是这一刻,他们还摒弃了性别的偏见,姜辛夷笑着道:“你们想要自家的女子哥儿成器,就要送他们去读书识字,没准他们将来也能如我一样,叫你们觉得钦佩。”

这番话不知有没有人心动,姜辛夷只负责种种子,不管开花结果。

“……”

查完房,他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门外拿酒精反反复复把身上喷了一遍,这才迈步踏进自己的卧室。

不管他在外头多么高兴,一回到自己这个冷清的房间,他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想徐鹿鸣徐鸿雁了。

他不重名也不重利,只是喜欢治好病人的那种成就感,这种达成成就的时候,他想要分享的人不在身边,真的很无趣。

姜辛夷压下眉,拿着火折子走到书桌前,时间还早,他还不是很困,还想再看会儿书。

“——谁!”

火折子还没被打开,身后有双手骤然抱住他的腰,姜辛夷眼神一冷,丢掉火折子从衣袖里掏出匕首,直往人身上扎去。

徐鹿鸣捏住他要拿匕首扎人的手,捏着嗓子故意道:“你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就松开。”

触及徐鹿鸣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姜辛夷紧握着匕首的手稍微松了松,但人还是一副防御状态:“我怎么知晓你是谁,左右不过是擅闯太医房的小贼罢了。”

徐鹿鸣对姜辛夷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自己失望极了,两个月没见,老婆就这样把自己忘了?

“你是小朱?还是小陈?”

见徐鹿鸣久久没有说话,姜辛夷翘了翘唇,故意说了两个名字。

徐鹿鸣这一刻的醋意到达了顶峰,再也压制不住委屈地道:“我是你老公。”

姜辛夷否认道:“不可能,我老公现在正在家里睡觉呢,你冒充他做甚,难道你不是来偷药的,你是来采花的。”

徐鹿鸣简直要气死了,他从姜辛夷身后搂着,手故意在他腰上摸了两把:“我若真是采花贼,你给我采吗?”

姜辛夷手搭上徐鹿鸣的脉搏:“这就要看你技术如何了,技术好就给你采,技术不好……”

徐鹿鸣:“嗯?”

姜辛夷一个闪身,匕首架上徐鹿鸣脖子:“技术不好,你人就没了,徐鹿鸣。”

徐鹿鸣扯下面罩,黑夜中的眉宇染上了一点高兴,一点都不担心姜辛夷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问:“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姜辛夷把匕首收回刀鞘中,重新在衣袖里藏好:“你捏住我手的时候。”

徐鹿鸣哇了一声:“这么早,你还逗我。”

姜辛夷摸了摸他的脸,笑:“此情此地,深更半夜的,你不想体验一下采花贼的乐趣吗?”

徐鹿鸣咳嗽一声,他就知道两个月没见,姜辛夷脑子里又涂满了黄色废料,搂着人,上上下下摸了一把,摸到他那手一掐就能掐住的腰,心疼地抱住他:“怎么瘦了。”

姜辛夷没有隐瞒:“吃不好。”

麻风病院的厨子要给几万人做饭,古代的大锅饭就别指望油水能有多足。姜辛夷这几年被徐鹿鸣养得就没吃过一顿不精细的,看着那些饭菜他就没胃口,加上麻风病人的病症又不是多好看。

他接触的又都是重症病人,更加没胃口了。

徐鹿鸣要从空间里拿食盒出来:“我来之前包了点饺子和包子,都是你爱吃的香菇馅,我给你热热,你蘸着醋吃一点。”

姜辛夷一把将他手扯住,往自己的衣服里放:“两个月不见了,你不先吃点别的。”

徐鹿鸣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他发誓,他今晚就是单纯来看看姜辛夷,没想做别的。

姜辛夷不依不饶地踹了踹他:“快点的。”

徐鹿鸣摸到姜辛夷身上的反应,知晓他实在是想得厉害了,一点也忍不了地俯下身取悦他。

姜辛夷衣衫半褪地攥着徐鹿鸣头发,示意他另外一边也要,徐鹿鸣便去够另外一边。

知晓姜辛夷喜欢重一点的,徐鹿鸣用牙齿咬了咬,不会儿就听到他满意的哼声。

“姜大夫,灶房那边煮了宵夜,你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刚把人压在桌子上,外头突然传来一道问话声,徐鹿鸣瞬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姜辛夷被徐鹿鸣的反应逗笑,侧过身吻了吻他,感受到徐鹿鸣骤然高了好几个度的体温,眼睛都笑弯了。

他白日里不吃东西,太医院的人惦记着他身体,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单独做点热乎的。以往姜辛夷想着治病没有体力不行,多少都会出去吃一点。

但今天晚上嘛……

他向外头的人回话道:“不用了,我今晚有些累了,就先不吃了。”

“哦,好。”屋外的人也没起疑,问了一声,就走了。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的背影,徐鹿鸣放在姜辛夷唇上的手终于拿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回人家话呢,装睡就好了。”

姜辛夷逗他:“那万一他担心我出事,推开门进来看怎么办。”

徐鹿鸣不答话了。

姜辛夷又亲了亲他:“你把我宵夜赶跑了,还不快点喂饱我。”

他故意收紧腰腹,刺激得徐鹿鸣眼睛都红了,要多少给多少地喂他。

完事清理干净后,都到了后半夜。

出了大汗又运动了一场的姜辛夷饿得不行,徐鹿鸣点燃煤油灯,从空间取出食盒让他吃饭。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被他放在空间里的徐鸿雁,赶紧把人放了出来。

人一出来,揉着眼睛,努努嘴不解地问:“怎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在里头等啊等啊,等得都快睡着了,后来还是强行拿手撑着眼皮才没有睡着的。

徐鹿鸣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麻风病院把守的禁军太多了,翻墙进来的时候费了点时间。”

徐鸿雁疑惑地问:“是吗?”

那她在空间里一会儿看到他阿爹的衣服消失不见,一会儿又见到热水消失不见是怎么一回事?

徐鹿鸣肯定地点头:“是!”

“好吧。”徐鸿雁懂事地没有再问了,跑到姜辛夷身上挨挨蹭蹭地,“阿爹,我好想你。”

看到她,姜辛夷诧异地问徐鹿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徐鹿鸣耸肩:“她非要来的。”

姜辛夷第一时间就去检查屋子,仔细回想,他每回进屋的时候,都拿酒精消过毒,心里才放心。

小姑娘好久没见到姜辛夷,实在想念得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到姜辛夷瘦出来的下巴,眼泪都要下来了:“阿爹,你瘦了好多啊。”

姜辛夷重新拾起筷子,饺子蘸着醋吃:“吃点东西就补回来了。”

小姑娘立马取了一旁多出来的筷子,夹着饺子去喂他:“那我喂你,啊。”

姜辛夷笑着咬过:“谢谢绵绵,人家七老八十才能享受到的待遇,阿爹二十多岁就享受到了。”

小姑娘立马表示:“阿爹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喂你!”

徐鹿鸣在一旁拍了拍她:“够了啊,让你喂一两次差不多得了,这是我夫郎,理应由我来喂。”

说完,抢过她的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喂起姜辛夷。

姜辛夷笑得开心:“谢谢老公。”

徐鹿鸣朝小姑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姑娘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也没打搅两人你侬我侬,跑一旁静静地等着了。

她知道他们偷偷溜进来的,讲话不能太大声,要随时保持安静。

姜辛夷着实饿惨了,一大盘的饺子,他吃了一大半,剩下的实在吃不下了。徐鹿鸣又给放空间里保鲜好,等他走的时候,再取出来给他。

简单漱了漱口,一家人躺在姜辛夷的床上,都特别满足。

特别是姜辛夷,他窝在徐鹿鸣怀里,怀里再抱着徐鸿雁,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

两个月没抱着老婆睡,这一抱,徐鹿鸣都舍不得放开了,亲了亲姜辛夷的颈子,还想再亲亲他脸,看到姜辛夷怀里的小姑娘,跟她打商量:“你进空间去睡。”

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我好久没和爹爹阿爹一起睡了!”

“等她吧。”姜辛夷也想徐鹿鸣和孩子了,惯着道,“就睡一晚上,没事的。”

“好吧。”姜辛夷都这样说了,徐鹿鸣只得妥协,把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头发。

老婆的头发也香香的,真好。

老公孩子在怀,两个月没睡过踏实觉的姜辛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呼吸一匀称,徐鹿鸣和徐鸿雁的声音跟着一轻,那些挨挨蹭蹭的小动作也没了。

一家人手拉着手,一起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姜辛夷睁眼,房间里已经没了徐鹿鸣和徐鸿雁的身影,要不是房间的桌子上还放着个保温食盒,他都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

好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的姜辛夷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洗漱过后,去揭开食盒。

他以为又是昨晚的饺子。

但一打开食盒,里头放着几叠下饭小菜和一叠金灿灿的蛋炒饭,每一粒米上都裹上了蛋液,里头还放了他爱吃的青菜和火腿。

一看就知是徐鹿鸣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在空间里给他做的。

姜辛夷捧着碗,拿筷子扒着饭,看到食盒里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徐鸿雁的字迹清晰地写着:“阿爹要好好吃饭哦。”

幸福的感觉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本来一个麻风病治了这么久,到了一个倦怠期,但吃完饭,充满电的姜辛夷像是又活过来了,动力十足地又投入治疗麻风病的研究中。

这天麻风病院的麻风病人都感受到了姜辛夷如沐春风的治疗,都在私下打听,姜太医受了什么刺激,心情竟然这般好。

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于,今天天气太好。

“……”

京城封了两个月就解封了。

这两个月内有皇城司和禁军的运转,没有出过一点岔子,官宦人家没感受到待遇下降,穷人没有饿死一个,大街小巷都在夸朝廷这次办事效率又快又好。

皇帝听在耳朵里,喜在心里。

恰巧,萧复来请命,说徐鹿鸣这次的事儿办得不错,要把他调去禁军做诸卫将军。

皇帝想着徐鹿鸣这几年在皇城史的位置上着实办了不少事儿,给禁军涨俸禄,给国库省开支,查看,管理京城,本来该三年前就升职的,但因为要熬资历,硬生生拖了三年,如今资历也熬够了,要升也可以升了,便应了下来。

萧复拿着圣旨去找徐鹿鸣:“说好了,这次你把事儿办好,给你的惊喜。”

徐鹿鸣打开圣旨,瞧见上头将军两个字,答应让姜辛夷做将军夫郎的承诺马上就要办到了,喜得眉开眼笑,朝萧复拱手道:“谢过萧大统领了。”

萧复摆手:“誒,先别谢我,你这位置坐不坐得稳,还得我你手下的兄弟答不答应。”

徐鹿鸣挑眉。

萧复道:“你这诸位将军要负责宫廷宿卫,仪仗,军籍管理和军事训练,其他的,我相信你都没问题,这军事训练可是一堆人不服气呢。”

徐鹿鸣一点军功都没有,升官全靠金钱开路,放在皇城史这个死要钱的位置上没人说什么,可放在军队里一群人不服气。

命令还没有下达,军营里就有一群人不服气了,远的不说,徐鹿鸣的手下左右卫将军,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将军等等一群将军,全都摩拳擦掌,想要跟徐鹿鸣一较高下。

徐鹿鸣跟萧复练了三年,最近又得了一本练兵奇书,正是手痒的时候,大言不惭地放话说:“让他们尽快来,我摆擂台恭候他们大架,如果我不敌他们,这诸位将军我就不要了。”

徐鹿鸣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军功,军营里不负他的人太多了,与其等他走马上任后,让这些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还不如在上任前,一气儿把他们都打趴下,让他们心服口服。

当然,如果有人能把徐鹿鸣干趴,徐鹿鸣也不会心生怨怼,武将实力为尊,人家实力比自己强,该他上任的。

“好,这才是我诸卫将军的气魄!”萧复拍着徐鹿鸣肩膀一脸的欣赏。

这职位虽然是徐鹿鸣挣来的,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走了自己的关系,如果他就这样随口应承下来,反而落了下风。

他能够想到摆擂台让众人彻底服气后才上任,不得不说,有魄力也有胆气。

在萧复看来,有一个当将军的样子了。

他把圣旨收了回去:“那这旨我今儿就不宣了,等你光明正大赢下十二卫将领,我再堂堂正正地与你宣读。”

徐鹿鸣颔首。

摆擂台不是一件小事,何况还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半点军功的人单挑十二禁军将领,这消息一传开,别说军营里的人都在沸腾。

就连刚解禁的京城百姓们也有点拭目以待。

京城封了两个月,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一场活动来把经济盘活的时候,徐鹿鸣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机会,把杨兴和姜苏木招来。

“你们两个机灵点,看看城中哪处适合摆下擂台,我们好设置场位,多赚些银子。”

姜苏木和杨兴两个人这话,纷纷劝道:“老大,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在军营里比完就完事了。”

姜苏木也道:“就是啊,鹿鸣哥,皇城司再缺钱也不缺这点场位费,你别掉钱眼里去。”

这可是比武,非死即伤。

他们相信徐鹿鸣有挣钱的实力,可那是久经沙场,常年在外杀敌剿匪的十二将领,他们委实没有信心徐鹿鸣能够挑战成功。

军营里的人嘴都严,就算徐鹿鸣输了擂台,也不会出去乱说什么。可老百姓的嘴就毒了,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徐鹿鸣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谏,笑道:“连你们都不看好我,那这次赌坊里的赔率肯定很高,不设会场,不赚这个钱也太浪费了。”

姜苏木还想劝:“鹿鸣哥……”

徐鹿鸣抬抬手:“不管这次我会不会赢,这个皇城史的位置是留不住我了,你们两个趁我还在,做点实事出来,别让人家把我这个桃子摘了去。”

徐鹿鸣能坐上皇城史的位置是走了大运,他这一走,这个皇城史的位置就不知会落到谁手里了,在情感上,徐鹿鸣肯定想举荐自己的人。

但吏部那边这次还会不会卖自己的面子,他就不清楚了,所以在他走之前,他得让他这俩亲信有点“政绩”,万一人家看在这个政绩上,他一举荐就同意了呢。

杨兴和姜苏木的眼睛都红了,天底下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徐鹿鸣这样好的上峰,拿自己来给下属铺路。

徐鹿鸣最受不得他们这点:“好了,赶紧选场地,再说了,你们觉得我会输,我就一定会输啊,保不齐我赢了呢。”

杨兴和姜苏木齐齐下定决心:“好,我们都去买老大赢。”

徐鹿鸣笑:“这就对了嘛。”

擂台的场馆设在京城的南露台,这里经常举行相扑比赛,视野开阔,能装下不少的人。

一人收五文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况皇城司还能赚多赚两次钱,京城百姓进城看热闹的进出城门费。

军营和百姓们得知徐鹿鸣把擂台摆在了南露台,愈发沸腾。

百姓们高兴,他们也能看到比武了。

军营的十二将领高兴,台子搭这么大,徐鹿鸣越丢人越不敢来染指他们军营的诸卫官。

没人信徐鹿鸣会赢,但所有人都期待看到徐鹿鸣出丑,十二将领暴打皇城史,一听就很带劲。

京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就连徐鸿雁下了学回来,都问徐鹿鸣:“爹爹,你要去打架吗?”

徐鹿鸣笑:“是啊,绵绵期待爹爹赢吗。”

徐鸿雁立马兴奋道:“期待!”

兴奋完又道:“可是他们说,你要一个人单挑十二个人,这打不过的吧。”

徐鹿鸣的笑僵在脸上。

好在徐鸿雁下一刻又捏起拳头挥了挥:“不过没关系,谁把爹爹打趴下,我以后就把谁打趴下,爹你放心去吧,我会给你报仇的。”

徐鹿鸣:“……”

这黑心小棉袄不能要了。

第116章

徐鹿鸣很巧妙地把擂台赛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美名其曰要准备,实则就是为了让消息有时间发酵,别消息刚传出城,擂台赛就结束了。

经过小半个月的传播,不止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这事儿,连京郊城外的百姓也知晓了。

如今老百姓的日子没以前那么难过了,大钱花不起,花个进城费看看热闹的银钱还是出的起的,得知这个消息,盘算着家里要买的物什,想着进城看热闹的功夫,一块把物什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