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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次钱,赚双倍的快乐。

有那会钻营的,想着看热闹的人多,这人一多,生意也好做,摘了家里时下最新鲜的果蔬早早背进城,有些则拿出自个最好的做吃食、饮子的手艺,提前几日就来京城南露台蹲位练摊儿。

如此,到了擂台赛那天,南露台半夜三更就人满为患了,天一亮,更是人山人海,连离难露台远一点的山坡上的树杆上都挤满了人。

时值仲夏,正是蚊虫多的时候,山上的蚊虫都阻止不了他们看热闹的情绪,一会儿拍一个地把这片的蚊子都快灭绝了。

京城大半的人都去了南露台,南露台外的几条巷子都集满了人,杨秀莲、赵二娘这些徐鹿鸣的家人得知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又一黑。

本来去打架,打得还都是些将军统领之类的人物,她们心里就不舒服。徐鹿鸣没正经学过武,这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咋办。

偏这孩子还不懂事的在京城大张旗鼓地设了擂台,挨打还要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挨。

这里子面子全丢,哪个当娘得舍得孩子吃这个苦,这半个月她们担心得都没睡个踏实觉。

徐鹿鸣见状,劝了几回,见劝不住,索性就不劝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们的心自然就下来了。

擂台赛这一日,他在家里睡得饱饱的,又吃得好好的,补足了体力,精精神神地带着忐忑的一家人前往南露台。

位置,姜苏木早给两家人留好了,留得还是视野最好的那一排。

徐凯南一到地儿,满意道:“这儿好,能把擂台瞧着一清二楚。”

自他上了京城,徐鹿鸣和徐鹿鸣便把他们的商队和掮客生意交给了他打理,他现在别的地方不说,挣钱上面一把好手。

徐老大和钱慧娟别提有多满意了,他们儿子他们心里清楚,让他去当官,他没有徐善学和徐鹿鸣的脑子,很容易被人坑。这种有两个哥哥庇护着,一辈子吃喝不愁的生意,再适合他不过。

闻言,钱慧芳拍了他一巴掌:“你个缺心眼的,你二哥都要挨打了,你还在这里欢喜看不看得清楚。”

咋的,想看清楚你二哥怎么挨打的啊。

骤然被老娘拍了一巴掌的徐凯南叫屈:“娘,我可没这么想,我一直觉得我二哥能赢来着,你这么说,是不是不想二哥赢。”

钱慧芳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巧不巧地徐鹿鸣还在她身侧,她顿时憋红了脸道:“小鹿,二婶不是这个意思,二婶心里还是希望你赢的。”

徐鹿鸣没有计较,笑着道:“我知道二婶,大家快入座吧,老让人家占着位置不好。”

会场来的人太多了,不让人占着,早被一些看到位置的人坐了去。

他们坐下的时候,姜苏木正引着一个脸圆圆的姑娘以及五大三粗的一群汉子和几个云鬓钗环的妇人往这边走,看样子是要往他们这一排来。

赵二娘一看姜苏木不来招呼自家人,亲亲热热地去招呼旁的一家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徐鹿鸣碰了碰她手臂:“娘,那个脸圆圆的姑娘就是苏木喜欢的人。”

赵二娘下意识朝那姑娘看过去,见小姑娘圆圆润润的一点也不瘦吧,穿得也鲜亮,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一眼就喜欢上了,欢喜地骂道:“这小子眼光这么好,怎不跟家里人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早知晓他有中意的这么好的姑娘,她还给他安排个甚相看,早托媒人上门去提亲了。

徐鹿鸣把贺南鸢的家世说了说:“娘,苏木给你说了,咱家也高攀不上这样的人家啊。”

赵二娘闻言嘴角的笑落了下来,说话也结巴道:“门第这么高啊,要不……要不还是把苏木叫回来吧。”

她跟徐鹿鸣一个想法,高攀不上的人家还是不要去硬攀地好,免得姜苏木越陷越深越痛苦。

徐鹿鸣笑道:“娘,苏木领着的一群人明显就是贺姑娘的家人,要是贺姑娘的家人对苏木不感兴趣,能今儿由他领着来?”

“我估摸这贺家想要多考察苏木和咱家一番,让苏木与她家多接触接触不是坏事儿。”

徐鹿鸣看得很透彻,就姜苏木那藏不住事儿的模样,人家贺家未必看不出他对贺南鸢的那点意思,只是这结亲不是小事,且他们家门楣又低,人家要考虑的顾虑的也多,不可能姜苏木透露点意思人家就答应了。

不得看看姜苏木的诚意以及能耐啊。

门楣低要是连基础的诚意和个人的能耐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要委屈姑娘下嫁啊,京里又不是找不出青年才俊了。

听了徐鹿鸣的说,赵二娘惊喜道:“如此说来,咱家苏木还是有机会的?”

徐鹿鸣颔首:“肯定是苏木哪儿如了人家的意,不然今儿也不会全家出动来看这擂台赛,这样的机会再多一些,保不齐人家家里就松动了。”

赵二娘高兴:“这行。”

她也是有姑娘的人,她不怕儿子出力,就怕儿子想出力都没处使,努力过了,人家还是没瞧上姜苏木,那是姜苏木自个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这样一想,她觉得这贺家真是好人家,门楣这么高还瞧得起她家苏木,愿意给苏木机会,不似那摆谱的人家,愈发对贺家和贺姑娘满意。

等贺家到他们这儿来入座的时候,她鼓起勇气,笑呵呵地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别管事儿成不成,态度总得做足了。

今儿来看擂台赛的,除了贺姑娘的几个哥哥,还有贺姑娘的爹娘。他们常年生活在西南驻地,无拘无束惯了,来了这京城事事要讲规矩、礼仪,为了不出丑,两人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连门都不出,人都要憋坏了。

好不容易京里有个人人都可看得乐子,他们如何不出来走动走动。

入座之前,两人就听姜苏木介绍了,坐在他们旁边的一群人是他爹娘和他家里的一些人。

因着两家不熟,姜苏木一介绍完,他们只是对着姜家人点头示意了几下就算打过招呼了,也没想着多聊些什么。

谁知他们一坐下,这个姜苏木的母亲还多热情的,一个劲地与他们说话。

他们都出生西南,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

特别是贺大将军和贺夫人听说西南那几个很赚钱的作坊是徐鹿鸣和姜苏木他们弄出来的,分外吃惊道:“真的啊,那肥皂奶粉化肥都是他们给弄出来的啊。”

赵二娘道:“真啊呀,我们家就是因着事儿入的京,在京里稍稍一打听,都知晓的。”

贺大将军和贺夫人对视了一眼。

京里可能因为好东西太多了,又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可能不知晓这几样物什都重要性。

可贺将军和贺夫人常年生活在西南,再清楚不过这几样物什都杀伤力。

不说那化肥和肥皂家家户户都需要用的,单奶粉一项,就使他们西南军受益颇多。

这几年,西南在长丰县周围的几个治所,靠着卖羊奶每年都能给西南创收一大笔,使得原来紧巴巴的西南军日子好过不少。

不然他们哪儿来的勇气去收复安南,还不是因为军队有钱,将士们吃得饱喝的足,有力气了,自然就想着建功立业了。

只是他们不清楚这几样物什里头竟然还有徐鹿鸣和姜苏木的功劳。

也是,他们刚上京,在京里都还没站稳脚跟,对京里都情况一问三不知,哪有功夫去打听这些。

注意到姜苏木也是姜苏木在吕夫人的宴会上替他们女儿解了围,后来京城封禁,他们家刚上京什么物什都没准备好,要采购的物什太多,辛亏姜苏木在中间打点,才没让他们府闹出笑话。

他们只知晓姜苏木是个小小的皇城司指挥使,旁的一概不清楚。

对于姜苏木对他们女儿的那点意思,夫妻俩虽然觉得皇城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低了点,但鉴于他人品还不错,也有些诚意,愿意接触接触看看。结不成亲家当个朋友处也比刚上京孤立无援的好。

如今听赵二娘这么一说,夫妻俩不可遏制地都有些心动了。

姜苏木在皇城司里可是管账的,那他肯定知晓西南的那些作坊都是如何运转的,如果他能把这些作坊的运转模式弄到他们西南军队里。

只是卖羊奶都能让他们西南军吃喝不愁,若是再加上其他作坊,他们西南军不知有多强盛,到时候他们西南军也可北上去与金人掰掰手腕嘛。

这些话在夫妻俩的脑海里转了个圈便按下了,他们刚上京还有好多事不明,这些事不急,总不能为了钱,牺牲掉女儿的幸福吧。

还是得再看看。

徐鹿鸣把自家人都安排好了,就要下观赛席去打擂台了。

绵绵小朋友带着她的一众好朋友给徐鹿鸣加油打气:“爹爹加油!爹爹加油!”

“二叔加油!二叔加油!”

“徐叔叔加油!徐叔叔加油!”

加油这个词,还是姜辛夷先前与他们说的,说是读书的时候,看到灯暗了,往里头添点油,就叫加油,也是鼓励的意思。

这些小家伙就记住了。

徐鹿鸣瞧着腿边的一群小萝卜头,笑着与他们击了击掌:“爹爹、叔叔会加油的。”

在外人面前,绵绵小朋友还是很给徐鹿鸣面子的,没有说要给徐鹿鸣报仇之类的话,一个劲地道:“我相信我爹就是最棒的!”

她一嚷,徐思危徐思远这些小家伙跟着嚷:“我们也相信我们小叔就是最棒的!”

徐鹿鸣看着这群小萝卜头,心里暖暖的,从口袋里实际就是空间里弄了几颗奶糖剥与他们吃:“你们先吃着糖,叔叔去去就回。”

“好!”几个小萝卜头吃到甜滋滋的奶糖,眼睛都眯起了,乖乖地应了声不再吵嚷。

徐鹿鸣松了口气,再任由他们这些嚷下去,他今儿就别想下去打擂台了,光在这儿哄他们了。

下了观赏台。

今儿要与徐鹿鸣打擂台的十二将领,早早就在擂台边上候着了。

他们瞧见徐鹿鸣那张细皮嫩肉分外年轻的脸,不由得笑道:“小子,拖到这个时候才来,是不是怕了啊。”

不怪他们如此笑话徐鹿鸣。

能做到十二将领的,无一不是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年纪就不可能很年轻,加上常年在军营里操练,就算有那稍微年轻一点的,也被太阳晒得饱经风霜,看上去平白老了十岁。

和他们一对比,徐鹿鸣这张几年都没怎么晒过太阳的脸,就跟那白切鸡似的,弱得一堪不击。

十二将领看到他都严重怀疑,他是如何有勇气挑战他们的。

徐鹿鸣知晓在结果没有出来前,没有人会看好他,也不与他们置气,笑着道:“各位将领,闲话不多说,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啊。”

一起来就是就是群殴,打完就能收工了,一个一个上就是车轮战,很消耗体力。

说实话,徐鹿鸣很希望他们一起上,毕竟他是人,不是神,这么多人下来,耗也能耗死他。

但这群将领不这样想,徐鹿鸣再不咋的,那也是皇城史,还是跟他们禁军统领萧复交情很深的皇城史,不冲这点人情关系,就冲徐鹿鸣这些年给他们禁军又是涨俸又是发禄的,他们也不能真把徐鹿鸣往死里揍啊。

将领们笑道:“好小子,有胆魄固然好,但你想一挑我们十二还是太嫩点,你能连着打赢我们三个,这个诸卫将军的位置让你又如何。”

十二将领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手绝活,有的枪术很好有的剑术不错,徐鹿鸣能打赢他们其中的三位,就能证明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就服他当这个上峰。

徐鹿鸣虽然失望不能一起解决,但也尊重他们的决定:“轮流来就轮流来吧,不过你们不用让着我,说好了十二就十二个,少一个都不算我赢。”

不是徐鹿鸣托大,而是十二个人只打了三个,以后肯定不少了,只打了三个,这三个是十二个人里最弱的,搞不好这三个全是托之类的言论。

徐鹿鸣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一次能解决的事儿,何必拖拖拉拉再生是非。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一个也应付不来!”

将领们起初对徐鹿鸣敢摆擂台挑战他们,还是有些欣赏的,再怎样,是个有胆魄的,可他如此夸下海口,又让他们觉得徐鹿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是不是不晓得十二将领意味着甚么?

原本有点想放水的心情泯灭,寻思着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不知晓他们十二将领的厉害。

“在下右武卫金撼,前来赐教!”

习武的都是爆脾气,当下有个生得膀大腰圆使大锤的壮汉迈步走向擂台,大锤一碰,大声道。

“得罪了,金将军。”

徐鹿鸣不甘示弱地走上擂台,向他抱了抱拳。

“开打了,开打了!”

两人往台上一站,方才还乱糟糟到处充斥着闲聊的人群,顿时歇了声,都往擂台看来。

今儿人太多了,这个时候又没个喇叭扩音器等物,主持人和裁判在台上说了甚,也没人听得见,索性比武,招式一摆一出来,谁先躺在地上起不来,谁就输了,这些规则,人人都是清楚的。

徐鹿鸣便把那些个流程全都免了,直接开打。

“嚯,双拳对大锤!”

“这徐皇城史不禁虎还挺彪啊!”

众人见徐鹿鸣没带任何武器就上阵了,都纷纷为他捏了把汗,这不得被人给锤成肉饼啊。

将领这边见徐鹿鸣没带武器也哼道:“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徐思远吓把把头埋进苏羡安怀里:“完了完了,二叔肯定要被锤了,那么大个锤,很痛吧。”

苏羡安对自家哥儿的胆小无语得很,抱紧他,手心也捏了把汗地同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擂台。

“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鹿鸣会被锤的同时,徐鹿鸣和金撼一交上手,他便找准机会,双手捏住大锤的锤柄,稍稍一用力,将五大三粗的金撼拽得一个趔趄,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徐皇城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那是,不然他敢夸下海口来摆擂台?”

人都是善变的,先前众人见金撼壮徐鹿鸣两个身子,外带着武器,都觉纷纷唱衰,这会儿见徐鹿鸣赤手空拳就能叫金撼吃瘪,立马转了话。

只徐鹿鸣要对付的足足有十二个将领,且金撼只是小小吃瘪,没准是轻敌大意了,等他调整好,说不得就会占回上风,大家对徐鹿鸣还是不看好。

徐鹿鸣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他要对付十二统领,车轮战时间拖得越长越对他不利,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时候,下一瞬,擂台上忽然传来一道抛物线,紧接着大家就看到膀大腰圆还带着两个大铁锤的金撼被扔出了擂台。

“天啊,发生了什么!”

“金将军怎么飞出了擂台!”

“出擂台是不是就赢了!”

“他不是右武卫吗,怎么快就输了!”

众人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开始到现在,有半刻钟吗?两人就摆了几个姿势,然后对了几招就结束了,玩呢?!

躺在地上的金撼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因着要抡大锤,他的体重不低于一石半,寻常能举起两石的力大武将想要撼动他都需要花费一点力气,而他就这样被徐鹿鸣给捏着锤柄给扔出了擂台,他的力气得有多大?!

其他将领瞧着躺在地上的金撼脸色也很不好看,旁人或许没有看清金撼是如何飞出擂台的,他们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徐鹿鸣先是试探了一下金撼和铁锤的力气,等金撼重新站稳,他再故技重施地捏住铁锤柄,稳定下盘,使出相对应的力气,一气儿将金撼给扔出了擂台。

看似简单,实则心计、谋略、技巧、力气,每一样都不缺,不怪他会有来挑战他们的想法。

不过武将都是群迎难而上的人,瞧见徐鹿鸣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是个一碰就倒的弱鸡,非但不觉得失望,内心反升腾起一股兴奋感来。

打弱鸡有个甚兴趣,要打就要这种能打的。

不会儿,一个身材修长,手持长枪,一看就威风凌凌的武将走上台:“左骁卫,曹和。”

徐鹿鸣同样对人抱了抱拳,一样地不拿武器,他就没正儿八经当过兵,用武器的时间不多,拿了武器于他来说,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曹和心里冷哼,大锤尺寸短,徐鹿鸣不拿武器还能找到突破口,长枪不拿武器,他怕是连自己身都近不了。

这般想着,曹和枪出如龙,枪枪快如残影地向徐鹿鸣刺去。

徐鹿鸣这几年,天天陪萧复练武,别的不说,躲避攻击的方式练得炉火纯青,曹和的枪术又快又凌厉也架不住徐鹿鸣超强的敏锐力和快速地躲避。

刺了半天,曹和一枪也没刺到,反倒自个累个半死。他收枪,换了套枪术:“只会躲有个甚用,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没那么多地方给你躲!”

他一个使劲,往前一刺,这次徐鹿鸣果真没再躲了,而是瞅中时机,握住曹和枪尖前头的一点枪柄,稍微一使劲将他的整只长枪都夺了过来。

曹和一惊:“我的枪!”

话还没说完,徐鹿鸣扔了枪,冲过来,拽住他的手,一气儿将他也甩出了擂台。

“啊啊啊啊啊!”

“爹爹威武霸气!”

“徐皇城史威武!威武!”

这次的比斗不像第一回结束得那样仓促,众人都瞧见徐鹿鸣是如何与曹和打得有来有回,赤手空拳夺了他的枪,将人甩出擂台的。

大家伙看得热血沸腾,山呼声如海啸般在会场响起。这一刻大家伙都忘了自己押了徐鹿鸣输的赌注,只为徐鹿鸣漂亮的还击而欢喜。

曹和倒也大气,被徐鹿鸣甩出擂台,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退回到其他将领的队伍中,提醒他们:“小心点,这小子力气很大,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夺了武器,扔出擂台。”

其他将领颔首,曹和说的这些他们都看出来了,一个叫柴戎的将领捏捏了手背,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一脸亢奋地说:“我去会会他!”

他是军营里少有的会拳脚的武将,既然徐鹿鸣很擅长夺人武器,那他就与他拼拼拳脚。

徐鹿鸣瞧着第三个上来的是个与他一样使拳脚的,脸色稍稍不济,他学武才两三年的时间,纵使力气再大,拳脚上的功夫也不如这些常年练武的。

使武器的他还能想法子夺了人家的武器,使拳脚的他总不能把人家的手脚都给拧断吧,这又不是生死擂台,搞不好这些武将以后还都是他的下属,把他们弄废了,他上哪儿去找这些下属去。

因着有所顾忌,徐鹿鸣与柴戎打得束手束脚,看上去就有点落于下层。

“徐皇城史这一局就得输了吧。”

“可以了,好歹赢了两个人哩,没给皇城司丢人。”

“还当这小子有多厉害,看来就是个仗着蛮班门弄斧的主。”

“爹爹加油啊,你一定可以赢的!”

擂台上两人拳拳到肉地打着,擂台下的人或紧张或不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这比赛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就看这一局了。

不得不说,柴戎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人,有好几拳都打到了徐鹿鸣脸上,把徐鹿鸣打得好几次空白了脑袋。但柴戎也不好受,徐鹿鸣的拳脚功夫相较于他是差了点,但这小子力气大,砸在身上的拳头跟锤子似的,砸得他肺腑都在叫疼。

而且柴戎总有一种徐鹿鸣没使全力的感觉。

果然,没过多久,柴戎再去撼徐鹿鸣的拳头就有些撼不动了,徐鹿鸣一拳锤过来,他感觉他的指骨都要断裂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拳头蔓延到心肺,疼到他拳头都在打颤,他哪还有力气反击。

徐鹿鸣抓住这个空档,握住他的双臂,像丢前面两个人一样,将他丢出了擂台。

“嘶——”

因为有所准备,柴戎出擂台倒是没倒地,但他不住地甩着胳膊,嘴里发出疼痛难忍的声音。

全场寂静。

寂静过后又是一阵山呼般的欢呼。

方才还躲在苏羡安怀里,替徐鹿鸣疼得不要不要的徐思远,这会儿瞧见徐鹿鸣连赢三场,早挣脱了他阿爹的怀抱,跟徐鸿雁一群孩子排在一起,一起呐喊小叔好厉害之类的话。

将领们这会儿脸色实打实地有些难看。

拿武器打不过人家,不拿武器也不是对手,他们再一个个上去,恐怕也是送菜的份。

几个将领对视一眼,心想徐鹿鸣已经打赢三个,达到他们服气的目的,这剩下的擂台打不打都没有异议了。

但徐鹿鸣在这儿设擂台可不仅仅是为了赢他们,他看了眼场外,刚挤进来卖果子、饮子的百姓,对其他将领说:“一个个打多没意思,不如你们组合一下,两两一组或者三人一组,嫌我一挑十二太嫩,我一挑二,一挑三总不会太嫩了吧。”

“草,弄他!”

徐鹿鸣这话都已经不是挑衅了,而是赤条条的侮辱和打脸了,都是军营里血气方刚的汉子,谁受得了这个气。

于是接下来会场彻底热了起来。

大家看着徐鹿鸣一挑二,一挑三,无一例外都被他给一力降十会给丢出擂台,看得过瘾不已。

期间,徐鹿鸣虽然也有不敌,被其他将领联手打趴的时候,但他每次都能缓过劲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与众人对打,耐力超强。

会场里的欢呼雀跃声就没停过,徐鸿雁这群小萝卜头嗓子都喊哑了,杨秀莲赵二娘苏羡安这些大人不住地给他们喂水,让他们别叫唤了,说不听。

一场擂台赛足足打了一上午,直到正午时分,徐鹿鸣都快累脱力,这才把最后一个人丢出擂台。

“啊啊啊啊啊啊!”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一挑十二居然还挑赢了!”

会场顿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观赛席的上的众人见徐鹿鸣赢了,比他们自个赢了比赛还要激动,幸亏没有屋顶,不然怕是天花板都要叫他们给掀翻。

“赢了,赢了,我就说二哥能赢吧,我就说他能赢吧!”徐凯南一脸激动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对着钱慧芳和杨秀莲等人呼道。

杨秀莲和钱慧芳方才眼睛一直放在擂台上,每一个落在徐鹿鸣身上的拳头,都如落在她们心上那般疼痛,这会儿见徐鹿鸣赢了,一会儿心疼,一会儿骄傲的。

“姜夫人,你有个好哥婿啊。”

就连在军营里见多识广的贺将军一行人见了这一幕,也不得不拍着手与赵二娘夸赞道。

赵二娘骄傲的同时,瞧着徐鹿鸣今早刚换的新衣裳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也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心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爹赢了,我爹赢了!”

徐鸿雁嚎了一上午,嗓子早说不出话来了,但看徐鹿鸣赢了,她还是扬起骄傲的下巴,恨不得告诉在场所有人,徐鹿鸣是她爹。

每个人都在说,想不到徐鹿鸣这个皇城史除了赚钱厉害,没想到武力也这般高强的同时,有那回过味来的人,拍着大腿,一脸痛呼:“我的赌注,我的赌注,我要改注啊!”

这些人里,姜苏木和杨兴脸都要笑烂了,他们可是买了徐鹿鸣赢的,一赔五十,赚大发了。

心里对徐鹿鸣更加佩服了,他们跟了徐鹿鸣这么久,只知晓他赚钱是一把好手,从不知晓,他的武艺也这般好。

“喂,现在你们服了没!”

萧复也在人群中,见徐鹿鸣赢了,忙不迭地笑着走出来踹了踹地上一群被徐鹿鸣打趴下的将领。

一群将领被徐鹿鸣给揍得全身酸痛,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再被萧复如此一踢,疼得龇牙咧嘴的,闻言,个个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

虽然徐鹿鸣力大而技巧不足,真正上战场还有得磨练,可他有勇有谋,耐心和耐力十足,会观察他们每个人的技巧逐一击破,懂得一力降十会,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假以时日,他肯定会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厉害。

由他来当他们上峰,他们没有意见。

萧复见所有人都服气了,笑着一张脸,从怀里取出圣旨:“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这峰圣旨我就宣读了。”

众位将领在看到圣旨的这一刻,全都变了脸,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做出双膝跪地的姿势。

接旨的徐鹿鸣也不好受,他都累脱力了,这会儿身上哪还有力气跪地,且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他身上也带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会儿动一下全身都在疼,能挺着不倒下去,全靠他的毅力撑着。

但一想到,接了旨,他诸卫将军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即使动一下,全身上下都在钻心刺骨地疼,他还是开心而艰难地跪了下去。

萧复知晓,他们都等着下去治伤呢,没有拖延地以最快的速度宣读了圣旨:“今皇城司皇城史,在任期间,克俭克忠,一心为民,特擢升为禁军诸卫将军,望尔秉持公心,抚民安僵,以副朕简拔之意。”

“臣接旨。”

徐鹿鸣激动地举起双手接过圣旨。

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他也踏入了大官之流。以后别人再提起姜辛夷不会再把他看作是个小小的太医或者皇城史夫郎,而是得尊称他为一声将军夫郎。

就连徐鸿雁以后也是将军家的小姐。

她那一身力大如牛的力气,就算被别人发现,别人也只会说一句,虎父无犬女,而不会怀疑她哪里不对劲。

萧复把圣旨交给徐鹿鸣,见他龇牙咧嘴地收起圣旨,明显一副疼得不行的模样:“行了,本统领允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皇城司事宜,等处理好了皇城司的事儿再来禁军报道。”

“谢统领。”

徐鹿鸣恭敬谢过,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身上的伤全部养好了,等姜辛夷从麻风病院出来,一点都不知晓自己受过伤,到时候就可好好与他吹嘘吹嘘自己是如何站胜十二将领的事情,看他一脸崇拜地瞧着自己。

只是事与愿违,等他被姜大年和徐老大他们联手抬回徐府,刚躺了几天,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的时候,麻风病院那边传来消息。

姜太医已经彻底攻克了麻风病,太医院的医者不日就可以从麻风病院返回家中。

身上还痛着的徐鹿鸣和嗓子还哑着的徐鸿雁一对视,齐齐道出:“完了!”

这要是叫姜辛夷看见他们父女俩一个伤着,一个哑着,崇拜肯定没了,搞不好还得喂他们一嘴苦药。

一想到,姜辛夷煎药自带苦味buff,父女俩都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人还没回来,他们已经闻到了药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前两天被爸妈抓去砍菜籽了,累到手都在发抖[爆哭]

第117章

灵泉药浴能够治愈麻风病,姜辛夷便照着这个方子,研制了相同药物的药膏,配合他新研制出来的药方,给患者外涂内服。

经过上百个麻风病人的实验,果真有效后,他立马把药丸药方、药浴药方、药膏药方配合治疗手法一并写下来,逐一教给院里其他太医,大家伙一块治疗。

很快,麻风病院里,除了那些病入膏肓者需要姜辛夷亲自治疗,其他的麻风病人在众位太医齐心协力地治疗下,病情开始好转。

姜辛夷观察过,病情好转的病人体内的麻风杆菌会迅速开始下降,传染性也会下降。

麻风病的传染性本就不是很强,这一下降,只要不与患者亲密接触,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传染。

姜辛夷便写了折子上奏皇帝,让皇帝允许他们这些太医出麻风病院与家人团聚。

有先前一万多病人好转出院的消息和姜辛夷接手麻风病后,麻风病院没传来过一个死人的消息,再有宋怀山这些太医亲自查验过一遍,这些病人麻风病确实在逐渐好转。

皇帝还是很信任姜辛夷的,大手一挥,准许了麻风病院的太医可以出麻风病院的门。

麻风病院里的一众太医,闻听这个消息,全欢喜得不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虽然麻风病院里住的地方不差,都是一个一个单独的院儿,饭食和换洗的衣裳也有人照料,但他们就是觉得不如自家舒坦。在外头住个小半个月的没甚,这一住,住了三四个月,谁受得了。

如今能回家了,一些平日里对患者再是严厉不过的医者,竟也变得慈眉善目,今儿个待患者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还有一些医者,从得知消息起,就开始着手准备,洗澡、给要带回家的物什消毒,一副迫不及待要飞出麻风病院的样儿。

看得麻风病院的患者们羡慕不已。

太医们在麻风病院里待了多久,他们这些病人就在这院里待了多久。

太医们想家了,他们这些患者也想啊。

只他们也知晓,他们这般病着,病没好全前,回家就是给家人遭灾。

他们不求能够出院与家人团聚,只求一个给家人报平安的机会。

入麻风病院的病人都是些京城平民百姓,他们每日接触的人多,染上病的机率大。那些富贵人家,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平日里也很爱洁,还有府医、太医时常把脉,想染病都难?

别看他们这几个月与太医们混熟了,寻常能与太医们聊聊天儿,可要他们与太医们提要求,心里难免生怯。

人家给他们治病一场,他们还如此不知好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的,怎么看都有些白眼狼。

可给家人报平安这个诱惑太大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推推搡搡选了与姜辛夷相处得还不错的曲岚去说。

曲岚虽与几个嫂嫂有些口齿,但他的父母哥哥待他还是不错的,这儿病好了,且身上也不会留那种难看的疤和痕迹,影响家里的生意和出嫁,他也想宽宽家里人的心。

狗狗祟祟摸到姜辛夷小院,站在门口看着在里头忙碌的姜辛夷,一副想开口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辛夷在院里收拾物什,能出病院了,他就没打算再住在这个鬼地方,得把家里拿的东西,以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脉案等物一并打包带回家。

原本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可里头涉及的私人物品委实太多,且姜辛夷不习惯别人弄乱他的脉案,索性要回家了,他心里高兴,干这些琐事也不觉得烦,忙了好大一通才瞅见曲岚站在门外。

他出了院问:“你寻我可是有事?”

曲岚磕磕绊绊地说出了来意:“姜太医,我们院里的人让我来问问你,我们能不能也给家人报个平安。”

姜辛夷闻言笑了笑,他当什么事儿呢,原是这样一件小事儿,没有犹豫地应下:“行啊,你们各自去寻识字的人写了平安信予我即可。”

麻风病院里现如今还有两万多的病人,这么多人,放他们出去与家人报平安或者让他们的家人来探望都不现实,写信最好了。

信纸收拢上来,还能统一杀菌消毒。

也是他疏忽了,光想着他们医者需要出病院去偷偷气,忘记了患者也需要,想着患者心情好,也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跟曲岚说写信的时候,也可告知家里人,叫他们捎些菜食、衣裳等物进来,只一定要做好标识,免得有人拿错。

曲岚都做好了被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姜辛夷这般好说话,对着姜辛夷好一通感谢后,高兴地跑回他们院子,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众人。

众人一阵欢呼。

欢呼完,立马去找识字的人帮着他们写信。

曲岚恰巧就识字,好歹家里是卖油的,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也需要他记账算账,读过两年书。

他按姜辛夷的吩咐,给家里的话写在信纸里头,外头除了写上他父母家人的名字外,还得把地址写清楚,免得送信的人记不住给送错了地儿。

京里人,识字的还是挺多的,患者们也怕姜辛夷这些太医回了家就不想管他们了,效率贼快,上午说可以报平安信,下午他们就把信给写好了。

姜辛夷让人把信封拿去喷了酒精消完毒,找了几个识字的太医院医吏,给了他们一大笔赏钱,让他们帮忙把信送了,没在意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谁也不知,这一举动,可把那些收到信的病人家属给高兴坏了。

家里人得了麻风病,被太医院的人拉去麻风病院治病,一治就是小半年啊。这般长的时间治疗,那麻风病院又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靠近,院里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麻风病又不是一个很好治的病,长时间没有自家人的消息,他们都做好要料理后事的打算了。

如今得了家里人的平安信,知晓他们不仅没事儿了,麻风病还能彻底治好,连个丑陋的病症都不会留,谁不欢喜?

两万多人啊,除了极个别不喜自家孩子巴不得他死外头的人,其余谁不念着太医院的好。

尤其是这群患者,给家人报完平安,不知说甚,便把姜辛夷在麻风病院是如何尽心治疗他们的事迹说了说。

其中有几个姜辛夷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病人,更是在信中声泪俱下地说,要没有姜太医,他们这会儿早就黄土一捧了。

看得这些患者家人对姜辛夷救治感激不已。

姜辛夷上京这几年,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病人,还时常免费义诊,在京里有口皆碑。

百姓们都念着他的好。

现在他一气拯救了京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个家庭,大家也没甚好报答他的,便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姜辛夷请命。有家里有点闲钱的富户,出钱出力地提议大家一起做一柄妙手回春的万民伞,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

在麻风病人全部出院那天,上万民众,高举万民伞,齐齐围住姜辛夷,在他头顶撑开偌大的万民伞,一路护送他回家。

万民爱戴的万民伞啊。

从古至今,能拿到万民伞的人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大楚开国这么久,还没官员得百姓如此拥护过,不止京里的百姓,就连皇帝都被震动了。

带着一众群臣爬上宫墙,俯视着宫墙外乌泱泱一群举着一把偌大的伞把姜辛夷围住的人,笑得爽朗:“我大楚有这样悬壶济世、仁心仁术的神医在,真是天佑我大楚。”

皇帝金口玉言了,其他官员当然不会不识趣地说一些扫兴的话,当时也很有眼见地恭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得姜太医这样的神医相助,大楚必将繁荣昌盛。”

好话谁不爱听,何况姜辛夷确实是一位做实事的太医,比李长贵等流不知强上多少倍。

他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当即御笔一挥,擢姜辛夷为太医院副院使,可建医学,可考核天下医者,同时因他治愈了大楚不少疑难杂症,虽没上过战场,但也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下诏书全国表彰,让天下人都来看看姜辛夷这位哥儿太医的丰功伟绩。

表彰一出,天下震动。

从前大家只知晓当官的都是男人们干的事儿,从不知晓哥儿竟也能当官,还当的是太医院院使这样的大官儿!

听着十里八村敲锣打鼓念表彰的衙役嘴里不停地说着姜辛夷的丰功伟绩,不少人都跟开了天眼似的,一脸震惊。

有那胆大的还拉着衙役的衣裳,再三询问,哥儿真能当官啊,得知哥儿、女子都能当官,虽然只是医官,但搞不清医官和正儿八经的科举官的区别的老百姓知晓女子、哥儿也能当官后,当即把他们家的子女都送入村中草医或者大夫家学医。

这个叫姜辛夷的哥儿都能当官,万一他家的子女也当了官,他家不就光耀门楣了嘛!

大楚的大夫一下沦为了各地的香饽饽,学医的人叔由原来的一个村零星几人增至几十人,使得之后几十年里,大楚的医术空前绝后的发达。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姜辛夷正端着两碗汤药,好笑地看着苦一张脸不想吃药的父女俩。

“不想吃药,当时逞威风的时候就别受伤啊,还一打挑二,一挑三,多有能耐啊,怎一碗药就把你们给打趴下了,我要是你们,这样的碗,高低得来他个十碗八碗的。”

姜辛夷越说,徐鹿鸣和徐鸿雁俩的脸越苦。

不出两人所料,姜辛夷回来见到一伤一哑的两人,立马转道去灶房煎了两碗汤药出来。

他亲自煎的,不假于人手,比那黄连还苦。

这都没什么,良药苦口嘛,但姜辛夷体贴到一勺一勺地喂,本来一口就能苦完的药,硬是被他分成了几十下,不亚于给两人上了遍酷刑。

徐鸿雁抿一口汤药,苦得她都顾不上缺掉的牙齿,龇牙咧嘴地直打颤,看了眼埋头喝药屁都不敢吱一声的徐鹿鸣,小小声与姜辛夷商量:“阿爹,我能不能吃一块糖啊。”

姜辛夷扬眉:“你嗓子都哑了,还能说得出话来啊,看来这哑得还不够狠呐。”

徐鸿雁顿时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徐鹿鸣老老实实受完老婆的酷刑,挨挨蹭蹭去贴姜辛夷:“木兰,你的药真管用,喝了身上都没那么疼了。”

对于徐鹿鸣的小动作,姜辛夷还是很受用的,但他一看到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受用的表情立马落了下去,拍开他手:“少拍我马屁。”

“——好痛,好痛。”

徐鹿鸣立马痛呼出声,眼睛在眼眶里打转的模样,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儿。

姜辛夷立马把他手捉回来,心疼地揉了揉:“知道我在气头上,还来惹我。”

徐鹿鸣:“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嘛。”

上次一别,两人又有快两个月没见面,期间徐鹿鸣倒是想故技重施再翻墙进去看看他,又怕打扰到他治病,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姜辛夷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状,心里的那口气也消了,从荷包里掏出糖来,剥了糖纸与他解苦。

徐鸿雁见老爹搞定了阿爹,也眼巴巴地凑了过去,姜辛夷看了他们父女一眼,没说什么地给她也剥了颗。

“谢谢阿爹!”小姑娘闲不住嘴巴,嗓子哑了,嘴里塞着糖都堵不住她要说话的欲望。

徐鹿鸣含着糖,眼角眉梢都沁出点甜来,难得养伤没什么事儿,拉着姜辛夷的手,絮絮叨叨与他说话:“苏木那事儿,我估摸着能成。”

姜辛夷挑眉。

徐鹿鸣与他说了说擂台赛那天的事儿:“自那天过后,贺家与我们家亲近了不少,这几日还邀娘去了回他家的宴会,如果贺家没那个意思,不会这样亲近咱家。”

姜辛夷点头:“既然贺家有那个意思,我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升官了,咱家要不要也举办个宴会什么的?”

正好,李净慈也要相看,安排到一块吧。

徐鹿鸣没有拒绝:“行啊,我听说,诸卫将军能在京郊批一块草地跑马,不如我们一块去骑马吧,也能提前跟我们的那群下属们认识认识。”

在一旁支着耳朵偷听的徐鸿雁一听要去跑马,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拍着手道:“跑马好啊,我也要去跑马!”

她们学堂里有教骑马的,加上徐鹿鸣寻常也要骑马出去办事,她四岁的时候就会骑马了,只是京郊附近没有大一点的草地,她只是会骑,还没有畅快地跑过。

听到她那沙哑还不住高亢的嗓子,徐鹿鸣和姜辛夷同时看了过去:“少说些话吧,如果这次出门前,你的嗓子还没好,就不带你去了。”

哑嗓还去吃沙子,她那嗓子就别想要了。

小姑娘自觉失言,立马用双手捂住嘴巴,但眼角还是流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喜欢骑马,如果这次能自由自在地跑马,她要把她的弓一块带去,与爹爹的那些下属一决高下。

上次擂台赛,她见力气不如她的爹爹都能打赢十二将领,小小的她从此心里也烙下了个要打败他们的想法。

但她太小了,还没有人家膝盖高,纵使力气再大,人家也能一把将她拽起来给甩得远远的。

但没有关系,他阿爹说了,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与人家比长处,打擂台不行,她射箭行啊。

上次她看了,十二个伯伯里没有会弓箭的。

她要拿长处去比他们短处。

她可真聪明!

当然,在去跑马前,姜辛夷也没忘记给其他太医院的太医请功。

这次的麻风病能这么快地治好,固然离不开他的研究,但也跟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齐心协力地医治分不开,他没有独占功劳的想法。

在家领了皇帝给他升官和表彰的圣旨,他便写了一封折子,将这次所有参与麻风病治疗的医者拟了份名单上去,希望皇帝一视同仁,不要忽视这些医者的付出。

大楚出了一个能打万民伞的太医,皇帝正高兴着呢,何况这次的麻风病太医院治疗得着实漂亮。

三万多个病人,死亡人数只有几百人。

和以前控制不了病情,经常封院让病人自生自灭的情况,好上太多。

姜辛夷的折子一递上来,他没有犹豫地给这次出力的医者全部论功行了赏。

该晋升的晋升,该赐金银财帛的赐金银财帛,该赏田产宅邸的赏田产宅邸。

圣旨到太医院的时候,整个太医院都沸腾了。

以往这种赏赐,只有主功的几位太医有,他们这些医吏,至多能得上头几位太医的夸奖或一些打赏就不错,什么时候他们的名字也能被镌刻圣旨上,让陛下亲自赐下赏赐?!

拿到赏赐的太医医吏们全笑着一张脸找到姜辛夷感谢了一通。

其中最高兴的就属李净慈了。

因他和他娘是被他爹赶出家门的,他娘没有房产和田产,他是没有户籍的,只能以寄居的名义,落在徐鹿鸣和姜辛夷名下。

这次治疗麻风病的药丸全是他负责制作的,姜辛夷拟的名单前几名就有他的名字。皇帝不仅擢升了他为太医院的医者,还赏赐了一座宅邸给他。

宅邸不是很大,位置也很偏,但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房子,任何人都抢不走。重要的是,有了房子他就能重新制籍,从此以后他和他娘就不再是居无定所的寄居人士,也是有产业有户籍的人了。

拿到宅邸的地契,李净慈以最快的速度办好户籍,高兴地找到姜辛夷,把新户籍拿给他看。

姜辛夷接过他的户籍翻了翻。

大楚有女户,也有哥儿户,只不过立了女户和哥儿户的人家要跟寻常人家一样交税,好多女子、哥儿负担不起一年的赋税,宁肯找人寄居或者改嫁也不单独立户,有女户和哥儿户的人少得可怜。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哥儿户,有点稀奇。

李净慈现在是官身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可医官也是官,是为朝廷办事的,可以不用交税,户籍是红册,普通的女户、哥儿户的户籍没有免税这一说,就是一张黄册。

姜辛夷把红册从头到尾看了遍,过了把瘾后,还给了李净慈,笑着对他道:“你现在也是有房产有户籍还有任职的人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行医,做个好医者,不要辜负我教你的这身本事。”

李净慈重重点头,拉着姜辛夷的臂弯好一通感谢:“我会的,师父,谢谢你。”

要没有姜辛夷,他估计早死在洛阳的那个不知名桥洞里,哪会有现在这样的风光日子。

姜辛夷跟徐鹿鸣一样,最受不得这些腻歪:“谢什么,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次的麻风病药丸,全都是些带有剧毒的药材,稍微弄错点剂量,很有可能就会致使病人中毒身亡,李净慈做了那么多药丸,没有一个病人出事的,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若是不用的心话,就算有再好的天赋,也不可能学得这样快。

李净慈知姜辛夷不习惯这样,嘴上笑嘻嘻地应着,把这份感激默默地放在了心里。

太医院里每个医治麻风病人的医者都在为拿到赏赐而开心的时候,最不开心的就属太医院的院正刘长贵了。

姜辛夷能治好一部分的麻风病人,他不意外,姜辛夷要是没点真才实学,不可能从一个乡野哥儿来到京城。

可姜辛夷居然能把麻风病彻底攻破,有他留下来的医方跟药方,以后再遇到麻风病人,就可以照着他的医方来,他的名字会被永久地载入医册里,供后人世世代代敬仰。

他不可置信的同时,心里后悔死了。

早晓得姜辛夷这么有本事,他就不与他争那毒药丸的事儿,装聋作哑到底,说不得现在也能得陛下一份赏赐,还能跟姜辛夷一同载入医册麻风病这一病例里。

现在好了,他中途退出,不仅没拿到任何奖赏,还把一个唾手可得载入史册的机会弄丢了。

他悔啊。

他已经不年轻了,在太医院待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了,如果抓住这次机会,跟姜辛夷一起荣获全国表彰,叫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知晓他的事迹,他致仕回家,家乡的富户乡绅,以及县令知府不知有多礼待他,他的晚年生活也能过得滋润一些。

说不得还能凭借这份功绩和名气,为子孙后代谋一个福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可若是重回当时,以他的性格,怕还是会跟姜辛夷吵起来,从而不去管麻风病院。

这就像一个怎样都解不开的死胡同,让刘长贵第一次对自己遇事就缩的治病理念产生了些许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舒服没写多少,今天加了一点内容。

第118章

七月,下过一场暴雨的汴京城阴了几天,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再吹点小风,叫人舒爽得很。

有姜辛夷的精心治疗,徐鹿鸣和徐鸿雁身上的那点病痛很快就好了。

趁着这几日天气好,下过雨泥泞的道路也阴干了,正是出门跑马的好时候,两人便把亲朋好友都叫上,一块去了京郊的草地。

常年生活在京城里,每天见的都是京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和熟悉的宅院,少有出京的时候,乍一见到一望无际的草地和徐徐微风中吹来的青草香,所有人都不由得心旷神怡了下。

下了马车,各自牵着各自的马儿进到草地。

这些马儿,有些是来跑马的人自个带来的,有些则是徐鹿鸣去禁军军营里租借的。

毕竟马匹在大楚很稀有,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就算买得起,也不一定养得起。

既然是徐鹿鸣邀大家一块来跑马的,他当然不会叫朋友们扫兴。除了自家有马的,其余没马的人不管会不会骑,他都给他们租了一匹。

连小孩子也有。

只不过孩子们骑的都是矮脚马,这种马矮小温顺,不用担心孩子们骑着出事,也方便大人照看。

来跑马前,姜辛夷就叫裁缝铺子的人上门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身骑装。

怕普通的绸缎衣裳不耐磨,这些骑装很容易磨损的部位,都是用皮子缝制而成的。

再配合裁缝高超的手艺,一件普通的骑装做得干净利落又不失飒爽,叫穿的人看上去英俊不已,不用想也知晓跑起马来该是何等的丰神俊朗。

徐鹿鸣人高马大,身板又好,瘦而不柴,这几年又被姜辛夷捯饬得好,穿上这套衣服,显得肩宽腿长的,姜辛夷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移开过。

徐鹿鸣牵了一家三口的马儿来,瞧见姜辛夷的眼神,朝他弯眉笑了笑。

姜辛夷很喜欢给他和绵绵做衣裳,一个月至少要做五六套,这就导致,徐鹿鸣几乎就没怎么穿过旧衣裳,通常都是这件衣裳都还没穿出褶子,新衣裳又出来了。

这几年,他攒下的衣裳都有好几个箱笼了。

徐鹿鸣也不是没有跟姜辛夷争辩过:“咱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

姜辛夷与他据理力争:“你看京里哪个当官的会把衣裳穿旧的,好些人穿过一次的衣裳都不会穿第二次,绸缎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万一哪天咱没钱了,还能把衣裳典当了换钱。”

徐鹿鸣说不过姜辛夷,只得任由他买买买。

好在,这两年,姜辛夷那个庄子里的药材到了成熟期,每年采收卖一些,加上两人的俸禄,以及零零散散的外快,手上不再拮据。

几件衣裳还是负担得起的。

要跟姜辛夷刚上京手头拮据那会儿,徐鹿鸣宁肯自己吃糠咽菜,被人嘲笑,也不愿意他把钱往自个身上花。

大老爷们的,再糙不能让老婆糙啊。

三匹马,两匹大马,一匹矮脚马,不用说,两个大人骑大马,小孩就得骑那匹小马。

徐鸿雁心气高,一看见小马,不服气地与两个父亲道:“我不要骑矮脚马,我要跟爹爹阿爹骑一样的马!”

她在学堂里骑的就是这样的马,一点意思也没有,好不容易出来了,她要畅快地骑大马。

徐鹿鸣知她能骑大马,他出差的马儿叫她骑过几回,但都没跑起来,这次场地这么宽,怕小姑娘撒丫子玩疯了,不注意安全,好言劝道:“先骑小马,等你小马骑顺溜了,爹再给你换大马好不好。”

小姑娘头扬得高高的,一脸倔强:“我现在骑马就很顺溜了,我要骑大马!”

徐鹿鸣还是很担心:“万一你从马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小姑娘一脸不屑:“我会把缰绳拽得死死的,不会摔的。”

徐鹿鸣看着她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不行。

小姑娘乌黑的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妥协道:“好吧,我慢慢地骑,不跑起来,行吗?”

徐鹿鸣还想说些什么,姜辛夷在一旁拉了拉他手,主动出言道:“回答阿爹一个问题,回答对了,就让你骑大马好不好。”

小姑娘弯起眼睛:“好啊。”

姜辛夷弯了弯唇:“我跟你爹爹两个,你是更喜欢阿爹,还是更喜欢你爹爹?”

刚还自信满满的小姑娘顿时傻了眼,看看姜辛夷,又看看徐鹿鸣,一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模样。

徐鹿鸣见状,笑着把手贴上姜辛夷的后背,在心里悄悄给他点了赞,他老婆就是聪明,这种世界难题谁回答得上啊。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两个都喜欢,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姜辛夷不吃这一套:“只能选一个哦。”

“哼!”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

她又不傻,这种问题,她选谁,另外一个都不会让她骑大马的。

气呼呼地爬上矮脚马,拿着自个的弓箭,朝她早就盯好的几个将领驶去。

徐鹿鸣和姜辛夷也没在意,就凭她现在的身手,就算矮脚马突然发狂,也伤不了她,场地这么大,随她玩去吧。

她一走,徐鹿鸣看着同样一身骑装,飒爽不已的姜辛夷:“我们一起跑两圈?”

两人都不是太爱交际的那种性子,一到草地就让大家自由活动,这时草地上不少人都跑了起来,还没见过老婆骑马的徐鹿鸣心痒痒的。

姜辛夷在现代时没少骑马,小时候还上过几节马术课,对骑马并不陌生,闻言点了点头。

爬上马背,按照竞赛的方式跑了几圈。

别说,常年住在京城里,每天除了当值就是交际,少有出来接触大自然的时候,这样跑一跑,把心中的郁气都给跑出来了。

两人越玩越高兴,越玩越兴奋,在草地上撒下一片又一片地欢笑声。

因此他们就没注意到,骑着矮脚马的徐鸿雁找到位骑着匹大黑马威风凛凛的将领,仰着脖子与他道:“伯伯,我能跟你比射箭吗,要是你赢了,你可以对我爹爹提一个要求,要是我赢了,你能把你的马给我骑一下吗?”

柴戎坐在马背上没跑起来,是因为他身下这匹马是军营里新得的几匹好马,还没被人驯服过,性子野得很,他正在想,待会儿跑起来,该怎样驯服它。

听到徐鸿雁的声音,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一低头,瞧见骑着匹棕色矮脚马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他。

柴戎觉得有意思得紧:“你要跟我比射箭?”

他虽然擅长的是拳法,可军营里的人,弓箭、长枪、棍棒,哪样不学。

这么丁点大的娃娃,估计连弓箭怎么拉都不知晓,就敢找他比试,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徐鸿雁重重点头:“嗯!”

怕人不知晓她是谁,她还刻意提醒道:“我爹叫徐鹿鸣,上次爹爹把伯伯打败了,我也要打败伯伯。”

柴戎一听她是徐鹿鸣的女儿诧异了会儿,再听到她后头的话笑得不行,向她拱手道:“原来是徐将军的女儿,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就冲你这样有胆魄的份上,伯伯跟你比了。”

这要换作是别人的女儿,他高低要顾忌几分,可是徐鹿鸣的女儿嘛……

爹他没打过,女儿他还打不过吗,就是希望小姑娘待会儿大气点,别输了比赛就哭鼻子,他在军营里糙惯了,可哄不来这么大点的奶娃娃。

草地本就是给禁军跑马射靶用的,寻常有人在这边维护,柴戎吩咐一声,立马就有将士给他们取了箭靶过来,放在五十步开外。

柴戎本想让一下小姑娘,让她先出箭,这样他待会儿好根据她的距离,只比她远一点点,这样也不打击她的自信心。

谁知小姑娘口气大得很:“不用,柴将军先请吧,我怕你待会儿输给我太难看,我让着点你。”

柴戎鼻子里哼气,心想不愧是徐鹿鸣的女儿,这自大的口气,跟他爹一样一样的。

想让的那点心思荡然无存,举起弓箭,瞄准靶心,嘴上还恭维道:“徐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想来小小五十步的靶心不在话下。”

话落,利箭如疾风般穿行,稳稳射中靶心。

小姑娘一点也没察觉这话有什么毛病,见他正中靶心也没有意外的神情,从后背取下自己的弓箭,张弓搭箭,一脸骄傲:“那是!”

说完她瞄准了自己的箭靶。

因她骑的是矮脚马,人小马矮的,怕她射不准,柴戎还特意让将士们把箭靶调至她身高的高度。

小姑娘看了看自己矮矮的箭靶,又看看旁边柴荣高高的箭靶上正中的红心上插着一支箭矢高大威风的模样,不高兴地抿抿唇。

原本要射向自个箭靶的弓箭突然转了弯,稍稍抬高手,加重手上力气,把弓箭弧度拉扯得更大,在柴戎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箭矢快准狠地向柴戎的箭靶驶去。

“咔——”

箭尖穿过柴戎钉在箭靶上的箭矢尾羽,像劈柴一样,将箭矢给劈成两瓣,把他钉在箭靶上的箭头顶开,将自己的箭矢牢牢固定在上面。

柴戎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惊掉了。

好歹是徐鹿鸣的女儿,她会射箭,柴戎并不意外,甚至根据她的口气,柴戎都做好了,她也能正中靶心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徐鸿雁居然能把他的箭劈开,稳稳地落在他的箭靶上。

两人所站的位置并不相同,直面射击和侧面射击的难度也不一样,何况徐鸿雁还比他矮这么多,以低射高还是侧面射击还能劈他的箭。

这箭术不是一般的高超啊。

徐鸿雁没在意柴戎的诧异,见自己的箭中了,得意扬扬地朝柴戎道:“柴伯伯,愿赌服输哦!”

柴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鸿雁,想不明白,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就有这么高超的箭术,难不成她从娘胎里就开始练箭了?

他想了想方才徐鸿雁说的赌注,指着自己身下的马道:“你要骑我的马?!”

徐鸿雁点头,她爹不让她骑大马,她去骑别人的也一样。

柴戎皱了皱眉:“可是我这马还没有被驯服,还野得很,你要不换个人吧。”

徐鸿雁还是太小了,射箭对她来说没什么危险,骑马就不一样了,这要有个差池,他担待不起。

徐鸿雁不干:“柴伯伯,人不能言而无信,何况我骑术也不差的,你怎知我驯服不了这马!”

柴戎挑眉:“你骑术跟你箭术一样好?”

徐鸿雁下巴扬得高高的:“那是!”

经过方才那一遭,柴戎已不敢再小瞧这小姑娘,想着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天生骑射的料子。

没准这小姑娘也是。

犹豫了一会儿,从马背上下来,把小姑娘抱上马:“就骑一会儿,不要跑太快,见势不对,要立马拉紧缰绳停下来。”

徐鸿雁如愿以偿骑上大马,高兴得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闻言道了声知晓了,一夹马腹跑了出去。

柴戎见小姑娘乖乖听他讲的模样,还在心里想,这姑娘傲是傲气了点,但是个听话的,心里稍稍放了点心,但等徐鸿雁一骑马跑出去,他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徐鸿雁一跑出柴戎追不上的范围,便紧紧地一拉缰绳,马儿吃痛,前蹄翘了起来。

寻常马儿这样一翘,很快就能稳定住身形,继续迅速地往前奔跑,可这马儿还没有驯服,哪知晓这个,前蹄一翘,立马吃痛地狂奔出去。

边奔边甩。

看上去不把它背上那个令它吃痛的罪魁祸首给甩下去,誓不罢休。

徐鸿雁人小小的,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看上去一点都不显眼,马一发狂,她好几次都没拽稳缰绳,看上去要被马儿给甩下马背。

柴戎吓得心搏骤停,向周围骑马的人大声呼道:“快快快,大家快截停那匹马!”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向发疯的大黑马看过去。

“绵绵!”

徐鹿鸣第一个瞧见马背上的徐鸿雁,跟姜辛夷骑马骑得正开心的一张脸顿时黑了下去,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甩马鞭就往大黑马冲过去。

几乎是同时,其他看到这一幕,骑术较好的人也争分夺秒地向大黑马狂奔。

十一位统领、贺南鸢以及贺家兄弟……

跑得没他们快的人,在后头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啊。”

徐思远一群小孩全都吓哭了,嘴里不停地嚷着:“绵绵姐,绵绵姐……”

场面一时焦灼不已。

徐鸿雁本人却没这个感觉,她被马儿带着甩了几次,见越拽缰绳马儿跑得越快,且她力气大,很容易就把缰绳拽断。

她索性扔了缰绳,拿手抱着马脖子,这样马儿不论怎么奔跑都甩不掉她。

马儿见甩不掉马背上的人类,就想去撞树,撞总能把这人给撞下来吧。

徐鸿雁也聪明,见马儿开始不走寻常路,一个旋转,抱着马脖子从马背上来到马腹处,这样无论马儿怎样撞树也撞不到它。

马儿察觉到徐鸿雁的狡猾,又想去跳荆棘,想把她给钉死在荆棘丛中。

徐鸿雁翘翘唇,又从马腹旋转回马背上,与此同时,她重新拉住缰绳,开始控制马儿。

每当马儿要各种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她总是能叫马儿吃痛一会儿,再使各式各样的法子躲避开。

如果大黑马听她的话,调转了方向,她就会摸摸大黑马的头,以示鼓励。

大黑马从刚开始癫狂到狂躁再到逐渐接受。

等徐鹿鸣他们追上徐鸿雁的时候,这小姑娘已经骑着大黑马,肆意地在草地上奔跑了。

她还很贴心地给马儿取个名字:“大黑,好样的,再跑快一点。”

徐鹿鸣他们一行人追上来,瞧见小姑娘在马背上,一会儿侧骑,一会儿站骑,跟杂耍似的,马儿竟然也听她的话。

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这就把马儿驯服了?

军营里最好的驯马高手,都要好几天乃至大半个月才能驯服一头野马。

这姑娘接触这匹黑马才多长时间,半个时辰都没有吧,天赋异禀中的天赋异禀。

“啾——”

天上传来一道苍鹰觅食的声音。

“大黑!”

徐鸿雁唤了声。

大黑立马向苍鹰发出声音的方向窜过去。

徐鸿雁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腹,从马儿身侧取过自己的弓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大黑蹿到只有一个小黑点的苍鹰身下。

徐鸿雁后背往马背上一仰,双手使劲把弓箭的弧度拉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紧天上,瞅准时机,箭矢离弦而出,像闪电般直窜天际。

等马儿跑远,徐鸿雁也在马背上直起腰身。

“啾呜——”

天上的苍鹰中箭,发出一道凄厉的悲鸣声,直直地从高空坠落,死得不能再死了。

十二将领和贺家几兄妹都看傻了眼。

方才吓得嗷嗷大哭的几个孩子,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却骤然瞪大,嘴巴也跟着张大。

“绵绵姐帅呆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其余小孩全都跟着叫嚷起来:“绵绵姐你真是又帅又飒,厉害死了!”

徐鸿雁在马背上高傲地扬了扬脖子,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

只是她这高傲没坚持多久,身后一道身影靠近,直接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给我下来。”

徐鸿雁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打颤地往后一扭,瞧见她阿爹在马背上黑沉着一张脸,方才的得意消失不见,立马变成了只鹌鹑,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老实地牵着马往回走,期间还不忘鬼鬼祟祟地把她打的那只苍鹰捡回去。

“徐将军,你这是将门出虎女啊。”

十二将领和贺家兄妹收回视线,望向徐鹿鸣一个劲地夸赞道。

在场的众人都出身军伍,他们非但没觉得徐鸿雁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天赋有何不妥,一个个还羡慕得不行。

当爹的是个狠人,能一挑十二,当姑娘的也不差,小小年纪骑射就这般厉害,以后怕不是要女承父业。

大楚从未有过女将军,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允许,但大家伙往这方面夸,总是没错的。

听大家夸自个女儿,徐鹿鸣心里当然高兴,但他也怕大家吹得太过,会过早地捧杀她,谦虚道:“都是小姑娘年纪小,爱玩儿瞎折腾折腾出来的,没什么大本事,以后长大了,兴许就不爱玩了。”

这也确实,众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打马往回走。

这会儿徐鸿雁已经叫姜辛夷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到徐鹿鸣跟看到救星似的,巴巴地上前来:“爹爹!”

徐鹿鸣也没放过她的拍了拍她后脑勺:“爹不让你骑大马,你就去忽悠别人的马骑,长本事了是不是。”

小姑娘不服气:“我哪有忽悠,明明就是我赢来的。”

“嗯?”徐鹿鸣瞪过去。

别人他不清楚,他姑娘可是一岁就拿弓箭的,再配合她那力大无穷的劲儿,射箭谁能射得过她,她拿这个跟别人比赛,可不就是忽悠人嘛。

小姑娘不敢反驳,但还是据理力争:“我又不是胡乱骑马,我是确定我能骑大马才去骑大马的,谁叫你们都不相信我的。”

徐鹿鸣被她的伶俐气笑:“我们不相信你,你就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事了,我和你阿爹怎么办?”

刚刚看到她差点被甩出马背的一瞬,不开玩笑,徐鹿鸣的腿肚子都是软的,要不是要救绵绵的信念感支撑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小姑娘不吭声了。

徐鹿鸣弯下腰与她说:“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凡是会威胁到你生命的事务,一定要多思多想。”

徐鹿鸣的语气很温柔,但眼神里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小姑娘有点知道错了,乖乖地说:“好吧,我以后不这么莽撞了。”

徐鹿鸣拍了拍她:“乖,去吃东西吧。”

今儿除了跑马,徐鹿鸣还准备了野炊。

空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进去几只傻狍子,这么长时间过去,繁殖了不少,来之前徐鹿鸣挑了几只收拾出来,让人做了各式各样的狍子肉美食。

狍子肉比一般野味鲜美还不膻,大家都很爱吃,小姑娘吃得满嘴流油的同时,还去找人约赛:“各位伯伯,绵绵待会儿想找你们比比射箭,你们应不应啊。”

除了刚见识过小姑娘箭术的柴戎没吭声,其他人都纷纷被她哄得大方表示行啊。

正好,他们也想试试方才小姑娘射苍鹰那一箭是碰巧还是真就这么厉害。

不想,这一应,之后的好多年里,他们都活在跟小姑娘比射箭的阴影里,此后,小姑娘每次去军营找他们比试射箭,他们这群人都跟便秘了一样,能躲则躲,比不赢根本比不赢。

徐鹿鸣和姜辛夷看着挨了骂乖了一会儿又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对视间无奈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社交并不是很强的他俩,是怎么生出这个社交恐怖分子的。

当然,绵绵这么一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原本今儿来相看的姜苏木和贺南鸢还有李净慈跟太医院林太医的儿子林正四个人尴尴尬尬的,除了骑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这会儿可算是找到话题了。

贺南鸢:“你外甥女可真厉害,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看到马就害怕,她都敢驯马了。”

林正:“你这个师妹可真虎,怪不得你师父不让她学医,就她这性子,坐不住的。”

姜苏木和贺南鸢还好,两个人先前就认识,要是贺南鸢对姜苏木一点意思都没有,两家也不可能来往得这么频繁。

姜辛夷私下与贺家人透露,若是两家结为连理,他也不叫贺家吃亏,西南药坊生产的紫金生肌膏的配方,他当聘礼下。

能瞬间止血,还能防止伤口化脓感染,能救将士命,一盒就可让将士们争得头破血流的紫金生肌膏,怎么可能不让贺家心动。

但贺家也明确表示,姜苏木的职位太低了,且他还是奴籍之子,好歹升到五品官,把这个籍贯脱了,不然他们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

姜辛夷表示理解,与贺家约定了三年,三年内若姜苏木能解除籍贯,两家婚事照旧,若姜苏木三年不上进,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李净慈和林正这边就有些慢热了,两人今儿第一次见面,只能说相互不讨厌,能聊,但双方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林正他爹虽是太医,但林正不喜欢医术,这么多年一直醉心读书,也算是少年天才了,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自己就中了举,现在在太常寺任职。

本来他爹天天张口闭口就是医术,他就是因为不想学医才去读的书,李净慈这个哥儿虽然很不错,落落大方的,自个也上进,但他一想到家里已经有个医术经了,自己将来取的夫郎也会是一个医术经,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说什么也不愿意。

李净慈因为他爹的缘故,一直坚信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对读书人没啥好感,但林宜平时对他很不错,林正给他的感觉也不讨厌,当朋友处没问题,可进一步他就感觉有点不适了。

两人没看对眼,双方家长也不能逼着成为一对吧,只能颇为叹息地把这事儿放下了。

谁也没想到,半年后,朝廷的一次宫宴,发生宫墙坍塌事故,一个负责礼乐带着人准备歌舞的太常寺博士和一个带着人来医治众人的太医哥儿,两人突然就生出了情愫。

这次的坍塌事故,也让姜辛夷和绵绵一起被歹人掳走好几天,徐鹿鸣带着人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在深山里把人寻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最近太倒霉了。

因为太累了,自己搞了个艾灸灸了一下,然后就被艾灸烟给弄得呼吸道感染,再然后鼻炎也复发了。

现在是喉咙痛,鼻也塞,头还痛,更新有点慢。

第119章

徐鹿鸣入了禁军,起初禁军将领们还怕他不会领兵、练兵,还想教他几招来着,但徐鹿鸣有那本水师兵书,不仅会领兵、练兵,还把禁军操练中一些不规范没必要的步骤给指出来,一一改正。

使得原本就肃杀肃穆的禁军将士,变得庄严威武,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叫萧复见了都直夸:“现在的禁军比先前的禁军更像禁军。”

禁军将领们还能说什么,只能佩服徐鹿鸣就是个全才,什么都会。

加上徐鹿鸣本就是个钱搂子。

他熟悉军营后,立马就把军营里那些跟不上训练任务的老兵老马们清出来,叫他们出去接一些押解、运送之类的活计。

有禁军做背书,加上徐鹿鸣在百姓中的信誉很好,不少商队和商家都愿意找他们。

况禁军中不少人都是外地人,他们也会想家,也会想要给家里捎些物什。

先前都是托同乡或者一些去往当地的商人帮忙捎带,经常会遇人不淑或者商人临时改变主意把物什退回来,十分不便。

有自个军营的跑腿就方便许多,只需要付一点银子,就会有人把他们的书信和物什捎回自己家,还能从自家帮他们捎带一些物什和书信回来。

能随时知晓家中的情况,大家操练都有劲了。

徐鹿鸣也很会来事儿,他操练不似别的将领那般死板,会时常会带着将士们进山打猎,帮附近的村民们猎猎狼、野猪、熊这些害人又害庄稼的畜牲,有时候遇到那躲在山里的山匪,一块给灭了。

收缴的猎物、银钱,一部分卖了给将士置办衣裳鞋袜等物,一部分则留着给将士们加餐、打赏。

大半年下来,禁军整体就变了个样儿,每个人的身体都板正结实了许多,有些年纪小刚入军营的,甚至还在军营里长了个儿。

加之,打猎和剿匪的时候沾过血,身上的狠劲儿都被激发了出来。

不怪萧复都夸现在的禁军更像个禁军。

姜辛夷那边也忙。

他做了副院使,手上的权力变大,要做的事儿变多,以前给病人治疗完就能下值,现在徐鹿鸣从军营回来,他都还没下值,时常加班加到要徐鹿鸣去接他。

这些也就罢了,因他接手后可以创办医学学堂,他想到乡间大夫现在都没个正规的执照,一些落后的村落,医术还停留在以前的老方子,治标不治本,很多大夫想精进手艺也没个地方学。

他便想把大楚的大夫规范一下。

乡间草医还是乡间草医,但若是这些草医想往上走一走,便可以到各个县衙医署考核培训。

第一期为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是能熟识各种草药能医治各类风寒小症,便可拿一张九级大夫册书,有这个册书,可在大楚各地行医,设堂。

第二期为期半年,半年内若是能医治一百个病人且能治愈一些较难的病症,便可拿一张八级大夫册书,有这个册书可出入各大医署的书院,随意查看各类医书。

第三期为期一年,一年内对各大病症做到稔熟于心,药方、医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还能治愈一些简单的疑难杂症,便可拿一张七级大夫的册书,有这个册书,各大医署招募医吏可优先选择。

以此类推,到了六级五级便可从医吏一步步升为医官,随着医术越来越高,拿的册书等级越高,还能从乡野大夫走到京城去。

当然这其中要付出的努力也是巨大的。

这个改革一出,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最近姜辛夷天天在太医院跟人打嘴炮,打得全身都是火气。

怕引火烧身,徐鹿鸣和徐鸿雁两人每天都很听话,不敢给他惹一点麻烦。

好在姜辛夷这个人有一点好,从来不把工作中的怨气带回家,老实了几天,父女俩又恢复了以往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闹腾生活。

年底,宫里要举办宫宴宴请群臣。

以往,徐鹿鸣和姜辛夷官阶太低,没有进宫的资格,但今年两人都升了官,都被邀请进宫入宴。

还没见识过宫宴的两人欣然应允。

因着两人都可以带家属,徐鹿鸣便把绵绵、姜紫芙、李净慈这些小孩一块给带进宫长见识。

大人就算了,他打听过了,宫宴设在宫里的花园,大冬天的,冷风吹着,菜都是凉的,大人们年纪都不轻了,别为了凑一次热闹给凑出好歹来。

为了这次宫宴,爱做衣裳的姜辛夷把裁缝铺子的人叫来,又给家里每个人做了一身衣裳,大家一起光鲜亮丽地进宫。

医官和武将的位置不在一处,徐鹿鸣带着人进了宫,入了赐宴的花园,叫孩子们都跟姜辛夷走,他那处都是些男子,一群女孩、哥儿的到底不便。

孩子们入了花园,见到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以及能照亮整个夜空的繁星灯火,眼睛都不够看了,徐鹿鸣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

忙不迭地点头要跟着姜辛夷走。

徐鹿鸣拉住要立马跑进去的徐鸿雁,拍了拍她肩膀:“我不在你阿爹身边,照顾好你阿爹。”

今儿要进宫,姜辛夷衣裳里的匕首和药品全取了出来,万一遇到个事儿,他不好还击。

好在徐鸿雁这孩子,这大半年里常去他军营里耍,那些将领见这姑娘有天分,教过她不少拳脚功夫,可比徐鹿鸣替她寻的武学师父教的强多了。

帮着在这宫里保护一下姜辛夷肯定没问题。

小姑娘重重点头,还把姜辛夷的手给拉得紧紧的,用行动表示,她会看好她阿爹的。

姜辛夷被这父女俩的小心谨慎逗笑:“这宫里,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禁军,能出什么事。”

这话不假,今日好多家属都要来宫里参加宫宴鱼龙混杂的,萧复好早之前就在准备了。

还把徐鹿鸣从军营里挑出来最拔尖的一批准备弄成特战部队的将士给要了来。就宫宴一圈站着的将士,徐鹿鸣都瞅见好几个眼熟了的。

徐鹿鸣低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见电视剧里的刺杀都是这种时候发生的。”

姜辛夷觉得徐鹿鸣电视剧看多了,不过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兴奋的徐鸿雁正要离开。

徐鹿鸣又拉住他,悄悄递给他一个布袋子:“宫宴上的菜都是冷的,这些东西拿去看歌舞的时候当个零嘴,那些菜就别碰了。”

这样的袋子姜辛夷见多了,他去上值时,徐鹿鸣经常给他准备,里头都是些他爱吃的干果果蔬,他笑着接过,藏在衣袖底下,叫徐鹿鸣也注意点,少喝点酒。

他升了职,应酬比起以前多多了,纵使有空间可以作弊,也喝吐过好几回。

每回都是姜辛夷给他收拾残局。

徐鹿鸣点点头,正要目送他们离开,衣裳被人拉住,他一低头,徐鸿雁拉着他的衣裳,朝他伸出手:“爹爹,我也要。”

徐鹿鸣就知晓,每次他给姜辛夷准备零嘴,都少不了这小家伙的,只是她现在换牙,姜辛夷不准她多吃,怕她吃坏了牙。

但今天徐鹿鸣到底有求于她,何况过节嘛,吃些糖也没什么,便给她的荷包里装了一些糖果:“吃的时候不准舔牙龈,吃完要漱口知晓吗?”

“知晓了。”这些话徐鸿雁都听了千儿八百遍了,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支药膏来,“我有带阿爹给我的齿药,待会儿吃了糖,我让阿爹给我上药。”

徐鹿鸣看她装备这么齐全,知晓她今儿打算好了要一饱口腹之欲,笑着说了她两句,拍了拍她背:“行了,走吧。”

小姑娘哦了一声,兴奋地牵着姜辛夷入了花园,找她相熟的小朋友聊天去了。

他俩一走,姜紫芙和李净慈在后头,两人也一脸期待地瞧着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从衣袖里又摸出个布袋子来:“只有这一袋了,你们两个分着吃。”

“谢谢鹿鸣哥!”

“谢谢师公!”

两人笑着接过,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徐鹿鸣摇摇头,姜辛夷最近还说,要给这两人一块物色人选呢,过了年,姜紫芙也有十六了,反正两个人都要订婚,一块了。

就这没长大的样子,哪里需要了。

话是这样说,徐鹿鸣还是与他们说:“今儿来的人不少,你们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人家。”

虽然男女不能同席,姜紫芙和李净慈接触的也多半会是些女眷,但徐鹿鸣觉得,相看不仅仅要看男子的样貌人品才学,还得看这人的爹娘家人。

若是男子样貌人品才学再好,但他爹娘家人不是个好相处的,那这人不选也罢。

过日子,还是自个舒心最重要。

多与这些女眷相处,选选自己喜欢的人家,也是可以的嘛。

李净慈闻言脸红了一瞬,点点头,没再言语,姜紫芙压根就没开那根筋窍,还以为徐鹿鸣这话只对李净慈,注意力一心扑在布袋子上。

徐鹿鸣提了这一句,就没再管了,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与周围的其他官员社交。

姜紫芙和李净慈在花园门口分了零嘴,入了园去寻姜辛夷和徐鸿雁。

大冬天的,园子里冷风吹来吹去,冷是冷了点,但宫里宫人们端了不少炭盆子来,站在炭盆子边烤火,也没那般难受了。

两人寻到姜辛夷,姜辛夷正在与其他的夫郎和女眷说话,这些夫郎女眷最关心的就是家里子孙后代的亲事了,姜辛夷和徐鹿鸣如今在京里官阶不轻,他家里,好几个弟弟妹妹还有徒弟等着说亲。

不少人都盯着呢。

李净慈和姜紫芙一过去,不少夫郎夫人都拉着他俩一顿夸,想跟他俩套近乎。

尤其是李净慈,他们可是听说了,半年前的麻风病能治愈,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弄不好,以后他就是第二个姜辛夷。

当初姜辛夷入京就有不少人盯上,要不是徐鹿鸣上京,那场闹剧还不知晓什么时候结束呢,现在有第二个姜辛夷,大家自然要把握住了。

李净慈被这群人弄得好不自在,借口有点闷,往暗处躲了躲。这一躲,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他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正被人撞了胸膛还踩了脚,刚有点生气,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摇了摇头:“没事儿。”

李净慈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人,也稍稍放下点心:“是你啊。”

这要是撞个不认识,还不依不饶的人,不是跟他师父和师公惹麻烦嘛。

李净慈看了看满院子的女眷,不解:“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正怕他误会,忙跟他解释:“我来组织礼乐的,怕夫郎夫人们不自在,就躲在暗处。”

说着他指着其他方向:“这些地方也都是有人的,你以后再参加这样的宴会,多注意一点。”

李净慈朝其他暗处看了眼,心里愈发庆幸,他随意找了个地方,还找到个熟人,这要是撞了个不认识的人,人家该笑话他没礼数了。

因着跟林正认识,怕回去再被那些夫人们问东问西,他也没急着离开,好奇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礼乐。”

节目单就在林正心里,他张口就来:“编钟琴瑟有《四社》《皇皇者华》还有一首你师公的名字《鹿鸣》,调有《平调曲》《清调曲》《瑟调曲》舞有《采莲舞》《剑舞》《霓裳羽衣舞》……”

李净慈听得津津有味:“这么多,这些琴瑟舞调哪些最好看,最好听啊。”

林正便与他讲这些舞曲的不同之处。

李净慈听得频频点头,不解:“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对乐舞这么了解?”

林正笑:“我读书又不光是读书,这些乐舞我也喜欢。”

事实上,林正从小就喜欢这些,他小时候想学弹琴,他爹就是不许,说这些奇淫技巧耽搁他学医,让他不准学了。

林正可厌烦学医了,为了学医,他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舍弃,那他为何还要喜欢。后来他发现,读书能躲避学医,他便谎称自己爱读书。

他爹见他学业还不错,便没压着他学医了,他便这样一路读到了进士,出来后,自个选的太常寺这个有他喜欢的乐舞的地方上值。

李净慈没想到他读书还有这样曲折的一段故事,笑道:“那你是没遇到我师父,我师父教学就不会压着人学,他会观察你的喜好,从你的喜好入手引导你自发地学习。”

林正点头,说李净慈遇到了个好师父云云。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礼乐上的见解,起初李净慈也没当回事,就当打发时间随便听听。

但等皇帝入席,礼乐入场,他回到座位,欣赏乐舞的时候,代入林正说的那些,果然有不一样的感受,心里佩服林正。

能用读书反抗一心想逼他学医的父亲,还能利用读书来达到重新接触礼乐的机会。

是个有恒心有毅力有坚持的人。

这也让李净慈生出些许对抗他父亲的勇气。

近半年,因他在太医院里有了些名气,他那个一直都知晓他跟着姜辛夷学医,但从未过问过,路上碰见也只当不认识的刑部主事父亲,又重新找上了他们娘俩。

李净慈知他来找自己没憋好事,他原来的意思是想把他打出府去,让京城的人都来看看这个抛妻弃子的人的厚脸皮,他娘却说,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地位,没必要为了个烂人毁了自己的名声,不冷不热地处着便是。

在大楚,父打子天经地义,子打父甚至赶父,会被视为不孝,严重的连官身都会被扒掉。

李净慈舍不得好不容易谋来的医官,但要他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他咽不下。

兴许他可以从医术上想点法子。

“轰——”

李净慈正想得起劲,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他惊恐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瞬间他所有的思绪都烟消云散了。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宫墙在这一瞬间坍塌。

烟尘和砖墙飞扑飞奔到他脚下,呛了他一脸灰,砸得他脚面生疼,但他一点都没感觉,下意识向姜辛夷的位置看去。

见他师父抱着师妹愣在当场,正在吃零嘴的姜紫芙也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李净慈在众位夫郎夫人小姐哥儿发出惊恐声的瞬间,一个弹射跑到墙面倒塌下来的地方,去扒那些砖块。

他记得林正说过,这些暗处都是有人的,要不及时把人救出来,他们会被活活埋死的。

“救人啊,快来救人!”

李净慈一边扒砖块,一边跟园子里到处跑,到处惊恐的小姐夫郎宫人们喊。

“师叔,去太医院叫些人来。”

见根本喊不动那些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姐夫郎们,李净慈向姜紫芙喊道。

“哦哦!”

姜紫芙听了李净慈的喊,扔掉手上的零嘴,连脸上的灰都来不及抹,直奔花园外头。

那宫墙处站了不少禁军和宫人,还有一些等候上场的乐人,这么多人被埋在砖块下面,需要人来及时治疗。

“绵绵,我们也去救人。”

李净慈和姜紫芙瞬间的反应,看得姜辛夷欣慰不已,放下坐在他膝盖上的徐鸿雁,两人一起跑到李净慈处,帮他把那些砖块扒拉开。

徐鸿雁力气大,一些倒下来还没有散的墙柱子,她一脚就踢开了。

很快就从砖块下头扒拉出两个被砸得浑身是血,出气比进气多,受伤不轻的人。

姜辛夷偷偷给两人喂了一点灵泉,让李净慈给人治疗着,又带着绵绵继续往后扒拉。

“护驾!护驾!”

同一时刻,男席那边,徐鹿鸣和一众禁军在墙倒的第一时间就把皇帝给围了水泄不通,谨防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会对皇帝不利。

但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发生,仿佛那墙就是自个倒塌的一般。

皇帝慌乱了一阵,冷眼瞧着墙塌的地方,对一众护驾的禁军道:“行了,都别围着朕了,赶紧去救人。”

“是。”

徐鹿鸣用空间查探了一下周围,确实没见到周围有要来刺杀的刺客,应了一声,立马带着人去救那些埋在墙垣下的人,

有他们的加入,救援工作开展得快多了,很快就把不少埋在墙垣下的人挖出来不少。

这会儿,第一时间飞奔出宫,打着姜辛夷名义要带人进宫的姜紫芙也带了一众太医前来。

李净慈接到姜紫芙从太医院带过来的医药箱,熟练地拿出里头的药品、纱布等物,开始给地上一具具挖出来的人治疗。

他的手搬了会儿砖块,手上全是细碎的伤口,但他顾不得这些,用他师父调制出来的生理盐水冲了冲,立马从重到轻地给人开始治疗。

不少人被砸的第一时间就被挖了出来,除了内腑受伤和一些被砸出来的伤口,其他还好,及时医治,除了极个别受伤较重实在无力回天,大部分的人都被救了回来。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跟着禁军一块救人的林正。

这些受伤的人里面,除了值岗的禁军,就数他们太常寺的人最多了。

别看他带进宫的乐人,都是京城数得上名的乐人,不然也不会被太常寺选中。

可这些乐人也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像李净慈最初救出来的那两个乐人,他们是从一个戏班子选出来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不容易闯出点名气,选入太常寺,在京城安了家。

他们的孩子,下辈子不用再入戏班子,被人当作下九流,在各个戏台间流转。

如果今儿李净慈没把这两个人救回来,等待这两个孩子的将会是重走他们父亲的老路。

还有那候在宫墙下,等待召唤的几个舞女,她们才刚成年,辛辛苦苦练了支舞,就等着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能够讨得一点赏,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一些。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场,就被突然坍塌的宫墙掩埋,如果没有及时被人挖出来,她们刚刚开始的人生没了,还在宫外苦等他们跳完舞就能回家过年的家人,永远也等不到她们了。

林正一想到这些人是他带进宫,他却不能把他们平安带出宫,方才救人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幸好,李净慈及时唤了他师叔去救人,也幸好李净慈医术好,这么快的时间,就把这么多人给救了出来,挽救了好多的家庭。

让他不用下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林正望着李净慈忙中有序,不停地帮人把脉,包扎伤口,喂药的身影,他抬手用脏衣袖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他爹为什么要那般严苛地要求他学医了。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为了不让自己愧疚,为了在重要时刻,能挽救自己想要挽救的人。

一想到那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过几日就能重新活蹦乱跳地站起来。

他好像一点都不讨厌医学了。

禁军人很多,且都是经过徐鹿鸣严苛训练的,他们很快就把废墟中的人全都给救了出来。

徐鹿鸣立马去了女眷那边找姜辛夷,按他的设想,这种时刻姜辛夷肯定在救人。

但是没有。

太医院的院使和宋怀山都在,连李净慈和姜紫芙都在紧锣密鼓地救人,就是不见姜辛夷的身影。

徐鹿鸣又立马去宫墙坍塌的地方寻他,不在这里医治人,那总在废墟处救人吧。

但还是没有。

可怕的是,连绵绵的身影他都没有见到。

问姜紫芙和李净慈,他们都说,方才还见他俩在废墟上捡砖块救人呢。

徐鹿鸣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立马从空间放了只蜜蜂出来寻人,蜜蜂飞走的方向是宫墙之外,看方位,更像是城墙之外。

他哪还不明白,有人趁乱劫走了他老婆孩子。

“草他大爷的!”

徐鹿鸣一瞬间愤怒到极点,红着眼立马召集了人手和马匹,放出他许久都没放出来的金雕,向着它飞的方向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我以为我是太累了身上关节痛,实际是病毒引起的,去了医院才知晓,现在除了说不了话,其他都好了,可以恢复更新了。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第120章

姜辛夷和徐鸿雁被人迷晕丢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匣子里,藏在马车的坐垫下,飞快地运送出京。

因着下令的人就没想过要姜辛夷活,给他们下的剂量很足,能足足昏一天,也没绑着他们手脚。

马车跑得快,也颠簸得很。

受小时候做过试药人的影响,身体对任何药物都有了抗性,姜辛夷在匣子里颠了几下,撞得头疼,很快他便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匣子被人钉得严丝合缝,只有入口处的一丝小孔有空气流通进来,乌漆麻黑的。

姜辛夷在匣子里摸索了一阵,确定自己是被人锁在一个匣子里,拿手到处顶了顶,见找不到出口,立马把丢在他身边,一直拽着他衣裳不撒手,同样昏迷着的徐鸿雁抱过来给她把脉。

小姑娘从小养得好,很少生病,很少吃药,身体没什么抗药性,这群歹人下的迷药剂量又大,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把她迷傻。

姜辛夷把出小姑娘的身体状态,气得手都在抖,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没摸到银针和药材,想起他们进宫,这些东西入宫的时候要盘查就没带,便给小姑娘喂了些灵泉水。

怕小姑娘会被迷药影响,姜辛夷一直把着她的脉,数着她的心跳算时间,每隔一刻钟就给她喂一次灵泉。

直到小姑娘的迷药劲儿过去了,迷迷糊糊醒过来说:“好撑。”

姜辛夷松下一口气。

他拉住小姑娘要去揉眼睛的手,轻声说:“绵绵,我们被人掳走关在一个匣子里,你看看你有办法打开这个匣子吗?”

小姑娘睁开眼,见四周黑漆漆的还以为天还没亮,听到姜辛夷的声音,这才想起,她和阿爹在宫里倒塌出来的废墟上救人,救着救着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阿爹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宫人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死死拽着阿爹衣裳不让歹人把他托走,张嘴就要喊,被一块捂了口鼻。

小姑娘过了年就七岁了,平时没少到处听人讲故事,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稍稍起身,手放在匣子的顶上,用力地往上顶了顶。

“咔咔——”

匣子传来几道清脆的声响。

姜辛夷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见到钉在匣子边缘的钉子,心里直犯冷意。

匣子这样小,里头的空气也不多,还把四周都给钉死了,这是想把他俩给活活闷死在里面。

他蹙起眉心,不太明白谁想要他性命。

不过,他既然是在宫里出的事,那总归跟宫里人、皇家脱不了干系。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帮着绵绵一块使劲把头顶的盖子顶开,只有活着回去,才能把幕后黑手给找出来。

“唔……”

徐鸿雁顶了一会儿,匣子被顶开一条缝隙,她呼吸到外头的空气,把刚被姜辛夷喂了一肚子的灵泉水,全给吐了出来。

匣子就这么大,她全给吐姜辛夷身上了。

姜辛夷也不嫌弃,拿干净的里衣给她擦了擦嘴,吐出来的都是带着迷药成分的水,吐出来好。

“阿爹,我们被装在一辆马车里。”

小姑娘吐完,舒服了许多,又去顶了顶匣子,这次匣子的缝隙更大了,能看清外头的情形了。

“嗯。”

姜辛夷点点头。

不用小姑娘说,他已经感受到马匹奔跑时的颠簸,以及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刀剑触碰的声音。

听声音,外面骑马的不低于十几号人,就算他和绵绵从匣子里出去了,也不一定能从这么多人手里逃脱。

小姑娘问:“阿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姜辛夷想了想:“先从匣子里出去。”

匣子里的空间太小了,想跑都没地方跑,出去了,活动空间变大,就算他跑不掉,好歹也能让小姑娘跑掉。

同一时间,外头带着马车狂奔的一队人马,感受到身后不断有人传递来的情报,为首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神情不悦地骂道:“该死的,怎会追得这么紧。”

明明他们掳到人的第一时间就出宫出城了,就算宫里的人很快发现这两人不见了,搜寻也要废好大一翻功夫,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来,出了城都能发现他们走的哪条道路。

“啾——”

深冬的天,冷风嗖嗖的,不少动物都猫冬了,但天上的鹰鸠们还得出来不停地觅食。

为首的头领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的鹰鸠很多,全都跟小黑点似的跟着他们,他也不确定这里头有没有猎鹰,但他想来人家追得这么紧,肯定是有能够追踪的东西。

他们都没跟人接触过,那东西肯定不是跟着他们的,一定是跟着车上那两人的。

头领策马狂奔的时候,思绪不停地翻飞。

跑了一夜,人困马乏的,不快点把身后的人甩掉,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要想把人都甩掉,要么把车上那两人都丢了,要么……

头领看着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山林,突然停住马下令道:“别在道上跑了,全都进山。”

其他人虽然不解,但还是全都听命令地往山里奔去。只有驾着马车的那个人疑惑地问:“头儿,我这马车怎么进山。”

大冬天的,地都冻住了,骑马在山里跑,小心点不会留下痕迹,可马车这么大,在草上一压就是一道车轱辘印子,想遮掩痕迹都遮掩不了。

头领想了想:“把匣子抱上,马车不要了。”

驾马车的人皱眉:“反正匣子都被订死了,随便找个山崖丢了完事,还带着干啥啊。”

他们这可是逃命,谁愿意逃命,还是在山里逃命,带偌大个匣子累赘的。

头领却不这样想。

后面的人追得这么紧,要是叫他们发现匣子里的人出了事,那还不得完了命地搜捕他们。

找不到匣子,他们就不清楚人到底有没有出事,做事总得顾及几分。

何况有人在手,若当真叫人追上了,他们还可以拿人做挟持,给自己搏一个逃命的机会。

他冷着脸道:“服从命令。”

驾马车的人没法子,只得停下车来,往身后的车厢里走去。

此时,姜辛夷和绵绵刚从匣子里爬出来。

瞧见车厢里大变活人出来的两人,驾马车的懵了一瞬,但很快他便大喊道:“点子跑出来了!”

“唰——”

马车外传来一阵抽刀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姜辛夷立马拉住要上去跟人拼命的徐鸿雁。

外面人太多了,解决完这一个他们也跑不了,索性都爬出来了,匣子也被他们毁了,装不回去了,方才驾马车的和头领的话他都听清楚了,敌人留着他们还有用,没到拼命的时候,不如保存体力,伺机而动。

小姑娘感受到姜辛夷不让她动手的意图,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害怕地抱住姜辛夷腰身,身子打着抖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姜辛夷:“……”

小戏精,跟她爹一模一样。

“居然跑出来了!”

“抓住他们!”

头领在外头听见声音,快速地来到车厢,见到坐在匣子上的姜辛夷和抱着姜辛夷的小姑娘,面色一冷。后面的追兵追得紧,让他没空去思考姜辛夷是怎么这么快破除迷药和从匣子里爬出来的,满脑子都是快点抓住人逃命。

几个手下上来绑住姜辛夷和徐鸿雁,把他俩各压在一匹马上,带着人飞快地往山里掠去。

头领也聪明,怕马车丢在路边,追兵会根据遗弃的马车知晓他们躲山里去了,还让手下人带着马车往前跑了一阵,把马车丢在一处分岔路口。

这样追兵肯定以为他们骑马车往另外一条路跑了,而不是山里。

没有人察觉,他们跑往山里的路上多了许多类似于露水般的水迹,落在草木上,无声无息地吸引着周围的虫蚁。

进山跑了一阵,有树木的遮挡,天上的鹰鸠不再跟着他们,这让头领松了一口气。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山路崎岖陡峭,还都是些灌木林,在山里,马儿压根跑不起来,想要继续前进,只能从马上下来,步行。

前面探路的斥候,找了好几个方向都找不到一处可同行马匹的,提议道:“头儿,下来走路吧,我们都要走,那些追上来的人也得走,我们先行一步,他们未必追得上。”

头领一想也是这个理,挥挥手,让大家都从马匹上下来,牵着马往深山里走去。

冬天,除了道路难行了一点,没有蚊虫还是叫他们好过不少。

姜辛夷和徐鸿雁也在人群里走着路,他俩本来是要杀掉的,但因着头领留他们还有用才没杀掉,别指望其他人对他们有多好。

两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这群人不掉队也不闹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底是赶路要紧,一直看着他俩的人见他们这么识趣,看了会儿,注意力都去脚下的道路上。

故而没有人注意到,路过一处植被茂盛的丛林时,姜辛夷借着崴脚的机会,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这处丛林很大,还有荆棘,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头领都在想要不要在此处歇歇脚时。

“吭哧……吭哧……”

丛林里突然传出几道呼吸粗重的声音,紧接着地面动了动,有物什正成群结队地往他们这片来。

“野猪!”

“好多的野猪!”

有那有经验的,听见呼吸声和脚步声,一下就断定了往他们这儿来的是什么。

众人闻言都变了变脸色,想要疾驰出这片山林,可是已经晚了。

野猪的行动非常迅速,还没等众人跑出多远,十几头野猪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那长着獠牙的头横冲直闯地向他们驶来。

“啊……”

人怎么可能跑得有野猪快,也顶不住野猪的一撞,慌乱中有好几个人都被野猪给顶到了。

头领大骂:“都是猪啊,不知道用刀砍,用弓箭射啊!”

好歹都是群训练有素的人,听头领这话,不少人冷静下来,抽出刀剑,开始合力对付野猪。

姜辛夷趁大家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趁机把徐鸿雁拉到一颗大树后面,给一旁的植被根茎撒了一把灵泉,引得野猪发狂的同时,顺便采了一些草药藏在衣袖里面。

小姑娘都快被她阿爹这一手给惊呆了,张着小嘴不敢出声。

姜辛夷笑了笑,附身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

他打小就在山里采药,对山里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这群歹人往哪儿跑不好,非要往山里跑,这不是送上来给他虐菜吗?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这群人不但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姑娘的命,他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好过。

小姑娘听完姜辛夷的话,左右看了看,学着姜辛夷的模样,左右看了看,在地上捡了些石子树枝藏在衣服里。

等那些人损失了几个人,好不容易解决了野猪,休整过后,找到躲在树后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姜辛夷和徐鸿雁继续上路时。

爬山有人跌落悬崖,过河有马儿发狂,就连守夜都能遇到发了疯的狼群。

这群人也从进山的几十个人,变成只有十来个人,头领总算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日,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一群毒蜂的追击,坐在一处空旷的崖脚歇息,头领压制不住怒火地向姜辛夷甩过去一鞭子:“说,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这一路他们这些人狼狈不已,唯独姜辛夷和这个小孩,除了衣服被荆棘划得有些破之外,精神一点都不减。

这对吗?!

“不许打我阿爹!”

鞭子甩过来的一瞬,姜辛夷抬手将徐鸿雁护在身下,不想她挨打。徐鸿雁却一把推开他,硬生生挨了一鞭子,顷刻她白嫩的小脸就肿了起来。

“不打你阿爹,老子就打你!”

头领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玩味儿地又甩出一鞭子,他预想看到小姑娘被打得痛哭流涕,姜辛夷不断求饶的画面。

不想,小姑娘没再给他鞭子落在身上的机会,一把抓住鞭子,往前一拉,将他拉了个趔趄。

头领一挑眉:“哟嗬,老子小瞧你这个小丫头了,兄弟们,给老子一起上,砍死这两人。”

其余还在休整的人全都齐齐拿刀围了过来。

“哼。”小姑娘忍了一路,早就不想忍了,她稍稍用力,将鞭子从头领手中夺了过来,握着鞭子向其余人甩去。

掳她阿爹,还要打她阿爹,她要这些人百倍千倍的还!

她力气大,又带着怨气,一鞭子下去打得这些人皮开肉绽的,近身不得。

姜辛夷趁这些人受伤的时候,从衣袖里摸出把这些天他偷偷制的粉末向他们撒去。

粉末接触到伤口,原本只是有些淌血的患处顿时血流不止,患处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溃烂着。

“啊……啊……啊……”

有人受不了患处钻心刺骨的疼痛,全身扭曲地躺在地上抓挠,越挠患处的血淌得越快,最后在疼痛中活活流血而亡。

头领见这情形,不敢上前挨小姑娘的鞭子,回身想去拉挂在马匹上的弓箭。

徐鸿雁见状,从衣袖里甩出几支削尖的小树枝向马儿甩去,树枝扎入马匹身体,马儿吃痛,发了狂地向远处跑了。

头领没想到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居然有勇有谋,果决地对着几个还完好的手下喊了一声:“撤!”

娘了个巴子的,没想到他纵横一世,今儿却载到一个小孩儿身上。

但只要他跑得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就不信,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还能跑得过大人。

“绵绵接住!”

徐鸿雁人小腿短的,确实跑不过几个训练有素的大人,但他们跑得匆忙,忘了放在歇息处的其他武器。姜辛夷扒拉一阵,扒拉出弓箭和箭矢,丢给要上前去追人的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弓箭,十分迅速地张弓拉箭。这弓没有她自己的弓好,但拉个满弓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箭如流星般射出,还来不及眨眼,又是一道疾如风,快如电的箭矢飞出。

头领压根就不晓得小姑娘的箭术早就登峰造极,带着人不停地往前跑,可越跑,他身边的人就越少,一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地就不再起来了。

他想知晓,发生了什么,往后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原本直奔他后脑勺的箭矢,直直穿透他的眉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临死前,他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阿爹,你等我一下。”

把所有人都射倒后,徐鸿雁并不放心,教他的叔叔伯伯告诉她,斩草必须除根,她拾起一把地上的砍刀,就要上前去补刀。

姜辛夷看着人还没有刀长的小姑娘,挥舞着大刀要上去砍人的模样,神情别提有多扭曲了。

他从衣袖里掏出个用树叶捆好的药粉包来:“别用刀了,用这个吧。”

“哦好。”小姑娘一点都不介意补刀用刀还是用药,带着大刀和药粉上前,给每个人身上都撒了点药粉,确定这些人全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回来跟姜辛夷哭:“呜呜,阿爹,我脸脸疼,我还饿!”

姜辛夷:“……”

姜辛夷把她抱过来,看了看她脸上的鞭伤,在附近找了草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敷上。

至于吃的,他没去翻那些死尸的口袋。

都是一群逃命的,逃命的时候都没带太多干粮,在山里这几天,早就消耗殆尽了,后面吃的都是山里打到的猎物。

怕他俩跑了,那些人不敢给他们太多吃的,每顿就给一点点,由于他们不知晓徐鸿雁的武力,只把她当个小姑娘看,给她的食物更少。

这几天,小姑娘饿得不轻。

吃了几天烤肉,姜辛夷知晓她缺纤维,左右看了看,拿着刀在一处植被下刨了刨,没一会儿刨出一根类似于胡萝卜的根茎来。

徐鸿雁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姜辛夷拿那些人的水囊洗了洗这些根茎,递给她:“山胡萝卜,甜的,吃吧。”

小姑娘一听能吃,亮起眼睛,拿了根山胡萝卜就啃,越啃眼睛越亮:“果然是甜的!”

小姑娘生下来就被徐鹿鸣养得很好,从来没吃过不好吃的东西,这几天在山里吃着那些人打来,鲜血淋淋,血都没放干净就放在火上烤的猎物,没有调味的烤肉,还吃不饱,吃得她难受死了。

这会儿吃到点甜的东西,吃得眼睛都眯起了。

趁她吃东西的时候,姜辛夷去收拾了些御寒的皮子和水囊,拿上弓箭和剩余的箭矢,对小姑娘说:“走,换个地方,我们也去打猎。”

这里有血腥气,搞不好会引来大型动物。

小姑娘乖巧地跟着姜辛夷走,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什么,皱起脸道:“阿爹,我们没有调料,打到猎物也不好吃啊。”

姜辛夷笑了笑,扬起脸,豪迈地看向周围的山林:“山里到处都是调料,阿爹不会让你再吃前几天吃的那些东西。”

小姑娘一听不吃那些难吃的东西,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拍手道:“阿爹真厉害!”

姜辛夷扬了扬头,还不望敲敲小姑娘脑袋:“让你学医你不学,以后要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连个调料和能吃的根茎都找不到,只能跟那些人一样,吃带血还没有滋味的烤肉。”

小姑娘没吭声。

心想,要是爹爹在这儿就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压根不用担心调料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

不得不说,头领往山里躲的决策很聪明,有金雕在头顶一直追着他们的身影,徐鹿鸣只要看到金雕就知晓往哪儿走。

可他们躲在山林里,金雕寻不到人的踪迹,只能在原地盘旋,山进里的气味又多,空间里的蜜蜂也不好寻。

好在沿途有姜辛夷撒下的灵泉。

徐鹿鸣朝猎户借了条猎犬来,给它喂了点灵泉,又把姜辛夷的衣服拿给它嗅,有猎犬带着他们在山里搜寻。

很快他们就找到头领他们猎杀野猪的地方。

徐鹿鸣见一条狗居然会拱带有根茎的植被,知晓这里有姜辛夷撒下的灵泉,弄不好,这地儿的野猪大战就是姜辛夷挑起的。

让猎犬嗅着血腥味继续搜寻。

找到姜辛夷和徐鸿雁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父女俩打了几只野鸡和兔子,在山洞外架起火堆,正研究应该怎么炙烤。

扒皮,姜辛夷会,他学解剖的时候,没少给兔子开膛破肚,可是炙烤……

他做什么东西都自带苦味的这个buff还真不知晓该怎么办。

好在,徐鸿雁经常帮徐鹿鸣做事,知晓一点烧烤的技巧,姜辛夷就打算让她来烤,他准备调料。

刚操作上,山林里传来脚步声。

小姑娘耳朵灵,拿起弓箭,警戒地站起身,看向四周。

“绵绵!”

徐鹿鸣在丛林中感受到一股弓箭的杀气,尝试着喊了一声。

“爹爹!”

小姑娘欢喜得把手上的弓箭丢了,朝徐鹿鸣的方向奔过去。

徐鹿鸣一把接住从树林外飞奔而来的小姑娘,抱起她左右看了看,看到她脸上的鞭伤,找到人的喜悦垮了下去,问她:“脸上怎么回事?”

小姑娘大气得很:“不小心挨了一下,爹爹,有吃的吗,我和阿爹都快饿死了!”

徐鹿鸣马上从空间里拿了几块高热量的糖块给她,抱着她,去到姜辛夷身边,把父女俩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见他俩身上有其他的伤处,揪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

帮他们把架在火堆上的烤鸡烤兔刷上调料,看着在一旁啃面包都啃得狼吞虎咽的父女俩,关切地说:“慢一点,别呛着。”

小姑娘吃着东西,小嘴都叭叭个不停:“爹爹,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可坏了,不让人吃饱饭,我和阿爹都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徐鹿鸣看着她受伤的脸蛋,义愤填膺地点头:“确实太坏了,你都饿瘦了。”

“咳咳咳……”姜辛夷干啃面包都没呛到,被徐鹿鸣一句饿瘦了,呛到不行。

就饿了三四天,小姑娘底子好,路上还有他的灵泉喂养,怕是一斤肉都没掉,哪里看出她瘦了。

听到姜辛夷的咳嗽声,徐鹿鸣立马过去给他拍背:“都说了慢一点了。”

姜辛夷端起水杯狂喝了一口水,才把那种呛人的感觉咽下去。

徐鹿鸣捏了捏他身上的肉:“你也瘦了。”

姜辛夷真想一眼给徐鹿鸣瞪回去,触及他血红的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为了找他们,他怕是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心里脑海里还得不停地想着他们出事的画面。

姜辛夷都不敢想,他和绵绵真要出一点事,他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