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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是照着书上写的,但写出来的字却是一个大墨点。

哼,肯定是笔没有听她的话!

晚上,姜辛夷下值回家,见徐鹿鸣又在修琴,还打算去寻韧劲更大的琴弦,人都气笑了:“徐鹿鸣,此路不通,你不会给孩子换条路吗?”

以徐鸿雁天生的大力,她就不适合弹琴,继续让她在这条路走下去,不过是一条道走到黑罢了。

第106章

“换条路,换什么道路啊。”

徐鹿鸣听到姜辛夷的话,抬起正在组装琴弦的头,满脸疑惑。

吕家族学要求每个学生要会一样乐器,大部分的学生选的都是琴,绵绵也不知晓自己该学什么,见吕嘉钰选的琴,便跟着选了。

不让她学琴,别的就适合了?

姜辛夷刚从浴室洗漱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闻言也没答话,放下绞头发的帕子,跟下人吩咐了两句,进屋对着正在写大字写了半天还是一篇看不出模样的墨点的徐鸿雁说:“绵绵,跟阿爹到院子里来一会儿。”

“干嘛呀?”小姑娘正跟笔较着劲,闻言抬起头,不解地问了一声。

这孩子就是这点好,有毅力,不会因为这件事很难做,就不想做或者不去做。

姜辛夷没说:“你出来就知晓了。”

“好吧。”小姑娘想了想,搁下笔,从板凳上爬下来,牵起姜辛夷的手出了屋。

徐鹿鸣见状也不修琴了,一起跟了出去。

很快,下人取来两只埙交给姜辛夷。

姜辛夷把徐鸿雁抱上石凳,拿起一个埙对她说:“绵绵,阿爹教你吹这个好不好。”

小姑娘歪头:“吹这个做什么?”

姜辛夷没回,举着埙,小小地吹奏了一段,一截空灵幽远的声音诞生于他的唇中。

徐鹿鸣和徐鸿雁的眼睛皆是一亮,小姑娘甚至还拍着小手:“好听,好好听。”

姜辛夷柔声问她:“那绵绵要不要学着吹这个?”

小姑娘使劲点头:“要!”

姜辛夷递了一只埙给她,示意她放在唇边,按照他的方式吹两下。

“呼……呼……呼……”

小姑娘举着埙,用力吹了几下,虽然吹出来的声音就是一些风声,但这是她第一次把一种乐器吹出声音,兴奋得手舞足蹈的。

“阿爹,有声音了,有声音了!”

小姑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停地跟姜辛夷炫耀,想要在姜辛夷这儿得到认可。

姜辛夷不负她所望地笑着点了点她鼻子:“我们绵绵真棒,第一次吹就吹得这么好,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吹埙大家。”

小姑娘被夸高兴了,举着埙又用力地吹了几下,眼睛看向徐鹿鸣。

徐鹿鸣立马会意地给她鼓掌:“好棒,咱家绵绵真棒!”

小姑娘更开心了,吹了几下,便去缠姜辛夷:“阿爹,我要学这个,我要学这个。”

姜辛夷知她的意思,但还是问了问:“那琴怎么办?不学琴就不能跟吕嘉钰在一处了。”

“没关系。”小姑娘仰着头大气得很,“只有不学琴的时候不在一处,其他时候我们都在一处的。”

“好吧,明儿阿爹去给你夫子说。”姜辛夷顺承下来,又道,“不过换了乐器,你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过两天又不想学了。”

小姑娘重重点头:“嗯,我知晓的!”

小姑娘完全不知晓自己被忽悠了,缠着姜辛夷又吹了一会儿,得了趣,继续回屋跟她的大字斗智斗勇去了。

徐鹿鸣等她爬上桌子,沉浸在学习中,小声问姜辛夷:“怎么想起要她吹埙来了。”

姜辛夷也没有隐瞒:“我前几天在太医院里翻医书,看到一条医则,力大者可通过气息调节力气。”

这不是武侠世界,没有呼吸之法,姜辛夷就想起吹埙来,想要把埙吹好,离不开控制呼吸,先让孩子慢慢学着,等她再大一点,说不准能自己摸索出一套掌控力气的方法。

姜辛夷说完看着徐鹿鸣笑道:“正好她学琴连琴弦都碰不了,给她换个乐器,也省得你天天给她修琴了。”

一根好的琴弦价钱不菲,徐鹿鸣又不是那种会将就的人,给孩子用的都是上好的琴弦。

修个一次两次没什么,一次次无休止地修下去,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够她如此挥霍。

徐鹿鸣听完一脸钦佩地瞧着姜辛夷:“还是你有办法!”

姜辛夷勾了勾唇,又很好地收敛起,“少来,以后别继续说我只会惯孩子就行。”

“怎么会呢,我老婆可是天上地下第一聪明的人,就算惯孩子那也是有方式方法的惯。”徐鹿鸣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把姜辛夷夸了又夸。

“……”

临近春闱,一些学子没日没夜地学习,也逐渐发现了座钟的好处。

纷纷上皇城司求购。

京里的座钟生意火爆到有全京城的百姓帮忙做手工活,都差点有些跟不上。

无他,一些商人也从中瞧见了商机,想要大肆进货,拿去外地贩卖。

徐鹿鸣没有应允。

木头做的座钟,里面的发条做得再好,也要七天上一次。

京城里有他修的钟楼,谁家的座钟时辰不准了,都可以到钟楼底下调时间,别的城池没有钟楼,调不了时间,买过去的座钟,若是七天之后忘记上发条或者发条卡了,时辰不就彻底乱了。

但商人们精明得很,一听要有钟楼才能贩卖座钟,他们商量了一下,重新找到徐鹿鸣:“徐大人,不就是一个钟楼嘛,我们也可以出资在别地建造一个。”

徐鹿鸣起初惊讶这些商人们为了挣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转念一想,朝廷现在要打仗,怕是没有那么多钱去各地打造钟楼。

由这些商人们出资,不仅能快速地把座钟推广到全国各地,他们的座钟生意也能扩大规模。

只是要在全国各地建造钟楼,钟楼上所需要用到的钢铁齿轮和发条就不能由他来出了。

一个两个他还能忽悠过去,如此之多的钢铁,他从哪儿弄来的,如何经得起别人探查。

且他囤这么多钢铁,他想做什么?一个谋反的帽子打下来,不死也要脱成皮。

好在徐鹿鸣很快便想到一个人,苏羡安的亲爹苏敏中,他现在任工部主事,商人们愿意出资,且在全国各地修建钟楼也是一件利好于他们工部的事。

这有人出钱,他们工部只需要出材料帮忙打造一下即可,想必他们不会不愿意的。

有了主意,徐鹿鸣立马去找到苏敏中,把这事儿跟他说了说。

因着是说公事,徐鹿鸣便没在家中设宴,而是寻了京里的一处酒楼,定了个包厢。

苏敏中一听是到酒楼吃饭,心中便有数了,来到酒楼,听徐鹿鸣说了一嘴,便笑道:“贤侄,你不来寻我,我原也是要去寻你的。”

徐鹿鸣给他倒酒的手一顿:“苏伯伯寻我所为何事?”

苏敏中笑着道:“巧了,也是跟你这钟楼有关的。”

原来,徐鹿鸣的钟楼建起,工部的人也对他这钟楼好奇得很,除了来徐鹿鸣这儿买了几个钟,拆开看了看里面的原理之外,他们还进到钟楼内部,观察了一番里面的构造。

大家都对牙轮和发条的组合能使指针走动和发出声音感到惊诧不已。

苏敏中更是从中得到启发,他觉得一个小小的齿轮能带动钢铁那般笨重的发条,应该也能运用在其他地方。

他吃了两口菜,也不隐瞒地对徐鹿鸣道:“你也知晓,如今汴京城里最愁的就是煤了,这煤供不应求,都是源于没有那么多人力去挖煤。”

“这挖煤最苦的一项便是运输了,工人能在暗无天日的煤井里挖了煤,还要背着上百斤的煤从里头爬出来,着实吃力。”

“我是这般想的,寻你这牙轮做一个可以从煤矿中把煤拉起来的机子,这样工人们只需挖煤,不用再耗费大量的力气去运煤,效率应该能提升不少。”

徐鹿鸣听完眼睛一亮。

家里开澡堂子的时候,他就知晓煤炭的价钱很贵,来了汴京城,因着城外的树木压根供应不了汴京的百万人口,京里人家多用煤炭做饭,煤价就更高了。

春夏秋日还好,不用烧炕,只烧水做饭,煤炭的需求量不高,可是到了冬日,要烧炕,且一烧全家都要烧。

京里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用量,靠人力一年产出的那点煤如何够使,因此每每到了秋冬日,京里人家就开始囤煤,生怕到了冬日买不着煤。

就这样,冬天各大煤炭铺子里的煤还是供不应求,有一点就被人给抢了去。

徐鹿鸣要不是仗着空间里存了许多煤,他们家怕不是也要跟别人抢煤来使。

苏敏中的想法如果能够实施,使煤矿的产量多上一倍,汴京城抢煤的情况也会好上许多,如果煤价下来了,老百姓也能够用得起。

他笑了笑道:“苏伯伯这个想法很好,只管去做就是,寻我做什么?”

徐鹿鸣只懂一些简单的机械,像挖煤这些事儿完全不懂,不过苏敏中这些工部主事也不是吃干饭的,能够从齿轮上得到启发,改进工艺。

苏敏中道:“这不是要用你的物什,就想着与你说说,看看你是要钱还是要奖赏一类的。”

古代哪有专利权,且对方还是朝廷的工部,徐鹿鸣知晓,这是因为自己和苏敏中这层关系,别人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要换个人,工部早拿过去用了。

徐鹿鸣也不得寸进尺,顺坡下驴道:“苏伯伯尽管拿去用便是,都是为朝廷做事,说什么奖赏不奖赏的,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件事……”

苏敏中也干脆:“没问题,我回去就让手下人打造,不过你那钟楼的齿轮和发条不轻,所用到的铁料也多,怕是一两个月就能出一台。”

修建钟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徐鹿鸣也没指望短时间内就能推广全大楚,他还指望这个钟表生意能一直养活京城的底层百姓和给禁军发俸禄,工期越长,座钟生意越能持久。

徐鹿鸣摆手:“不碍事。”

他举起酒杯:“苏伯伯合作愉快。”

苏敏中笑了笑,也举起酒杯与徐鹿鸣碰了碰:“合作愉快。”

“……”

工部这边答应了,徐鹿鸣也对商人们松了口,商人们欢喜不已,每天都到工部那边转悠,期待那边的工程进度能够再快一点。

有些等不及的商人甚至不惜麻烦一点,进了货,贩到临近京城的城池,每七日来回跑一遍,帮着买了座钟的人家校准时间。

这些徐鹿鸣就不管了。

到了月底查钟表的账。

刨除手工活发出去的工钱以及组装费和材料费,给禁军们发五百文的俸禄绰绰有余。

他看着余下来的一大笔银钱,想着要不要多给禁军发一点。后来考虑到座钟生意是第一次做,大家对座钟还很新奇,购买力自然不用说,等到后面见怪不怪了,购买力下去,还有没有这么多银钱还不好说。

还是求稳一点的好,别这个月发高了,下个月没有这么多,平白叫人失望一场。

于是徐鹿鸣上任皇城史的第三个月便给禁军把每个月的俸禄提高到了五百文。

刘勇是禁军的一个小兵卒,他不是京城人,他是荆州人,常年住在京城,虽然他们禁军在京郊有营房,吃住都有地方。

但背井离乡的,总要置办些物什吧,平时穿的衣裳鞋袜,偶尔的人情往来,再加上京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多,他也馋啊。

靠他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压根就不够使,更何况他也想把父母接来京城或者每月给家里寄些钱粮回去,让家里人日子也好过一点。

奈何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多年,一直没有得到实施,实在是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太少了,就这皇城司那边还经常克扣。

说是二两一月的俸禄,经常到手里只有一两七八钱,二两都不够使,更别说少了好几百文。

原本,原来的皇城史下去了,来了个很能挣钱的皇城史,刘勇还期待这个皇城史能够给他们涨涨俸禄呢。但两个月过去,除了每个月的俸禄都是足额发放,没有多一个铜子。

刘勇失望归失望,不过这个皇城史没有克扣他们的俸禄,总归也是件好事。

三月底,刘勇照旧去户部拿工钱,因为已经知晓这个月他还是领二两的俸禄,他对这次领俸禄没有任何期待。

但是到了户部专给他们禁军发俸禄的地方,听户部发俸禄的左右曹道:“刘勇,三月俸禄二两二钱,蔗糖五两。”

刘勇怀疑自己听错了,多了二两不说,还多出五两的蔗糖来,这怎么可能?!

糖在大楚有多精贵不言而喻,别的衙门宁肯多发几个铜子,也不会愿意拿糖出来发俸禄啊。

左右曹念完俸禄,见刘勇没有一点反应,不悦道:“你对这个俸禄有疑虑吗?有疑虑你就别领,尽管到你们统领那里告状便是!”

以往这群禁军拿了俸禄总是不满意,经常跟萧复打小报告,萧复能怎么办,萧复只能来户部施压。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各个衙门都找他们要钱,这个多给一些,就要往别的地方挪一些,别的地方又如何肯干,因此户部对这群死要钱的禁军一直没啥好脸色。

好不容易这个月皇城司那边多送了些银钱过来,这些人居然还不领情。

刘勇立马回神,一脸喜色地说:“没疑虑,我领我领!”

他当即用手指按了按印泥,在左右曹指着他名字的钱粮簿上按下自己的手指印,激动地从他们手中接过二两二钱俸禄和一个包着糖的纸包。

跟户部打交道多年,他是知晓,户部不克扣他们的俸禄已经不错了,压根就不可能给他们涨俸禄,还给他们发糖。

他走之前,多嘴问了户部的人一嘴:“这多出的俸禄和糖都是皇城史那边送过来的吗?”

户部的人本就对这事儿妒意满满,一听这人还问,没好气地说:“是啊,你们禁军可是来了个好皇城史,弄了个座钟生意大卖特卖,这不立马就给你们涨了俸禄,还给你们发糖呢。”

还真是皇城史那边送过来的!

新来的皇城史是个好的,没有忘记他们。

先前不给他们涨俸禄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来钱的路子,现在找到了立马给他们补上了!

刘勇得了消息,没管这人的酸言酸语,一副欢喜疯了的模样跑回营地,跟那些还没有去领俸禄的弟兄们说:“大家快去领俸禄啊,这个月不但涨了俸禄,还有糖领呢。”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刘勇赶紧将手中提着的物什举到他们跟前:“我都带回来了,这还能有假!”

“老天爷,还真是。”

“户部那边发大财了,竟然舍得给我们发这么高的俸禄!”

大家看到刘勇手中的东西,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也要去户部领这个月的俸禄。

多两百个铜钱,能打几壶好酒来吃就不用说了,糖啊,那可是糖,有这糖日日兑水喝,都不比吃肉差了。

刘勇实话实说道:“不是户部,是皇城司新来的皇城史的功劳,这多出来的银钱和糖都是他给我们弄的!”

“如此说来,这新皇城史还真不错,知晓我们最缺什么,比前头的皇城史好太多了。”

“何止好太多,压根就没法比,照我说,前面那个皇城史就该早点下去,让徐皇城史上来,也不至于叫我们吃这么多年的苦。”

禁军们拿到这个月的俸禄,全都高兴疯了,尤其是他们拆开糖纸包,拿手指沾着里头褐色的糖粒品尝的时候,全都一副眯起眼享受的模样。

糖太难得了,别说他们这些禁军,就连一些家境还可以的普通老百姓都舍不得买两斤。

如今就这样被新皇城史发他们手里,这比直接给他们涨一两的俸禄还叫他们开心。

特别是刘勇,他正愁这些年没给家里寄过物什,未免也太难看了,有了这包糖再攒点银子,托人带回去,怎样都好看。

“……”

徐鹿鸣给禁军发糖也是想着座钟卖得还不错,就给他们涨两百文的俸禄未免也太难看了,正好前段时间大哥成亲,他在空间里弄了许多蔗糖,便把这糖给取出来,按照禁军的人数一人配给了一点。

刚好,这买糖的钱,也能让他腰包鼓一点。

新的一年,要给家里的账房交家用钱,还有钟表生意,都是姜辛夷从中给他撮合,才能这样大卖特卖,徐鹿鸣始终记着呢。

钱一到手,他交了家用,立马跑翡翠店买了几块昂贵的祖母绿。

这天晚上,姜辛夷正在辅导绵绵练大字,不辅导不行,这小姑娘的字,练了许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徐鹿鸣和姜辛夷都怕她以后当个半文盲。

趁着他们父女不注意的时候,徐鹿鸣撩开姜辛夷的长发,把东西给他戴在脖子上。

“什么东西?”

姜辛夷心神都在绵绵练字的纸上,脖颈上一沉,他立马低头去看。

一个用翡翠打造的怀表映入眼帘。

姜辛夷挑眉:“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徐鹿鸣看着姜辛夷一袭青色的长袍上点缀着一个墨色的怀表很是亮眼,满意地扬起笑脸:“我钟都做了,给我老婆做个怀表怎么了。”

姜辛夷松开绵绵的手,拾起身前的怀表,里外打量了一遍。

徐鹿鸣做得很精细,深绿色的祖母绿表壳上镶了一圈金边,金边的上面还嵌了一圈很小的珍珠。使得怀表没有绿得那么扎眼。

打开怀表,珐琅做的表盘上,徐鹿鸣拿了淡紫色的宝石拼凑了一朵木兰花,压在银色的指针下,看上去奢华又雅致。

他道:“这也太奢侈了。”

姜辛夷前世也算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徐鹿鸣这般败家的,用一堆昂贵的东西就为做一个怀表。

徐鹿鸣却不这么觉得:“不奢侈,我老婆要用就要用最好的。”

说完,他又把一个比姜辛夷这个小一点的怀表戴徐鸿雁的脖子上,问她:“绵绵喜欢吗?”

小姑娘学认字,还没学到子丑寅卯辰来,她压根就不知晓怀表是拿来做什么的,拾起整体绿色的表壳,看见上头精致的做工,以为是新首饰,小脸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了:“喜欢!”

姜辛夷看看自己的怀表又看看徐鸿雁的,笑话徐鹿鸣还做了个父女款。

徐鹿鸣笑道:“父女款多好,旁人一看就知是一家的。”

姜辛夷问徐鹿鸣:“那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一个?凑个一家三口。”

徐鹿鸣神色不变:“我天天在外面跑,很容易磕坏,用不了这么精致的。”

这是实话,徐鹿鸣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什么事,必须立马去实施,经常需要跑着、骑马前去,带着怀表不方便不说,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些累赘的东西。

当然,手上的钱不够再做一个,那就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姜辛夷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辅导绵绵练字,这小姑娘有人带着字就写得好一点,没人带着,不是握不来笔,就是乱写一通。

徐鹿鸣看了一会儿就没管了,毕竟他经常给姜辛夷他们送东西,父女俩都习惯了。

但过了几天,他再回家,徐鸿雁突然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爹爹,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徐鹿鸣好奇:“什么东西?”

小姑娘把他拉到房里,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串米白色的菩提子戴他手上,小嘴叭叭个不停:“这是我和阿爹亲自磨的,还请大师开过光,一定可以保佑爹爹平安富贵!”

徐鹿鸣吃惊地向姜辛夷看过去。

姜辛夷不像他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做什么都方便,这个时代又没有好的打磨工具,他带着绵绵做一串这样的手串,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姜辛夷什么都没说,突然走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老公就是最好的。”

徐鹿鸣原本还在愣神的眼睛一下亮了好几个度,对着姜辛夷和女儿笑弯了眉。

幸福好像在一刻具象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来了来了。

吃药找不到吸管了,我直接把药瓶上的软塞咬了喝,希望明天能够好一点。[爆哭]

第107章

四月,春闱开始。

整个京都的学子都从客栈、驿站,以及借宿的百姓家涌了出来,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学子袍在高谈阔论的人。

自上了京,一直无所事事的徐家人也跟着忙碌起来,今儿跑这家店买支笔,明儿去哪家店买条墨,明明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但还是免不了要担心。

一会儿:“要不再把笔拿出来看看,万一不好使在考场里写不出字来,那不要命了嘛。”

一会儿:“要不还是别试了,店家都说这笔好使着呢,万一试坏了,更耽误事。”

诸如此类的事,多不甚数,但徐家没有一个人嫌烦,就连徐鹿鸣和姜辛夷闻言,都要主动帮大哥检查考篮,看看有没有缺失的。

他俩都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对这科举这种古代版高考,别提有多好奇了。

倒是自成亲后一直在房间里埋头苦读的徐善学见家里这般忙碌来忙碌去的,哭笑不得:“你们有事都忙你们自个的去,这些事儿我自个会理着做的。”

这倒也是。

论起家里谁对春闱这事儿最上心,旁人再如何担心,也比不过徐善学自己。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他坑谁也不会坑自个的。

徐鹿鸣放下为徐善学筹备物什的事儿,关心地问:“大哥,你对这次会试有信心吗?”

过了会试,进入殿试,这科举一道才算是真正尘埃落定,若是会试不中,还得再等三年。

当然举人身份也能去谋官,只是这谋出来的官到底比不过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且五六品官就走到头了,再想往上走难如登天。

有进士这层身份则不同,不说升迁容易,且同榜皆是人脉,以后若是遇到个什么机会,人家看在同榜的份上,多少都会提携一二。

故,大部分的读书人还是期待自己能够走正儿八经的进士之路。

在这之前,徐善学还是有点紧张的,他上京城来,也有结交到一两个举子朋友,听他们的谈吐学识,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且人家也是当地秋闱的前几名,考了一两次会试都没有中,徐善学在西北的优势全无,就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紧迫感。

过了年之后,一直在闭门读书。

这会儿马上就要去春闱了,准备了如此久,成败在此一举,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反而不紧张了。

他轻松笑道:“信心肯定是没有的,但我觉得进完考场,我能把题全部做完就不错了。”

京都这么多学子都屡试不中,徐善学没有那么好高骛远一次就中,好在家中现在不愁生计,这次不中,三年后再试也行。

他一个西北乡下读书汉,能够今天这城里,他很满足了。

他打算好了,三年后不中,他就谋官去,至高能当个五六品官儿也不错了。

好歹替家里人改了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命运。

徐鹿鸣见大哥这般轻松随意,比街面上那些面色难看,一副大难临头模样的学子不知好上多少倍,也跟着笑道:“大哥能有这样的好心态就好,我听人说,有好些人就是心态不稳,明明学识都不错,就是进不去考场。”

“咱这第一回去考,就当攒经验了。”

徐善学点头,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徐鹿鸣确定徐善学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全家人送徐善学上考场。

往年京里没有准确的计时器,明明辰时开考,好多人寅时就在考场外蹲着了。

初春的天,汴京又隶属北方,城外好些地方积雪还没有化,还是有点冷的。

徐鹿鸣真怕这些学子在考场外吹两个时辰的冷风,人还没进考场,就已经烧了起来。

今年有座钟和钟楼,准点计时,徐鹿鸣料想他们再想早点来也不至于寅时就来蹲点吧。

但他想错了,他们卯时五刻到的,已经够早了,但考院外乌泱泱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堵着他们的马车都过不去。

徐鹿鸣下了马车吃惊道:“这些人晚上不用睡觉吗?休息不好能考好吗!”

徐善学认同地从马车里走出来,会试跟秋闱一样,要考九天三场,这期间吃住都在考场里,要没有个好体魄,如何坚持得下来。

为了应对今儿的考试,他昨儿下午就在房间歇息,一直歇息到现在,这会子叫他睡,他也睡不着了,肯定能以一个更好的精神面对考试。

这些人昨儿就没睡好,进了考场那逼仄的环境,想睡没得睡,还得做题,如何忍受得了。

杨秀莲道:“管人家如何,我们只管把自个的事情做好就成。”

这几天为了大儿子的科举,杨秀莲没少找人打听,毕竟她大儿子是举人,小儿子又是皇城史,她们居住的那条巷子,也不是达官显贵惯住之地,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卖她个面子的。

与她讲了不少科举的腌臜事。

比如,某某学子嫉妒某某学子的才华,故意与这个学子结交成好友,等他们进考场的时候就在这学子的饭食里下泻药,让这个学子在考试的时候,上吐下泻,完不成考卷。

再比如,某某学子在考场里跟隔壁号舍的学子起了冲突,隔壁号舍的学子心生恨意,故意趁交卷的时候,把墨汁泼在这学子的考卷上。

杨秀莲听多了这样的事迹,看外头的学子每个都有点不怀好意,再三对徐善学交代:“进了考场,一定要看好自己的物什,别人好心给你的吃食切记别吃,只管考自己的,考完了一定要护好考卷。”

这些话徐善学在家里都听了千百遍了,这会儿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但还是颔首应着:“好,娘,我都记着了。”

姜辛夷虽然觉得杨秀莲的担心有点过了头,但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对徐善学道:“大哥,我在你的考篮里放了不少的药丸与药水,你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按时服药。”

这些药丸与药水都是他用灵泉水做的,见效快,遇到紧急情况,也能缓解一二。

徐善学笑着谢道:“有劳木兰了。”

一家人要来送徐善学开考,送完他,正好转道去送徐鸿雁上去,绵绵小朋友一大早就被两个爹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这会儿窝在姜辛夷怀里虽然有点困,但打了几个哈欠后,人也跟着精神了,说起在家学的祝福词:“祝大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徐善学笑得愈发和善了,给她行了个礼:“那伯伯就承绵绵吉言了。”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辰时就快到了,方才还乱糟糟的考院门口,一下变得井然有序,所有学子排队依次进入考场。

徐善学也要提着考篮去排队了,他回身看了眼身旁的苏羡安,苏羡安给他整理了一下坐马车坐得有点褶皱的衣服,朝他笑得灿烂:“你能考中举人就已经很厉害了,这次不管中不中,总归是一次尝试,我在家里等着你。”

“好。”徐善学弯眉笑了笑。

在外头做不了什么,他温柔地抚了抚苏羡安的头发,便提着考篮跟其他人一块去排队了。

徐鹿鸣他们等到徐善学彻底进了考场,见不到了,这才一个个钻进马车打道回府。

把绵绵送去吕家族学,与姜辛夷分开,徐鹿鸣打算走着去公房处理公务,还没行上几步,路过一个巷子口,一只大手就把他抓了进去。

徐鹿鸣反手就把人给擒住,要将他的脸掰过来瞧,谁这么胆大包天,在城里就敢劫持朝廷命官。

“哎哟,疼疼疼。”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徐鹿鸣正好把人的脸掰了过来,瞧见是经常与他联系的那个御史台之人,松开手问道:“怎么是你,大白天的,你在街上抓我做什么?”

范长海揉了揉被徐鹿鸣抓疼的胳膊,吐槽道:“徐皇城史不愧是武将出身,这手劲儿就是大。”

吐槽完,他又一脸苦相道:“我不来抓你不行啊,这春闱都开始了,案子还没有动静,衙门和吏部的人都快急疯了。”

徐鹿鸣知这脖子拖得有些久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理念:“那你也不该在大街上抓我啊。”

范长海揉完自己的胳膊,还扯开衣裳瞧瞧,见里头的皮肤都有青了,面色更苦了:“不是你说,找你要绝对保密吗?”

徐鹿鸣想起来了,他不想让外头人知晓他们皇城司在查卖官鬻爵案,再三叮嘱御史台的人不许泄密,最好他们之间不要有任何来往。

上次之后,御史台的人果然没有来找他了,现在找来怕也是实在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范长海整理好衣裳,下一句便是:“你这边到底查到消息没,再查不到,我们整个御史台的人都要吃挂落了。”

徐鹿鸣不慌不忙道:“急什么,该有消息的时候自然就有消息了。”

范长海在原地转了几圈:“我的大哥耶,这事儿不是你负责你当然不急了,你知晓陛下每天都怎么骂我们吗,说我们酒囊饭袋,还说再查不到,就考虑把御史台给撤了,由大理寺卿全权处理……”

徐鹿鸣见他一副急得都快哭出来的模样,于心不忍,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御史台的人集结人手与我走一趟。”

这下轮到范长海愣住了,他诧异中又带着点惊喜地道:“案子今天晚上就能水落石出?”

徐鹿鸣摇头:“哪有那么快,不过我今天晚上确实会收到一点消息。”

范长海喜道:“有点消息也成啊。”

有点消息也比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好,何况他们御史台本就是负责查案的,有点消息,只要不叫线索断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出不少东西。

徐鹿鸣见他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这点消息也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探到的,若是这次线索再断了,我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你们御史台能保证今晚的行动完全不走漏风声吗?”

上次就是因为他们御史台打草惊蛇才让线索全断了,徐鹿鸣怀疑这伙人能把这买卖做这么大,保不齐御史台里也有他们的人。

这再让人给通风报信了,这些日子的忙碌,可不就白折腾了。

范长海听徐鹿鸣如此一说,也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认真思考起这事儿。

御史台要行动,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衙门里的人,衙门里人多嘴杂的,叫一人知晓了,就有无数个人知晓。

与其又走漏风声,还不如换个衙门,别的衙门做事,御史台的人总不能通风报信了吧。

想清楚这点,范长海与徐鹿鸣商量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今晚就我一人行动,人就借你们皇城司的人,我就不信这样还有人通风报信。”

徐鹿鸣点头:“行,不过你别现在去说,等到入夜了,再去找皇城司值夜的人。”

御史台的人负责查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的背后主谋肯定都把这些个查案的人盯得死死的,稍有个风吹草动肯定要留意。

范长海这个时候去找皇城司必定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徐鹿鸣可不想他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又这样没了。

范长海连连点头。

心道:不怪徐鹿鸣年纪轻轻就能爬上皇城史的位置,就他这份细致细心,这要是官儿升得不快,那才有鬼了呢。

“……”

考场。

一众学子入了场,各自寻到各自的位置,吕尚良敲了敲锣,让人把考卷发了下去。

这些题是他在家各种冥思苦想出来的,也不知晓对这些学子来说难不难。

怕泄题,他也不敢拿给旁人观摩。

倒是为了检验题的难度,他曾出了一题拿给他的二儿子吕宗昊看了一眼,想看看他会不会做。

结果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看了一眼就问:“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这里一句那里一句的,哪个没读过书的写出来的。”

吕宗良那个气啊,还说别人没读过书,他看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指望这个二儿子有出息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老妻最近给他定了一门亲事,虽说那女子是二嫁之身,家里门第也不高,可是她能拿捏住二儿子。

最近因为这事儿,一向只会招猫逗狗的吕宗昊都安分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闯祸的消息了。

吕尚良觉得,只要能让他儿子安分守己一点,门第低一点就低一点吧,妻贤旺三代,二儿子这一代是指望不上了,若是他的病能治好,能给他诞下一两个孙孙。

倒是能指望一二。

吕宗良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就想远了。

他这一愣神也不知愣了多久的功夫,向身旁的下属问过去:“现在什么时辰了。”

下属们下意识地去寻角落里的座钟,寻了半天没有寻到,这才想起,吕尚良不让用座钟。

无奈,他们又把头往天上仰,想看看日头来估摸,不巧,今儿天色不好,自考子们入了场,天光大亮,东边一直没有太阳跳出来。

这怎么估摸时辰来着?

好在,上苍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钟楼里熟悉“铛铛铛”声传来,有那细心的下属数了数奏乐声的声响,向吕尚良回道:“回大人,现下已经午时。”

吕尚良听到钟楼的声音便一脸便秘。

这会儿再听下属的回答便秘得更厉害了。

究竟是他们傻还是他们当自己傻,不知晓听奏乐声辩时辰?

下属们看到吕宗良便秘的神情,全都当没看到地把视线挪开,反正他们回答了。

吕尚良见状心里更气了,果然这破钟修来就是来克他的。

“……”

入夜。

整个吕府静悄悄的,家中下人和狗都睡着了,只有被子和狗肚皮微微起伏。

吕宗昊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起夜的声音,悄悄从床榻上爬起来,穿好衣裳,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脚步轻轻地往后门而去。

大门有下人把守,他一出门必定有人发现,只有灶房的后门,入了夜大家都睡了,没人看守,他悄悄出门,没人发现。

可能是做贼心虚,吕宗昊特别怕他娘发现,中途还特意绕道去他爹娘的院子听了一耳朵。

今儿他爹不在家,自今儿起,他爹要在考院里一待就是十几日,一直要待到放榜才会回来,他娘没有他爹在身边会睡不着。

多听一耳朵,做到知己知彼,也好过被他娘发现,不准他出门的好。

听了一会儿,他没在他娘的院子听到任何声音,估摸是睡着了,吕宗昊心上一喜,脚步飞快地向后院走去。

进了灶房,摸黑直冲后门的门闩。

“站住。”

刚把门栓打开一条缝。

他背后突然传出一道严厉的声音

“啊——”

吕宗昊心神都在门上,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魂都要叫人给吓飞了。

“娘,你怎么在这儿?”

吕宗昊转过身,瞧着黑黢黢的灶房里多出来的一道身影,笑得勉强。

吕夫人今儿因为吕大人没在家,晚间饭都少吃了两碗,半夜实在饿着难受来灶房寻点吃食,刚进来,油灯都还未点亮,就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冲灶房门。

要不是吕宗昊是她亲生的,对她的身影再熟悉不过,吕夫人都要叫人来抓住这个胆大包天,敢半夜溜出府的刁奴了。

她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大半夜地不睡觉,想钻出门去做什么?!”

吕宗昊没有说话。

“是不是想出去寻花问柳?好啊,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不是说给你定了谢姑娘,你就什么都听我的吗!你这是什么都听我的吗?”

吕夫人三两下从灶房走出来,咄咄逼人地要来抓吕宗昊。

“娘,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出门是有其他事情要办,现在没时间了,回来再跟你解释了。”

就在这时,吕宗昊猛地一下把后门给打开,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原来,吕宗昊刚刚不说话是在偷偷取门闩,吕夫人扑了个空,气都要气死了,对着跑出门一溜烟就跑没影的街道骂道:“有种明儿你别回来,回来,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吕夫人说到做到,回了屋就让下人们取来一根小臂粗细的木头,觉也不睡了,就在家里守着吕宗昊回来。

吕宗昊跑出巷子口许久,没见着有人来追他,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啊!”还没稳定呼吸,一只手突然拍他肩膀上,吕宗昊吓得又是一惊。

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站在他身侧,说话声音很粗地道:“怕什么是我。”

吕宗昊看见来人,稍稍稳了稳心神:“你不知晓人吓人吓死人啊。”

蒙面男人道了声:“我的错,不过你这未免也太胆小了,稍微拍拍你肩膀你就吓成这样。”

吕宗昊站直身体:“我这是被你所吓么?我这是怕被我娘抓回去,你也看到了,我娘彪悍着呢,明儿回家准没我好果子吃。”

蒙面男子笑道:“再没好果子吃,等过段时间你在外地谋了官儿,他们也管不着你了,再等个三五年的谋个大官回京城,别说旁人了,就算是你爹娘也要对你另眼相待的。”

吕宗昊似是被蒙面男子说动,脸上的惊慌转而不见,露出一副高兴的神色来:“这倒也是,我爹娘不是成天说我不成器吗,等我当个大官回来吓死他们!”

蒙面男子满意了,勾着他的肩,把他往另外一处更偏僻的巷子带去:“誒,这就对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的委屈都是为你将来的一鸣惊人做准备……”

吕宗昊始终与他说说笑笑,在这个蒙面男子没看到的地方,他的衣袖里掉出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来。

“嗡嗡——”

深夜,徐鹿鸣放在瓷瓶里的蜜蜂猛地撞击了几下,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木兰,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徐鹿鸣推了推身旁姜辛夷搭在他腰上的手,小声与他说。

姜辛夷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呢喃:“什么事儿啊,要这么晚出去。”

“上次给你说的那事儿。”徐鹿鸣撑起半边身体去寻搭在架子上的衣裳。

徐鹿鸣每天都要跟姜辛夷说很多事,姜辛夷想了想,可能太困了,实在没有想出什么事儿,手恋恋不舍地在徐鹿鸣暖烘烘的腹肌上摸了几把。

刚开春,京里还冷着呢,夜里没有徐鹿鸣这个大暖炉抱着,他睡不踏实。

温香软玉在怀,再被这么一撩拨,徐鹿鸣忽悠都有些急促,捉住姜辛夷作乱的手,诱哄了几声:“乖。”

姜辛夷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收了回去,但等徐鹿鸣一起身,他又道:“亲一下,再走。”

徐鹿鸣无法,只得低下头去吻他,他本想碰碰嘴唇就走的,但姜辛夷不讲武德,触及他的唇,便给他来了个很缠绵的深吻。

唇齿吞咽间,徐鹿鸣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温柔乡,英雄冢。

都这样了,谁还舍得离开啊。

徐鹿鸣扣住姜辛夷背,凶猛地吻了几下,好好解了一番馋,松开人:“好木兰,等我回来?”

姜辛夷摆摆手,翻过身,将独自睡在一旁的徐鸿雁捞过来,抱着她几个呼吸间便沉沉睡去。

仿佛方才黏着不让走的人不是他。

徐鹿鸣低头瞧了瞧腿间,抿抿唇,穿好衣裳裤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府。

范长海在徐府外已经等候多时了,好在这个天还没什么蚊蝇,不然这会儿准要被蚊蝇给吸得全身都是包。

他一看到徐鹿鸣出府,便迎上去:“徐大人,人手我都叫好了,我们怎么去寻那线人?”

徐鹿鸣把那只装有蜜蜂的瓷瓶打开,等蜜蜂出了瓷瓶,在空中盘亘一圈,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道:“跟着它走便是。”

第108章

京城西郊,一处极为偏僻,连灯火都没有点燃的宅院里,吕宗昊和黑衣男子并肩走在里面。

初春的天,本就很冷,又是深更半夜的。

吕宗昊走了几步就不禁抱起双臂,不停地搓着胳膊来带给自己暖意,语气也哆哆嗦嗦的:“这、这宅子里真有人?”

鬼气森森的,要不是身旁还有个人,他都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鬼宅,要被里面的妖怪给吃掉。

黑衣男人看吕宗昊那胆小的样子,不禁笑道:“放心吧,有人,待会儿人多得你不要惊掉下巴才好。”

吕宗昊将信将疑:“真的?”

要不是黑衣男子到这会儿还没对他露出很明显的恶意,吕宗昊都要怀疑自己卧底的身份是不是被人察觉了,他要带自己到此处杀人灭口。

好在一切都是吕宗昊想多了,不多时,黑衣男子便把吕宗昊带进宅子里的一间屋子里,摸黑在房间里碰了几下。

“哐哐哐……”

方才还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墙面,突然自行打开,里面露出一道橘黄色的暖光来。

一看便知里头早有人点好灯。

吕宗昊看得目瞪口呆的。

黑衣男子似是很满意吕宗昊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嘿嘿笑道:“傻了吧,进去之后,才会更惊掉你的下巴呢。”

黑衣男子没有说假,吕宗昊和他踏进墙道里,拐了几个弯,就行至另外一处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宅院。

宅院里的每个人不管是来往的仆人,还是从别地儿来的客人都戴着面具,单看身形压根就看不出谁是谁来。

黑衣男子递给吕宗昊一个面具:“喏,你也戴上吧,待会说话的时候也记得把声音压低些,别叫人听声音给认出来,最近御史台的人查得紧,若是有认识你的人被抓住,保不齐就把你给供了出去。”

吕宗昊一副看傻眼的模样接过面具戴好。

确定他不会被人认出来之后,黑衣男子这才领着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往宅院的大堂而去。

大堂中央安置着许多桌椅,上面已经零星地坐着有些人了,黑衣男子带着吕宗昊也挑了一张桌椅坐下。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左右,陆陆续续有客人前来,把周围的桌椅都给坐满了,一声清脆的锣响,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穿棕色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各位好,我是今天的主事,今儿所有的拍品都由我来给大家讲解。”

“闲话不多说,这第一件拍品,洪州桂鱼,起拍价一万两。”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出声道:“一万五千两!”

紧跟着又有人道:“两万两!”

吕宗昊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禁小声问:“洪州桂鱼是什么鱼,竟然能卖这么贵!”

黑衣男子都快被吕宗昊的天真给气笑了:“这桂鱼可不是什么鱼,而是蟾宫折桂的桂,你想蟾宫折桂后的第一步是做什么啊?”

如此一解释,吕宗昊顿时明白了,这洪州桂鱼代表的就是洪州府的知县,看上这个位置的,就能竞价拍卖。

以此类推,接下来的每种官职都应该会用一种食物代替。

果不其然,继洪州桂鱼之后,还有晋阳烧饼、泸州蜜糖、邕洲柿饼……

一连过去好多种吃食,黑衣男子见吕宗昊始终没有动静,不禁奇怪:“这么多吃的里面,就没有你想吃的?”

吕宗昊从聚精会神中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多好吃的,看都看花眼了,无从吃起啊。”

黑衣男子也不意外,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这样,但他还是提醒吕宗昊道:“快些的吧,错过这一批又得等个一年半载的。”

吕宗昊傻道:“啊,要等这么久吗?”

黑衣男子:“当然了,这些吃食又不是大白菜,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不得等人家把位置空出来啊。”

这倒是令吕宗昊犯起难来,他今天只想来长见识,没真想买官啊,不买,万一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他今天不是白来了,买吧,他是去上任呢,还是不去上任呢。

去上任,他岂不是就成了这伙人的同伙,不去上任,自己卧底的身份是不是就藏不住了。

就在吕宗昊陷入两难之际时,院子的一侧突然涌进来一大群身穿皇城司铠甲的士兵,他们把整个院子团团围住,打头的是一个身着御史台官服的长脸男子,他一走进来,扫了周围一圈,笑道:“哟,正热闹着呢。”

“哗——”

方才还静悄悄,就算说话也是小声交流的院子顿时变得喧哗起来,惊惶失措地乱成一团,就连一直在吕宗昊身边还算淡定的黑衣男子也被吓得身子一直抖,还有当场想跑的人,都被皇城司的人给抓了回来。

那戴白色面具的中年男人惊慌道:“谁准许你们私闯民宅的!”

范长海左右看了看,冷笑道:“就你这儿还是民宅呢,我看天底下就没有民宅了,都给我抓起来!”

“……”

随着范长海把宅院里的人全都带回了御史台,这一夜,京城灯火通明,车马声不停从各府的宅院门口路过,京里不少人家彻夜难眠。

徐鹿鸣带着范长海找到宅子后便退了出来,这毕竟是御史台的事儿,不是他皇城司的事,帮他们找到线索就成了,还掺和后续像什么样子。

后来,御史台的人查出幕后黑手全指向九皇子的手下,徐鹿鸣万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掺和。

不管这事儿跟九皇子有没有直接关系,他一个明面上九皇子的人,帮着外人打自家人算个怎么回事。

不过九皇子再不济也是手掌国政很多年的人,他看中的人,想给别人什么官不行,就非得弄这一出?

这一点不光徐鹿鸣没想通,皇帝和太子也没想通,特别是皇帝,他看着跪在身下的人,简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大殿去。

“混账东西,朕平时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让你这般钻钱眼里去了,这种事儿你也做得出!”

九皇子跪在大殿地砖上,不停地磕着头:“还请父皇明鉴,儿臣身为皇子,天潢贵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是儿臣识人不明,让贼人钻了空子,借儿臣之手,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皇帝闭了闭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吗,若不是你的授意,这些人敢把这事儿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一个县令四五万两银子就可拍下,你把国朝当什么,钱庄还是典当行!”

九皇子还是磕头说:“请父皇明鉴,儿臣真的绝无此意!”

这下皇帝彻底失望了,他能把国政交给九皇子打理这么多年,要说一点都不想传位于他,绝不可能,可九皇子处理国政这么多年,处理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犯了错,居然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皇子,这样的孬种,叫他如何放心地把大楚交到他手里。

念及九皇子处理国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皇帝没有戳破他死不认罪的那点自尊心:“好,姑且算你识人不清,但你没有约束好手下,使得手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事儿你得认吧。”

九皇子磕头的话语变了:“我认。”

皇帝运了运气:“那好,郑维、季祥以下犯上,以权谋私处以极刑,全家流放,九皇子识人不明,放纵手下,幽禁三年,凡拿钱买官者,皆没收家产,罢官流放。”

九皇子在大殿上时还诚惶诚恐,一副父皇明察秋毫的模样,回到府邸又把全府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皇帝这样一搞,不仅把他多年的布局和人脉都给搞没了,幽静三年出来,他还拿什么跟太子争!

眼看九皇子越来越癫狂,一副恨不得把府邸都给拆了的架势,九皇子妃不得不出来劝阻:“殿下,不过是幽静三年而已,何必这样动怒。”

九皇子眼睛都是红的:“三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如今我的心腹和追随者全都没了,再这样沉寂三年,天下人哪还记得我这个九皇子。”

九皇子妃却不这么想:“如今陛下龙体安康,三年也不会使陛下老态龙钟,不能临朝,这事儿一出,看似殿下全盘皆输,可我们的人先前一直在殿下和太子之间来回摇摆,为了笼络住他们,殿下时常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财力,现在好了,殿下不用忧心一分,只看三年后,谁站太子,其余的人都是殿下可以拉拢的。”

九皇子妃如此一说,九皇子逐渐冷静下来,他像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般,又道:“还有呢?”

九皇子妃想了想又道:“还有就是,没了殿下,朝政必定太子一家独大,从前殿下当政的时候,底下对殿下的骂声就不少,太子当政,就一定能做得面面俱到吗?”

“届时,我们只需要抓住太子一两个不好的面竭力攻讦,还怕拉不下来他么?”

随着九皇子妃的话语,九皇子彻底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他忍不住抓住九皇子妃的手:“我还好有你,我也只有你了。”

九皇子妃朝九皇子道:“只要殿下日后不负我便好。”

九皇子还是那句话:“我永不负你。”

“……”

卖官鬻爵的案子除了把背后主谋查出来,还牵扯出朝中两三百位官员,其中不乏一些二三品的大官儿。

一时间朝野震荡不已。

就连在考场监考,不能出考院一步的吕尚良都听到了一点消息。

原本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觉得卖官鬻爵案破了好啊,破了他就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害怕被陛下责罚了。

但当他从考院出来,第一时间了解到这个案子的主功居然是他儿子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假的吧,怕不是跟我儿同名同姓之人。”

吕夫人这些天做梦都是笑着的,谁能想到她一直以为没什么出息的儿子有天竟然会这么出息,听到丈夫回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夸奖儿子,反而还质疑儿子,当场就是一脚踹过去:“什么同名同姓之人,京里有几个姓吕的人,名字还取得这般不俗气,宗昊宗昊,我们昊儿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吕大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这小子?”

吕夫人把圣旨和一堆金银珠宝拿出来,洋洋得意道:“陛下褒奖的圣旨和赏赐的金银珠宝都在这儿,这还能有假?”

吕大人把圣旨拿过去打开,瞧见上头果真写着吕宗昊的名字,大笑三声:“哈哈哈好,果真是我儿,我儿有出息了,好好好,好好好,好啊。”

他这狂喜的模样犹如范进中举,要不是钟楼的钟声将他的癫狂打断,说不得他就真如范进那般直接疯魔了。

也是奇了怪了。

往日吕大人百般听不惯的钟声,在今日听来如绝仙音。

想起在考院时没有座钟,总是摸不准时辰的不便,他与吕夫人道:“夫人啊,你不是一直都想买几台座钟回来摆着嘛,买,咱家买它个十台回来,你想摆在哪儿摆在哪儿。”

吕夫人正把那些金银珠宝一串又一串地往身上戴,闻言笑话道:“哎哟,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咱家绝不能出现一口钟,还说绝不反悔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你这墙头草倒得可真是够快的哈。”

吕大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呢,他厚着脸皮道:“你不是说这小子现在在徐鹿鸣手下做事吗,我这不是支持一下儿子他上司生意么。”

吕夫人当然知晓吕大人脸皮,笑话了两句便应了下来:“行行行,谁叫你是家里大人呢,你说如何就如何吧,我待会儿就叫人去买。”

吕大人见这事儿糊弄了过去,又问起吕宗昊来:“对了,二小子人呢,回来这么久还没见着他呢,好不容易像个样子了,怎么都得夸两句。”

这下轮到吕夫人不好意思起来:“……在床上躺着呢?”

吕大人:“还没起床?”

吕夫人:“……不是,是……我给打的。”

吕大人去往吕宗昊院子的路上都快跳了起来:“你给…打的?好端端地你打人家作甚!”

吕夫人没理也壮三声:“谁叫他干这么大个事儿前不吱一声的,我还以为他又出去干坏事去了,这不打还惯着?!”

“哎哟……哎哟……哎哟哟……”

吕大人刚走到吕宗昊院子外面,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要放寻常,吕大人一定觉得吕宗昊活该,还嫌老妻打轻了,这会儿再一听,他的心都跟着疼了,对着老妻埋怨道:“你说你教训就教训吧,你下这么大个死手做什么,万一落下病根,痛的还不是你我。”

吕夫人心虚:“我打的时候没想恁多嘛。”

吕宗昊躺在床上,感觉生不如死。

谁家功臣有像他这样的,办了大事回来,被老娘一阵棍棒伺候,他把他的皇城司察子的身份碟子拿出来,说他是去帮徐鹿鸣查案了,没有去那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他娘就是不信,还说他现在都会作伪证来骗她了。

把他打得更狠了。

直到圣旨到他家那一刻,他娘才相信,他真是去查案了。

事后她娘也没给他道个歉,他委屈啊!

“哎哟,我的儿。”

吕大人亲热巴巴地进到吕宗昊屋里,来到吕宗昊床前,一副心疼坏了的模样。

“哼!”

原本看到老爹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吕宗昊还有些欢喜,一想到他爹这副面容底下都是基于他立了功的前提,把脸一扭。

“哎哟!”

这一扭,扯到伤口,他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看你都受伤了,还乱动什么。”

吕大人拍拍吕宗昊的肩膀,取过放在床边化瘀祛肿的药膏来:“爹给你上药啊,上完药就不那么疼了。”

别说,吕宗昊还挺吃这一套的,心里的那点怨气一消,转而问道:“娘呢。”

“哎哟,我的儿,娘也在呢。”

吕夫人方才一直站在门外,就怕吕宗昊看到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这会儿她一听见吕宗昊叫她,忙不迭地进到屋里。

“哼!”

吕宗昊看到她,又把脸给扭到一边去。

“不气,不气,待会儿娘给你熬鸡汤喝哦,哎呀,你说娘也真是的,把你打得这么重。”

吕夫人讪笑两声开始哄,母子哪有隔夜仇,吕宗昊以前也经常挨打,不信他还能一直记着。

果然,吕宗昊的气维持了一刻便转过头来道:“鸡汤,我现在就要喝。”

吕夫人哪有不应的:“好好好,娘这就去厨房给我儿炖!”

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有爹娘伺候着,吕宗昊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

徐府。

到了会试放榜日这天。

虽然徐善学从考场出来说题不是很难,看上去每道都会做,但他答得中规中矩,不一定会录取。

大家还是一早就起来等着放榜了。

说是不能中,但万一中了呢。

徐鹿鸣还很鸡贼地安排了个值夜的城门口侍卫,晚上就在榜单下候着,等榜单一放出来就在榜单上找徐善学的名字,若是能找到当然好,家里也能准备起来,若是没找到也没事儿,事后给侍卫补一份辛苦钱就行。

放榜一般卯时就会放,徐府的人一直等到辰时都没有人前来,徐善学自个都放弃了:“没事儿,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呢。”

徐鹿鸣却还是坚持:“再等等,今天看榜的人很多,我安排的人放榜的时候被挤掉了也很有可能。”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皇城司铠甲,但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走路还颠三倒四的侍卫跑进徐府:“大爷中了,中了,会试第五十八名。”

“唰——”

徐府的人全站了起来。

就连徐善学也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齐齐放在跑进来的侍卫身上,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

“真的!”侍卫咽了咽口水,一脸喜色地道,“我在榜单下数了三次,确定没有错这才回来报喜的。”

“好好好!”

“好啊,好啊!”

“真是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

徐家人闻言全都高兴疯了,尤其是徐老大和杨秀莲,兴奋得都在地上转圈圈了。

过了会试,成为进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管是二甲还是三甲,只要是进士,他们家都欢喜。

这可是进士,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的进士,叫他家大儿子给考上了!

徐鹿鸣还朝徐善学笑过去:“怎么样大哥,我就说再等等会有惊喜的吧!”

徐善学还沉浸在自己考中了进士,还是五十八名这般靠前的名次中,没管弟弟的调侃,向来沉熟稳重的性子,今日也有些放纵地抱起一旁的苏羡安喜道:“安安,我中了,我真的考中了!”

“我就知道我相公能考中!”苏羡安也高兴,他嫁给徐善学还有好多人笑话他,选举人不如直接选个做官的呢。

现在看那些多嘴的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徐善学高兴得想把苏羡安抱起来转两圈,只是苏羡安的脚刚一离地,他就推了推徐善学肩膀,“不行不行,好难受。”

说完猛地把人一推,跑到柱子后面一阵狂吐。

刚还沉浸在徐善学会试录取的喜悦的徐家人,全从狂喜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个个担心地看着他:“这是咋了,没事儿吧。”

苏羡安吐了一会儿好多了,回来摇摇头:“应该没事吧,可能就是有点反胃。”

姜辛夷笑着走过去:“大嫂,把你手给我吧,没准咱家今天要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苏羡安一听就知晓是什么意思,他红着脸把手给姜辛夷的同时,还道,“不可能吧,我没有闻到腥味就难受的症状,也没有突然间不喜吃一些食物,还跟以前一样,吃什么都香。”

姜辛夷给他把着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是因为大嫂你的身体好,胎儿的排斥反应轻,所以才会什么症状都不显。”

说完在苏羡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道:“恭喜你大嫂,你有身孕了。”

“真的!”苏羡安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反复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敢相信里面已经孕育着小生命了。

但最高兴的莫过于徐善学,今儿他会试被录取也就罢了,还当了父亲,这一波又一波的惊喜,砸得他握着苏羡安的手,话都不会说了。

只一个劲地看着他。

“哎呀,咱家今儿这喜也太大了,快快快,都去准备,今儿的喜钱,我们发双份的。”徐老大和杨秀莲不管他们小辈的事。

知晓大儿子有了大出息,他们又要当爷爷奶奶了,拍着大腿高兴之余,也没忘了要把这份喜悦传递出去。

下人知晓他们今儿能拿双份的喜钱,一个个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好听的话,祝福的话,张口就来。

就连绵绵小朋友都跑到徐善学和苏羡安身旁:“伯伯,小伯父这是好事成双,以后一定做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

把一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

与徐家这边的欢喜不同,翟家那边就显得萧条多了,可能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不顺,也有可能是不甘心被人瞧不起,翟父最近一直在想法子往上爬,这一想就想到了九皇子的卖官院。

只要他当上了大官,他还怕什么苏、吕两家的报复,他不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他就不信翟。

就是这么不巧,他头回去就被人给捉了个正着,这下好了,不仅连累了自己,连带着家人一块下了狱。

官差去查封翟府,顺便将翟夫人和翟正杰捉拿归案的时候,街道上正在报喜,前面的人都叫其他报喜人给抢了去,只有这些中后等的,能叫普通的报喜人抢到。

翟正杰被人羁押路过的时候,报喜正敲着铜锣唱道:“喜报徐府老爷徐善学,应本科会试五十八名!”

翟正杰听到徐善学这个名字就嫉妒得目眦欲裂,再一听徐善学居然中了会试,心里的嫉妒就更甚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人长得好,还如此有本事,这些都该是他的,是他的才是!

然而这还没完,等他入狱,等候陛下判决的时候,伤好后的吕宗昊听说翟家一家都下了狱的事,还特意跑了趟大牢。

翟正杰起初以为吕宗昊是来羞辱他的,压根不理会他的到来。

吕宗昊才没空羞辱他,他来就是为谢诗瑶讨个公道而已:“翟正杰你们以无子休弃谢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谢姑娘那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翟正杰一口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吕宗昊蹲在翟正杰一家的监牢外,“你猜她明明在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常往寺庙跑,还时常跟佛祖忏悔。”

吕宗昊不是瞎子,刚遇上谢诗瑶时她的尴尬,以及她明明生病了,却什么药都不吃,就吃一些补气血的药。

最重要的是她经常去向佛祖忏悔,还会烧一些往生的纸钱。

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翟正杰被吕宗昊如此一说,脑中也恍惚闪过几个谢诗瑶拜佛烧纸的场景,但他坚决不肯承认:“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都下狱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吕宗昊看着翟正杰,不明白他这么激动作甚。

以翟正杰的为人,就算知晓谢诗瑶怀过他的孩子,震惊震惊也就过去了,至多后悔不该无子休妻,也不至于这般激动吧。

他哪里知晓,翟正杰如今不能人道,听说自己曾经做过父亲,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次做父亲的机会,能不激动吗?

他坚决不信:“如果她真怀孕了,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她为什么要回来找你,你们翟家说休妻就休妻,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能休她第一次,就不能休她第二次,她谢诗瑶又不是傻子,同一个火坑还会跳第二次,你看她打掉孩子,这不很快就遇到了我吗。”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啊!啊!啊!”

翟正杰在牢狱里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吼叫,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后悔。

他想起谢诗瑶在翟家时,他要多安逸就有多安逸,自从休了谢诗瑶,他们家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要是不休谢诗瑶就好了,不休谢诗瑶他就不会不能人道,不休谢诗瑶他就不会失去做父亲的机会,不休谢诗瑶他们就不会沦为阶下囚。

除了翟正杰的后悔,翟父翟母也在后悔,都怪他们猪油蒙了心,非要让儿子休了谢诗瑶去追求苏羡安,现在好了,鸡飞蛋打,还把自己一家给搭了进去!

一家人在牢狱里想起谢诗瑶在翟家的时候,把翟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吃喝不愁的日子,经常在一起抱头痛哭,可是哭也晚了,往后余生他们都将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点点剧情[爆哭]

第109章

徐善学会试录取后,脑子就跟开了窍一样,不仅殿试取得了个二甲第六的好成绩,还在翰林院里谋了个编修的职位。

京里也好多人得益于卖官鬻爵案空出来的许多位置往上走了走,没了这些挖空心思捞钱,一心想往上走的官员,大楚的风气一下好了许多。

再有徐鹿鸣先前在西南创下的奶粉、化肥等等利国利民之物,大楚的强盛日渐浓郁。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

这期间钟楼遍地开花,徐鹿鸣的钟表生意越做越好,甚至有外邦商人前来大量购买,工部那边也改进了挖煤工具,煤价下来,京里的普通老百姓也有能用得起煤炭的了。

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徐鹿鸣和姜辛夷有天去贫民窟,那边一些棚户人家已经在原地盖起了不大不小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曾经一些没有衣服穿光屁股的小孩也穿上了衣裳,面色说不上红润,但至少与曾经面黄肌瘦活不长久的模样大相径庭。

“好样的,绵绵姐!”

“绵绵姐,棒棒哒!”

“绵绵姐,棒棒棒!”

与此同时,绵绵小朋友也长大不少,整天带着姜慕荷的孩子曹莲生,徐善学家的双生子徐思危,徐思远三个小萝卜头,外加吕嘉钰、沈无疾几个在一处疯玩。

今儿不上学堂,昨儿一下学,她就巴巴地让车夫带着她去几家跑了一趟,自个小大人似的与其他人的家长说,今儿要邀他们来自己家玩。

她那张嘴真是完美地继承了徐鹿鸣和姜辛夷,会说话得很,谁能拒绝她呢。

这不今儿一早,几家大人就把各家的孩子送了来,一大群大小萝卜头在院子里踢毽子。

知徐鸿雁喜欢拉弓射箭,自五岁起她的骨头长好,徐鹿鸣和姜辛夷就给她请了个武学师父,她每日下学回来都要练半个时辰的武。

吕嘉钰和沈无疾哪能跟她的体力相比,玩不到半个时辰就累趴在地上歇着,曹莲生几个萝卜头纯粹就是她叫过来的啦啦队。

这会儿踢毽子已经成为她的个人秀,叫她一会儿踢到肩上一会儿踢到背上的,显摆个不停。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喜欢听人吹捧,别人越吹捧她越来劲儿。

她刚把毽子踢到头顶,听了几个小的夸赞,下巴扬得高高的,摔下毽子重新放回脚边,一个用力,想把毽子踢高一点,再用背或者其他地方接住。

不巧,她这一脚使大劲了,毽子直接被她踢上天,稳稳地落到房顶上。

“哎呀——”

最小的徐思远,也是家里唯一一个小哥儿,他看着毽子越飞越远,意识到接下来情况将会不妙,赶忙捂住眼睛。

“姐,上房顶了,怎么办!”

徐思危是男孩子,胆子也大一点,他眼睁睁地看着毽子上了房顶,第一时间就去看徐鸿雁。

被一群小萝卜头看着,小姑娘丢不起说不要了这种话,很大气地拍胸脯说:“没事儿,姐这就上房顶去取。”

说着她就往屋檐下的柱子走去,看上去要直接从柱子上爬上房顶。

曹莲生过来拉住她:“绵绵姐姐,这太危险了,还是叫下人拿梯子过来取吧。”

累瘫了的吕嘉钰和沈无疾也从地上爬起来劝道:“是呀,还是让下人去取吧。”

小姑娘胆子大得很:“没事儿,我每天练武站桩,爬柱子不在话下的,你们要是觉得我爬柱子不行。”

她左右看了看,指着院中一棵靠墙的柚子树道:“那我爬树总可以吧!”

这几年,孩子大了一点,各家大人也不再拘着他们,会带他们到处玩儿,也会带他们郊游踏青,连族学都会组织他们出去长见识。

小姑娘好玩,有一次郊游途中看见几个乡间孩子在爬树掏鸟窝,回来也嚷着要学爬树。

在古代,学爬树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相反必要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是一项保命的技能,徐鹿鸣和姜辛夷又不指望她做名门淑女,只求她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就好。

一个爬树而已,要学就学吧。

家里孩子都是见识过她爬树如何厉害的。

她如此一说,没人再拒绝了。

“好吧。”

就连曹莲生都放开了扯住她衣角的手,还好意提醒道:“那绵绵姐,你要快一点哦,木兰舅舅很快就要回来了。”

自从可以出去玩后,这群孩子跟放飞了自我一样,有好几次,徐鸿雁下了学都跟同窗们一起去捉鱼,别的女孩子小哥儿都站在岸上看或者就在岸边搬搬石头看看有没有螃蟹一类的。

她不,她要下水去捉鱼。

捉就捉吧,还拿新做的裙儿兜了条鱼儿回来,也不晓得是在多浑的泥里捉的鱼,衣服上都是泥也罢了,带回来的鱼也全身都是泥。

献宝似的,一回来就要拿给姜辛夷看。

不承想,这鱼晃一路还是活的,这一举到姜辛夷跟前,鱼一摆尾,甩得姜辛夷满脸都是泥点子。

姜辛夷本就爱洁,见徐鸿雁把新做的裙儿糟蹋得不像样子就已经有点火气了,再被这鱼一甩,要不是时刻惦记着,这是亲生的。

徐鸿雁早吃上竹笋炒肉了。

后来还是徐鹿鸣回来,把小姑娘的裙子用空间洗得跟新的一样,又把鱼给宰了,一条两斤重的鱼,煎炒烹炸,各种死法来了一遍。

把姜辛夷给吃美了。

这才避免了一场父女大战。

“放心吧,我速度很快的!”

徐鸿雁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早忘了她阿爹发火的样子,粉色衣裙也困不住她的轻盈,三两下跳上树,很快就顺着墙垣爬上房顶。

这原是她爬惯了的,倒也没什么,可是登上屋顶后,她往下看了一眼。

心一悸。

好……好高啊。

她还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地方,房顶又不似树枝那样,到处都有抓握之处,她能依靠的只有身下的房梁和瓦片。

她想起武学师傅教过她的话,遇事不要慌,要沉着冷静,闭了闭眼,深吐了几口呼吸,尽量不看底下的,缓慢地向毽子掉落的地方行去。

“啊——”

但到底还只是个六岁多点的小姑娘,表面再冷静,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没走几步,脚底一软,瞬间蹲下了身子。

“绵绵,你没事吧。”

“绵绵姐,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呜呜呜呜,好可怕——”

她这一慌,看得下头一群大小萝卜紧张死了,既紧张她出事又紧张大人和下人们进来。

他们在这里玩,为了玩得尽兴,可是把大人和丫鬟仆人都禀退了的,这要是被他们逮住,准逃不掉一顿责罚。

“没事,没事,我脚有些软,我挪过去就好。”小姑娘还是没有逞强,她看了看自己与毽子的位置,感觉自己够得到,也没再站起来,就这样蹲着缓慢地向目标前进。

在此之前,姜辛夷正在太医院里忙碌着。

最近京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多出好多闭汗、全身疼痛,找不出病因的病人,京里的医馆实在救治不了,全都抬来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现如今分了很多类目,比如专给宫里娘娘们看病治病一类的医女类,还有专治疑难杂症的疑难杂症类,以及普通的伤寒类,这些都是在姜辛夷的建议下改革的。

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能让大家可以空出多余时间来学习自己想要学的,也能让一些处理病症的效率快上一些。

当然把大家分开,各司其职也是避免各种病人混在一起,交叉感染,产生一种新的更加无法治愈的病症。

有了这些改革,这些新出现的病人一被抬来太医院,姜辛夷怕是一种新的流感或者病毒性感染,立马让人抬进一间偏僻的院子封了院。

每日进出的医者必须戴口罩,穿防护服,以及用酒精杀毒。

他们这些医者倒是没有被感染,可送来的病人每日增多,看上去很像有传染病的征兆。

但规模又不是特别大。

太医院都在纠结要不要上报。

若是止步于此,上报就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若是不管,等真正传染起来,吃挂落的还是他们太医院。

且上报也得有个名字吧。

他们这连个病症的名字都没查出来,总不能随便编个名字上报上去吧。

宋怀山拿不定主意,过来问姜辛夷:“姜太医,你看这病症像个什么。”

姜辛夷也头疼,按理说他也给不少病人看过病了,不可能没见过此类病症,但事实就是他没见过,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犯难道:“目前的病症来看还看不出什么,不如再等等,如果有病变的话,应该就能看出病症了。”

闭汗和全身疼痛的病症远了去了,难就难在这些病人都是突然生病,没有个病因也没有发热等症状,很难叫人看出病症。

他们开了闭汗和治疼的药一点都不见效。

姜辛夷就想看看,会不会病变,如果病变,就可以根据病变的症状来进一步推测病症,如果不病变,那就根据现有的症状进一步治疗。

宋怀山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点点头道:“也行,我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十日内,病人没有病变就以疼痛症的病症报上去,叫陛下发告示,让京都百姓谨防疼痛症的传染。”

至于这疼痛症怎么传染的,别问,宋怀山也脑阔疼。

姜辛夷点点头,翻了翻这类医书,又想出个新药方,写了方子交给煎药房,让他们把这药煎给病人喝着试试看。

见这里没什么事了,他伸了伸懒腰,去更衣室取下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服,都拿酒精杀过菌后,确认身上不会有细菌的残留,这才出了偏院,去往太医院的中心地段。

“大哥。”“师父。”

姜紫芙和李净慈在这儿跟着其他太医院的人打下手一起学习,看到姜辛夷两人都站了起来。

姜辛夷点点头,上前问他们:“都学得如何了。”

几年过去,两个小孩如今都已经长开了,尤其是李净慈,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在徐家吃的好穿的好,比起大家哥儿也不差什么,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骨瘦嶙峋的小乞丐模样。

姜紫芙就更不用说了,这可是姜辛夷从小带到身边长大的,十五岁的年纪,亭亭玉立的同时又不失天真烂漫。

两人皆是谦虚笑道:“七七八八吧,还有好多不懂的要问哩。”

今儿教他俩的是一个很膳制药丸的医官,叫林宜,他闻言,嘴都气歪了半截:“你俩这还叫学得七七八八,叫我们这些老医官,颜面何存啊。”

姜紫芙就不说了,打一岁起就跟姜辛夷学医,她大哥的医术她没学到十成十,也学了个八成。

上次宫里有个妃子突发急症,一直抽搐口吐白沫,当时宋怀山都过去了,施了针还不见好,姜紫芙跟着去长见识,见状说她想试试。

大家当时死活不同意来着,怕她治不好,还把太医院一块给连累进去。

还是宋怀山力排众议,让她上前诊治。

也是怪了,宋怀山施针不见效,这姑娘一上前,在别地施了几针,那位娘娘抽搐的症状当场就下去了,过了一会儿,白沫也不吐了。

过后,宋怀山向她请教,她还说得头头是道,后来宋怀山就对姜辛夷说:“你这妹子,完全可以出师了。”

是姜辛夷念及姜紫芙还小,还想带着她在身边学习两年,想等她过了十八再说。

李净慈医术上虽比不上姜紫芙,但那一手制药的技能,也不知晓姜辛夷是如何教的,经他手制出来的药丸,匀称还见效快。

林宜教了几天,他觉得他不该教李净慈,应该让李净慈来教他才是。

自己的妹妹和徒弟被人这样夸赞,姜辛夷听了也高兴,但也跟两人一样谦虚道:“林太医,你可别抬举他俩,他们太年轻,经不住你这样夸的。”

林太医板着脸道:“我这分明就是事实,哪里是抬举。”

说完又把姜辛夷拉致一旁,低声问:“姜太医,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

姜辛夷闻言咳嗽一声:“这个还是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吧,别我们这些大人决定了,两个孩子看不对眼,以后成了怨侣。”

林宜是制药的,恰巧,李净慈又有制药天分,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孩子,原也想收为徒弟,可他已经拜姜辛夷为师了,一徒不拜二师,且姜辛夷又比他厉害许多,他没法子从姜辛夷手中抢人。

但他不甘心啊,不甘心一个如此好的苗子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正好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妻子在跟他念叨。

儿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相看了,他激动地一拍大腿,不能收为徒,还不能扒拉回家当儿夫郎嘛。

私底下和姜辛夷说过好几次这事儿。

姜辛夷:“……”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替李净慈操持婚姻大事也没错,可是这林家大郎,模样秉性如何,他全然不知。

这叫他如何放心把自己的徒弟交出去。

而且他这徒弟,他都还没带几年,好多医术还没学会,完全没到出师的时候,他也舍不得早早地把他嫁出去。

林宜一听是这事儿,与姜辛夷说:“这个简单,下个月我听说城里要办灯会,到时候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姜辛夷没有拒绝。

他再不想给李净慈相看,可他也有十七岁了,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如果不相看,到了二十往上走,就更难找到好人家了。

他总不能叫李净慈一辈子不成亲吧,这个时代,只有寡妇不二嫁叫人钦佩,其余的不成婚,流言蜚语都能淹死人。

姜辛夷觉得可以采取迂回战术,先相着,遇到合适的,再问问能不能定下亲,推个几年再成亲之类的。

几年后,李净慈彻底出师,姜辛夷给他在太医院打点好一切,再成亲,也不怕夫家会欺他。

说到成亲,姜苏木、徐凯南这些全在相看,怎么一转眼,大家都要成家立业了呢。

想着这些事儿,姜辛夷头都是木的,回到家,见一群大人和下人在外院门口支着耳朵听内院的动静,问他们:“你们这是干吗呢?”

苏羡安笑道:“绵绵一大早邀了朋友来家里玩,还不让我们陪着,这不是怕他们出事,听着点嘛。”

姜辛夷想起徐鸿雁如今的顽劣程度,笑道:“大嫂,你也太放心她了,这姑娘敢把你们禀退,准没憋什么好主意。”

苏羡安一脸茫然:“不会吧,我看绵绵挺乖的啊,她还跟我保证,今天一定会看好弟弟们的。”

姜辛夷哼哼:“不信,我们现在进去看看,肯定又在闯祸呢。”

“……好吧。”虽然苏羡安也很想尊重孩子对他们承诺到底,但苏羡安也委实担心这群孩子在一起出点意外。

他们自家的孩子磕了碰了都好说,别人家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不好交代。

“吱嘎——”

内院的门一打开。

“啊——”

“完蛋了——”

“肯定是小叔父回来了——”

“绵绵姐你可要藏好了——”

院内的孩子纷纷乱作一团,对着还在屋顶上的徐鸿雁打了声招呼,便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已经晚了,姜辛夷推门走了进来。

他人高,一扫就把全院的场景尽收眼底,看到找地方躲藏的孩子们,冷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呢?”

“……躲……躲猫猫……小叔父……”胆子最小的徐思远对上姜辛夷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是吕嘉钰姐姐教的,要是大人进来,问他们在干嘛,就说躲猫猫,能帮绵绵姐姐遮掩一二。

“是嘛……”对上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姜辛夷的心还是很柔软的,蹲下身去,温声问道,“那小思远告诉小叔父,你绵绵姐姐躲哪儿去了,等你小叔回来,我让小叔给你烤面包吃好不好……”

思远小哥儿一听烤面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叔做的烤面包可好吃了,里面抹上各种甜甜的果酱更好吃。

可是他不能出卖姐姐的。

他纠结得一边流口水一边皱起脸。

“阿爹,你别诱哄思远弟弟了,我在这里!”姜辛夷的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房顶上的徐鸿雁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很感谢大家这么仗义帮她,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会要别人帮她承担错误的。

重要的是,她也好想吃她爹做的烤面包啊,一拿到毽子,她立马在房顶出声。

“天啊,绵绵,你怎么上去的!”

看到孩子蹲在房顶的苏羡安差点没站稳,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弟弟他们交代。

姜辛夷看到徐鸿雁在屋顶,心里也是一揪,旋即心里那股怒火压都压不住,冲她吼道:“徐鸿雁,你给我下来,立刻,马上!”

“马上!”小姑娘知道姜辛夷生气了,没敢顶嘴,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在懂事的下人搬来梯子前,已经从房梁上爬到了柚子树的树干上。

见她从屋顶那么高的地方安全回到树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都知晓这孩子会爬树,到树上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是松太早,小姑娘的确会爬树,可是今天有姜辛夷在,他全身还笼罩着一股阴云,使得她心里不由得很紧张很忐忑,从树干上往地上跳的时候急了点。

一个没站稳,摔倒在泥巴地上。

这本也没啥,她习武经常磕磕碰碰的,这点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今天这么一摔,门牙下面这几天有点不舒服的那颗牙竟然掉了……掉了……

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换牙的事,她只知晓老人掉了牙齿就不能再长了,像她太爷爷太奶奶那样。

于是本该利落地站起来的人,伤心地趴在地上号啕大哭:“我的牙……我的牙……我的牙……呜呜呜呜呜……我没牙了……我没牙了……”

晚上,徐鹿鸣从皇城司下值回来,见到的就是徐鸿雁在姜辛夷怀里哭着睡着,姜辛夷一边给她腿上抹药,一边给她擦眼泪的场景。

他上前把孩子接过,更方便姜辛夷操作,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辛夷给徐鸿雁的腿上好药,包扎好,好笑地把白天的事说了说:“你姑娘以为她的牙齿再也长不出来,哭了一下午呢。”

徐鹿鸣忍住笑:“活该,谁让她不听话,胆子大的敢往房顶跑的。”

虽然后面几个小的交代了,她不是因为躲猫猫上去的,是去替大家捡毽子的。

徐鹿鸣还是觉得这娃的胆子太大了,才几岁就敢往屋顶上爬,以后大了是不是要拆家。

“不说她了。”孩子姜辛夷已经教训过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跟姜辛夷诚恳地道过歉了,姜辛夷也不想大家抓着她这件事不放,转而问徐鹿鸣,“你怎么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皇城史下午三点就能下值,以往徐鹿鸣都会早早下班,在家里帮忙带带孩子,做做饭,最近却回来的时辰跟以前守城门的下值的时候差不多了。

“别提了。”徐鹿鸣帮女儿把脸颊上沾着的碎发理好,将她放床上盖好被子,总算卸下身上的伪装,鼓了鼓腮帮子对姜辛夷抱怨道,“还不是那个萧复,非要我做他陪练,每次一练就是一下午,我想溜都不行,最近竟然还搞起了加练。”

萧复就是徐鹿鸣刚升皇城史那会儿,要找他喝酒的禁军统领。

他想找徐鹿鸣喝酒,无非就是想用徐鹿鸣的能力给他们禁军讨要点好处,毕竟徐鹿鸣太会挣钱了。

谁知他还没去找徐鹿鸣呢,徐鹿鸣的钟表生意挣了钱,主动给禁军涨了俸禄。

这样一来,萧复就不好意思来找徐鹿鸣喝酒了,可他话都说出了口,总不能不来吧。

想了许久,他觉得徐鹿鸣这样有本事的,肯定不甘心在皇城史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但他没有军功,这辈子五品官到头了。

想到往上升,要么降职回西北去领兵打仗,要么进他禁军听从他的差遣。

可要进他禁军,还是当将领,没有过硬的本领可不行。

于是他便借着喝酒的名义经常来找徐鹿鸣切磋,徐鹿鸣只是力气大,身上还真没什么武艺。

刚开始他经常被揍得趴下,渐渐地他开始模仿萧复的招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到现在竟然也能跟萧复对上一两招了。

特别是他有空间,转身的时候配合空间能用意念观察的能力,总是能避开萧复突如其来的攻击,令萧复都很诧异,经常说他对敌意很敏锐,很容易察觉到偷袭,是个当禁军的好苗子。

姜辛夷闻言,去扯徐鹿鸣的衣服:“又挨打了?”

“嘶……”他手还没碰到徐鹿鸣,徐鹿鸣立马发出一道难受的吸气声,“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萧复下手忒狠了,我又不敢打回去。”

且不说萧复是禁军统领,是他上司的上司,就说,他也是后头才知晓,这个萧复还是太子的舅舅,皇后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这谁敢打啊。

“他存了心要教你功夫,你把他打趴下,他心里反而更高兴。”

说话间,姜辛夷已经让徐鹿鸣出了徐鸿雁的屋子,到罗汉榻上脱了衣裳躺好,拿了药膏给他涂抹身上的瘀青。

看到徐鹿鸣身上那些新增的淤青,姜辛夷眼睛里闪过各种人体解剖以及人体实验的场景,但很快又被他摁了下去。

徐鹿鸣疑惑:“是这样吗?”

姜辛夷哄着他:“下次你试试,有多狠揍多狠,保管他开心还不及。”

徐鹿鸣被姜辛夷说得心动不已:“行,下次我试试。”

正好,他想打萧复很久了,一直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不敢还击得太厉害了,如果揍他,他很开心的话,他可以揍到他心花怒放。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注定短期内不能实现了,因为从这天起,全京城都将进入戒严状态,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

第110章

“麻风病!怎么会是麻风病呢?!”

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第二日,姜辛夷到太医院上班,最先送来的一批疼痛症病人身上,出现了斑状病变。

按理来说,就这一个症状,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麻风病,可巧就巧在这个最先送来的病人出现了很明显的肌肉萎缩,从原来的正常手型变成了爪型手。

闭汗、疼痛、斑块、畸形……

所有麻风病的症状逐一验证,姜辛夷扫了一眼,就对宋怀山说:“赶紧禀告陛下,要他封锁城门,对城内百姓逐一检查。”

麻风病的传染率不高,但它潜伏期长啊。

从感染上病症到发病长达两到五年之久,这些发病的病人没准前几年就已经得了麻风病,这期间,他们接触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传染上了,无从得知。

宋怀山知晓这些病人得的都是麻风病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正常的麻风病人在城门口就会被拦下,只有不正常的麻风病人,城门口的侍卫看不出来,才会放行,可是最近不管是下头的县城还是京城都没有得麻风病的,这病源是从何处而来?”

“这都不是我们能考虑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封锁京城,把京里百姓都给排查一遍,避免出现更大的传染。”

姜辛夷没这么多考虑,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宣纸折成书页大小开始写《麻风病的预防与治疗对策》,事情都已经出了,再去纠结源头没用,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快些想好对策。

时间拖得越长,越对自己的家人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接触的人,他会不会就是麻风病的潜伏者,与他接触后,自己身上会不会也传染上病菌,从而又带给身边的亲朋好友。

姜辛夷家里可是有好些孩子,更不敢拖着这事儿,好在他在现代管理公司的时候,就没少办防疫的事情,有时候上头一份文件下来,他们当天就得把所有事情都办好,对这类事情轻车熟路。

宋怀山还在想如何跟陛下汇报的时候,他已经把册子写好,交到了他手里:“如实跟陛下汇报,陛下若问要如何做时,把这册子交给陛下即可。”

宋怀山忙不迭地打开册子,看了几眼,他瞪大眼睛,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看姜辛夷的眼神犹如看救苦救难的菩萨:“姜太医,好在我们太医院有你这样医术高超还能处变不惊的太医在!”

宋怀山没有说假,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平时不用上朝,且多在宫中和官宦人家行走,时刻要注意言行举止,明白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要说,每天装聋作哑得连最基础的人情世故也不知晓了。

叫他们治病行,叫他们上朝或者遇到这次这样的突发状态,他们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皇帝问起话来,他们这些太医还得看朝堂诸公的意思。

可那些大臣们又没学过医,所谓的防疫手段过去过来都是那几样,什么封锁治疗,统一处理之类的。

宋怀山有时候觉得所有疫病都这样处理极为不妥,想说个一二三四来,奈何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现在好了,他想说的,他想做的,姜辛夷全给他写了下来,如果陛下问起,他也有信心说个一二三四了。

果然,当宋怀山把这消息上报给皇帝,不止皇帝慌了一瞬,就连正在上朝的朝堂诸公都乱成了一锅粥,七嘴八舌地说,要把那些麻风病人全都给处理了。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治愈过麻风病,以往的人遇着这事儿的处理法子就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把有问题的人都给解决了,只要把这些麻风病人处理干净,京里其他的人就安全了。

皇帝也觉得大臣们说得有道理,不能为了少数人牺牲多数人,京城有近百万的人口,京郊外还驻扎着几十万的禁军。

这么多人,一旦有个闪失,他们大楚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他身为皇帝却不能下这样的命令,那些麻风病人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自然当属家人,处理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处不处理,家人的家人又处理不处理?

解决一个简单,解决一群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很有可能激起民愤。

皇帝听了一会儿底下大臣的意见,向宋怀山问道:“宋卿,你们太医院可有应对之策。”

宋怀山等的就是这一刻,巴巴把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陛下,我们太医院的应对之策都在这个册子里了。”

皇帝颇为意外,叫福喜拿了册子过来,他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啊。

打开册子一看,嗯,写得还不赖,打眼看过去都是一些曾经没有见过的处理方法,比下头那些只会叫嚣把人处理了的方法好。

从头看到尾,皇帝都想拍案叫绝了,从预防到各个衙门乃至京都百姓的安排都有。

“都别吵了,都来传阅传阅这份册子,你们这些只会用嘴办事的大臣,还比不过太医院的一个小小太医,看了这份册子,我看以后你们的奏折,也都给我按这册子的模式写好了。”

皇帝看完册子,越听下头人讨论的声音心越烦,索性站起来,又让福喜把册子拿给下头的大臣们看。

因为是紧急时间写出来的,姜辛夷写得很快很简洁,册子看着有好几页,总结起来不过是七八十条细则罢了。

大臣们挨个传阅完,都不吭声了,跟人家太医院的册子比起来,他们方才讨论的方法,就如同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得很。

宋怀山感受着瞬间安静的朝堂,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向来都是被这些大臣们看不起的,何时有过这般风光时刻啊。

皇帝看大家都安静了,满意道:“诸位要没有异议,大家便都按这个册子上所写之事来办吧。”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大臣咬牙走出来道:“陛下,要臣等在家等候太医院的人上门排查,排查期间不能走动没有问题,但这期间,臣等的吃喝又该如何解决。”

太医院的这个册子在他们看来哪儿都好,唯独有一条让他们不能接受:排查期间京都所有人都必须在家老实等着太医院上门挨个把脉,确认家中没有潜伏的麻风病人,等他们把整个京城排查完,才能够解封。

事发突然,册子上又要求要立马封禁京城,一刻都不能拖。

不是每个大臣家中都奴仆成群,产业和庄子多得数不清,家里时常备着米面粮油,不用特意到街面上花钱去买,封锁个十天半月的与他们来说不叫事儿。

更多大臣家里每天都要府里的采买去街面上购买物什,远的不说,菜和肉总得每天都要买吧。

这下京城都被封了,外头的老百姓进不来,城里的老百姓不能动。

他们这些家中没有存粮的,吃什么喝什么?

总不能在家干饿着等死吧。

这个问题皇帝也不知晓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操心这个问题,也不会为这种事而操心,他转而看向宋怀山,宋怀山早得了姜辛夷的吩咐,回忆了一下说道:“可以请禁军或者皇城司的人出面登记各家各府的所需,每日送货上门。”

大臣们要的就是个解决法子,现在宋怀山把法子说了出来,当下不少大臣点了头:“这倒是可行。”

京城里也有不少的养殖场与菜场还有油米行,虽然大家都不能动了,但中间由禁军和皇城司的人运转,那就跟还在动时一样嘛。

就是要辛苦禁军和皇城司的人了。

京里可是足足有上百万人口呢,光是大大小小的府邸都有几十万户,这么多人家一天跑下来,不知得累成什么样子。

皇帝看底下的人同意了,一锤定音道:“那行,事就这么定了。”

“……”

禁军统领萧复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又一黑,想不通,京里怎么就出了麻风病这样大的事情,还要叫他去给京里每家每户送物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徐鹿鸣倒是还好,他的皇城司这几年做牙人生意做得越发顺手,京里的各府邸都是跑惯了的,可以说对京城人家都快了如指掌了。

不就是每天送物资这事儿吗,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弄不好,他的这群手下,还能从中大赚一笔呢。

就是不知道这个麻风病的传染率高不高,好不好治,如果很麻烦的话,他家木兰接下来一段时间岂不是要遭罪了。

徐鹿鸣心里这般想着,看萧复对送物资的事情,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主动提议道:“萧复统领,要不这送物资的事儿交给我们皇城司,你们禁军只需负责维护京城治安,不让京都百姓随便乱跑,避免让更多人传染上麻风病即可。”

萧复正头疼着,听徐鹿鸣如此一说,想到他的那些手下都是做买卖的好手,送个物资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手拿把掐,有种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

他上前两步,拍着徐鹿鸣肩膀大肆赞赏:“好小子,可真够有你的,不枉我这三年来对你的栽培啊,等这次事了,就冲你这次的仗义,本统领给你一个惊喜!”

萧复的手劲用了十足的力气,徐鹿鸣背上那些陪他练武打出来的淤青被拍得生疼,他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萧统领别这样说,我们各取所需嘛。”

太医院要给京里上百万的人口逐一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潜伏的麻风病症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一查要查个一两个月的。

这期间,总会有人忍不住要走出来打听消息,还有原定好的婚丧嫁娶,以及一些必要的人情往来,这些肯定都是在家闲不住,想要串门子的。

京里的小门小户还好说,一看到他们皇城司便怂了,高门大户,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若是叫徐鹿鸣去阻拦,人家当时不说什么,等这事儿过了,说不得就要开始给徐鹿鸣穿小鞋了。

徐鹿鸣充其量就是京里的一个五品小官,经得起京里几个人的小鞋穿,万一他们再联手起来给他戴个高帽啥的,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萧复就不一样了,不说他禁军统领的身份,但他是太子亲舅舅这一点,人家就算恨上了,也不敢拿他怎样吧。

徐鹿鸣还真没猜错。

消息一出,京城的百姓恐慌不已,有那家中没囤着米粮的百姓当即要拿钱去铺子里抢些米粮,生怕这期间自家人都饿死了。

这还了得!

姜辛夷的册子里都写了,要尽量避免人口密集,这些人一起去抢米,挤来挤去,万一里头就有麻风病人呢?

萧复立刻从军营里调了三万禁军,把守在京城的各个巷子口,谁家敢露头,就让禁军瞪回去。

有那闹得凶的,他直接过去,不管是谁,连人带仆从一块给抓进大牢里蹲着,等京城解封了才能放。

这个期间任何人都不能在京里走动,就算家中粮食富裕,被抓了也没人去牢狱给他们送粮,那些狱卒收不到孝敬会给他们吃些什么物什,不敢想象。

别麻风病没把他们带走,在牢狱里生生把自个饿死了。

如此一搞,再也没人在京里闹事,就连那些在京里嚣张惯了的皇亲国戚在萧复面前也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倒是徐鹿鸣这边聚集了一堆闹事的。

京里这么多的人,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京城人,总有京郊附近挑着菜担子来卖菜的普通百姓以及宰猪牛羊为生的屠户们。

他们今儿菜还没买上多少呢,就叫禁军从京城里给赶了出来。

此刻全堵在城门口求徐鹿鸣:“大人,大人,我孙女病了就等着老朽把这猪卖了换些银钱回去给她治病,这一下不让我们卖了,叫我如何回去应承她嘛。”

“是哇,大人,我们一年到头种些菜不容易,这六七月里正是卖菜的好季节,等京城开封,菜地里的菜都老了,今年一年的生计全没了。”

徐鹿鸣知这些人困难,但他还是要说:“现在城里可是有不少麻风病人的,且城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被拘在自家不准出来,街道上如今已空无一人,就算放你们进来,也无人会来买你们的货物,你们还想在城中贩货?”

“这……”

徐鹿鸣的话说得这些菜市小贩们哑口无言,他们又如何想不到这些呢,他们只是想再争取争取有没有其他法子罢了。

徐鹿鸣如此一说,看来是不肯给他们通融了,不少人叹了叹气,垂头丧气地收拾物什,打算打道回府了。

就在这时,徐鹿鸣沉了沉声又道:“虽然我不能放大家进城,但大家把东西卖给我皇城司却是可以的。”

他们皇城司要负责整个京城的物资运转,光靠城里那些米粮铺子肯定不够的,以往徐鹿鸣帮着商人们清货的时候,没少卖给这些百姓货物,现在是时候回馈他们一下了。

“唰唰唰——”

方才还失魂落魄的菜贩子们顿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徐鹿鸣。

刚还坐在地上耍无赖的猪肉贩子吃惊地问道:“大人这意思是肯收下我们货物?”

徐鹿鸣笑着点头道:“不止今儿收,只要京城一天没解封,往后你们带来的物什,我们皇城司都收,有那家里有多余的鸡鸭鹅蛋或者泡菜啊,水里捉的鱼啊,上山打的猎啊,都可以带来。”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适才的颓废不见,一个个全都变得兴奋。乡下人家,谁家没养个鸡鸭鹅,谁家又不腌制咸菜酸菜的,就算他们家没有,他们也可以去别人家收嘛,只要能够卖出去,就算只挣个辛苦钱也值得啊。

徐鹿鸣把话说完,也不耽搁:“好了,今儿时辰也不早了,要卖货的自觉排好队,在城门口登记入账拿钱,若不按规矩排队,我看大家这货也别卖了,都收拾收拾回家吧。”

顷刻间,乱糟糟的城门口变得井然有序。

大家都不傻,他们自个卖货,要吃一天的日头,嗓子都喊哑了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卖给皇城司一下就卖掉了,且他们还不压价,上哪儿找这样好的事去哦。

“……”

把城门口的事情安排妥当,徐鹿鸣回了趟家,事情才刚出,京里的人家就算再等着米粮下锅,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他还有两家人要安抚,不把自家人安抚好,如何放心出去做事。

果然,徐鹿鸣一回到家,徐鸿雁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跑过来:“爹,奶奶说,我今后的肉肉分量要减一半,鸡蛋也要少吃,是真的吗?!”

她刚掉了一颗牙齿,说话的时候,缝隙处别提有多显眼了,徐鹿鸣低头捏着她脸蛋,笑话她:“你都缺一颗牙了,还能吃这么多啊!”

这两天姜辛夷和家里人已经轮流告诉过她,她这是进入换牙期,掉牙齿是正常的,只有长大了掉的牙齿才不会长,小姑娘大气,已经把掉牙的事情忘记了。

但是这姑娘还是继承了一点姜辛夷的特性,爱美,缺了一颗牙齿到底是不好看了,这几天梳洗都不稀得照镜子,怕自个看到难受。

原本刻意遗忘的事突然被人这样说出来,还是对着她掉了牙齿的牙龈说的,小姑娘对上徐鹿鸣的笑颜,恼羞成怒:“爹也坏!”

说完噔噔噔跑到杨秀莲身边告状:“奶,我爹笑话我!”

杨秀莲立马说徐鹿鸣:“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开玩笑。”

徐鹿鸣笑容一僵,觉得他娘变了,以前没有绵绵这些小孩子在的时候,他娘可是把他当心头宝的,真是有了孙女忘了儿。

好在,她就说了这么一句便道:“城里这事儿出得突然,家里备下的粮食不多,我是这样想的,咱家省一点,给你大嫂家和木兰家都送一点。”

他们家毕竟是男方,两个哥儿的娘家都是顶顶好的人家,出了这事儿,也不知晓他们家中备下的粮食够不够吃,他们家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徐鹿鸣就知道家里会是这样,说不得苏敏中和赵二娘那边也想着往他家送东西呢,最近三个孩子都住这边,这要是叫孩子少吃一口,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也怪他,来了京城好多新鲜吃食都能用钱买到,且徐老大他们又在城里弄出了暖房种植,这几年他们一直有从暖房那边拿蔬菜回来吃。徐鹿鸣怕自己再经常从空间拿物资出来填补家里仓库奇奇怪怪的,除了要一些家里实在没有的他会装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其他时候都没再拿过大量物资出来。

这下事情来了,反而让家里捉襟见肘。

看来,这人啊,还是不能偷懒。

徐鹿鸣甩掉脑子里的想法,笑着对杨秀莲道:“不用,娘,京里都不让走动,如何会允许你把物什送出去,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的,朝廷让我们皇城司负责给京里人家每日送货上门呢,家里缺什么你跟我说就是,我们弄这个的,还会短了自家吃食。”

“哎呀,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杨秀莲一听,心里欢喜,这下不用担心家里粮食不够吃了,拉着徐鹿鸣的手一个劲地说:“那你之后送货的时候,记得给你丈母娘和你大嫂家多送一些,银钱都算咱家的。”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我亏了谁也不会亏自家人的。”

徐鹿鸣再三跟杨秀莲保证完,去叫徐鸿雁:“绵绵跟我走,爹找你有点事。”

“好吧,暂时原谅你一下。”徐鸿雁一听有事,从一旁钻出来,牵住徐鹿鸣的手。

徐鹿鸣打算带徐鸿雁回房,把她带空间里,让她给自己负责收收货。

这两年,徐鹿鸣和姜辛夷没少带她进空间玩,她力气大,又是徐鹿鸣的亲女儿,身上有他的气息,空间也听她使唤。

城里出了这事,之后一段时间物资紧缺得很。徐鹿鸣不担心京里这些高门大户,他们有钱还有他们这些皇城司的人帮忙运转,怎么都能活下去,他担心的是京里的底层百姓,他们没钱,想买粮,光凭手里那点存银能买多少粮食,正好小姑娘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学堂读书,人尽其用一下。

刚一回到屋,徐鹿鸣见姜辛夷也在屋里,正拿着本医书翻着,不禁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事儿,姜辛夷不应该跟太医院的那些人一起去把脉确定潜伏的麻风病人吗?

姜辛夷抬头看到他诧异的神情,笑道:“怎么,我不该在家里?”

徐鹿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种时候姜辛夷能在家里当然好了,但他了解他,遇到这种事他往前凑还来不及,怎么会缩在家里。

姜辛夷把书合上,老实道:“宋太医把我轰回来的,他说这些事儿,他们就能做,叫我回家研究研究有没有能治愈麻风病的法子。”

徐鹿鸣牵着绵绵走过去:“那你有法子吗?”

姜辛夷摇头,反问:“你在现代有见过治麻风病的吗?”

徐鹿鸣也摇头,麻风病在现代都快没有了吧,就算有也只有零星几个人,且都在那些专家手底下医治着,哪是他这个拿福利院低保看病的人能够碰到的。

徐鹿鸣又问:“那你现在有方向吗?”

姜辛夷揉了揉太阳穴:“有一点,但不多,得试试看才知晓。”

“走走走。”徐鹿鸣牵起姜辛夷的手,一块把他带进了空间,“没事都来帮我收收货,没准收着收着就有灵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