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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不用交城门费,汴京附近的百姓全往城里涌,一时间京城人满为患。

杂货铺,酒楼,布庄,连街边以前生意不太好的吃食摊子上都坐满了人。

老百姓的想法很朴实,好不容易进京一趟,怎么都得在京里买些物什,吃口热乎的,也算是在城里潇洒过一回。

以前他们没进过城,对皇城的印象只存在想象中,觉得皇城里的物什都是顶顶好的,觉得皇城的吃食那必定是人间美味。

进到城里,自己真真切切感受过一回,发现皇城除了人多一点,房子修筑得漂亮一点,其他物什跟他们在周边赶集的县城也差不多。

有那会做生意的,立刻回去收拾了做生意的家什,在城里支起了摊儿。

半个月不收城门费呢,城里人多,价格还卖得贵,生意若是能做起来,半个月后就算城门日日收费,也不用担惊受怕。

做不起来也没事儿,好歹是在皇城里摆过摊儿的,以后出去了,也能跟人家吹一吹,他这吃食、货物是从皇城里时兴出来的呢。

这下好了,城门口彻底人满为患,每天等着进城做生意的,卖货物的,采买的,找活儿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为了赶早,不惜连夜就来城门口排队。

徐鹿鸣见状,让人把仓库里积压的货物拿出来,在城门口支了个杂货摊儿。

他们收的货物虽然大部分都是京里过时了的物什,但放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依旧是很惊艳、很不可多得之物。

像有个江南商人运到京城来的一批棉麻纺织的毛绒地毯,很厚实很结实,颜色也很好看。

运来京城,发现京城的人都用羊毛做地毯,他这批棉麻做的地毯,自然无用了。

除了京城,别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用到地毯,商人心灰意冷,折价把地毯全卖给了皇城司。

可老百姓们不这样想,在城门口排队的时候,他们瞧见这厚实的地毯,觉得拿回家裁剪来做床单被褥,又结实又保暖,比他们在杂货铺买的床单被褥暖和多了。

有那胆子大的,上前询价,得知这样好的毯子,才两百文一尺,心思浮动。

一床被褥至少要有六尺长,一匹布有四十尺,能裁六床半的被褥出来。

买一匹回去,裁剪好,拿到集市上卖,卖一贯五百文,一床被褥能净挣两百文呢。

虽然一贯五百文的价格是高了些,可是这毯子不会像棉被那样,用用就发霉发潮生虫,还暖和,比棉被的使用年限高多了。

买一匹给家里姑娘、哥儿们做嫁妆多有脸面,娶媳妇放在儿子婚床上,也叫人艳羡啊。

京城附近的百姓,常年受皇恩浩荡,大钱没有,手头上十几二十两还是有的。

他们也聪明,不自己干这个买卖,拉两个同自己交好的朋友,一人出一半的钱,赚钱平分,没赚钱,就将毯子平分。

如地毯这样的货物,徐鹿鸣仓库里还有许多,他不赚老百姓的钱,大部分都在成本上加一点点利润,保着自己不会亏就成。

百姓们也不是傻子,在城里逛了逛,又在徐鹿鸣的摊儿前比了比价,没多久就发现徐鹿鸣这儿的物什物美价廉。

在城里逛了出来,总爱在城门口的杂货摊子前,翻翻捡捡,看看有没有自家用得上的。

偶尔遇上他们觉得捡漏的物什,条件允许,他们就会一口气给包圆了,回去跑到远一些的城镇、村子里叫卖。

还真有几个赚到钱的。

虽不如商人们赚得多,但给家里置办些锅碗瓢盆,衣裳鞋袜还是不成问题的。

城里也因最近百姓们增多,好多铺子里的货物都不够卖,只有半个月不收城门费,这个节骨眼上去进货,也来不及了。

想到皇城司什么货物都收,说不准仓库里就有他们需要的货物,不少铺子都派了人过来询问。发现有自己铺子里用得上的,一会儿就派人过来,全给拉走了。

自个铺子里用不上的,但只要能卖的,也给拉走了,不趁着人多的时候挣钱,想什么时候挣钱。

如此,不消半个月,徐鹿鸣仓库里积压的货物,果真一售而空。

连商人们运来装货的篓子,叫那杂货铺商人瞧见,都给抢了去卖。

还有来晚了的商人,捶胸顿足,让徐鹿鸣他们这几日若是有收到其他的货物,一定要与他们说。

姜苏木给徐鹿鸣理完账,发现这半个月,他们不收老百姓的城门费,账本上的银钱不仅没有少,比起以往来还增加不少,再一瞧这空荡荡的仓库。

他张大嘴巴,彻底对徐鹿鸣心悦诚服:“鹿鸣哥,你太厉害了,现在我们不仅把手头上的货物一清而空,对皇城史也有交代,钱也不少挣!”

原来,城里的生意这般好,那些商人就跟闻腥而动的鱼一样,全都从城外往城里涌,生怕来晚了,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

徐鹿鸣只说免老百姓的城门费,可没说免商人的。这些商人都得老老实实交费,拉的货物越多,交的费用越高。

再加一些货物卖完了,着急从城外拉货进城的商人们交的高价进城费。两边一叠账,自然就把百姓的那点城门费给覆盖了。

徐鹿鸣凑过去看账本,看到账本上结余的钱,心里也很满意,教姜苏木:“你只要记住,想挣钱,只要人多,什么生意都好做。”

姜苏木认真记下。

徐鹿鸣见没事了,吩咐道:“先把要给弟兄们的银钱算出来,早点把银钱发了,也好让大家快点把手头上的活儿整理出来交接给高东宝他们。”

“好!”姜苏木顿时激动起来。

他是管账的,他们这个月前有卖货挣钱,后有帮商人牵线搭桥,再加上这半个月不停地收货进货以及账本上的盈利总和,以他鹿鸣哥的大方,他很早就在期待这个月发钱的时候了。

相信其他弟兄们拿到银钱的时候,也会跟他一样兴奋激动的。不,说不准还要更兴奋更激动!

“……”

高东宝近来很得意,这个月值夜他按照徐鹿鸣的法子,重新把那些走私商人给笼络回来。

这些商人为了贩更多的货,不惜花重金砸他。虽然走私货多了影响不好,但高东宝觉得一次两次的别人也发现不了,不仅没放在心上,反而利用这点向商人们索要了更高的人情费。

不但把前段时间徐鹿鸣从他这儿撬走的银钱,全部挣了回来,还肥了一点自己的腰包。

手上有了银钱,高东宝对下属们也没那么抠了,还是拿了一点银钱出来分给下属。

“一人三两,这可是比你们一月的俸禄还高,老大对你们不错吧。”

发完银钱,高东宝站在众下属面前,扬扬得意,皇城司的俸禄是每月二两,他愿意给皇城司每个下属发比俸禄还高的快钱,传出去,谁听了不得说一句,他这个上峰真是好得没边。

高东宝的下属拿到银钱也很开心。

以前,老大至多给他们五百文到一贯钱,最多的时候就是徐鹿鸣来时的那一两银子,现在他肯拿出三两,已经很大方了。

“老大威武!威武!威武!”

他们正想对高东宝呐喊两句,以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谁知他们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隔壁院子却率先传出响彻天际的吼叫声。

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黑了,招了个亲信前来询问:“他们那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亲信不敢隐瞒,把徐鹿鸣这个月利用城门把牙人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的事说了说。

高东宝神情一怔。

这个月他日日值夜,精神有些不济,徐鹿鸣干牙人买卖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不过听到有商人说他是打做牙人买卖的生意干收受贿赂的事,鬼才会去找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做了起来。

想到隔壁那穿云裂石的吼叫声,高东宝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那边不会也在发钱吧?”

亲信眼睑向下,没有吭声。

“他们发多少?”

高东宝气得太阳穴直鼓,这个徐鹿鸣怎就这么会整事?他发钱,他也要发钱,就非得跟他们排在一天?那他倒是要看看,他能给下属发多少。

亲信瞧着院里一众好奇的同袍,一脸为难:“老大,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说!”高东宝不信徐鹿鸣的牙人生意再挣钱,挣得过他们皇城司长久以来的生意?还有徐鹿鸣真就那么大公无私,一点都不往自己腰包里塞?

亲信无法只得把徐鹿鸣那边所发的银钱道了出来:“亲兵每人两套棉衣棉鞋外加五两银子,值官具体的不知道,听以前交好的弟兄说,最低都是百两银子!”

“——轰!!!”

亲信的话一出口,高东宝的下属们瞬间全炸了,他们可以接受,徐鹿鸣那边比他们多个三两五两的,但是他们接受不了,他们那边竟然比他们多出九十多两!

一百两!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他们在皇城司上五年值,才能挣出这么多银钱,他们竟然一个月就挣到了。

“老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高东宝看过去,原本他们还觉得三两银子挺不错的,这会儿听了亲信的话,总觉得这三两就像打发要饭的。

高东宝也蒙了。

牙人买卖这般挣钱?

不然徐鹿鸣会如此舍得?

值官和亲兵这里就撒出去三万多两,那他手上捏着的银钱,肯定比三万两还要多。

高东宝懊恼,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利用城门做牙人生意呢,这得平白少挣多少银钱啊。

一想到这么多银钱都叫徐鹿鸣给挣了去,高东宝心如刀绞,这都该是他的啊,他的!

好在,马上就要换班了,徐鹿鸣再怎么挣,就只能挣这一个月的。高东宝的心情瞬间就通畅了,对上下属质问的眼神,也有了底气:“看着我做什么,这个月的银钱就这些,下个月想拿多少,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下属们一怔。

没太明白,老大这个意思是下个月,他们就能拿隔壁值官们那样高的银钱?

只有那种脑子比较活,又特别了解高东宝的亲信,转过弯来,眼睛亮起:“老大的意思是,下个月我们也要效仿隔壁做牙人买卖?”

高东宝高傲道:“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

亲信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这牙人买卖,又没有规定只有徐鹿鸣能做,他们做了,徐鹿鸣就算生气,想告他们也告不成啊!

“老大,我们一定好好干!”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其他人也瞬间回过味来,想到徐鹿鸣那边这次所发的银钱,他们脸上的质问退去,露出干劲满满的喜色来。

见下属们总算是有个下属样了,高东宝满意的同时,还不忘朝徐鹿鸣的方向呸了一口。

再聪明,再能干,有再多的挣钱法子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全给他做了嫁衣。

他很期待,明儿徐鹿鸣看见他们也干起了牙人买卖时的表情。

“……”

“老大,我想请你吃饭!”

徐鹿鸣这边发完钱,杨兴他们这些原皇城司的人,拿着上百两的银票,脸都要笑烂了。

入皇城司这么多年,只有跟着徐鹿鸣,才算是没白穿皇城司这身衣裳,其他时候,包括跟着高东宝的时候,都是窝囊的。

尤其是杨兴,因为他是最先跟着徐鹿鸣办事儿的,徐鹿鸣一点都没亏待他,这几个月下来,都让他攒出了五六百两。

使他从最开始地想找个稍微好点儿的胡同,搬出浆洗巷子,已经变成了,他要在京城置个宅子。

置个宅子啊。

杨兴从他爷爷辈在汴京城扎根,就一直租院子过活,从未想过,他们在京城还能置得起宅子。

如今这个想法很快就要在杨兴这儿实现了。

杨兴想感谢徐鹿鸣一番,顺便想向徐鹿鸣打听打听,他妹妹脸上的胎记,姜太医能不能治。

“老大,我们也要请你吃饭!”

其他人见杨兴如此上道,纷纷不甘示弱,争着抢着要请徐鹿鸣,生怕晚一步徐鹿鸣就不答应了。

下属有钱,要请自己吃饭喝酒,这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徐鹿鸣没有拒绝,笑着说:“好啊,等值夜的时候,时间也多,你们随便挑个时间。”

“老大,我们也想……”

上面的值官们纷纷想请徐鹿鸣吃饭,底下的亲兵们也打算凑一凑银钱,好好请徐鹿鸣一回。

皇城司的指挥使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他指挥使再好,也是对上头值官们好,压根看不到他们下面的这些亲兵。只有徐鹿鸣惦记着他们,把他们真真实实的当然人,夏天给他们发夏衣,现在冬天还没来临,连冬衣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亲兵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徐鹿鸣待他们以诚,他们也要待徐鹿鸣真诚。

“你们就算了,发的银钱本就不多,再请了我吃吃喝喝,还拿什么养家。”

徐鹿鸣赶紧打断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拿的银钱本就不多,还要凑钱请他,这银钱还不如不发呢。

但拦着不让他们付出,怕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徐鹿鸣想到空间有一批羊也喂得膘肥体胖的,可以出栏了。

于是提议:“这样,正好这个月过中秋,我认识不少羊商,大家一人出十文钱,届时我去找羊商买几头好羊,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喝碗羊汤!”

“好啊!”

众人一听,哪有不答应的。

他们这么多的人都想请徐鹿鸣吃饭,那徐鹿鸣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何况徐鹿鸣说得也对,他们要养家糊口,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花销。

这样一人十文钱,每个人出的都不多,大家还能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节多好。

这时的亲兵们觉得徐鹿鸣说的喝羊汤,真是喝羊汤。毕竟,三千人也只能凑出三十两银子,至多只够买几头羊的。他们有这么多人呢,每个人能分到一碗有肉的羊肉汤,都很幸运了。

但等到八月十五那晚,徐鹿鸣却牵来几十头羊,不仅让每个人都喝到了羊汤,还叫他们结结实实啃上了一回羊肉。好些汉子端着肉碗,眼泪不争气地往碗里掉,羊肉价贵,即使他们住在京城里,也没几个人能吃得起。

第一次吃羊肉吃到饱,居然还是在他们请上峰的席上,大实话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此后,他们便愈发对徐鹿鸣死心塌地。

“……”

八月一换班。

百姓们知晓城门不再免费,该买的物什,该办的事儿也在这半个月内办完了,不再往京城来。商人们也在这半个月内,该进货的进货,该出货的出货,也不再频繁地进出城。

热闹了半个月的城门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再配合着秋天来了,树上树叶掉落的画面,怎么看都有股萧瑟味儿。

这让怕城门口来往的商人过多,手下们记录不过来,还特意找了两个账房帮忙的高东宝极为窝火,中午都还没到,就在城门口大骂起来:“怎么回事?人呢?人他娘的都去哪儿了?”

亲信给高东宝摇着扇子,心不在焉地安抚:“老大消消气,说不准下午就有人了。”

这个天,天还有些热。徐鹿鸣他们交班时撤得非常干脆,那斜支在城墙上的油布撤走了,经常在城门口卖冰饮子的那老两口也不来了。

高东宝不像徐鹿鸣那样细致,会管这些细节,他们在城门口坐了一上午,所有人都热得汗流浃背,不敢想,有人的话得热成什么模样。

高东宝不傻,一上午都没什么人进出城门,他很快想到前段时间徐鹿鸣免城门费的事,愤愤地骂道:“我就说那小鳖犊子捏着这么大个进项,这次竟然一点妖都没作,就能同意换班,很不对劲,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个捡大钱的机会就这样对徐鹿鸣给整毁了,高东宝心里的怒气都快压制不住了,要不是徐鹿鸣值夜,要晚上才能来换班,他此时都想冲进皇城司把徐鹿鸣提起来暴打一顿。

幸好,这个时候,他一个亲信来给他汇报了个好消息:“老大,有个商人来京城为人贩货,不想贩了,问我们收不收,我们收还是不收?“

高东宝问:“徐鹿鸣那兔崽子遇到这事儿,都是怎么处理的?”

亲信知晓高东宝要做这个,也是把里头事儿给打清清楚了的:“只要货好,基本都收。”

高东宝想了想起身:“走,看看去。”

徐鹿鸣都能做的事,他就做不得了?

“大人,你看我这锦,可好哩。”

周向龙肋肩谄笑地将高东宝迎到他放货的仓库,把车上用油布包裹着的流彩锦取下一匹,撕开油布给他看。

也是巧了,他回程路上碰上个老乡,也跟他一样,拉了流彩锦要到京里来大卖特卖。

因着是老乡,人也多朴素,周向龙便把他也拉了流彩锦到京里卖的事儿说了说。那老乡听罢,心灰意冷之下,竟然硬生生给病倒了。

人这么一病,周向龙很怕摊上事儿,主动请缨,帮他运进京城看看,皇城司还收不收。上次皇城司收他锦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干脆利落的,没准他们拿着不好卖,在人家眼里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高东宝一个粗人,哪里能留意到京里时兴什么,他看这锦波光粼粼的,跟那水池里的锦鲤似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再仔细一回想,他好像前段时间检查城门的时候,见到不少进出城门的小姐哥儿们身上都穿着这锦做的衣裳。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们和哥儿们喜欢的东西,那必定是好卖的呀!

思考了一会儿,他便订了下来:“不错,你这批货我都收了,报个价吧。”

报个价?

周向龙愣了愣,这不一向都是你们估价的吗?又改规矩了?

不过他没有多事地问这么多,尝试着报了报价:“三两一匹?”

高东宝挑了挑眉,他再不了解京城的风向,也知晓,那些小姐哥儿们穿的布匹就没有低于十两的,这布这般好,价格却如此低廉,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可他占便宜占习惯了,纵使心里觉得这个价格很便宜,还是还了还价:“二两五钱!”

他等周向龙拒绝再往上添一点,谁知周向龙一口应下:“行,就这个价,签契约吧。”

高东宝攒眉,这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他犹豫再三,布是真布,二两五钱这个价格也委实不高,确定周向龙在京城里不敢跟他耍花招,这才跟他签订了契约。

“大人,这货就交给你了,小的先行一步。”拿到钱,周向龙跟上次一样,快速离开。

但这次他没去客栈里炫耀,而是想,既然这流光锦皇城司大肆要货,他何不在洛阳等地,看看有没有往京里贩的商人,捡他们的漏贩给皇城司,没准他还能从中赚一点。

周向龙一走,高东宝在仓库里转了转,确定仓库里的布都是真布,他吩咐手下:“把布都拉回去,另外拿几匹样布给京城布庄掌柜掌掌眼,看看他们有没有收的。”

“是。”他手下按他的吩咐做事去了。

“……”

另一边,开始上夜班的徐鹿鸣,白日里终于有空陪着老婆孩子逛街。

这都八月了,这个月大哥就要下场,下个月他们就能知晓,大哥有没有中举。

不管中不中,房子他们得给家里准备上,万一中举了,全家上京,没个地方落脚怎么行。

好在,姜辛夷最近一直在看房子,这里徐鹿鸣给手下发完钱,他自己也拿到不少,加上中间还卖了不少空间产物,手上攒下的银子过万了,买个宅子绰绰有余。

两人便抱着孩子一起来看姜辛夷选中的几套房子。

“这个宅子比方才那套大一点。”牙人领着两人进门,“就是地段没有方才那套好,不过住大人和夫郎所说的一家人是够住了的,且里头独门独院的,大家相互不干扰,能避免吵架。”

徐鹿鸣抱着孩子,带着姜辛夷在里面转了转,见里头的抄手游廊下,有一方十分雅致的池塘,后院还有半亩左右的菜地,两人都很满意。

大哥读书喜静,这个池塘也能让他读书读累了静一静心,爹娘喜欢种地,后院的菜地也能让他们消磨时间。

所谓的好地段,不过就是靠皇城近罢了,除非大哥中进士后能进翰林院,不然买再近的宅子,也是在京里各处的衙门办事。

每天上班,还是得东饶西绕的。

两人交头接耳一阵,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但两人还是问了问徐鸿雁的看法:“绵绵喜欢这儿吗?”

以后爹娘大哥都住这儿,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小辈,被抱过来常住是一定的,他们还是希望小姑娘能够住得开心一点。

徐鸿雁被抱进来的时候,就被放在地上跑了跑,这个宅子大,她跑得开,且宅子里多了好多她家没有的东西,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徐鹿鸣和姜辛夷一问她,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喜欢!”

“买了!”

徐鹿鸣和姜辛夷同时开口。

两人抬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兴许这就是老夫老妻的默契?

“吴经纪!”徐鹿鸣唤了唤牙人。

“吱嘎”一声,前院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带他们来看房子的牙人,而是一个着绿衣,戴着帷帽的女子。她一边走一边观察身后,像是很怕被人发现行踪,快步来到两人跟前,恭恭敬敬对着两人行了个大礼:

“求徐大人和姜太医救救我!”

第92章

“姑娘有事请说。”

徐鹿鸣和姜辛夷好奇地看着这个女子,见她一直在朝身后看,徐鹿鸣以为后面有人追她,还特意放出神识在院子外扫了扫。

发现,除了拿着锭银子的吴经纪和一个丫鬟在前院,便再也没什么人,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女子吞吞吐吐,左顾右盼,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

徐鹿鸣怕有事是自己不能听的,把正在到处跑到徐鸿雁唤了回来:“来,绵绵,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哦。”小姑娘很快跑了回来,把手交给徐鹿鸣,跟他到池塘的另一边去了。

因着这女子来历不明,徐鹿鸣也不敢走太远,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是一个来绑姜辛夷的呢。

经过上次吕宗昊绑架姜辛夷一事,徐鹿鸣觉得不能小瞧每个生病的人,鬼知道有些人为了治病,都能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个位置刚刚好,既听不见他们说话,又能随时看到姜辛夷。

徐鹿鸣一走,女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不再焦躁地动来动去,对姜辛夷福了福礼,开始跟姜辛夷说着什么。

涉及到隐私,徐鹿鸣便也没有利用空间偷听,确定姜辛夷没有人身安全问题,他放心地收回目光去瞧徐鸿雁。小姑娘越长越大,也越大越顽皮,不看着点,很容易出事。

结果,就这一眼,徐鹿鸣魂都要吓飞了。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从游廊上的栏杆中间穿了过去,半个身子都坠在栏杆外的湖面上,就一双脚还卡在里头。

“绵绵,你在做什么?”徐鹿鸣赶紧过去扯住她,身怕她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鱼!鱼!鱼鱼!”

小姑娘压根没察觉这个动作有多危险,小手指一个劲地指着她身下的湖面。

徐鹿鸣探出头去,发现这姑娘眼睛还挺尖,碧波的湖面下有几尾锦鲤,被里头的水草遮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

想到空间里还没有锦鲤,徐鹿鸣不动声色地收了几尾,板着脸,指着栏杆教育起人来:“你看看,你站的这个地方是看鱼鱼的地方吗?”

“啊?”小姑娘一脸懵地看着他。

“出来。”徐鹿鸣把小姑娘从栏杆里扯出来,发现她是用蛮力把栏杆的缝隙扯宽,再把头从栏杆里穿过去的。

徐鹿鸣:“……”

“你看看,你这样对吗?”徐鹿鸣指着被她破坏掉与其他齐整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栏杆问。

小姑娘看看自己扯开的地方,又看看其他地方,哒哒两步上前,握着那两根木栏杆又给扯回来一点,使它们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感觉上没什么区别了,一脸无辜地瞧着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从空间里取出根木头,掰弯一些,重新折回去,然后再扳,木头一下就断了,再取出一根没折过的,作出一副需要用大力才能折断的模样。

小姑娘似懂非懂。

徐鹿鸣教育她:“这栏杆是别人要使用的,你破坏掉了,万一有人走到这里掉下去了怎么办?”

“砰——”小姑娘伶俐,扬起脑袋给徐鹿鸣配了个落水的声音。

徐鹿鸣:“……”

徐鹿鸣:“对,万一有人砰砰砰,回来咳咳咳了,怎么办?”

小姑娘几乎没有思考:“阿爹扎!”

徐鹿鸣:“……”

徐鹿鸣:“你阿爹扎了也会叫人不舒服两日,万一,掉下去的不是别人,是你自个咋办?”

“你还想受你阿爹扎?”

上次品鉴会,徐鹿鸣让小姑娘干活,可能是受了累,也有可能白天玩得有点疯,夜里小姑娘烧了一回,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

徐鹿鸣和姜辛夷起来,又是给她弄药,又是给她降温的,最后看她难受得厉害,姜辛夷心疼得没忍住给她扎了两针。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怕疼,怕扎针。

一看到那针尖要往自个身上落,缩在徐鹿鸣怀里害怕极了,针一扎进皮肤,很少掉金豆豆的人,哭得可厉害了。

一个劲地说她阿爹坏。

气得姜辛夷两天没理她,后头还是她自个晚上受不了姜辛夷不抱着她睡,趁着姜辛夷上床的时候,搂着姜辛夷脖子一个劲地亲他,说阿爹好。

父女俩这才重修于好。

“嗯不!”小姑娘想到被针扎的滋味,身体瑟缩了一下,头晃得可厉害了,扯着徐鹿鸣去看那栏杆:“爹,修!”

“好,爹修。”徐鹿鸣见她知晓一点厉害了,一边用神识在空间里做着相似的木栏杆,一边问徐鸿雁,“那绵绵知晓应该怎样看鱼鱼了没?”

小姑娘利索地趴上抄手游廊边的座椅,趴在座椅上的栏杆上,只把头支出去。

徐鹿鸣一边惊诧小姑娘的聪明,一边得意地杨起脸夸赞道:“对,绵绵真棒,真聪明!”

等姜辛夷和那姑娘说完话过来,徐鹿鸣已经把被绵绵掰坏的栏杆重新换好,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徐鹿鸣连上头岁月的痕迹都给它还原了,保管叫原主人来了也看不出一丝端倪。

在池塘边用空间水洗干净手,徐鹿鸣看着那姑娘的身影离开,问姜辛夷:“看病的吗?”

姜辛夷点点头,想说些什么,瞅见脚边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的徐鸿雁,顿了顿,转话道:“回去跟你说。”

徐鹿鸣点头,出门找牙人商议买宅子的事。

这宅子地段不如桂花巷的好,但盛在大,又处在京城,价钱不低,足足要了徐鹿鸣九千九百两。

好在这宅子的原主人着急离京,宅子全权委托给牙人处理,手续办起来方便。

不到一天时间,徐鹿鸣就拿到了地契。

“……”

回到家,把地契放在匣子里锁好,两人商议了一下哪里需要修缮的,等徐鸿雁不耐烦听这些跑出去玩了,姜辛夷这才跟徐鹿鸣说起白天的事来。

“她是来找我下胎的。”

徐鹿鸣挑眉。

下胎,顾名思义就是流产的意思。

大楚兴子嗣,再穷的人家都稀罕孩子,怀上了就没有不要的,就算有个别不想要的,顾及到下胎伤身体,还是会生下来。

极少有人家主动找大夫要下胎药的。

至少徐鹿鸣跟着姜辛夷这么久,没见他给人开过这种药,一般都是保胎药居多。

想到白天那姑娘是女子打扮,而不是妇人打扮,徐鹿鸣好奇:“未婚先孕?”

姜辛夷摇头:“不是,她是被她夫家以七出无子之由给休弃的,谁知,刚一被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父母是个攀炎附势还好脸面的,若是发现她有身孕,必定要把她给扭送回夫家,但她不想再回去了,就求到了我这儿来。”

徐鹿鸣听着姜辛夷说的事儿,越说越熟悉,想了想问道:“这姑娘不会叫谢诗瑶吧。”

姜辛夷抬头:“你怎么知道?”

“这不巧了吗。”徐鹿鸣与姜辛夷挨坐在一块,把皇城司察子最近打听来的翟家消息告知他。

徐鹿鸣让察子们盯着翟家,没过多久,翟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翟正杰某天从外头喝了别人家的满月酒回来,一个劲地说别人家的孩子多么可爱,多么招人稀罕,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问他爹娘是不是他不能生。

他爹娘当然说不是了,目光放在谢诗瑶身上。

谢诗瑶也没想到,大半夜的她夫君会来这一出,全家人都盯着她,她一个女子也要脸皮,只能强忍着不适说:“是媳妇的不是,改日媳妇便给夫君纳两个小妾,绵延子嗣。”

谢诗瑶都这么大度了,翟正杰还是不依不挠:“谁家嫡子都还未出生,就先生庶子的,我要嫡子,我要嫡子!”

谢诗瑶别提有多尴尬。

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能说,生,现在我们就回房生吧。她最近身子骨有些不利爽,实在是没兴趣行圆房之事。

好不容易把翟正杰给劝回房,谢诗瑶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岂知,翌日一早,谢诗瑶刚醒过来,翟正杰迎头便给谢诗瑶丢了封休书:“你嫁进我家多年无子,你既不想为我开枝散叶,我便放你自由。”

谢诗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只是昨夜没有应承夫君,今朝就要被休弃?哪有这般荒唐的事。

她去找公婆说理,本以为她平日里打理家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婆怎么都会为她说两句好话,

熟料公公婆婆更是明里暗里暗示她:“正杰年纪不小了,想要个孩子很正常,你与正经成亲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说不得就是你的问题,你该多体谅一下正杰。”

谢诗瑶摇摇欲坠。

她爹只是京里一个小小的承务郎,能攀上翟家这门五品大官的门第,她爹别提有多得意。

就这样被休回家,她爹肯定要埋怨她。

家人的埋怨倒还是其次,无子被休,街坊邻居,该怎么看她啊!

无奈人一家三口用无子这一条咬死了要休她,谢诗瑶别无他法,只得接了休书回家。

这事儿,察子汇报给徐鹿鸣的时候,徐鹿鸣也大骂了一句翟家无耻,这明显是翟家早有了休妻之意,才闹的如此一出。可翟家捏着无子这一条,确实叫人挑不出理来。

谁能想到,谢诗瑶被休后,竟有了身孕。

徐鹿鸣说完,想到这点,忽然道:“她现在有了身孕,完全可以去衙门状告翟家无故休妻,就算不能让翟家全都去蹲大牢,好歹也要叫他们名声扫地,让全京城都知晓他们家是何等的薄情寡义。”

姜辛夷听罢,摇头:“你想的很好,可你忘了,翟万兴是刑部主事,与京里各大衙门都交好,届时他反咬一口怎么办?”

怀孕在古代又不能做亲子鉴定。

人家咬死了谢诗瑶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或者是被休后才怀的孕,古代把脉又不能精确到某天,你拿什么证明,她怀的是翟正杰的孩子?

到时候,告状不成反被泼一身脏水,被休已经叫人很难堪了,再这样被弄一下,在这个封建王朝,这个女孩子还能活得下去?

徐鹿鸣蹙眉:“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翟家如此嚣张?”

姜辛夷有点吃味了,抬手捏了捏他脸:“徐鹿鸣,你怎么对别人家的事情,这么上心?”

“怎么啦?”

对上姜辛夷有点儿生气俯视的眼睛,徐鹿鸣瞬间收起脸上的愤然,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心里已经快要乐开花了,难得看到木兰吃醋一次耶。

姜辛夷把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来,左右开弓地一起捏徐鹿鸣脸颊,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许对别人家的事这么上心。”

脸颊被人挟持着,徐鹿鸣很乖地应着:“好,不上心了。”

“乖。”姜辛夷满意了,放开手,温柔地替他揉了揉脸颊,“翟家不是好人家,谢诗瑶嫁给翟正杰日日操持家宅,耗尽了精力,如今虽被休弃,但回到家的日子却比在翟家时好过不少,偷偷把孩子打掉,不再跟翟家有所牵扯,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翟家摆明了想要休弃她,她就算挺着孕肚回去又能得几时好,索性都已经跳了出来,不如干脆一点,把一切牵扯全给斩断。

这也是姜辛夷愿意帮她的原因,要是那拎不清的,这里刚给她把产引完,那里又想着复合,才真叫人呕血三升。

徐鹿鸣眨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小产至少都得修养半个月,谢诗瑶不能在家小产,她一个姑娘家,还是刚被休的姑娘,也不能去别人家一待就是半个月吧。

姜辛夷:“我让她回家以保全家里颜面为由,先去城外的寺庙礼一阵佛,届时我会在山下帮她租间院子,直到引产修复好身体。”

徐鹿鸣担忧起来:“那你之后岂不是要经常出城?”

在城里都有人铤而走险想要绑架姜辛夷,他怕姜辛夷出了城更危险。

姜辛夷点头:“不光出城去看病,皇帝给我的那个庄子我也没怎么去看过,我还得去看看紫芙和净慈打理得怎么样了。”

言罢瞅见徐鹿鸣眼中的担忧,笑道:“就在城外,你日日守城门,城外有个风吹草动你第一时间就能知晓,这也担心?”

“那你出城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找几个皇城护卫跟着你。”徐鹿鸣想了想,他不能为了一件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一直把姜辛夷关在京城里。

好在他现下手下闲散的亲兵很多,抽调一支保护姜辛夷不成问题。

“好。”姜辛夷知晓自己不答应,徐鹿鸣会不放心,笑着应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徐鹿鸣说的几个,足足有二十多个,要不是他中途还劝退了一些,他出一次城,加上家丁这些怕是要带浩浩荡荡五六十人。

“……”

夜班的走私商人又叫高东宝给挖了回去,徐鹿鸣一点都不心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帮商人走私虽然赚钱,但保不齐哪天上头想要以这个治他罪,他百口莫辩。重要的是他通过挖高东宝墙角,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有了白日的权柄,现在夜间的花楼、赌坊、地下钱庄等鱼龙混杂之地的主事也不敢小瞧他们。

徐鹿鸣晚上没事做的时候,喜欢带弟兄们去赌坊一坐就是一晚上。赌坊的老板很识趣,走的时候,总会给徐鹿鸣和他的弟兄们包一点茶水费。

花楼,徐鹿鸣是不敢去的,姜辛夷鼻子灵得很,沾一点脂粉气,他都能嗅到。

上次跟着手下们去收夜晚的灯火费,只是站在门外,被花楼妈妈的香帕子在跟前扫了一下,回去姜辛夷都阴阳怪气了他好久。

“我知道,他们都点,你没点。”

“他找了,你没找,你在外头等他们。”

“你有洁癖,你嫌脏,你不是那种人。”

给徐鹿鸣臊得回来就跟底下的兄弟们三令五申:“以后我手底下的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去花楼喝花酒,有那需求的,都给我把钱攒着老老实实娶媳妇。”

有些下属不理解,但看徐鹿鸣很排斥那种地方,也都默契的选择不去了。

就算有个别的去,也是偷摸着去。

这徐鹿鸣就不管了,只是被他发现是谁偷摸着去了之后,以后就会注意跟这人保持点距离。

物以类聚,他是不去,这个人常去,还跟他混在一起,让别人误会他也去就不好了。

除了这些,徐鹿鸣还兼职倒卖消息。

值白班那会儿,徐鹿鸣除了收集商人的消息,同样也收集了许多城内的消息。

比如,谁家公子哥常宿花楼,谁家大人在外养小妾,谁家外强中干,经常靠贩卖首饰度日。

这些京里的小姐夫人们结亲所需要用到的消息,可好卖了。

当然也有政敌来买对家的消息,这个徐鹿鸣就不敢乱卖了。京里关系错综复杂,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引火烧身。

不过,帮着京里的衙门查案打听消息的事儿,徐鹿鸣却是干的。

最近御史台和察院就在查一起卖官鬻爵案。

为了补充官员也是为了缓解财政压力,大楚朝廷一直都有在实行纳捐制度。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拿钱买官。

正常拿钱买官,应该是百姓或者商人、举子捐钱捐物获得入票补官,有空缺的地儿,凭借朝廷给的凭证,立马就能走马上任。

但现在出现了另外一种情况。

一个候空缺,后头跟了好几百个候补。

想要上任,得几百人一起竞争,有时候去得晚了,得一直等,等到老死都轮不到他上任。

这个都还好,可怕的是有人改阙簿,一些明明是通过入票补官上任的,非改成是正经谋缺,再在上头弄一些花样儿。

不是正经来路,官儿也未曾好好做,单凭几页好阙簿,便一路官运亨通,从地方官儿升到京官,在京里当大官儿也未可知。

御史台和察院通过一些零散的消息听说。

这些帮人弄候补、改阙簿的地儿,是个院儿,院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一批官职让前去的人儿竞价,价高者得。

如若不把这个院子找出来,这对老老实实科举,清清白白做官的人,打击得有多大。

奈何御史台和察院查了许久,连这个院子的影子都没有查到一个,无奈只能求助皇城司。

他们也不要求皇城司有多大能耐,只求皇城司帮他们查到这个院子在哪儿,如何进去就成。

徐鹿鸣当然表示没有问题,最近一直在让手下人留意这方面的信息。

按他所想,他们皇城司在京里各处都有人,打听这点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这个卖官鬻爵的院子实在是做得太隐蔽了,他手下人忙活一通,就知晓一个比较有用的信息:“老大,他们说想要进那个院子必须要有五个以上的保人做保,才能被带进去。”

徐鹿鸣立马追问:“那你们可有查到一个两个的保人。”

察子和勾当摇头:“听说保人和保人之间压根就不会见面,全是书信来往,保具上的名字,也都是一些代号,保具也会密封好,不许进院的人拆开,拆开即视为作废,买官的人都见不着保人。”

徐鹿鸣听罢心想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怪不得御史台调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但徐鹿鸣心细如发,他很快就想到一点:“保人和保人之间从不见面,只通过书信来往,那他们是通过什么来让保人写保具的?”

钱贵想也不想道:“钱呗。”

从古至今都是财帛动人心。

既然保人并不知晓买官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儿,靠不靠谱,那打动他们的必定是钱。

就算钱不是唯一的要求,那肯定也是必须要有的要求。

徐鹿鸣把这段时间皇城司收集的京里的各处消息汇拢到一处,让手下们一起来帮忙:“大家把这些的消息都整理整理,看看有哪些官员家,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来钱的门路,但家里从不缺钱,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缺钱。”

按徐鹿鸣所想,能做保人的人,肯定是院里的元老或者是曾经在院里买过官儿,还当上了大官儿的人。

他这种法子选出来的人不一定都是保人,但至少能揪到一两个吧。

通过这一两个保人,找齐五个保人,还怕进不了那院儿的大门,抓不住这些明目张胆卖官鬻爵的人?!

皇城司干的就是整理消息和探查信息的活儿,加之上个月徐鹿鸣那边高强度的收集贩卖消息,大家都练出了一副快速整理、探查信息的技能。

两三天时间,众人就从京都一众官员中筛选出两个八成是卖官院的保人,交给了御史台和察院。

“谢谢,谢谢。”御史台的人拿到这两人的信息脸都要笑烂了,一个劲地地对徐鹿鸣感谢。

徐鹿鸣心里得意,表面淡定得很:“不值一提,以后御史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尽管来找我们皇城司,价格好商量。”

“好说,好说。”御史台的人脸上笑嘻嘻,心里都快把徐鹿鸣给骂成徐扒皮了。

两个人的信息要了他们八百两!整整八百两!

他们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如此多,这要是不把人捉到,他们整个御史台倒立吃屎!

“……”

谢诗瑶回家听从了姜辛夷的建议,跟父母说,她被休弃,愧于父母,羞见邻居,她要去寺庙清修一段时间,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谢父最近因女儿被休弃,他好不容易巴结上的大官亲家就这么没了,心里正郁结呢,听女儿这么一说,也没怀疑。

还嘱咐道:“多拜拜送子娘娘们,你身子骨向来不错,怎就不能生呢!”

“……嗳、好!”谢诗瑶闻言身子轻颤了下。

要是她爹知晓她是去下胎,而不是拜送子娘娘的,估计得把她打死吧。

可她真不想回翟家了。

翟正杰天天在外头喝花酒也就罢了,喝了回来就各种耍酒疯。婆婆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心里想的全是攀比,别人家新做了一件衣裳,她要做,别人家新买了一套首饰,她也要买。公公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吃人不吐骨头,隔三差五就管她要钱。

翟家又不是什么大户大贵之家,手底下的产业更是少得可怜,为了维护府里的开支,她嫁过去的这几年,每天绞尽脑汁到整夜整夜睡不着。

回到家,虽然他爹对她怨言颇多,但好歹她爹没让她们这些子女为银钱发过愁,吃喝拉撒他一应包全了,也不要儿女多早起来请安,更不会打骂儿女,日子比起在翟家的时候不知好过多少倍。

翟家休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她考虑过,巴不得她快些滚远点,她又不是泥做的人儿,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他们无情,她便无义。

就不给他家绵延子嗣!

等谢诗瑶那边安排好,姜辛夷挑了一日不忙的时候,向太医院告了假出城而去。

不巧,半路上遇到吕宗昊的马车。

吕宗昊瞧见姜辛夷出城,心里纳闷,这姜太医平日里上值最积极了,有什么事值得他单独告假出一次城门。

想到姜辛夷后头又给他配了一回药,这回是不拉肚子了,改放屁了。放的屁还贼臭,当着别人的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他对小厮道:“跟上刚过去的那辆马车。”

高东宝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来上值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今儿都快辰时了,还没来交接。

徐鹿鸣刚在城门口把自家老婆送出城,一转头瞧见吕宗昊的马车鬼鬼祟祟地跟着姜辛夷,脸瞬间黑成锅底。

他上次在城里绑了一回姜辛夷还没吸取教训,还想在城外绑一回?!

“苏木,你待会儿带着人跟高指挥使他们交接,我跟上去看看。”虽然他刚派给姜辛夷不少亲兵,但徐鹿鸣还是怕会出事,对姜苏木吩咐一声,便也带着几个好手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爆哭]

第93章

姜辛夷出了京城并没有去寺庙,而是让车夫把那车赶去庄子,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

该说不说,李净慈和姜紫芙这两个孩子办事还挺用心,把庄子打理得井然有序的。

地里的药材,发芽的发芽,抽新枝的抽新枝。农人挑选得也好,都是些老实肯干的。

姜辛夷自把庄子交给两个小孩打理,一次都没来过,这些农人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姜辛夷也没有刻意去挑明。

庄子上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偷懒的,大部分的人都在田间劳作,有那没长大的孩子,腰间都绑个竹篓子,勾着腰扒拉药材根旁边的虫卵子。

大的就夹起来捉回庄子味鸡鸭,小的就在地里弄死,这样能减少第二年的药材虫害。

姜辛夷见地里忙忙碌碌都是人,走到庄子里,找到个正蹲在溪水边洗衣裳的妇人问道:“大姐,你们庄子里这些鸡子都是主家喂来卖的吗?”

妇人生得很瘦弱,身上穿着姜紫芙特意找人缝制的衣裳都松松垮垮的,但不妨碍她手上有劲儿,搓洗衣裳又快又好。

她见姜辛夷衣着不俗,容貌气度也好,只当他是来郊游踏青看新鲜的富贵夫郎,忙摆手道:“不是卖的,是俺们主家好,见俺们生得瘦弱,特意买来这些牲畜崽儿,叫俺们自个喂来吃子。”

姜辛夷满意笑笑:“那还挺好。”

妇人闻言,脸上笑意浓郁:“可不是,别看俺们主家是两小孩,心地可好了,时不时就来庄子里给俺们把脉治病,俺们好些原来乞讨时落下的病根,都叫主家给治好了。”

姜辛夷笑得更盛:“是吗?”

“是哩。”妇人可能也是许久没碰到个说话的,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俺们主家背后可是京里的大官儿,专给圣人大官们治病的,这庄子都是圣人赏的。”

她洗完一件衣裳,指着远处的庄子道:“夫郎你瞧俺们庄子上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附近庄子除了皇家的庄子,谁舍得给庄户人家住这样好的房子,说句不中听,俺以前没有逃荒时,也没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哩。”

姜辛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两小孩把原来庄子上用来囤粮的屋子都给腾出来给这些庄户人家住了,没叫他们自个搭茅草屋将就。

心里愈发满意。

在这个不拿人当人的封建王朝,两个土生土长的孩子,没有去拾那些人上人的牙慧,而是有自己的思想思考,委实很不错。

看完庄子,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姜辛夷在脑海里想着回去多教他们一些医术奖励奖励,催促着车夫把车赶去了谢诗瑶处。

他给谢诗瑶住的院子就在庄子的不远处,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谢诗瑶若是有个什么难处,还能拿着他给的信物到庄子上求助。

他到的时候,谢诗瑶已经在庄子里住了两天,怕被她爹娘和翟家人发现,她这两天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

一有人从院子前路过,她就紧张得不行。

姜辛夷带着一众侍卫前来,她起先还以为是翟家派来抓她的,害怕得身子骨都在打颤,后头发现是姜辛夷时,一颗石子落了地,双腿也软得厉害。

还是进门的姜辛夷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瘫软在地丢个大脸。

吕宗昊一路跟着姜辛夷抵达庄子,见他在庄子里转了转,脸上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

姜太医一进京,陛下就赐了个皇庄给姜太医的事儿,京里人人都知晓。

先前他不知晓庄子在哪儿,也不羡慕,庄子这玩意儿,谁家没有啊?

可现在他见庄子离京城如此之近,心里的羡慕直接转变成了浓浓的嫉妒。

挨着城门口的庄子啊,这样的庄子拿来种些果子花儿,成熟的时候,邀京里的三五好友游玩摘果儿或是租出去,让别家的公子小姐尽情游玩,不知能赚多少钱。

姜辛夷却把这样能够日进斗金的庄子拿来种药材,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

药材哪儿不能种,非得种在城门口?

吕宗昊痛心疾首时,姜辛夷巡完庄子走了出来。他本以为姜辛夷巡完庄子就会打道回府,便让车夫找了条小道隐匿身影,打算也跟着回城了。

没承想,姜辛夷还是没有回城,往庄子更远一点的地方而去了。

“跟上!”

吕宗昊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他今天还就非得看到姜辛夷去哪儿不可。

一路跟着姜辛夷到了院子前,见姜辛夷扶着一个女子进了屋子。吕宗昊躲在草堆后面,一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样子,吃惊地捂住嘴巴。

身为京里的纨绔子弟,吕宗昊也算是见多识广,哥儿和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可不惜打全京城公子哥脸也要维护夫君的姜太医,背地里居然也玩这些。

这太出乎吕宗昊意料了。

意料之外又有些纠结。

姜辛夷给他治病一场,按理说他该替他保守保密,可今天跟着姜辛夷的人如此之多,其中还有好些是徐鹿鸣的手下,他总不能全给他解决了吧。

若是不解决,这事儿传扬出去,那些曾经被姜太医打过脸的公子哥岂能甘心放过他?

届时流言蜚语可是会要人命的。

此刻吕宗昊有些后悔跟着姜辛夷了,若是什么都不知晓,也就不用如此左右为难了。

“你想干什么?!”

徐鹿鸣一路跟吕宗昊来到院子,见他鬼鬼祟祟躲在草垛子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脸上一会儿狠毒一会犹豫一会挣扎一会儿纠结,一脸想干坏事的模样,想到他的一众前科,忍不了一点地冲上来揪起他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想给他一拳。

“啊——!!!”

吕宗昊想事情想得出神,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徐鹿鸣一出声,吓得他三魂当场就去了两魂,剩下那一魂完全懵住。

“大哥,大哥,误会,误会!”待徐鹿鸣揪住他的衣领,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似要把他给抓起来严刑拷打的模样,出窍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身体下意识地作出回避和闪躲行为。

“误会?我亲眼所见你要对我夫郎干坏事,能有什么误会?”徐鹿鸣压根不听他解释地把人按住,心里一阵后怕,满脑子都是幸好今天他跟来了,不然鬼知晓这孙子又想对木兰做什么。

“我没有!”吕宗昊起初以为徐鹿鸣是来捉奸的,把他误认为是奸夫,才说得误会,这会儿一听徐鹿鸣把他当坏人,梗着脖子否认。

他吕宗昊确实混蛋了点,但他还没有混蛋到要对帮自己治病的人出手,徐鹿鸣把他当什么人了!

“还想狡辩!”徐鹿鸣气极了,对着吕宗昊的胸口捶了一拳。对于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不能留情面,不然这次放过他,下次他还敢来。

吕宗昊被徐鹿鸣锤得眼冒金星。

“咳咳咳——”他忍着痛地咳了几下,依旧不认,“我没想做的事,我狡辩什么?”

“那你偷偷摸摸躲在这儿干什么?!”

徐鹿鸣见他还这么硬气,不再有所顾忌地直接往他脸上招呼。打人不打脸,他方才原本想给他留两分脸面,是他自个不要的。

“我就是好奇你夫郎来这儿做甚。”方才已经领教过徐鹿鸣拳头厉害的吕宗昊吓得直躲。打在身上看不出来,打在脸上回去所有人都知晓他挨打了不说,就徐鹿鸣那大力,说不得会给他干破相。

“好奇个屁,我也好奇,我怎没跟你一样。”

“真的——啊哟!”吕宗昊都快把头钻胳膊肘下了,还是教徐鹿鸣给锤到一点下巴,他吃痛地大呼一声,人也火大,“你夫郎……你夫郎在这儿金屋藏娇,你自个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少污蔑人,你夫郎才金屋藏娇呢!”徐鹿鸣见他不仅不认罪,还倒打一耙,气得上手还不算完,腿也朝他身上招呼。

踹打得吕宗昊嗷嗷直叫:“真的啊,你去看,你去看啊。”

姜辛夷在屋里,刚给谢诗瑶把药配好,叮嘱她要怎么服用,忽听得门外一阵吵闹,他出了门,径直来到草垛子旁,见到正在扭打的两人,不禁问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

“哼。”徐鹿鸣坐在院子内的石凳子上,冲对面的吕宗昊翻了个白眼,脸扭到一边去。

“好了好了。”姜辛夷揉徐鹿鸣脑袋,温声哄他,“怎么还给自己干生气了呢?”

吕宗昊拿着姜辛夷给的药膏,自己挖了膏体涂抹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一边吐槽徐鹿鸣吃了大力丸,打人贼疼,一边见姜辛夷好声好气哄徐鹿鸣的模样,心里酸得要死。

明明自己才是被打的那个,没有人安慰也就罢了,怎还硬生生给他看这个呢!

有夫郎了不起啊?

改明儿……改明儿他也找一个去!

虽然吕宗昊已经解释过自己的行为了,但徐鹿鸣还是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姜辛夷哄了片刻,见他气性不消,转过身对吕宗昊道:“吕公子,虽然我夫君打了你,但这也是你跟踪我在前,事出有因,你得给我和我夫君道个歉。”

吕宗昊顿时傻了眼。

心犹如泡在醋坛子里,咕嘟咕嘟地冒酸泡泡。

徐鹿鸣这小子的命也太好了吧,有姜太医这样医术高超的夫郎也就罢了,姜太医还这般明目张胆地偏袒他,太叫人嫉妒了。

“对不起。”

嫉妒过后,吕宗昊别别扭扭地道了歉。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姜辛夷去瞧徐鹿鸣:“你心里可舒坦了。”

徐鹿鸣先是朝吕宗昊丢了个得意的神色,而后挨挨蹭蹭地去贴姜辛夷,心花怒放地哪还有半分生气的模样:“木兰,你真好。”

“你也好。”姜辛夷被他逗笑。

都当爹的人了,偶尔还跟个孩子一样,但没办法,谁叫他吃这一套呢。

吕宗昊看着两人的举动,感觉自己像个腌入味的酸菜坛子,除了酸还是酸。

避免又跟徐鹿鸣干起来,他低下头继续擦膏药。该说不说,姜太医制的这药膏还挺好使,擦上过不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嘶——”

身上的淤青擦完,他去擦脸上的,脸颊和下巴叫徐鹿鸣锤了几下,没个镜子,他也看不到伤口,胡乱抹了两把,不晓得抹到哪儿疼得他直抽气。

“给。”谢诗瑶见状,将她常带在身上梳妆的小铜镜拿出来,递给吕宗昊。

被徐鹿鸣和吕宗昊这么一打搅,她和姜辛夷方才要办的事儿自然办不成了。

两个大外男杵在这儿,她也不好服药,只盼快点把他们送走,她好成事。

“谢谢啊。”吕宗昊接过铜镜,有了镜子,他上起药来方便许多,边上嘴巴还动个不停,“你是找姜太医看病的啊。”

吕宗昊眼睛不瞎,徐鹿鸣和姜辛夷感情这么好,徐鹿鸣看到谢诗瑶也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两人还点头打招呼来着,知晓自己误会了。

谢诗瑶胡乱嗯了两声,她很少与外男说话,何况她心里还担着事儿,并不是很想说话。

吕宗昊只当她生病不舒服,也没有在意,擦完药,把镜子还给她,人也变得客气起来:“不好意思啊,打搅你治病,方便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治病都需要些什么药材,改明儿我给你送些来,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不用。”谢诗瑶摇头,那股作贼心虚怕被人发现的焦躁感又浮上来,手不停地攥着衣服,心里紧张得要死。

“喂,你没事做了,是不是该走了。”吕宗昊动动嘴还想说什么,徐鹿鸣在边上插了句嘴。

难得碰上个同病相怜的,吕宗昊刚聊上两句,就被徐鹿鸣给打断,不服气地道:“那你也没事做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走就走。”徐鹿鸣本就是来逮吕宗昊的,这会儿人也逮到了,知晓姜辛夷他们还有正事要干,立马起身就向院外走去。

吕宗昊一怔,真走啊。

“走啊。”徐鹿鸣出了院子,没见吕宗昊跟出来,回身对他甩头。

“走就走。”吕宗昊最受不得刺激,被徐鹿鸣激将法一激,也跟着出了院子。

两人的马车在路上你别我,我别你的,一路别回京城。

进了京,吕宗昊想起,他跟着姜辛夷,还是想偷偷再找姜辛夷给他看看病的,被徐鹿鸣这么一打岔,病没看成,还白挨一顿打。

气得他一回家就踹院里的树根发泄。

徐鹿鸣克他,每次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气归气,想到他答应要给谢诗瑶药材补偿的,吩咐小厮,把他房里的一些滋补药材都给谢诗瑶送去,另外又给姜辛夷和徐鹿鸣各送了一份赔礼。

他性格顽劣,但嘴巴甜,每次都能哄得爷奶爹娘,还有外祖一家偏疼他,院里的好东西不少。

加上他可能有几分偏财运,长辈们给他的铺子、庄子、商队,他随便弄弄,一年的进项就能翻上好几番,手上的钱越花越多。

反正都是送,送一个也是送,送三个也是送,省得别人说他小气,道歉只会动嘴皮子。

“……”

收到吕宗昊的赔礼,徐鹿鸣和姜辛夷都没当回事,以为就是些普通物什,连盒子都没打开看过。

直到有天绵绵在屋里玩,看到这几个没开封的礼盒,拿出来拆着玩。

两人这才发现,他送给姜辛夷的是一幅前朝吴道子的卷轴画真迹,送给徐鹿鸣是一对定窑白瓷杯,都是一等一的古董。

幸亏绵绵小朋友只对盒子感兴趣,把这两样东西掏出来丢一边就不管了,不然就这样毁坏了,两人不敢想有多心痛。

一发现就叫徐鹿鸣给收到空间里,专给姜辛夷放藏品的那间屋子里去了。

见这么大一个房间,就放了一些医书和药材,以及两件古董,徐鹿鸣挣钱的动力又足了。

怎么也得把这间屋塞满,弄个他们一家的私人博物馆,除了自己时不时地欣赏把玩之外,万一哪天还能回到现代,不就发财了!

“……”

“老大,高东宝跟人干起来了!”

临近中秋,桂花巷的桂花一夜间全开了,徐鹿鸣每天傍晚嗅着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上值,别提有多神清气爽。

这日,刚一到寺里,好八卦的钱贵就把徐鹿鸣拉了过去,一脸的兴高采烈。

徐鹿鸣早发现高东宝近来有些不对劲,时常见不着人,每天来交接的都是他的下属,且这些下属也蔫蔫巴巴的,像被什么物什给吸干了元气,一点精神气都没有,闻言,好奇道:“怎么回事?”

钱贵眉飞色舞地道:“还能怎么回事,他放出话去,要跟我们一样收货,结果人家商人把货运来,他却不收了,人家能不跟他干起来!”

原来徐鹿鸣上个月在京城大肆收货,不管什么货都收的架势,除了周向龙以外,也让一些其他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跑去别地,把别地积压的货物运来京城,贩卖给皇城司。

原本他们看到皇城司换人了,还有些失落,怕高东宝不会像徐鹿鸣一样大肆收货。

结果高东宝想跟徐鹿鸣一样挣钱,什么都跟徐鹿鸣学,以为徐鹿鸣能办到的事儿,他也能办到,二话没说的把这些货都给收了。

谁知,他收的第一批流光锦,他和他的下属们跑遍了全京城都没有铺子愿意收。

找商人,商人们也不要,说这货在外头到处都是,早就不稀奇了。

且高东宝要价五到八两银子一匹,可商人们自个拿货才一两八钱到二两银子一匹,谁也不是冤大头,放着低廉货不收,收他这高价货。

高东宝打听了一圈,流光锦一匹没卖出去,手头上积压的货物越来越多,来京城贩货的商人也越来越多,没有进项,手上的银钱越来越少,他愁都愁死了,哪敢再收货,于是放出话去,说不收了。

商人们千辛万苦把货运来京城,为的就是把货贩出去,好回家过个好节,一听不收了,这怎么成?尤其是高东宝收了前面的,不收他们后面的,这让他们非常气愤:

“凭什么不收我们的!”

“我的货跟他的一样,你收他的,不收我的,是不是瞧不起我?!”

“对啊,我的货比他们的都好,价格还低廉,你收孬货不收好货,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的!”

就这样,商人们跟高东宝在城门口干起来了,高东宝有下属亲兵,商人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混乱间,高东宝也叫商人们给扯坏了衣裳抓花了脸。

特别是一些就指着这一次贩货挣钱的商人,直接蹲在城门口不走了,时不时给高东宝和他的下属们丢点菜叶子和石子干扰。

高东宝能躲起来,他的下属能躲吗?人家丢完东西往人群里一钻,抓都不好抓。

而且这些商人们还特别会来事儿,一看到有大人物路过城门的时候,就在城门口闹,闹得过路的大人们,全都揪着高东宝骂:“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自己麻溜地解决,下次再看到乱糟糟的城门,你这指挥使干脆别干了。”

高东宝那个气啊!

他想抓几个商人杀鸡儆猴,可商人们也不是吃素的,见他要动真格,不是跑衙门去告状,就是拿钱找关系。

你高东宝再厉害,就是一个七品指挥官,你再高能高过京城里的其他大官儿面前去?

钱贵说完幸灾乐祸道:“高东宝抓的几个人,都叫人家走关系给放出来了,这些商人见高东宝奈何不了他们,又纷纷聚集在城门口要求高东宝给他们一个说法呢。”

徐鹿鸣听罢,跟着笑了笑,他就知晓,他的人牙生意如此赚钱,见钱眼开的高东宝肯定要学。

可他观察过高东宝,粗人一个,要他捡钱行,要他动脑筋去赚钱就不太行了。

人牙生意看似简单,但光是整理海量信息从一些细微的消息里分析出商机这一条就有够麻烦人的了,更别说一些其他的事务。

高东宝连下属们记录的商人消息都不看,他又从何找出给人牵线搭桥的时机和把过时的货物给卖出去的机会。

现在这个坏人,高东宝当了,该徐鹿鸣出马去当好人了。徐鹿鸣把下属们召来:“走,跟我去把事儿解决了。”

钱贵傻了傻眼:“老大,他抢我们生意,我们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还去帮他解决事儿,你这也太好心了吧。”

徐鹿鸣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好歹都是皇城司的,且事情因我们而起,我们见死不救,传出去多丢份儿。”

重要的是,高东宝跟皇城史穿一条裤子的,高东宝这样被商人们架着下不来台,万一他一气之下,让皇城史或者其他大人物禁了皇城司的人牙买卖,得不偿失。

钱贵还是皱眉:“可是我们也没钱去帮商人们收货了啊。”

上次赚的钱,徐鹿鸣一口气全给下属发了,现在人牙生意的账面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徐鹿鸣笑:“谁说我们要花钱帮他们收货了,我们是见他们困难,去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不是主动去收货的,打个借条,压压货款总行吧。”

果然,徐鹿鸣走到城门口,对围着高东宝乌泱泱要求他收货的商人说:“我们愿意收你们的货,但货款我们一时拿不出来,能不能打欠条,等把货都卖出去,再结款。”

商人们哪有不愿意的,他们运来的货本来就是过时了的,卖不出去的货,徐鹿鸣愿意收,只是晚些给钱有什么要紧,不让他们赔个底掉就行。

好些商人拿着徐鹿鸣打的货款条子,一个劲地夸他:“徐副指挥使还是你好,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像有些人,说话跟放屁,给了我们希望又叫我们失望,简直不拿我们当人子!”

说得原本看到挺身而出的徐鹿鸣还有些感动的高东宝,再次黑了脸。

他看徐鹿鸣收了这些货,卖不出去,给他们结不了货款,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息紊乱了,更新有点不稳定,大家见谅[爆哭]

第94章

“收货!收货!收货!”

徐鹿鸣和一众下属到城门口交接的时候,乌泱泱的商人正围着高东宝要他收货,不收货就不许他下值。

高东宝脸上前几日被商人们抓花的手指印还没有消退,再被这样堵着别提有多狼狈。

徐鹿鸣穿过人群来到高东宝面前,诚心实意道:“高指挥使,要不要帮忙啊。”

高东宝何时叫人这般下过脸子,正烦躁得不行,瞧见徐鹿鸣,脸色更是难看:“帮忙?不叫徐副指挥使瞧热闹就好了,徐副指挥使还能帮我?”

以己度人,谁要是抢他生意还没落得个好,他不仅要前去笑话,还得落井下石,彻底把人给蹍死,才能解他的心头恨。

他就不信徐鹿鸣会这么好心。

徐鹿鸣一脸真诚:“高指挥使别这样说,都是一个司里的,高指挥使被人这样为难,我面子上也不好看,只要高指挥使点头,今儿这围,我一定给高指挥使解了。”

高东宝满心疑惑地瞧着徐鹿鸣,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傻子?但他从徐鹿鸣脸上看不到一丝作伪,将信将疑地一抱胸:“好啊,既然徐副指挥使这般上赶着帮忙,我再推脱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他倒要看看徐鹿鸣有什么能耐能解决这些人。

徐鹿鸣朝高东宝笑得自信:“高指挥使瞧好吧,保管叫这些人再不来烦你。”

说着,他让人搬来几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站在桌前对着不停叫嚷的商人道:“大家静一静,大家的需求我都知晓了,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愿意站出来替大家解决事儿。”

“徐副指挥使要如何解决啊。”

商人中不少人都是认识徐鹿鸣的,闻言,全都禁了闹哄哄的声音,一脸期待地瞧着他。

他们在这儿闹,为的不就是逼高东宝把他们的货给收了吗。虽然高东宝没有站出来,但徐鹿鸣愿意解决,他们心里还是欢喜的。

只是大家也知晓,徐鹿鸣和高东宝不是一路人,先前打听皇城司消息,都知晓正副指挥使不对付,他们有点不敢相信,徐鹿鸣会为高东宝出头。

徐鹿鸣笑道:“大家在这儿为的不就是收货的事儿吗?我在这里承诺,大家的货,我愿意全都收了。不过事先说好,我手上暂且也没有如此多的银钱,如果大家信得过我,不妨先将货予我们,待我们把货都售出去了,再结款。”

商人们一听徐鹿鸣愿意把他们的货全都收了,脸上好不欢喜,随即再一听不能及时结货款,又全都变得犹豫起来。

他们的货都是些不时兴的货。若是好卖的货,他们自个就卖了,何必来找皇城司。

不时兴的货就意味着不好卖,这不好卖的货,压在皇城司,若是十年八年卖不出去,他们岂不是十年八年地拿不到钱。

还不是跟赔了没什么区别。

徐鹿鸣看他们神色犹豫,又道:“大家放心,我们只压一年的货款,一年后,不管这货有没有卖出去,我们都给你们结货款。”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众人一听只压一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全都挤身上前,嚷着抢着叫徐鹿鸣收他们的货。

一年,他们拉来的货,靠他们自己,好几年都卖不出去哩。

徐鹿鸣见大家积极响应,便让手下组织秩序:“排好队,一个个来,流程还跟先前一样,验货,估价,写条子。”

都是跟徐鹿鸣合作过的,大家一听,全都按照先前跟徐鹿鸣合作的流程排好队。

徐鹿鸣的一众手下也是干惯了这种活儿的,一个个验货、写条子,动作非常迅速。

先前闹哄哄的城门立马又恢复到以往的清静。

高东宝的亲信见状,瞧着他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说:“老大,好像徐副指挥使真是来帮忙的。”

高东宝也有点不敢置信,自徐鹿鸣来到司里,他一点忙都没给徐鹿鸣帮过,一直跟徐鹿鸣作对,抢他的商人,抢他的生意,按理说徐鹿鸣应该恨透了他才是,怎么会主动来帮他的忙。

高东宝摸不清徐鹿鸣的意图,瞧着徐鹿鸣那骨相完美,圆融的后脑勺,离谱地猜测。

难不成他脑子坏掉了?!

商人们见徐鹿鸣收了他们的货,不仅写了货条子,还给他们打了欠款条子,上头按的还是皇城司的印章。

哪怕徐鹿鸣以后不在皇城司干了,只要皇城司还存在,他们都能拿着欠款条子来司里找人要钱。

满意得不行。

这才像个干事儿的嘛。

如此一对比,他们愈发觉得高东宝就像个草台班子,夸徐鹿鸣的时候,还不忘踩高东宝一脚:“还是徐副指挥使是好,一口唾沫一口钉,不像某些人,没有本事还说大话,学人精学不到精髓,东施效颦还出来祸害人,啊呸,什么狗屁玩意!”

他们说这话一点都没背着高东宝,有些甚至还吐唾沫吐在高东宝脚边,骂得原本对徐鹿鸣挺身而出的举动还有点感动的高东宝,再次黑了脸。

夸吧,夸吧,他看徐鹿鸣收了这些货,卖不出去,给他们结不了货款,怎么办!

“……”

中秋即将来临,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京里的高门大户们忙着给各家送节礼,京里的商家们忙着过节好卖的物什,京里的百姓们忙着过节这日到来。

徐府的下人也在为中秋忙碌,今年府里添了好多人情往来,人家会给府里送月饼,同样,徐府也得回一份回去。

这月饼就得提前做出来。

姜辛夷不会做,但很会吃,从下人口中知晓京里人家一般都会送什么月饼后,让两个糕点师傅尝试做莲蓉蛋黄月饼。

莲蓉蛋黄不是很难,两个糕点师傅照着姜辛夷的说法,很快便做了出来。徐鹿鸣尝了尝,味道很不错,给了两个糕点师傅赏钱,让她们多做一些。

他好给他的下属们也发上一份。

夜里,徐鹿鸣还没有去上值,趁着徐鸿雁还在外头玩儿没回来,姜辛夷勾着徐鹿鸣要了两回。

两人正躲在被子里,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好不缠绵的温存。

姜辛夷特别坏,总是在徐鹿鸣亲上他的时候,故意后撤,引得徐鹿鸣不停地凑上前。

挨挨蹭蹭的,又有点心猿意马。

反正屋里没人,徐鹿鸣打算再来一回。

“木兰,小鹿,你们起了没?”

屋外传来赵二娘的声音。

徐鹿鸣提枪上阵的心,顿时哑了火。

姜辛夷笑着捏了捏徐小鹿,轻声安抚:“不差这一回,等你下值回来再做也一样。”

“好吧。”徐鹿鸣委委屈屈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穿好衣裳,来到外间打开房门,“起了,娘,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我从隔壁陈夫人那儿听说,中秋京里会开三天宵禁。”

赵二娘瞧见徐鹿鸣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京里好些大户人家都会趁这个时候,摆些小摊儿卖些小玩意儿捧个人场,你说我们要不要带绵绵出去卖些小玩意儿,教她认认钱儿。”

上次赵二娘和陈夫人因荔枝闹崩了一回,不过到底是左右邻居,陈夫人又特别会左右逢源,又是送礼又是道歉的。

赵二娘的心肠又不是特别硬,没过两天,便心软,重新与她交好起来。

只是到底是闹了一回,没有以前那般交心了。

“好啊。”徐鹿鸣听了哪有不应的。

绵绵小朋友自出生开始就没吃过苦,家里人又偏疼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一文钱和十文钱的购买力在哪儿,只晓得她要什么,说买,就有人给她买。

他巴不得有人教教她金钱观,不是不让她花钱,而是要她知晓,挣钱不易,可以花钱,但是不能乱花。

“誒,那就这样说定了。”

赵二娘见徐鹿鸣应下,欢喜不已。

她来到京城,没再养鹌鹑挣钱,天天在府里带孩子,虽然平日的花销他们可以随便去账房支钱,到底还是没有自己挣钱自由。

尤其是曹家父母偶尔来家里串门子,说起他们的饮子买卖,眉飞色舞的,赵二娘可羡慕了。

她要带孩子,长久买卖必定是做不得的,这次中秋佳节这个时机就很好,能带孩子玩的时候,也能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挣钱的能力。

“娘,你打算做啥买卖啊。”

姜辛夷慢徐鹿鸣一步穿好衣裳出来,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赵二娘眉飞色舞的:“我和你爹打算卖油果子,拿竹签子串好,再做个糖葫芦那样的草靶子,扛在肩上,带着绵绵又能逛街又能做买卖!”

“好啊。”姜辛夷弯了弯眉。

他是真没想到,老两口在家自己琢磨的买卖,还真不错。且可能是因为来了京城,长了见识的缘故,两人身上的畏缩感少了很多,以前见他们住县里他们都不肯,现在都敢出去自个做买卖了。

“我们也要去!”

大人们要出去做买卖,姜紫芙和李净慈两个也吵闹着要去凑热闹。

姜辛夷问他们:“你俩要做什么买卖?”

“卖药膏?”

李净慈弱弱开口。

因为他鼻子灵,总是能嗅出各种药材的药性,姜辛夷寻常实验总带着他,上次两人一起研发的治风湿骨痛类的膏药,很管用,好多人用了都说好。

“那我们是不是得把自己打扮得老一些?”

姜紫芙在一旁哈哈大笑。

京里卖药材的商人也多,好些商人喜欢把什么虎鞭、狼鞭、还有狗皮、虎骨啥的摆一个摊儿。

这种摊儿就叫卖狗皮膏药的。

姜紫芙看到过不少,且这些摊主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年纪大,蓄着胡须,长得神神叨叨的老人家。他们面嫩,不扮老一些,怕人家不信。

李净慈挠挠头,他没想过这点。

“这样,你们也别去做买卖了,跟我到城门口去义诊吧。”姜辛夷听他们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好买卖,搓了搓脸,给了个任务。

“义诊?!”不光姜紫芙和李净慈,徐鹿鸣和赵二娘等人听到他的话,都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姜辛夷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京里能治的病人我都治得差不多了,这次京城开宵禁,来的人多,遇到的病症也多,你们跟着我也学了有一段时间了,一些简单的小病小痛会看了吧。”

可能是看的病人多了,普通的病症已经满足不了姜辛夷了,他现在喜欢看自己没看过的病。

而且他还打算著一本《疑难杂症经》,专讲一些疑难杂症的特征和治疗方法,不多找一些病症,怎么支撑得起他的著作。

“好吧。”姜紫芙和李净慈表示没有问题。

徐鹿鸣却皱了眉:“义诊会很累的吧。”

他都不敢想,要是京里的百姓和城外的百姓知晓,大名鼎鼎的姜太医要免费义诊,会有多少人往京城跑。

姜辛夷觉得还好:“就三天。”

他凑到徐鹿鸣耳边:“家里的药材太多了。”

这几年,徐鹿鸣一直用空间给姜辛夷种药材,一些百年份的药材就不用说了,那些一年份,两年份的药材,用上灵泉要不了多久就会成熟。

徐鹿鸣空间堆了一堆。

姜辛夷寻常送礼都喜欢给人送药材,他有太医的身份,又是京里有名的神医,拿这个送礼,不仅不冒失,别人还欢喜得很。

徐鹿鸣想到空间里一堆姜辛夷做实验都用不完的药材,没再多说。

只是晚上去上值前,他搂着姜辛夷亲了又亲,一副好舍不得的样子。说什么义诊,说什么药材多,都是借口,分明就是听说他收了一堆货,想要多帮他吸引一点人气。

不然他在哪儿义诊不好,偏偏要在城门口。

“还不走?”姜辛夷嘴巴都快要叫他亲木了,一个劲地把他往门外推。

徐鹿鸣反手把他搂得更紧,与他唇舌相交:“再亲一下就走。”

“……”

中秋佳节,知晓城里会开宵禁,还会放烟花的老百姓都纷纷往城里涌。

原本冷清了半个月的城门,一下又人满为患,不仅白天有人,晚上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且老百姓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大名鼎鼎的姜太医会在城门口义诊,不少家里有病人的京城人,从十三日晚就跑到城门口观望,想看看姜太医什么时候出诊。

徐鹿鸣见城门口的人气起来了,让下属们把他们先前收的货物给摆出来。

旁边还给姜辛夷搭了个义诊用的小棚子。

知晓他看病不可能只把脉,听心跳,必要的时候,还会做一些小检查,小手术。

棚子分为里外两间,外头治病开药,里头放张小床可以做检查,中间用木板隔起来,不用担心走光。怕亮度不够,徐鹿鸣甚至放了三盏煤油灯。

姜辛夷跟太医院的两位院使说好义诊的事儿,来到棚子里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跟徐鹿鸣咬耳朵:“有点战地医院的感觉。”

徐鹿鸣扬起唇:“你喜欢就好。”

说完又心疼地捏捏他手:“不要累着自己。”

义诊啊,海量的病人往这儿涌,且有些没病的人听说神医在这儿,也会过来诊个脉,求个安心。

姜辛夷捏捏他脸:“放心吧,累不着我。”

义诊的棚子一搭出来,原本还在疑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的老百姓一看,全都心里安定了。

那些家里有病人的人自十四晚就开始排队了。

生怕来的人太多轮不到他们。

十四日晚,徐鹿鸣要上值,姜辛夷看排队的人也聚起了不少,便带着李净慈和姜紫芙两个人给人看开了病。

大部分的病症都是些小病小痛,都不用他们开药,写了方子,自个拿去药铺买药即可。

小部分的大病,在姜辛夷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病,或配药或针灸都能治好,只有很少很少的概率才能抽到sssr疑难杂症卡。

这种病人,姜辛夷就给他留个牌子,告诉他们多少号来京城医署,他会在那里继续给他们会诊。

百姓们一看真是姜太医来会诊,且经他看过的病,真的好得挺快。

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引得更多的人来城门口。

这么多人来排队,光排队也无聊不是。

徐鹿鸣支在旁边的摊儿,不仅卖货,也搞一些抽奖、猜字谜、投壶、套圈的小游戏。

他不赚这些小游戏的钱,十文钱一局,还会附赠一些针线、小肥皂、小蜡烛等玩意儿,让玩的人觉得物有所值。

猜字谜和投壶这些游戏都是百姓们玩惯了的,就抽奖所有人都没有玩过,不少人都跑到抽奖的摊子前,打算抽奖。

徐鹿鸣告知他们:“这个游戏得随意在摊子前买一样物什才能玩。”

好些人便在摊子上随意买了些物什,再去抽奖。徐鹿鸣的抽奖箱子里没有空的,全都有奖品,有些人运气好,抽到奖品就可以走了。

还有好些人抽到的则是“优惠券”。

大家不明白这个优惠券是什么意思,纷纷问徐鹿鸣:“店家,这个券有个什么用?”

徐鹿鸣会耐心跟他们解释:“你手里拿的是布卷的优惠券,拿到这个券我们摊子上的任意一匹布,都可以半价购入。”

“半价?”有人吃惊地问道,“随便什么布都可以半价吗?我要那匹流光锦呢?”

徐鹿鸣笑道:“一两五钱银你就能拿走。”

“一两五钱!”

这个价钱着实震惊了问价的人。

流光锦在京里不时兴了,但好歹也是好看的布料,一些货进多了还没卖了的铺子,最低也得卖三、四两。在徐鹿鸣这儿,只要有这个优惠券,竟然还能减半。

当下就有那喜欢流光锦但一直舍不得买的普通姑娘挤了过来:“我要,我要来抽这个奖!”

徐鹿鸣笑:“好的,在摊子上任意选一样物什,你就可以抽奖。”

城门口人本来就多,再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徐鹿鸣的摊子前全是买东西的人。

每个抽奖的人,就算没有抽到布匹优惠券,也会抽到其他物什的优惠券或者奖品。

总之,就没有空手的。

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优惠券的人也不恼,在自己能够消费的范围内,再去购买一件物什,再抽。

还有那一连抽到好几张优惠券,却一直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优惠券的人,眼珠子一转,举着优惠券当街叫嚷:“我有布匹优惠券,谁有浴桶优惠券,可以拿来与我换或者两百文售出。”

这人一叫嚷,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的思路全打开了,不再执着于抽自己想要的优惠券,而是抽到一种券就叫嚷。

“我有铁锅优惠券有要买的吗?!”

还有那抽了半天,都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券,气急败坏:“一两银子收购皮子优惠券!”

还有看到商机的百姓,不停地买东西,抽券。

这些徐鹿鸣全都不管,他和他手下的人,只管卖货收券,中间大家怎么操作都可以。

大家看徐鹿鸣他们不管,更来劲,回自己家,把自家人也薅起来,到城门口买物什。

徐鹿鸣摊子上的物什,什么都有,大到布匹家什,小到针头线脑。

家里人多,每个人买一样,都能抽奖,抽到一张优惠券,自个不用,卖出去也能把他们花的钱全部挣回来啊。

中秋还没有来临,徐鹿鸣的摊子前,率先人满为患。

待到第二日,中秋佳节,天光大亮。

高东宝一行人来交接,看到徐鹿鸣摆起的一公里长的摊子前,围满了人,看上去比花朝节陛下出行的人头还要多,全都吃惊地张大嘴。

特别是一些商人蹲在人群外,不停地叫嚷:“收皮子优惠券了啊,收布匹优惠券了啊,抽到的,赶紧来卖啊。”

全都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揉着脑袋问道:“这是弄啥呢?”

待找人问清楚前因后果,全都傻眼道:“他这么搞,不会亏本吗?”

每张优惠券都是半价。

那半价比进货价还低,可不就得亏本嘛。

徐鹿鸣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不仅不会亏,还赚,大赚特赚呢。

毕竟,每个人都要先买一样货,才能抽奖,先前卖的这些货的利润,就能将优惠券便宜出来的利润持平。

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抽到优惠券的。

单纯的古人,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套路,并不知晓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只看自己每次去抽奖,都没空过手,便觉得自己是赚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从中赚到钱。

比如,外头收优惠券的商人们,因为每张优惠券都能半价,徐鹿鸣摊子上的货物,就没有远超半价的,他们稍微添点钱收了优惠券,再来买摊子上最好的货,贩去远一些的地方,确实赚钱。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个的胆识与聪明。

高东宝的下属们不明白这一点,看到徐鹿鸣在亏本做买卖,还挺高兴:“老大,我们也去买他的货,让他亏得更多!”

高东宝黑着脸给他的这群下属们一人一脚:“你们当徐鹿鸣和他手下人都是蠢猪吗?他要真干的是亏本买卖,他的下属们能依着他。”

况且徐鹿鸣压根就不是一个蠢人。他聪明着呢,他是那种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高东宝想到徐鹿鸣这一手,不仅解了自己的围,让自己以后得领他这个情,也让那些走投无路的商人感激他、信任他,他自己还能赚得盆满钵满,有点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什么都想到了,怎就没想到中秋会开宵禁,城里会热闹起来,好卖货呢?

早想到这层,这钱不就给他赚着了吗?

可他都把商人们得罪光了,后面再想做这生意,怕是没人再愿意再卖货给他。

后悔也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改了一下文,上章的内容有挪移到这章一点,发200个红包,大家记得评论一下。

(严重怀疑有200个人吗[爆哭])

第95章

中秋节这日,京城里的人更多了。

不光城里城外的百姓,连一些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小姐们也跟着出来逛街。这些人平时久居深闺,感觉上没多少人,可一走出府邸,街道上便全是人了。

常年居住在京城的人,对京里的活动都熟悉,除了去捧个人场,热闹热闹,毫无新意。

但今年不一样,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人在讨论。

“你抽到优惠券了吗?”

“抽到了,我抽到一盒香料券,当即就去摊子上买了一盒胡椒粉,原来四两的价钱,我二两就买到了!”

“价可真廉,我手气不好,抽了五六次都没抽到券,不过摊主予了我五六个鸡蛋,回家也能做一盘菜嘞!”

“我们都是小打小闹咧,我听说有人抽到珠宝券,原来上百两的珠宝,四十五两就拿下了!”

“呀!还有这好事?这要是我抽中,转手把那珠宝一卖,岂不是就能净赚五六十两?”

“可不是哩,你们是没瞧见,那抽中珠宝券的是个身上还打补丁的哥儿,当时摊主把券名说出来,人都傻了。”

“知他买不起珠宝,他身后那些富家子弟,还有商人纷纷抢着买券,十两二十两的喊,场面可热闹哩。”

刚有出府邸的公子小姐们,在大街小巷的各处听到这话,好奇心起,找人打听:“劳驾,你们说的这个券,在哪儿抽,要如何抽?”

百姓们都挺热心的,一听还有人不知这样的好事,还主动帮徐鹿鸣宣传:“就在城门口的长摊上,随意买一样物什就能抽奖,随意一张奖券,最低都有个小礼品,可好玩了,快些去吧,待会儿奖抽完了,可就要收摊儿了。”

公子小姐们一听,急吼吼地赶去城门口。

摊子上的好些物什对他们来说,都是过时了的,可也有好些物什,是他们想买寻不到的,况随意买一件物什,还能玩一次抽奖。他们又不缺钱,还有甚好说的,买!

徐鹿鸣优惠券比例是所有货物的五分之一,获奖的概率还是挺大的,不一会儿就有公子小姐们抽中优惠券。

一个戴着帷帽瞧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拿着一张砚台券,激动地问:“这是可以半价买砚台的意思吗?”

徐鹿鸣微笑道:“是的。”

小姑娘立马道:“那我要给我爹爹买一方最好的砚台,你们摊子上的砚台都有哪些?”

徐鹿鸣立马让人把砚台都搬过来任她挑选。

小姑娘挑挑拣拣,选了一方最贵的砚台,心满意足的半价买下,原本想走的,看到砚台旁还有墨条,觉得自己砚台都买了,能不买一条墨?

喜滋滋地问价:“摊主,你这墨条如何卖的。”

徐鹿鸣取了一条样墨予她看:“姑娘,我这墨都是上好的好徽墨,拈来轻、坚如玉、磨来清、研无声,一点如漆,纸笔不胶,万载存真,价格不匪。”

小姑娘被徐鹿鸣的俏皮话逗笑:“没关系,你尽管说价好了,本姑娘买得起。”

她想着砚台半价买的,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这墨贵一点也没有关系。

徐鹿鸣说了个价,还道:“姑娘若是有闲心,可以等等,待会儿说不得就有抽中墨条优惠券的,姑娘折价买了优惠券,再来买墨条能价廉不少。”

这姑娘心眼实,想到自己方才一抽就抽到砚台优惠券了,没准还能再抽一次墨条的,便道:“那我再买点其他物什,去抽奖可以吗?”

徐鹿鸣微笑:“当然可以。”

小姑娘很快便在摊子上转来转去,挑挑拣拣买了些其他物什,又去排队抽奖了。

诸如此类的公子小姐多不胜数,他们不光自己买,还带着家里的下人仆从一起买,不为那些物什,就为了享受抽奖的乐趣,尤其是一些贵重的优惠券,很能激发他们的购买欲。

“……”

“真会做生意啊。”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热闹非凡的城门口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墙上多了几道身影。今日本该在宫中参加家宴和大臣们赏月听乐的太子,无端地出现在这儿。

他瞧着下头攒动的人头,对着正跟人说话的徐鹿鸣,感慨了一声。

“徐指挥使在西南的时候就很会做生意。”

跟在太子身后随时为他保驾护航的凌霄,插了句嘴。

“就是可惜,如此会做生意的,居然是九皇子的人。”

太子身后的幕僚叹息了一句。

太子倒是挺看得开的:“不管是谁的人,都是给朝廷做事,只要是给朝廷做事的,是谁的人都没关系。”

幕僚蹙眉:“可是任由他如此发展下去,恐怕九皇子那边会再次复起。”

太子腿疾好了回京,好不容易让一些原本见太子无望转投到九皇子那边的人重新投靠回来,使得九皇子损失惨重,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露头。

如果任由徐鹿鸣成长,等他在京里人脉扩展开,加上他夫郎神医的名头,不知要给九皇子笼络到多少人脉。

太子一脸淡定:“随他去吧,没有徐鹿鸣,他也会折腾别人的,好歹徐鹿鸣现在只是一个皇城司副指挥使,等他成气候,不知要多少年去了。”

父皇现在还年轻,想那些还尚早。

幕僚不甘心:“明知晓会是威胁,却还视若无睹,只怕会养虎为患,何不如趁他还微弱之时,一举……”

话还没说完,太子的刀眼斜了过来。

幕僚顿时噤声。

“以后这种话我不想再从我手下任何人嘴里听到。”

“是是是。”太子泛寒的声音传来,幕僚一个激灵,低头应诺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件事。

姜太医入京前就有人传太子会去西南找这位神医治腿,姜太医上京后不久,太子便腿好回京,会不会太子的腿就是姜太医给治好的?

幕僚想起凌霄方才那听上去与徐鹿鸣颇为熟识的话,心里闪过一个猜测,这徐鹿鸣该不会是太子插入九皇子心腹的一颗钉子吧?

如此说来也说得通太子为何如此维护他们了。

太子没管幕僚在想什么,问起另外一件事来:“御史台那边的卖官鬻爵案查得怎么样了?”

幕僚眉头舒展:“已经有些许眉头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伙人给全部揪出来。”

太子颔首:“动作快一些,这里秋闱马上就要结束了,明年春闱会添许多新科进士,这要是全都无官可做,岂不贻笑大方。”

幕僚躬身:“属下这就去催他们加快进度。”

“……”

徐鹿鸣在城门口忙到午时,便把手头上的活儿丢给一批换班的亲兵,转头去找姜辛夷。

姜辛夷面前也围了一长溜的人。

徐鹿鸣见他把脉不停地打哈欠,提笔写方子的手都在颤抖,强行把他从诊台上薅下来。

忙了一天一夜了,再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是看诊这样费力又费脑的事儿。

姜辛夷却是有些累了,被徐鹿鸣薅下来的时候,太阳穴涨得发疼,甩了甩脑袋,有点混沌的脑子,这才清明。

徐鹿鸣借着他提过来的食盒遮挡,把空间里的食物取出来,唤了同样累得不行的姜紫芙和李净慈过来:“先吃点东西歇歇吧,累一天一夜了,我不信他们连这点时间都不许你们空出来。”

姜辛夷和姜紫芙他们看病有多卖力,京里的百姓看在眼里,见姜辛夷他们去歇息吃饭了,也没人说什么。

这问诊不仅不花钱,姜太医还倒贴给他们药材,他们若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还像个样子吗?

就算有一两个赶时间等不及的抱怨的,旁边也有人怼回去:“你不想等,你就去别家,别在这儿耽误我们!”

怼得那些抱怨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徐鹿鸣很舍得犒劳自家人,大家都熬了夜,他炖了滋补的药膳鸡、山药红枣粥、虾仁滑蛋、香煎鱼片、清炒时蔬,还有一碟水果拼盘。

清清爽爽又下饭,吃得忙得一点元气都没有了的几人,瞬间又恢复了精气神。

到底还是年轻,经得起折腾。

徐鹿鸣给姜辛夷剥着橘子问:“你们有瞧见爹娘他们吗?”

他那边人太多了,又忙,就算赵二娘他们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

姜辛夷摇头:“没呢。”

他这边人也多,看诊是一件需要注意力集中的事情,他的精神全在病人身上,哪还注意得到其他。

徐鹿鸣担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样了。”

生意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刁难的客人,绵绵有没有吵闹。

正想着,姜大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搁这儿吃起来了啊,我找一大圈,还寻思你们去哪儿了。”

徐鹿鸣转过头去,瞧见姜大年手中的食盒,颇有点不好意思:“爹,你怎么想起给我们送饭了。”

姜大年把食盒提来跟前笑道:“这边人多,我们一大早就在这边做买卖呢,瞧见你们忙得都没空喝水,可给你娘心疼坏了,生意都还没做完便回去给你们做饭了。”

中秋节,不光徐鹿鸣他们要过节,家里下人也要过,想着这几天家里人都有事要做,徐鹿鸣便给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有家人的也能回去跟家人团聚团聚,没家人的也能松快几天。

姜辛夷吃着徐鹿鸣的投喂,好奇地问:“爹,你们生意如何?”

姜大年嘿笑一声:“别提了,草垛子还没扛出家门呢,绵绵就吃了三串,幕荷见绵绵吃得香,也想吃,又与了她两串。”

姜幕荷现下到了孕后期,正是食欲大,见着什么都想吃的时候。

“这就去了五串了,扛出家门,不巧遇着几个带着孩子出门的街坊邻居,又与了他们的孩子几串,这里就去了十几二十串了,加上你娘心软,有时遇到几个钱没带够的孩童,半卖半送的就给了。”

姜辛夷笑:“那这生意是赔了?”

姜大年笑更开心了,朝姜辛夷伸出两根手指:“没赔,卖完后我跟你娘一合计,还赚了两文钱!”

一家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虽然只赚到两文钱好心酸,但被姜大年这种乐观的态度一说出来,便又觉得没有赔,那就是赚的,是件好事。

笑过后,姜大年又跟徐鹿鸣他们说:“绵绵知晓两文钱都买不来一串果子后,可生气了,气自己吃了三串,还说要去把送出去的抢回来。”

油果子用油炸出来的,最低都得三文。

徐鹿鸣和姜辛夷笑:“她现在可认识到了钱究竟有多难挣了吧。”

姜大年抿笑:“是认识到了,一回家就让你娘多多地炸呢,还时不时就往灶房跑,看看炸没炸。”

徐鹿鸣和姜辛夷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坏了!让她给当上监工了!”

“……”

中秋节因有徐鹿鸣的活动和姜辛夷义诊一事,城门口的人气爆棚,商人们的货再多,也经不住这样卖。

他们连轴转了三天,人累得不行,钱也没少赚。

但当徐鹿鸣把一叠银票塞姜辛夷手里,得到姜辛夷好一阵抚慰,从脖颈到脸颊,再从脸颊到脖颈,每一寸肌肤都叫姜辛夷给亲吻过,没叫他使过一分力气。

徐鹿鸣便一点累也不觉得了。

大部分的货全都售罄,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什。

反正利润已经赚了回来,这些零散的货物,徐鹿鸣便让下属们自个挑选一些用得上的拿回家做中秋福利。

“谢谢老大!”

众位下属拿着徐鹿鸣给他们分的银钱和福利,喜得眉开眼笑的,跟着徐鹿鸣混可真好,就没有空过手。

他们也是对徐鹿鸣彻底服气了,本以为三天无论如何也卖不空的货物,叫徐鹿鸣这优惠券一弄,竟全给卖空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再也不怀疑老大的能力了。

“……”

“杨兴回来了!”

“杨长随回来了!”

杨兴下了值,提着他的中秋福利回到浆洗胡同,胡同口的邻居们,照旧给他打招呼。

不过这次可没人打完招呼就自顾自地做事,转而笑嘻嘻地道:“哟,又给家里带物什啊。”

杨兴轻描淡写地点头:“司里发的中秋节禄。”

邻居们羡慕得不行:“还是你们皇城司好,俸禄高,利禄好,权力大,活儿还轻松,不知你们皇城司还招不招人啊,招人可一定要跟我们说一说啊,都是街坊邻居的。”

最近杨兴时常拿物什回来,杨母和杨小妹也不去接衣裳的活儿了,就在家里闲着,大家可艳羡了。

觉得杨兴这个皇城司长随,虽然权力不咋地,挣得也不多,可偶尔能补贴家里,也很不错啊。

杨兴嘴上一定地应着,瞧着挑水的王老头说:“王叔,今儿到我家喝两杯呗,改明儿,我家搬家,还得劳驾你帮帮忙。”

“搬家?”

杨兴的话一出口,炸出了胡同里的不少人。

“兴娃子,怎要搬家了。”

有那年长一点的,看着杨兴长大地问。

杨兴近来心情好,情绪也稳定,很乐意跟大家伙聊天:“这不是大夫说我娘的病不能在浆洗胡同住了嘛,我便在城墙根哪儿买了个门户,打算明儿搬过去,以后上值给我妹治脸都方便。”

杨兴的话一出口,浆洗胡同的人如那煮过的沸水似的,咕嘟冒泡:“啥,兴娃,你在京城置宅子了!”

杨兴摇头:“不是宅子,只是一个小门户。”

京城寸土寸金,杨兴置不起徐府那样的大宅邸,可他买的门户也很好,两厅四屋,还有灶房和杂物房。

外加一个阳光很充足的小院子。

院子里他给他娘置了一把躺椅,没事的时候,他娘可以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应该很有利于她治疗。

“那也是置宅啊!”

众人七嘴八舌,他们这些住浆洗胡同的都是京里的下等人,但凡能在京里的高门大户里头寻上一份活儿,都不会有人来住这种常年阴湿的地儿。

攒钱搬出浆洗胡同或者在京城里置宅子,是他们最大的梦想。可他们常年干着最廉价最不挣钱的活儿,这个梦想就跟美梦一样遥不可及。

杨兴才多大啊,二十多出刚出头吧,没有爹,外加一个生病的娘,没有容貌的妹妹,不靠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就在京城里置起了屋子,没有人不敬佩。

这会儿没人再说杨兴驴粪蛋子表面光了,全都是夸得:“哎呀,兴娃,你可真厉害啊,我表叔家有个哥儿,生得唇红齿白的,人也是个伶俐的,配你正正好,要不要我去帮你牵牵线?”

还有人注意到杨兴话语里的其他话,诧异道:“小妹的脸也能治?”

杨兴笑道:“是呢。”

中秋节前夕,杨兴请了徐鹿鸣吃饭,饭桌上问及他妹妹的脸,第二日,徐鹿鸣便叫他带着他妹妹去了徐府一趟,让姜太医仔仔细细给他妹妹看了脸。

虽然姜太医没说到底能不能治好,但他没说不治,而是说可以试试,不保证能不能治好,但能保证不会烂脸。

杨兴和他妹妹哪有不开心的。

别的大夫一看他妹妹的脸全都摇头说没法子,这么多年,就姜太医一个大夫说可以试试。

就算最后没有治好,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现在这样嘛。

众人一听,杨小妹的脸居然会由姜太医亲自给她医治,心里别提有多酸涩了。

他们身上平时也有个小病小痛的,可请不起姜太医那样的神医与他们医治,就连前几日姜太医在城门口义诊,他们也因操持着生计不能前去。

待杨兴与人说完话,离开了胡同,拐弯回了家。胡同里跟过年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爆炸起来:“这杨兴家可真是起来了,置得起宅子,也治得起病了,算得上我们浆洗胡同最出息的一户了。”

“何止是出息啊,那简直是本事大上天去了,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恨不得日日吹。”

“还是杨妹子有福气,苦尽甘来了,等她搬出浆洗胡同,女儿的脸也治好了,再有杨兴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子,以后的日子不知晓过得有多好。”

“哎呀,我们以前怎就没想着多多交好杨妹子啊,这要是交好了,他们搬出去了,我们也能时常去串串门子,万一后头有个好的时机,也能让杨兴扒拉一把不是。”

杨兴站在拐弯处,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他们说自己孬的话,笑了笑,心情颇好地走回家。

“兴娃回来了,快来试试娘给你做的这件衣裳合不合身,明儿搬去新家怎么也得穿件好的。”

“大哥,我给你做了双鞋,你也得试。”

刚一踏进家门,杨母和杨小妹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杨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应了声:“就来!”

“……”

热热闹闹的八月过去,迎来有点凉风徐徐的九月。

这个时节上白班,一点都不遭罪,忙一天回去,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不像夏日总是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一回家就想洗澡。

屋里的冰都叫人给撤了,徐鹿鸣想到京里冬天冷,正寻思着要不要在屋里弄上个跟在长丰县一样的铁炉子时。

这日,徐鹿鸣刚一踏进家门,姜大年就在门外丢了个炮仗,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

徐鹿鸣捂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家里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笑着问道:“咱家这是出啥喜事儿了,连炮仗都放上了。”

赵二娘抱着绵绵,赶紧逗她:“来,绵绵,说家里发生了啥喜事。”

小姑娘张着长着小米牙的嘴,乐呵呵地说:“伯伯,伯伯,中啦!中啦!”

她可能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见大人们听她这样说,脸上欢喜得不行,嘴里一个劲地念叨:“中啦!中啦!”

徐鹿鸣耳朵却有一瞬间的失聪,小姑娘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他还能不明白吗?

等那种欢喜过后的耳鸣声过去,他反复问姜大年和赵二娘:“爹娘,我大哥真中举了!”

姜大年和赵二娘也乐呵,亲家大哥有出息,他们面子上也有光啊:“真中了,西北来的信,家里木兰和幕荷他们都看过,千真万确!”

“太好了!”

徐鹿鸣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哥考上举人,明年要上京来参加春闱,他在京城,爹娘肯定也会跟着来,他们一家总算可以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