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皇城司衙门在城墙附近,过去还有不远的距离,这么多人也不好在家门口上车,徐鹿鸣让马车都去巷子口候着。
吕宗昊一行人与马车擦肩而过,瞧见这些马车是陆续从徐府的后门驶出来的,他还道:“这么多车,那小子该不会坐马车跑了吧。”
有个机灵的护院待马车路过的时候,随手撩了下车帘:“回少爷,车上无人,都是些空车。”
吕宗昊正迷糊:“好端端地弄这么多空车出来做甚?”
那头就有监视徐家正门的小厮道:“开了,少爷,徐府大门开了。”
朱门高户家的大门都是很有讲究的,只有主人能从正门出入,姜辛夷这会子正在休沐,定然不会是姜辛夷。
那就只有徐鹿鸣这个男主子了。
吕宗昊眼睛一亮,将众人招至一处:“走,我们会会他去。”
众人手握打人的棍棒,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掌心,跟在吕宗昊身后,脸上皆是阴谋得逞的奸笑。
他们这么多人,又这般来势汹汹,想必那小子一见到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爬回府吧!
事实却是,他们刚走上两步,脸上的得意没了,手上的棍子犹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丢也不是。
前进的脚步也变成了后退。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吕宗昊满脸惊慌地问身后的随从:“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个普通人吗,为何出来的全是皇城司的人?!”
别看皇城司都是群看守京都城门的,可他们手中的刺探监察权很大。
何况他们一行人手中正拿着棍棒,一副要找人的干架的模样。
不正好撞上去给人家送政绩?
“不、不知道啊……”
随从早在徐鹿鸣一行人穿着皇城司的银色盔甲从徐府大门鱼贯而出的时候,吓破了胆。这会子满脑子的诚恐惶恐,哪还说得出话。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皇城司给逮住,老爷还不得把他们这些教唆主子的下人,打得满地找牙!
徐鹿鸣领着人甫一出府,迎头撞见一群带着棍棒来势汹汹的人,正疑惑,这群人干嘛呢。
就见他们见了自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后退。
徐鹿鸣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伙人恐怕是冲自己来的。他扫了眼身上的官服,整了整手肘上的环臂甲,笑了。
他正愁入职第一天,该怎样给人来个下马威,好好震那些见他们是乡下来的,就想上来踩两脚的宵小。
这不巧了。
“咳……我们路过。”察觉到徐鹿鸣不怀好意的目光,吕宗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这人刚来京城,不知撞什么大运谋了皇城司的职,兴许对自个的职务知晓得不多,没准能蒙混过去。
徐鹿鸣歪头:“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快跑!”吕宗昊脸色大变地冲身后的人一吼,双腿率先向巷子外冲去。
能跑一个算一个,只要不抓到他们这些带头的公子哥,一些家丁护院抓也就抓了。
他一跑,集结在一起的人群顿时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乱奔。
“抓住他们!”徐鹿鸣吩咐。
“老大你就瞧好吧!”钱贵他们还不等徐鹿鸣的话音落下去,人已经追了上去。
他们出身军伍,就算在长丰县这两年里懈怠了,那也不是京城里这些成天照猫遛狗的公子哥能对付的。
不到片刻工夫,除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跑掉了,吕宗昊一行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全都被缉拿在手。
“放开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就敢抓我!”吕宗昊不明白他已经跑得很快了,为什么还是会被抓住,不停地拿权势压人。
徐鹿鸣听了这话不仅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好笑。他们要是不怕,看到自己跑什么。
他拿出电视剧里锦衣卫的派头:“我管你爹是谁,既然落我们皇城司手里,断没有再叫你出去的可能。”
吕宗昊想到皇城司可是能设立公堂,对犯人大刑伺候的地方,面色发白。
他从小到大除了挨过他爹的打之外,就没吃过其他的苦,能受得了里头的酷刑吗?
吕宗昊一想到打板子、夹手指头之类的刑罚,闹得更凶了:“你要是敢对我动刑,我爹、我爷爷、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能在京城混的,没有谁的家族很简单。吕家除了他爹是吏部侍郎之外,他爷爷他外公乃至他大哥皆在官场。
吕宗昊坚信,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吕宗昊受苦的。
“你太聒噪了!”
徐鹿鸣忍住笑,他爹是他爹,他爷爷是他爷爷,他打的又不是他爹他爷爷,他就不信他爹和他爷爷官位再大,还能因为这点小事与自己作对?
不怕他天天派人去他们府上监视?
让手下找东西把他嘴给捂住,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压着去了皇城司。
“……”
皇城司。
此刻上峰空悬已久的副指挥挥下的百十号长随、快行、勾当、指挥已恭候徐鹿鸣多时。
他们可是都打听清楚了,这位新副指挥使来头可大着,不仅有九皇子的人脉,在西南干的买卖也大,一月几十万两的银子入账,还是最近京城风头无两的姜太医的郎君。
难得的是,如此多的头衔落在他身上,他还是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去哪儿都带着从西北一直跟着他的手下。
有那心思浮动的长随、勾当早想好了要如何巴结这位上司。
乡下来的嘛,又有那样一位强势的夫郎,定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
多跟他说一些好话,请他去花楼里喝喝酒,带他去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
如此这般一套下来,他还不得把他们当心腹看待,以后有个什么好处都能想到他们不说,他兜里那些在西南挣来的钱,也能掏一点出来给大家分分吧。
正想着,有那眼尖的远远瞧见一片银色的铠甲往皇城司这边来,唤道:“来了,来了。”
一行人忙收拾好心神,整了整衣裳,往门口走了走,打算上前迎接。
脸上都扬起笑脸了,却在看到进门的除了徐鹿鸣一行新上任的皇城司官员外,还押解着七八个身着锦衣的华服公子,和一众五花大绑的护院家丁。
“徐大人,这是……”为首的一个长随见状来不及行礼,率先问道。
徐鹿鸣不在意地摆手道:“路上抓的几个扰乱皇城治安的公子哥。”
他问这位长随:“一般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罚。”
长随不假思索道:“情节严重者罚十金,仗一百,情节宽者罚五十银、仗二十。”
“那就带下去仗一百吧。”徐鹿鸣想了想,聚众斗殴,还带工具,情节严重,必须得严惩。
“卑职领命。”长随下意识应道。
应完就有一个勾当着急地拉了拉他衣裳,小声在他身旁说道:“打不得,为首的那个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打了他,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长随闻言向吕宗昊看过去。
他们皇城司干的就是监察官员和百姓的职务,要对京里各路官员的信息了如指掌,自然认识吕宗昊这号人。
确定没有认错人后,长随并没有先去执行命令,而是回身向徐鹿鸣行礼道:“卑职杨兴,率领兄弟们恭迎徐副指挥使。”
“不着急,等我把这些人处理了再来与诸位挨个见礼。”徐鹿鸣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按他的节奏来,向钱贵等人使了个眼色。
“这……”杨兴一脸为难。
皇城司虽说有维护京城治安,监察百官之权,可这都建立在一些大事上,像这种富家公子聚众斗殴一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方才行礼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徐鹿鸣忘记吕宗昊这群人物,待他们各家的家长前来要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然他们皇城司一下得罪这么多人,万一人家联手给陛下上折子要求撤除他们的职务,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谁知徐鹿鸣竟一点都不上道,不知道他知不知晓吕宗昊的身份的杨兴,只得很隐晦地说道:“徐副指挥使,这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啊,看他方才那架势,他以为是宰辅家的公子呢。
差这么大一截。
徐鹿鸣冷着脸,看上去铁面无私:“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怎么了?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就能藐法欺旨?我既身为皇城司指挥使,岂会因他家权势畏缩不前。”
话一出口,方才还想着如何巴结讨好徐鹿鸣,跟他打成一片的长随、勾当等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在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位上峰年轻很好说话吗?
这也不像个好说话的啊。
“嗒——”
钱贵去屋里拿了苔杖出来,听到吏部侍郎这几个字,呆愣片刻,知晓这些人可能有些来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拿着苔杖的手都险些打滑。
但一想到若是不打这些人,今儿徐鹿鸣就压不住底下人,以后随便来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套近乎。
他一咬牙,直直地往吕宗昊身上打去。老大待他们这么好,带他们挣钱,带他们升官,他们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还是个人吗?
“呜呜呜呜呜——”吕宗昊原本还在嘟嘟囔囔地叫嚷,看徐鹿鸣敢不敢打他,骤然挨了这一板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全身跳起,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老实点,别动!”曹俊虎见他动来动去,钱贵都不好动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他不能动弹。
“哒——”
钱贵又一苔杖打在吕宗昊背上。
吕宗昊吃痛,身体猛地一颤,杀猪般的嚎叫在皇城司内回荡。
皇城司的人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苔杖声和嚎叫声,全都如那被杀鸡儆猴的猴般,瑟缩着不敢说话。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说打就打。
是谁说他们这位上峰好说话来着。
这分明就是位不怕死的活阎王!
“……”
徐府。
终于逮着几天休息时间的姜辛夷把付今夕请了来。
刚上京城那段时间,付今夕怀着孕,府里每天各种人来往,乱糟糟的,委实不好请他,最近他出了月子,人都快憋得发疯了,正好请他前来一叙。
“木兰,你家可真大啊!”付今夕抱着孩子在徐府走了一圈,满眼羡慕。
徐鹿鸣这个人虽然很凶,但对木兰是真的好。这么大的房子说买就买,他爹也有钱,都舍不得这样给他花钱。
“就一住的地方,以后你们挣钱了,也能搬来这附近。”姜辛夷给他泡了杯果茶,这是他最近新喜欢上的一种茶,用来招待刚生产完,不爱喝茶的付今夕,正正好。
“这也确实。”付今夕喝了口果茶,兴奋地朝姜辛夷道,“你都不知道我们现在那个药膳生意有多好。”
姜辛夷那本孕夫手册彻底打开了药膳在京城的销路,每天上门来买药膳的人络绎不绝,还真有不少身子骨不太行的女子、哥儿吃了药膳,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怀孕了。
有些商人见状,也想去别地开这样的药膳坊,奈何他们不懂药膳,也不敢胡乱给别人做,万一没做好,给人吃坏了怎么办。
付今夕就学着徐鹿鸣交代的跟他们谈,由他配好药膳包,他们拿回去按照方子下药膳煎炒烹炸即可。
“来加盟的人不少,我每个月光是卖药膳包都是好大一笔收入。”付今夕说着递给姜辛夷一个账本,“你来查查账。”
姜辛夷随意翻了翻,见付今夕每一笔账都做得很好,直接跳转到最后看了看净利润。以前在长丰县,有徐鹿鸣大把大把地给他塞钱,他还真不缺钱花。
可来到京城,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好大一笔支出,徐鹿鸣现在又把坊子让了出去,后续也没什么收益了,这钱就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一看账面上有八千两的净利润,他能分到四千两,分外满意。
至少今年家里一年的开支不用愁了。
“高兴吧。”付今夕把银票给他,得意地扬起唇,“我也高兴,现在家里我是老大,沈鹤卿吃喝拉撒都靠我,大气都不敢跟我喘。”
姜辛夷笑:“掌握经济大权确实很重要。”
说完生意上的事,姜辛夷观察了一下付今夕的脸色:“把手拿出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付今夕想也没想地伸出手来,还笑:“你现在可是京里的大红人,想请你诊回脉太不容易了。”
“有点气虚,我给你开副方子,你自个照着这个方子配些药材做药膳。”说着便习惯性地去拿纸笔。
“好。”付今夕应着,左右看看,没见到徐鸿雁,问,“你女儿呢。”
“在后院练弓。”姜辛夷写好方子吹了吹墨,把方子交给他。
付今夕瞪大眼睛:“这么小就要练这个了吗?”
“她喜欢弓,练着玩儿。”姜辛夷没说实话。徐鹿鸣上京,送了把弓给徐鸿雁,把本就喜欢弓箭的徐鸿雁欢喜得不行,当场打开一点小弧度。
徐鹿鸣又给她做了两支没有箭头的箭,让她自己射着玩。
她力气本就很大,射箭对她来说,不是很难,练了几回,手上的箭矢就能飞出去了,只是准头还不是很好,射出的距离也不是很远。
付今夕以为徐鸿雁是小孩子玩弓的那种玩,便没在意了。
又聊了一会儿,姜辛夷留他吃午饭。
这个时候,徐鸿雁才从后院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姜辛夷给她擦了擦汗,又往她背后塞了条汗巾,倒了杯果汁给她喝,
小家伙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喝完甜甜地搂着姜辛夷的脖颈亲他:“喜欢,阿爹。”
“看得我都想生女儿了。”付今夕在一旁看到父女俩的举动,心都要软化了。
姜辛夷笑笑:“过两年等你养好了身体,再生一个。”
付今夕还没回答,徐鸿雁瞧见他怀里的孩子,道了句:“弟弟!”
“是啊。”姜辛夷把她牵在付今夕跟前,付今夕把怀里的奶娃娃凑近了点给她看。
“……好小。”徐鸿雁看了眼,想伸手去摸,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收回手,跑姜辛夷腿边,抱着姜辛夷的腿。
付今夕以为她害怕,安抚道:“没关系的,可以摸的。”
徐鸿雁摇摇头。
姜辛夷道:“她不想碰就算了。”
徐鸿雁力气太大了,虽然他们有不厌其烦地教她控制力道,甚至告诉她一些软的东西一定要轻拿轻放,她现在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力气了,但姜辛夷还是怕他把付今夕的孩子给弄出个好歹来。
“好吧。”付今夕见状也没强求,把孩子抱了回去,对姜辛夷说,“你要不要给他取个小名,你是神医,你取的名字肯定能保他平安。”
“我取?”姜辛夷诧异,“你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吗?”
“没呢。”付今夕发愁,“沈鹤卿一会儿要叫这个,一会儿要叫那个的,我听他每天念的名字都不一样,烦都烦死了。”
姜辛夷好笑:“我取得也不好。”
总是跟他的想法反着来,既然付今夕是求平安的,姜辛夷便不敢开口。
付今夕也没失落:“那我回去让沈鹤卿快点下决定,不然办满月酒别人都不知道这孩子叫啥。”
“……”
立威的效果达到了,徐鹿鸣也没真让钱贵真往死里打一百苔杖,除开前面二十杖,后面八十杖都是意思意思。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不结死仇也结死仇了。
痛麻木的吕宗昊完全没有领会到徐鹿鸣的良苦用心,等家里知道消息,拿赎金把他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状:“爹、娘,那徐鹿鸣太不是个东西了,刚进皇城司就抖起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我,你们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吏部侍郎吕尚良本就瞧不上这个二儿子,今天听到他闯祸还挨打的消息,气都快气饱了,一看他身上的伤就是些皮肉伤,至多肿得吓人一点,都没破皮,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还恶人先告状。
他又气又怒道:“你不去找人家麻烦,人家能找你麻烦。”
吕宗昊不服:“我都没打到他!”
吕尚良恨铁不成钢:“那是因为你低估了人家,以为人家是平头百姓,没想到人家还是皇城司的人吧,叫你一天不要狗眼看人低,你还指着姜太医给你治病,你个猪脑壳也不想想,你把人家夫君给打了,要是打出个好歹来,他没恨死你都算好的,还给你治病?”
“你多大脸!”
吕宗昊还是不服:“我不打他,那姜太医也不会给我治啊……”还不如打一顿解气呢。
“你!”吕尚良快要气死了:“好好好,我管不得你了是吧,以后老子再也不管你了,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话是这样说,吕尚良还是让人给徐鹿鸣备了一份致歉礼。
不提人家现在是皇城司的指挥使,单说有姜辛夷这个神医在,保不齐就有用到的时候,能交好为何要交恶。
打了侍郎家的公子,侍郎不仅没有报复,还派人来致歉,皇城司的人见了,知徐鹿鸣不是个好惹的,更加不敢轻视他。
徐鹿鸣挨个跟司里的弟兄们见完礼,便去了指挥使高东宝处。
皇城司跟别处不太一样,他这个副指挥使虽然要听指挥使的,但两人的职权侧重不同,人员配置也不同。
可以看作是上下级,也可以看作是正副两个队。
高东宝见到徐鹿鸣还是挺热情的:“哎呀,徐老弟,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有你在,我们司里才算是完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上司,徐鹿鸣怎么也得给他三分薄面:“高指挥使客气了,有事你尽管吩咐。”
“徐老弟你可真会说话。”高东宝爽快地笑了笑,拿出一本花名册来,“这是你麾下的三千亲兵名册,你点点。”
“有劳高指挥使了。”徐鹿鸣随意翻了翻,没看到人,上头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谁是谁。
“只有一点估计得委屈徐老弟了。”高东宝热情完,这才说起正事来,“你看看我,年纪也不小了,熬不得夜,特意跟上头的皇城史请示了,不能值夜,以后这值夜的事,都得委屈给徐老弟了。”
徐鹿鸣笑了笑,他就说,他跟这个高东宝一点交情都没有,他待自己也忒热情了些,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皇城司的主要职位还是看守城门,而大楚还没有全面放开宵禁,夜晚城门还是会落锁的。
所谓的值夜就是看守一个人都没有的城门,以防意外发生,而白日当值却能收受进出城门的贿赂。
别小看这点贿赂,徐鹿鸣当初进来的时候,带的车队,都给了五钱,一些不把钱当钱的有钱人,为了方便给的更多。
一天下来至少好几百两的进项,一年下来那账目就海了去。
可这事儿,皇城史都答应了,徐鹿鸣还能拒绝吗?皇城史能答应,必定是高东宝许诺了什么好处,或者说皇城史和高东宝就是穿一条裤子。
徐鹿鸣这个时候拒绝就是不给高东宝和皇城史的面子,两个都是他的顶头上司,得罪谁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更别说旁边还有九皇子这个大雷。
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明哲保身徐鹿鸣还是会的:“既然高指挥使身体不适,我等定然体谅,高指挥使一定要保重身体。”
徐鹿鸣离开后,高东宝的亲信进来:“老大,这是个聪明人。”
没有跟他们闹,他们就不能用借力打力的方式打压他,拿捏他。
“急什么,有他着急的时候。”高东宝一点都不慌地拿起桌上的鱼食去喂他养在池子里的鱼。
钓鱼嘛,就得有点耐心。
城门口的进项那么大,就算徐鹿鸣不动心,他的手下还能不动心?届时给他架哪儿,他早晚都会来找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他夸我聪明人!
木兰亲亲:我老公就是很聪明啊。
(抱歉啊,今天肚子痛,没爬起来,更新晚了点)
第82章
既然白日里不需要自己当值,徐鹿鸣就没有留在司里的必要,跟手下们交代好,让他们晚上来值夜,便打道回府,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了。
路上,路过一处正在修葺的院子,透过拆掉的墙垣,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假山假水,以及花架环绕的秋千。
想到姜辛夷很喜欢日头好的时候,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看书,绵绵除了弓箭也没有别的有意思的玩具。
徐鹿鸣找了个地方从空间里弄了一堆木头出来,运回家。
“你怎么回来了?还弄这么多木头。”姜辛夷刚把付今夕送走,瞧见归家的徐鹿鸣眼睛一亮,见他推着一板车的木头,也没叫下人,过来帮着他一起弄回院子。
徐鹿鸣把皇城司的事跟他说了说,找下人要了一堆工具,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给你和绵绵搭个秋千,以后乏了,也能有个晃的地方。”
“真是个吝啬鬼啊,这点钱都不给工人赚。”姜辛夷好笑地说了徐鹿鸣两句,去后院把玩弓玩得正高兴的徐鸿雁薅了过来,时不时拿帕子与水杯与她,“去给你爹擦擦汗,送送水。”
绵绵还是不肯开口叫爹,但她已经接受徐鹿鸣是她爹的事实。
“……擦!”姜辛夷一拿帕子给她,她接过迈着小短腿走到徐鹿鸣跟前,踮起脚尖,努力伸手去够他。
“谢谢绵绵!”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小可爱,徐鹿鸣心软成一片地弯下腰,任由女儿在自己额头上胡乱擦拭。擦完,一抬头,瞧见正看着他们笑的姜辛夷,徐鹿鸣也朝他笑:“老婆,我渴了。”
“给。”姜辛夷的心也软成一片,谁能拒绝一只全心全意爱你,还能在阳光底下对你撒娇的狗狗。他立马倒了杯水,凑到徐鹿鸣唇边亲自喂他。
徐鹿鸣是真的渴了,就着姜辛夷的手大口大口地喝水。喝完,一抬眸,瞧见姜辛夷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神,笑容愈发灿烂:“谢谢老婆!”
姜辛夷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浮现徐鹿鸣喝水时,薄汗混着滚动的喉结,发出的吞咽声。他口干舌燥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啜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徐鹿鸣干活。
一个秋千架对徐鹿鸣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下午就搭好了。
他坐上去晃了晃,确定不会塌后,把绵绵抱了上去,又把姜辛夷唤上,一左一右护着小姑娘,轻轻摇晃。
“啊哈哈哈啊。”小姑娘还没荡过秋千,秋千晃起来的时候,抱着两个爹的胳膊,既害怕又兴奋地笑得满院子都是她的声音。
徐鹿鸣趁她不注意,凑过去与姜辛夷接了个又刺激又快速又很涩的吻,下午他就发现了,姜辛夷一直对着他咽口水。
这得想成什么样,才能馋成这样。
由于晚上徐鹿鸣要值夜,徐府难得地吃了顿很早的晚饭,吃完,好让徐鹿鸣歇息一会儿再去上值。
徐鹿鸣想到下午的事,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就回房找老婆贴贴了。
不巧,遇到他这辈子最大的阻碍。
绵绵小朋友自上次徐鹿鸣把她抱去给了赵二娘他们,记仇得很,回来后,每天晚上都要抓着姜辛夷的衣裳睡。
她力气大,攥得死死的,谁也扯不掉,徐鹿鸣想把她抱到一边去抱姜辛夷都没办法,只能从背后抱着他们父女俩。
这会儿也是。
白天玩了一天,今天倒是没闹,姜辛夷一哄就睡着了。可她窝在姜辛夷怀里,死活都不肯放手,也挺让人头疼的。
对上姜辛夷满含期望地看着他的眼睛,徐鹿鸣无奈,只得把先前他给绵绵做的阿贝贝翻出来套上姜辛夷的衣裳,放在床的另一边,稍稍用力拍了拍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模模糊糊的,一醒来,发现姜辛夷的气息换了个方向,小身子跟毛毛虫似的,一拱一拱地就拱到套着姜辛夷衣裳的枕头上,心满意足地重新抱着枕头继续睡。
徐鹿鸣给她掖好被子,这才钻进姜辛夷的被窝,如愿以偿地抱住他。
姜辛夷的手搭上徐鹿鸣的脖子,亲昵蹭他:“你还挺有办法。”
“为了你,没有办法也必须有办法。”徐鹿鸣急迫地含住他吻上来的唇,吮吸着他唇中的甘甜,连人带被子一块带进空间。
空间里,徐鹿鸣早把房子建好了,两层小木屋,下层活动室和开放式的厨房,上层则是他们的卧室和女儿的房间以及书房和儿童房。
徐鹿鸣甚至还给姜辛夷预留了一间收藏室,专门放他喜欢的藏品。
房间的窗户皆由玻璃构成,屋里的光线和视线超好,随时可以看见窗外的海洋和花海。
可姜辛夷这会子哪有空去关注这些,全身湿软地和徐鹿鸣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睡前运动。
等徐鹿鸣从空间出来,姜辛夷已经睡着了,他给姜辛夷清理干净换了身衣裳,把绵绵小朋友重新塞回他怀里,穿好官服,亲了亲两人,转身去了皇城司。
“……”
京城往来的商人很多,得一更天才落锁,也就是十九点到二十一点左右。
这个时候不管是夏日还是冬日天都已经黑了,徐鹿鸣是打着灯笼过去的。
好在京城很繁华,落锁后一些酒楼铺子还有皇宫和衙门都会有灯光亮起,不然黑黢黢的就徐鹿鸣一人点着盏微弱的灯笼在街上走着,很容易把人给吓死。
他到的时候,钱贵他们已经到了,高东宝也没走,在城门口等着跟他交接。
“城墙上,城墙下都要派人巡逻,防止有人试图翻墙入城或破坏城门。”在职责上高东宝无可挑剔,没有坑徐鹿鸣地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不要想着晚上黑灯瞎火的就能放松警惕,晚上很容易走水和贼子出城去通风报信,一定要提高紧惕,尤其是敌国暗探最喜夜间活动,一定要提高警惕,不然出了任何事,都是我们皇城司的过错。”
徐鹿鸣认真听着,心想这看城门还真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计。
得管着走水,得管着间谍,还得管着那些大人物们夜里与谁家走动频繁,事儿还挺多。
“好了,大概就这些,听着是不轻松,你多做几天就熟悉了。”高东宝交代完,一拍徐鹿鸣肩膀,对着自己身后的将士们笑道,“弟兄们,下值了,大家一快高兴高兴去。”
“老大威武!”他的弟兄们一阵兴奋,从徐鹿鸣一行人身旁走过的时候,还抛了抛手里的银子,“今儿运气真不错,碰上好几户大户人家出城,给的赏钱都是银子,老大每人赏了我们一两,这个月的酒钱又不用发愁了。”
一两而已。
莫说徐鹿鸣,连钱贵等人都对这点银子提不起兴趣。
他们在西南,每月俸禄都是十两,这还不包括徐鹿鸣经常巧立名目给他们发的各类福利。
最能吃最能花的申铁这两年下来,都攒下了两三百两银子,更别说其他人。
但杨兴他们就不一样了,先前他们那个副指挥使就是个孬的,从高东宝手里抢不到白天的活计,最后还让人寻了个错处给撸了。
本以为徐鹿鸣有那么多后台,再怎样也能跟高东宝他们轮换着来吧,没想到也是个孬的,一点好处都没有给他们捞到,还是得每晚都让他们值夜。
一想到同样都是皇城司的,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却要吃糠咽菜。
心里要多不服气就有多不服气。
目送高东宝一行人进入京城灯火最亮的花楼,钱贵悄悄把徐鹿鸣拉到暗处:“老大不行啊,司里的弟兄们兴致都不高,这样办事肯定会出事的。”
“我知道。”徐鹿鸣点头。
他们那么明显地炫耀他会看不出来?
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对皇城司里的情况都还不了解,就敢去染指人家上下打点好的财路,不是找死是什么。
徐鹿鸣想起钱贵的八卦才能来:“这样,今晚你值夜的时候找司里的弟兄们打听打听,把情况都给摸透。”
“行。”钱贵别的不行,聊八卦就没有他不会的,再是嘴硬的人,他也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消息来。
吩咐好这事儿,徐鹿鸣又带着人去巡逻,上半夜还好,大家都还挺有精神的,到了下半夜就有人坚持不住,靠在城墙上眯着了。
徐鹿鸣在城墙上城墙下走了圈,发现飞爪和狗洞的痕迹还不少,看来偷爬城墙和偷溜出去的人很多。
深觉得这样不行。
没吃这碗饭也罢了,吃了这碗饭,一旦有个闪失,都是他这个指挥使的锅。
下半夜及时给人换了岗,让上半夜困得不行的人回去休息,再从住在皇城司里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亲信兵里薅了些人起来轮岗。
“……徐大人?”杨兴打着哈欠分外不解。
“行了,行了,都困成这样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徐鹿鸣没有折磨下属的喜好,挺心疼他们的,上头的人吃肉没有他们的分,上头的人做错事锅都是他们背,“今儿先这样,明儿这值夜的事,还是得轮岗来。”
老熬夜,对身体也不好。
“谢大人体谅。”杨兴是真撑不住了,听徐鹿鸣如此一说,没有矫情地推辞,打着摆子回司里找了个地上眯着。
直到真舒服地睡着,他才有些相信,徐鹿鸣这个人对下属挺好的。就是不那么窝囊,能拿出打侍郎家的公子的勇气跟高东宝硬刚就好了。
天刚放晓,在花楼里快活了一夜的高东宝一行人便来交接开城门了。
他们个个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来到徐鹿鸣一行人跟前:“辛苦了兄弟们,夜里没出什么事吧。”
“有我看着能出什么事。”徐鹿鸣笑笑,熬了一夜,他也有点困了,但由于实在年轻,看上去就还好。
其他人也因夜里换了班,困,但还没有困到精神不济的地步,有个别上半夜睡饱的,这会子甚至看上去比高东宝一行人还要精神。
高东宝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心里愠怒,这个徐鹿鸣不好对付,脸上却还是笑着的:“不错,不错,看来徐老弟已经适应了皇城司的生活。”
“都干这碗饭了,不适应不成啊。”徐鹿鸣也与他笑着,“行了,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我带弟兄们去吃早饭去。”
说着朝自己人招招手:“走走走,今儿我请客,想吃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没有进账,一人给发一两银子的事,徐鹿鸣还办不到,但请手下人吃一顿热乎的早饭还是能做到的。
“老大威武!”杨兴等人这会儿早醒了,听徐鹿鸣要带他们去吃早饭,一个个心里欢喜,也学着昨儿高东宝下属的做法,喊着。
“一顿饭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高兴。”徐鹿鸣可没有高东宝那般高调,踹了踹人,把他们给踹走了。
“老大……”他们一走,高东宝的下属瞅着高东宝,意思很明显,他们从花楼里出来,还没吃朝食呢。
高东宝大骂:“还不快给我去上值,想什么美事呢?要吃早饭,干脆去他们那队好了。”
这群喂不饱的,昨儿都一人发一两银子了,还请他们在花楼玩了一夜,竟然还不知足,被人家一碗早饭就给馋到了。
众人见高东宝生气,见好就收地赶紧打开城门,去收城门费。
徐鹿鸣带着人在他们说的京里味道最好的薛家早食铺子吃了饭,觉得确实不错,种类也多,还给家里人打包了一份。
“哎哟,你这值夜本就很辛苦了,还惦记着家里作甚。”早起活动身体的赵二娘和姜大年瞧见徐鹿鸣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吃食,心疼得不行。
这熬一夜多辛苦啊。
“请了下属,顺手的事。”徐鹿鸣将各房的早食放下,带着姜辛夷和绵绵的那份走了,“爹娘,我回去睡觉了。”
姜大年和赵二娘摆手:“快去吧,中午我就不叫你了,好好睡一觉。”
“诶、好。”
“……”
回到屋里,姜辛夷和绵绵已经起了,姜辛夷带着孩子在床上认字呢。
他找人画了一些简易的字图册,一页一页地教着:“花、花草的花,花儿的花。”
“花,大花花,小花花……”绵绵还不大识字,但图案已经会看了,指着画册上的大花,小花,眼睛发亮的与姜辛夷说。
“对,绵绵真棒。”姜辛夷很有耐心,也会很引导,“绵绵看看字,字是怎么写的。”
“呜呜呜呜……”小姑娘撅着屁股,在画册上胡乱比画。
反正徐鹿鸣是没有看出来她有没有写对的,姜辛夷一个劲地夸:“诶对,绵绵真棒,真聪明,阿爹的小宝贝,小机灵鬼,哎呀,我怎么会有绵绵这么聪明的宝宝啊。”
把孩子都给钓成了翘嘴,开心地缩在姜辛夷怀里,一个劲地抖肩膀。
“咳,吃饭了,”徐鹿鸣看了会儿,举起朝食对他们晃了晃。
“拿过来吧。”姜辛夷取了个箱笼放在床边,徐鹿鸣不解地走过去:“在床上吃啊?”
他倒不是不可以,而是姜辛夷有洁癖,受不了房间里沾上烟火味。
“你不过来怎么睡觉。”姜辛夷让徐鹿鸣把吃食放箱笼上,脱了衣裳上床,“躺着吧,陪你睡着了,我再走。”
昨儿三日假都用完了,今天他也得去太医院上班了。
“谢谢老婆。”徐鹿鸣脱了衣裳,拿水洗了手脚和脸,这才上床躺着。
“还吃吗?”姜辛夷见徐鹿鸣买的吃食里有一包鹌鹑蛋,取出来,给绵绵剥了几颗,又转过头问徐鹿鸣。
徐鹿鸣本不想吃,但姜辛夷都喂到嘴边了,他断没有拒绝的道理,顺势张开唇咬走。
“葡萄吃吗?”姜辛夷好笑,净了手又去剥葡萄,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熟,一看就知是徐鹿鸣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吃。”老婆喂他什么都吃。
姜辛夷依言又喂了徐鹿鸣一些葡萄,连葡萄籽都是他拿手接的。
“这也太幸福了。”等徐鹿鸣吃完,享受到姜辛夷亲自端茶给他净口的待遇,脚软到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幸福吧,奖励你昨晚伺候我的。”姜辛夷笑着亲了亲他,“快睡吧,小牛犊。”
一天天的,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一天一夜不睡,其间还干了那么多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我等你走了就睡。”徐鹿鸣如此被伺候一通,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哪儿还有睡意,双手枕在脑袋下,一副惬意的姿态,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姜辛夷。
绵绵见状,一会儿瞅瞅姜辛夷,一会儿瞅瞅徐鹿鸣,忽然爬到徐鹿鸣身边,伸出她的手掌,捂住徐鹿鸣的眼睛,命令道:“睡!”
徐鹿鸣猝不及防之下,闭上了眼睛。
“看吧,女儿都叫你睡了。”姜辛夷见徐鹿鸣就这样轻易被制服了,笑得不行,“赶紧睡吧。”
徐鹿鸣没办法,钻进被窝,做出了睡觉的姿势。
“……快睡睡。”绵绵小朋友还学姜辛夷哄她的姿势,拍了拍徐鹿鸣的后背,姜辛夷笑得更凶了。
被一个一岁半的小朋友哄着睡觉,徐鹿鸣既无奈又感觉心里暖洋洋的,没再犟,真闭上眼睛睡觉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没到几息时间,他便呼吸放缓,睡死过去。
“嘘!”姜辛夷食指放在唇上跟绵绵做了个轻声的动作,把孩子从床上抱了下来,让下人进来把床边的吃食撤走。
他则是替他理了理散在脸上的头发,帮他盖好被子,最后轻手轻脚地抱起孩子,出了房门。
“……”
徐鹿鸣上了京城,去了皇城司任职,还抓户部侍郎儿子打了一顿的事,没几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先前那些说姜辛夷闲话,说他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得罪京城一众权贵,脑壳有包的人,再也不说那话。
转口道:
“哎哟,人两口子都是上进的,一个在皇城司一个在太医院,都是顶顶有前途的衙门,以后前途无量着呢。”
“那可不,皇城司谁不巴结着,不提人家把守城门,我们进出都要人家首肯,单说人家能随时监视我们,我们就得罪不起,吏部侍郎都不敢交恶呢。”
“要我说,还是姜太医会找夫君,京城那些权贵子弟,就是仗着家里权势罢了,成天游手好闲,一点用处都没有,哪有徐大人自己挣出来的职位厉害。”
“听说这徐大人还是个刚满二十的青年,我家下人有日出去办事回来晚了,溜到城门口看过,忒俊了。”
“哎哟哟,英雄出少年啊。”
“可不呢,投身到姜太医和徐大人家里的孩子得多享福啊,有权有势的爹,能起死回生的阿爹,哎哟哟,以后长大了,男孩仕途一路畅通,女孩怕是门槛都要被媒婆踢破。”
京里人就这样,风向转变可快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徐鹿鸣的职位特殊,大家都怕徐鹿鸣小心眼记仇,整天派人监视他们家里。
不管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只要一提起徐鹿鸣都是夸,生怕哪个舌头长的,一传就给传徐鹿鸣耳朵里了。
别人都敬着,只有闻夫人,是怕。
她真没想过,姜辛夷的夫君这般有来头。她以为一个乡下小子嫁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什么出息。没想到人家一上京,就傍上了九皇子,在皇城司谋了职。
一想到她跟姜辛夷的母亲打过架,还骂过他女儿杂种。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哥婿这么有出息,她是一定会让自家哥婿日日监视这家人,一逮着机会就报复回去的。
这般一想,闻夫人在家日日坐立难安,一会儿看家里的下人都像皇城司的察子,出了门就要跟皇城司的勾当汇报。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她跟姜辛夷母亲干架连姓名都没有透露,他们不可能寻到自己。
一会儿又想,人家是干什么的,人家就是干这个的,恐怕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他们家吧。
一会儿再想,不可能不可能,那徐鹿鸣才刚进皇城司,连跟脚都没站稳,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能耐。
总之,闻夫人病了,成天思这些,想那些的,那是茶也不想喝,饭也不想吃,生生把自己糟蹋瘦了十斤。
最后闻乾坤看不下去,几番逼问才问出缘由。好笑不已:“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那徐鹿鸣在皇城司就是个值夜的,被高东宝压着呢,能翻得起什么水花,也值得你这般耗费心神。”
闻乾坤在御史台的察院任职,以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监察御史,谁知上次巡察一事,被贬为院里的检法,负责审理一些律法条款和参与一些刑事案件,偶尔也会和皇城司合作。
对徐鹿鸣这个皇城司新来的指挥使当然要关注的,如果徐鹿鸣能掌握皇城司的大权,那就是他们需要巴结的对象,如果徐鹿鸣继续这样混日子,那当然不需要过多的关注。
结果观察一阵下来,也就那样,院里都没有人稀罕搭理他。
“真的?!”闻夫人听了这话,原本枯黄消瘦的脸瞬间有了点光彩,干枯的眼睛里也有了神,看上去不再死气沉沉。
闻乾坤好笑:“那是当然,我还会骗你不成。”
“老天保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闻夫人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合十地朝天上拜了拜,在心里祈祷徐鹿鸣最好一辈子这样,啊不,最好被高东宝寻到错处,赶出皇城司。
到那时,没了皇城司指挥使这个身份,他成了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看他和夫郎两个人还能怎么横!
第83章
徐鹿鸣在皇城司值了段时间的夜。
晚上有钱贵到处跟人聊八卦打听消息,白天有徐鹿鸣偶尔请吃早食打感情牌。很快,他们就把高东宝的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
高东宝是皇城史的人,这毋庸置疑。皇城史在皇城司的位置上坐了多久,高东宝就在皇城司里待了多久。徐鹿鸣这个位置上的指挥使,换了一任又一任,高东宝却始终没有下去。
这些年高东宝收的城门费,一小部分进入了自己的口袋,很大一部分都给了皇城史。
且他们的大头压根就不是城门费,而是过路商人们的贿赂。像私盐、私铜,私茶这一类灰产,商人们给的贿赂是很高的。
不然如何进出得了城门。
还有,皇城司作为夜间唯一能在京城里随意行走,还拥有司法权的衙门,像花楼、赌坊、地下钱庄,这些地方的平安钱也是一大收入。当然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别的交易,就很难探听到了。
钱贵把探听来的消息汇拢到一处,皱眉道:“老大,很难办啊。”
这些消息都是明面上的,也就是说没有明文规定能不能允许,但大家都默认允许可以做的。
毕竟这些灰产,想要在京城完全杜绝绝不可能,既如此,有皇城司这个皇家司法部门掌控,随时探查其间消息,有何不可。
想要靠这些扳倒高东宝,从他手里夺回白日的当值权太难了。
徐鹿鸣让姜苏木将钱贵探听来的消息记录下来,笑道:“谁说我要跟他争白日的当值权了。”
在皇城司上夜班这些天,徐鹿鸣也不是没有观察过上白班的那些人。
他发现,他们也太累了。
因着要把城门费牢牢掌控在手里,早上酉时就要来接班,一直上到晚上戌时才能换班。
整整十三个小时!
还因城门不停地有人进出,中途除了吃饭上厕所是不能歇息的。得不停地收费、检查。
反观他们夜班,因为白班占的时间长,算下来一晚上只上十一个小时的班,且把几个容易进出人的城墙处看好,中途说话、打盹徐鹿鸣是不管的。
怕他们太困,办不好差事,徐鹿鸣还实行了轮岗制,即站岗两个半时辰就换人,平均下来,每个人只上五个半小时的班,还不用不停地干活。
除了冬天冷了点,夏天不用晒太阳,工作时间短,不用费脑子,还可以摸鱼,多么完美的岗位,他是脑子有包才会想去跟高东宝抢!
“啊?”钱贵他们被徐鹿鸣给弄迷糊了,“不夺白班的当值权,我们打听这么清楚做甚?”
徐鹿鸣拿起桌上姜苏木记录下来钱贵打听回来的消息,指着那几条帮商人走私的文字,杨首道:“当然是为了挣钱了。”
既然是没有文明规定可不可以,但大家都默认可以的,那为何白班做得,夜班就做不得了?
白班有一群兄弟要养,夜班就没有兄弟要养了吗?白班天天吃香喝辣的,夜班的兄弟就活该吃糠咽菜吗?
徐鹿鸣不跟高东宝抢白班的当值,但好歹要让他把这群弟兄给养活走吧。
姜苏木提醒徐鹿鸣:“可是鹿鸣哥,我们是不能开城门的。”
宵禁宵禁,肯定是要禁的,这城门一开,不就把这个规矩破坏了。高东宝要抓住这个错处,必定会往死里整徐鹿鸣。
徐鹿鸣一脸淡定:“不开城门不就行了。”
大家脑子顿了顿,不开城门怎么帮人把东西运进运出的?
曹俊虎一脸顿悟道:“鹿鸣哥的意思是说,我们像在长丰县那般?”
徐鹿鸣含笑着冲他点点头,不错不错,还算是有个能跟上他脑回路的。
“长丰县那般?哪般啊?”姜苏木抓住关键,向曹俊虎问过去。
曹俊虎先去看徐鹿鸣的眼睛。他始终记得徐鹿鸣跟他说的,事出从密,一件事越多人知晓,就越容易暴露。
“说吧。”徐鹿鸣看了眼在场的人都是自己人,且这么大个行动,他们这些人都得全部上阵,压根隐瞒不了一点。
曹俊虎把在长丰县贩卖私粮的事,简单说了说:“这件事能成功的关键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定不要让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姜苏木等人听了这段经历,全都给徐鹿鸣和曹俊虎竖起大拇指,他们现在才接触到的事儿,人家早在几年前就干过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中途半点口风都没透露过,这嘴也太严实了。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这次要干的事就是撬高东宝墙角,要想彻底隐瞒他肯定是不行的。”徐鹿鸣等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彻底隐瞒,而是要让他们知晓这事就是我们做的,却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
接下来,大家就徐鹿鸣的想法,很快查缺补漏出一堆东西,把计划完善到近乎完美。
最后,钱贵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事儿是我们单干啊,还是要把司里的弟兄们也拉进来。”
不管如何大家现在都在徐鹿鸣手下干事,把他们撇一边,什么都不让他们参与,不是主动引他们跟徐鹿鸣生嫌隙么。
再者,皇城司他们还没有吃透呢,像探听消息、监察一类的事,如今还掌握在这些人手中。有这些人的参与,不用说,他们的计划必然事半功倍。
怕就怕,这些人中有那心思不纯的,或者干脆就是高东宝的奸细。
把这些人拉进来,岂不是直接跟高东宝明牌,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徐鹿鸣想了想,全拉进来肯定不行,如此多人,肯定有高东宝的耳目,拉一两个主事的就行了。
“拉杨兴。”徐鹿鸣道,“他是那群人里管事的,拿捏住了杨兴就等同于拿捏住了那些人。”
韦明朗对谁都抱有几分怀疑:“可杨兴不一定就能偏向我们这边吧。”
徐鹿鸣觉得收服人还是得拿出点诚意来:“你们知晓杨兴最在意什么吗?”
钱贵道:“最在意他娘,他妹。”
钱贵打听八卦的时候,没少探听别人的家务事,对于杨家也是有所耳闻。
“他爹死得早,他和他妹妹是他娘没日没夜给别人浆洗衣裳长大。”
“偏他妹妹运气不好,生下来半边脸都是胎记,被人一直叫作丑女,今年十九了还没有说亲。”
“好在杨兴争气,早年间皇城司招人,他生得瘦长精悍,模样也不差,被选中了,一直干到现在。”
就是可惜,进了皇城司好像也没混出个名堂来,住的还是以前的浆洗胡同,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媳妇也没娶上个。
徐鹿鸣一锤定音:“就拉他。”
家里如此缺钱,想必很想挣钱吧,只要他有挣钱的欲望,不愁拉拢不到人。
“……”
“杨兴,下了值,我们老大请你到家里去喝酒,去不去?”既然要拉拢人,徐鹿鸣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快到下值的时候,让钱贵去邀了杨兴。
杨兴蹙眉:“去徐大人家里?”
一般这种上司请下属到家里喝酒,下属都是要备礼的。
说是喝酒,其实就是收受贿赂。
他在心里嘲讽起来:先前看着这个徐大人还像个好的,虽然软弱了点,不敢跟高东宝硬刚,但好歹不折腾下属,还挺体恤人,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对,不用带礼哈,我们老大从不收礼,收礼也不收下属的礼。”钱贵看出杨兴的不情愿又提点了一句。
杨兴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哪个贪官污吏收受贿赂会明着要?
他在皇城司这么多年还不清楚里面的头头是道,先是请喝酒,喝着喝着就说今儿自己生辰,然后下属们就该懂事的为上官备上一份生辰礼。
有些上峰,为了收礼,不仅自己的生辰大办,连家里小妾、庶子,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要拉出来办一回席。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副欢喜的模样:“去啊,怎么不去,徐大人相邀,怎么都得去捧个场。”
上峰相邀,下属如若不情不愿,岂不是显得很不给上峰面子。就算是装他也要装出给徐鹿鸣几分薄面啊。
钱贵知晓杨兴还是不信他们老大不收礼这一回事,也没多说,等去过他们老大家里一回,他就知晓了。
下了值,杨兴紧紧地跟在钱贵等人后面往徐鹿鸣家而去。心想,待会儿他们买礼,他就去买礼。
然,他跟着钱贵等人一路抵达徐府门口,他们都没进任何礼铺。
杨兴心里的嘲讽更盛,不收礼,那就是收钱咯。他庆幸地抬手摸了摸胸口,这里,他藏着一张十两的银票,有这张银票在,待会儿怎么都能应对一二。
可从进到徐府,徐大人的岳父岳母热情招待,再到中午用饭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献礼,徐大人更是没提一句要办生辰之类的话。
杨兴迷糊了。
难不成真是来喝酒吃饭的?
“杨兴,以后来了我家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成,不用这么拘谨。”徐鹿鸣把杨兴拉到身边,好一通热情。
“不敢,不敢。”杨兴只当徐鹿鸣在客气,哪敢应承。
“我说真的。”徐鹿鸣可没有跟他客气,指着钱贵等人道,“你看他们哪个来了我家,不是跟回家一样。”
“就是啊,杨兴,我们老大这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呢。”钱贵等人使劲给杨兴递眼色。
杨兴人不笨,很快便反应过来,徐鹿鸣这是在拉拢他,当即表示道:“徐大人有吩咐,但说无妨。”
他是徐鹿鸣的下属,徐鹿鸣要给他指派事情,他难道还能拒绝吗?
徐鹿鸣见杨兴领悟,没再多说,喝完酒吃完饭,把他领至书房。
“实不相瞒,今日请你过来,着实是有一桩事要与你商谈。”徐鹿鸣也没跟杨兴弯弯绕绕,“你在皇城司这么多年,想必很清楚司里哪些人是高指挥使的人吧。”
“徐大人这是要把司里的弟兄们都给清理一遍吗?”杨兴心头一跳,方才他就料到徐鹿鸣要他办的事恐怕不小,不然他哪值得徐鹿鸣这般拉拢。
如果徐鹿鸣敢跟高东宝硬刚,拿回白天的当值权,他倒也不是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对上杨兴忽然间炯炯有神的眼睛,徐鹿鸣摇头:“不是,是另外的事。”
高东宝在皇城司里根深固蒂,动他的人,不就明晃晃地告诉高东宝,我要跟你开战吗?
这人上头有皇城史撑腰。
徐鹿鸣背后说是有九皇子,不过是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罢了。
真要靠上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鹿鸣当下还是以求稳为重,高东宝吃肉,他要喝汤。
“哦。”杨兴的眼睛暗淡下去。
不敢跟高东宝开战,抢他的生意有什么用,万一把高东宝惹恼了,人家反扑回来,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杨兴在高东宝和徐鹿鸣之间犹豫不定,迟迟没下定决心。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不答应也没什么。”徐鹿鸣没有逼他,还给了他一叠姜辛夷做的药膏,“听说你母亲去年大病了一场,这是我夫郎亲手做的去湿除痹的药膏,你先拿回去给你母亲用用,看看有没有用。”
杨兴愣了愣,徐鹿鸣的夫郎可是京里好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神医。
“拿着啊。”徐鹿鸣看他发愣,把东西直接塞他手里。
这还是昨夜,他和姜辛夷夜谈的时候,姜辛夷与他说的:“你要拉拢人,不能直白地给人银钱,他母亲既然大病了一场,想必他母亲的病,就是他心头的一大负担,送礼要送到心坎上。”
“……谢谢。”杨兴抖了抖唇。
徐鹿鸣要送他钱或者别的东西他还能拒绝,可徐鹿鸣送他姜太医的药膏,他委实拒绝不了。
承了人家的情,杨兴也没把话说死:“这事儿我再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徐大人回复。”
徐鹿鸣摆手:“不着急。”
“……”
杨兴一走,回家吃午饭还没去上值的姜辛夷问徐鹿鸣:“谈成功了吗?”
徐鹿鸣摇头。
姜辛夷好奇:“那你就不怕,他把这事儿告诉高东宝?”
讲实话,先前徐鹿鸣是有些怕的,但跟杨兴聊了聊,他反而不怕了:“他想撺掇我跟高东宝硬面刚呢,可能对高东宝积怨已久,就算不答应我,也不至于投敌吧。”
姜辛夷闻言笑了笑:“还有这事呢,看来你们这位高指挥使在司里也不全然大权在握嘛。”
“你在弄什么?”徐鹿鸣没再说工作上的事,凑到姜辛夷身旁,看他把各种药材摆弄进一个礼盒里问道。
“慕荷在家里待得太闷了,想出去做点事。”姜辛夷也没瞒着他,“她现在有身孕,我也不好安排她进太医院,想让她在外头的医馆坐坐馆,你们皇城司消息灵通,京城有好一点的医馆吗?”
姜辛夷熟悉的药铺医馆都是些南方医馆,京城家大业大,南方的产业不一定进得来。
好歹是自己的妹妹,又有身孕在身,姜辛夷还是想找个靠谱点的地方。
“我回头去问问。”徐鹿鸣还真没关注这上头的事,打算回到司里,找个勾当仔细打问一番。
“好端端地怎么在家里闷起来了?”徐鹿鸣好奇这个。
徐府人多,又不限制他们自由,姜慕荷平时在家还能帮姜辛夷教导一下姜紫芙和李净慈呢,怎么会无聊。
“跟公婆住一起,公婆天天盯着,她能自在吗。”姜辛夷摇摇头。
自古婆媳不两立。
除非有一方愿意忍让。
以前曹家小门小户,穷得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能够娶到姜慕荷这样的女子,那就跟祖坟上冒青烟似的,当然得把她供着。
现在姜慕荷怀孕了没有做官,曹俊虎在外头做事,有了些能耐,免不了就会在姜慕荷耳边说两句闲话。
要说他们有多坏吧,也没有,就是偶尔说的话有些膈应人。
“这应该跟小虎说啊,让小虎去解决。”徐鹿鸣听罢,觉得他俩还是不要掺和进姜慕荷的家务事里比较好。
姜慕荷和曹俊虎的感情很稳定,他们对姜慕荷爱护,看不顺眼曹家父母是应当的。可是曹俊虎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亲生父母,纵使他们有千般不是,是不是也不该外人来说。
“慕荷跟小虎说了,小虎最近在找房子想办法把他们搬出去呢。”姜辛夷对曹俊虎这点还是很满意的。
有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和稀泥。
和稀泥的男人最恶心。
想到这点,姜辛夷问徐鹿鸣:“家里来信说,大哥今年要下场,下完场可能就要成婚了,成婚后,爹娘恐怕也要来京城,到时候你爹娘和我爹娘住一起,要是有矛盾怎么办?”
“那不能够。”徐鹿鸣摆手,“自古父母跟长子,我爹娘上京,那也是跟我大哥大嫂住一起,不会到我们这儿来的。”
提起大哥,徐鹿鸣不禁想,大哥从情伤里走出来了吗,有心仪的女子、哥儿了没。
姜辛夷放下手上的药材,把徐鹿鸣的脸捧起来:“我说万一呢,万一我父母要跟你父母住一起呢?!”
牙齿和舌头都有相互咬到的时候,徐家父母虽然对自己很好,但两家人住在一起,不可能没有一点矛盾。姜辛夷很怕到时候两家人闹起来,场面难堪不说,还会影响他跟徐鹿鸣的感情。
“不会有这个万一的。”徐鹿鸣的脸都教姜辛夷给捏成扁的了,他好笑地看着姜辛夷,“我会在大哥和爹娘上京的时候,就给他们重新置一处宅子,到时候他们跟大哥住一起,我们偶尔回去住几天即可。”
“这还差不多。”姜辛夷心满意足地搓了徐鹿鸣脸颊两下,放下了手。
徐鹿鸣拿起乔来:“你把我脸都给揉肿了,不得好好安抚我一下。”
“我不是绵绵,我没那么大力气。”姜辛夷瞥他只是有点红的脸,并不上当。
徐鹿鸣去拉他的手撒娇:“可是老婆,我脸好疼。”
“你活该。”姜辛夷不仅不安抚,还上手捏了两下。
“啊,我不行了,我肯定是得了绝症,我要大名鼎鼎的姜神医给我治疗!”徐鹿鸣叫得更大声了。
“徐鹿鸣,你够了!”姜辛夷拳头都硬了,“你再嚷信不信我给你扎一针。”
“……”
“杨兴回来了。”
“杨长随回来了。”
早上,杨兴下了值回家,浆洗胡同早起挑水、买菜、干活的人瞅见他,纷纷与他打招呼。
杨兴踩着浆洗胡同内常年淌着水,有些泥泞的地板,有点疲惫地跟左右邻居打着招呼:“王叔、张婶儿……”
“诶、诶……”
大家表面上与他应着,等杨兴的身影一走远,全都努努嘴儿。
“进了皇城司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住这穷抠搜的浆洗胡同。”
“就一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职位,说来好听,其实还当不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随意做些营生呢。”
“亏得他娘以为他进了皇城司就风光了,每每说起她儿子,都快得意到天上去了,咱们这一片的,谁不知晓谁啊,媒婆都不稀得去他家。”
这些人自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声,然而只是在转角处折了一道的杨兴全听见了。
他赧然地捏了捏拳头,有时候真恨不得动用皇城司的能力,把这些人全部给抓起来。
可是抓了又怎样。
人家就是说两句闲话,上没扯达官贵族,下没说朝政民生。
为了这点破事把人抓了,小题大作不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他滥用职权,像他这样没权没势的,人家把他撸了,他也不敢说甚。
杨兴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进的皇城司,在司里扎根这么多年,有了点成绩,新来的上峰年纪看着小,还挺体恤人,在他手底下当差,比在上一任指挥使手里当差强多了。
忍了又忍,松开紧攥的拳头,向自家院子走去。
他家在这条巷子的末尾,一间只有几十平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他娘浆洗衣裳的木盆,杨兴得很小心才不至于踩到这些木盆地踏进家中。
“兴娃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杨母和杨小妹坐在院子的一角,两人面前各放着一盆衣裳和一个搓衣板,一看就是又去接了洗衣裳的活儿。
“小妹,你怎么把娘带出来洗衣裳了。”杨兴看到这一幕,额头狂跳。
年前,杨母大病了一场,全身疼痛,关节肿大,连地都不能下了。
杨兴抱她去医馆看了,大夫说这是常年居住在潮湿的环境里,日日接触冷水引起的风湿痹痛,以后不能再浆洗衣裳了,有条件的话,最好搬离现在的胡同。
杨兴最近为着这搬胡同的事,正是烦闷,这会儿看到妹妹母亲这般,那股烦躁更是达到了顶峰。
“没事儿,我贴了你拿回来的药膏已经好了许多。”杨母站起来走了两步给儿子瞧,“这天儿暖和了,我歇着也是歇着,还不如起来多做些活儿。”
杨母心里忧愁,去年她那一病花了家里不少银钱,儿子大了,还没娶妻,女儿又生得这般模样,也是个不好说亲的。
不多做点活,给他们多攒些银钱,她心里如何踏实。
杨兴看着先前躺在病床上,连坐起来都困难的母亲,如今都能下地走路了。
面色诧异。
心想,这徐大人的夫郎不愧是京里人人吹捧的神医。
他母亲先前吃了大半年的药都没见好,如今只是贴了他几贴膏药,就能这般行动自如,若是长久地使用下去……
“哥,如今洗衣裳有这药皂可好使哩,轻轻一搓,衣裳上的污渍就掉了。”杨小妹举起一盒绿色的皂给杨兴看,“是我缠着娘,要她教我洗衣裳的,有了这皂,洗衣裳比以前轻省许多,娘不能洗了,我来洗,好歹也是个进项。”
杨兴没去看那盒药皂,目光落在杨小妹那占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上。
他妹妹不丑,有鼻子有眼睛的,遮住半边脸,另外半边可好看了。要不是有这胎记,杨兴都不敢想,来他家提亲的人会有多少。
既然徐大人的夫郎连风湿痹痛治起来都如此容易,那这胎记他有法子吗?
他曾听人说过,有医术好的大夫,是有法子弄掉胎记的。
“……干了!”想到母亲和妹妹,原本并不想掺和司里是非的杨兴,心里忽然生出些许勇气来。
不就是去撬高东宝墙角吗?
这些年他把持着司里所有的进项,不给他送礼不向他投诚的,沾染不到半分,司里好些兄弟早就不服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你最近交家用了吗?”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木兰:“你有钱给你爹娘买房子吗?”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木兰:“你还不赶紧去挣,你给我嚎!”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修了一下后面的剧情哦。)
第84章
“万宝楼的雷掌柜,聚贤庄的刁掌柜,大通宝的刑掌柜,这几个都是走私商们的暗桩,有事都能跟他们谈。”
杨兴是个干脆人,既然决定要跟徐鹿鸣干,第二日他便到徐鹿鸣跟前,将高东宝的大主顾们全卖了。
徐鹿鸣点了姜苏木和钱贵以及杨兴三人:“那好,你们几个去找这几位掌柜,就说高指挥使说了,从这个月开始,以后的运货形式换个方式,当然价格方面一切好说。”
有了人,徐鹿鸣直接启动了计划的第二步,偷梁换柱。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自己的名义干坏事。虽说这事是所有人都默认了可以做的,但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人家非要把这个错处揪出来折腾人,他也没办法反驳不是。
高东宝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主事人,那这个主事还是由他继续当下去吧。
徐鹿鸣说完又提醒道:“记得捂严实一点,别叫人看出你们的真面目。”
“是!”三人都有些兴奋。
他们起初还以为要自己亲自上阵,想到会被人抓住把柄,心中难免惴惴。
结果徐鹿鸣要他们蒙面去,蒙面去好啊,皇城司里这么多人,捂住脸,谁知道谁是谁,加上他们打的还是高东宝的名义。
事后,高东宝就算发现不对劲,去调查也只能查到他自己。
三人很快便挑了个高东宝要去给皇城史汇报,放松警惕的一日,穿着皇城司的铠甲,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地去找这些掌柜商谈。
起初,这些掌柜还很存疑。
合作多年,他们一直以来的方式都是进出城门前,先用银子买通高东宝,高东宝会给他们一个牌子,等进出城的时候,把这个牌子给守城的看一眼,守城的假模假样地检查一番就放过了。
如今突然说要更改方式,还是几个捂得很严实的人来说的,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骗子。
可这几个人又说,价格方面一切好谈,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他们除了每笔货物进出城门的城门费和私下贿赂外,每年还得另外给高东宝包一大笔银子做人情。
如此折算下来,货物本身挣不出太大的银钱来,挣的都是些辛苦钱。
如若真按照这几人说的来,每年能省下一大笔人情不说,兴许这货物还能多弄一些进出京城。
几个掌柜心头意动,笑着与三人道:“高指挥使都这般给面子了,我等也不能不呈高指挥使的恩情,可这头回更改方式,我们还不知晓这法子到底中不中用,先试上一回再谈可不可行。”
“当然可行了。”钱贵三人应下。他们又不是骗子,随便他们怎么试都不怕。
几位掌柜高兴,愿意试,那就证明这事儿大概率不是骗人的,当下与三人约定好第一次运货的方式。
至于高东宝会有这么大方?
管他呢。
既然他们穿的是皇城司的衣裳,又张口闭口高指挥使的,只要能帮他们把事办好,那就当他们是高东宝的人好了。
拿到几位掌柜的货,徐鹿鸣开始了第三步计划,瞒天过海。
他的运货计划也很简单,让掌柜的把他们的货物分别放到靠近城门附近的仓库内,然后就不用管了。
会有人帮他们运进运出的,
掌柜们心里存疑,但也没有多说,到了约定时间前去查看。
发现不管是运出城的货物还是运到城里的货物都已妥帖处理。
心下大喜。
再见到钱贵三人,忙不迭地把他们迎进内里:“按照这个方式,我们铺子今后一年的货物都包给你们了!”
这样运货,不仅省去了过城门排队的功夫,还能减少暴露的风险。
京城衙门众多,有时候有些衙门缺钱了,会专门派人守在城门口附近,检查过路的商人,向商人们讨要茶水费。
遇到他们这类走私贩子,直接连人带货一块抓了,他们也没有法子。
而今遇到这样价格低廉,还没有风险的过城门方式,这些掌柜的如何不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好说,好说。”钱贵三人干这事就是为了赚钱的,人家诚心来送钱,哪有不收之理。
很快三人便收到掌柜们给的足足一万两的运货费。
“他娘的,这钱也忒好挣了。”钱贵拿到钱,大骂高东宝,“这都是我们便宜过的,不知道姓高的这些年,靠着这手到底挣了多少。”
“有钱挣,还这么多话?”徐鹿鸣笑着踹了他一脚,把他们收来的银票,抽了三百两出来,一人给了一百两。
钱贵拿到钱,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光顾着高兴,那还说得出闲话。
杨兴傻眼地看着徐鹿鸣递过来的钱:“这、这都是给我的?”
整整一百两!一百两!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二十四两,这一下就给了他五年的俸禄?
“拿着啊,跟了我们老大,以后你就知晓,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罢了。”钱贵把钱接过,硬往杨兴手里塞。
杨兴拿到钱手都在抖,有了这些钱,他想要换胡同的事,就有着落了。
接下来,徐鹿鸣又给这次参与运货的弟兄们各发了五十两。
他们夜班运货不如白班那样轻便,只需开个城门就是,夜班则是需要弟兄们费点心神,帮着把货运进运出。
原来,夜晚的城墙虽是紧闭的,但是会开几个便门供一些传信或者出城晚归的官员通行,偶尔也运一些小物资。
徐鹿鸣就是通过这个便门运货的。
其实要不是怕把事儿摆在明面上,人家诚心会挑他的错处,徐鹿鸣觉得让商人们自己运也一样。
“辛苦了!”由于这些行动的人里有不少杨兴挑出来的与高东宝不对付的,徐鹿鸣每给一个人钱,还以示看重地拍了拍他们肩膀。
以后这些就是他的亲信了,可得都照顾好了。
“不辛苦!”拿到钱的人如钱贵一般,脸都要笑烂了。他们何时收到过如此多的钱。何况,这事压根就不辛苦。
那些货都是商人们拿板车装好的,他们只需要推一推车即可,一点都不累。
给钱贵和兄弟们发完钱,徐鹿鸣手头上还有七千两。
他也没厚此薄彼,回到司里,给司里其他的弟兄们一人发了一套新棉被。虽然里面肯定有不少高东宝的亲信,但既然在他手底下做事。
他就不会让人挑出他的错来。
另外还有三千亲信兵,这么多人,一人发一床棉被不太现实。徐鹿鸣去布庄定了六千套夏装,六千双鞋,一人两套。
又给司里请了四个煮饭夫郎和八个打扫婆子。跟姜辛夷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徐鹿鸣也爱起洁来,他早看不惯司里这群大老爷们住的值房脏乱差的环境了。
更看不惯,好好一个皇城司,居然不包饭。白班还好,人家还能回家去吃或者买着吃。
他们这些夜班的,上哪儿去吃,上哪儿去买?都是自己带干粮来啃。
上夜班本来就累,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徐鹿鸣绝不允许。
规定了以后子夜这个时间吃宵夜。
“老大威武!”
徐鹿鸣那些物什和规定一出来,皇城司上夜班的弟兄们,无不摇旗呐喊。
兴奋的声音都快把皇城司的屋顶给掀翻了。
“……”
另一边,高东宝正在给皇城史汇报徐鹿鸣的情况:“大人,这个徐鹿鸣他就是个软脚虾,来司里这么久,压根就不敢染指我们白班的当值权。”
弄得他原本给徐鹿鸣准备的一套,他敢动手,他就敢把他彻底压死的法子,一点都没用上。
皇城史听出高东宝语气里的可惜之意,笑道:“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人家这样也是识时务嘛。”
他就喜欢这种识时务的人。
“太识时务就显得有些无趣了。”高东宝奉承道。
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些喜欢蹦跶的副指挥使,看他们跳得高高的,再被他一巴掌捏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皇城史扫了眼高东宝:“无趣也比频繁换人的好。”
好歹是皇城司副指挥使的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少。这次一听是九皇子的人,他还忐忑了好几天,就怕九皇子也想染指这城门费。
好在,这个徐鹿鸣是个识趣的。
“是是是,大人教训得是。”高东宝被皇城史眼神一压,不敢再多言。
皇城史敲打了一番高东宝,又道:“这个月的进项也收得差不多了吧,该呈上来了。”
“是,账房已经在算了,算好了,我就给大人送过来。”高东宝恭敬地点头。
出了皇城史的府衙,他直奔皇城司而来,刚好听到夜班那群人的吼叫。
他蹙眉招了个下属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那边怎叫得如此大声?”
“老大,他们那个徐副指挥使把他们司里重新安排了一通。”下属羡慕地把徐鹿鸣干的事儿说了说。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点事儿啊。”高东宝闻言不以为意。
徐鹿鸣不敢跟他抢白班的当值权,要再不给他的手下一些好处,那这些手下岂不是个个都能上去踩他一脚。
“行了行了,都是群没见过钱的穷鬼,这点东西就把他们给打发了,你们也该干嘛干嘛去。”高东宝瞧见下属羡慕的眼神,打了个哈欠,回他那间修葺得格外豪华的值房歇息去了。
下属刚想说,我们也想要,瞬间被高东宝的话给堵得开不了口。
虽然只是些衣裳、棉被,一顿宵夜,一个打扫的,可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这个徐副指挥使是个细致人,知晓他们这些下属最需要什么。
可比高东宝那样,遇到心情好才给他们发些银子,心情不好就不搭理他们,叫人觉得妥帖多了。
高东宝压根不知下属想法地回值房睡了一觉,等到下午时分,他这才去账房查看这个月的进项。
“奇了!怪了!”账房把所有账本理了好几遍,与高东宝说道,“这个月比起以往来,少了很大一笔银子。”
“怎么会?”高东宝还有些惺忪的脸瞬间被账房的话吓醒,“这都六七月了,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商人们大量进出货物的时候。”
“可不是。”账房也疑惑这点。
他把所有账理了理,指着茶盐一项道:“高大人,你看这个月的茶商和钱商一次都没来找我们。”
“夏日盐茶正是好消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赚这个钱。”高东宝黑下脸,招来一个亲信,“你去找这几位掌柜,问问是怎么回事?”
亲信很快回来:“老大,这几个掌柜的说,前段时间已经跟你更换了运货方式,货都运完了,钱也交完了。”
“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更换了运货方式?!”高东宝刚端起茶杯,听到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亲信也纳闷:“是啊,我也是这样跟掌柜们说的,他们全都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前段时间有几个皇城司的人找上门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皇城司?那个皇城司?”
亲信没有说话,京城除了他们这个皇城司,那还有第二个皇城司。
“徐鹿鸣!”高东宝并不笨,徐鹿鸣那头刚给下属们发了一通物什,他们这边的商人就被撬走几个,不用说,这钱肯定就是从他这边薅走的。
想到早上他刚在皇城史面前说徐鹿鸣就是一软脚虾,徐鹿鸣就给他扇了这么大个巴掌。
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他问亲信:“他们帮商人们运货,他们晚上开城门了?”
“没有。”亲信摇头,“我们安插在他们队里的探子来报,并没有听到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京城的城门很大,开一扇“吱嘎”声都能响彻天际,何况是晚上那样静谧的环境,徐鹿鸣敢开城门,他们的人和靠近城墙的人,不可能听不到。
“那就是他们用吊篮把货物吊出城了?”高东宝又道。
“不可能。”亲信继续摇头,“吊篮的动静也大,何况那么多货物,他们不可能几十个人就办好了。”
高东宝发了火:“难不成那些货物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亲信最后慢吞吞地想出一种可能:“兴许,他们是利用了便门。”
“好哇,公器私用!”高东宝愤然起身,“走,跟我们去捉那些掌柜的,只要他们承认他们的货物是从便门通过的,我要让这个徐鹿鸣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们一听高东宝的来意,全都摇头:“我们没有走便门,我们只是把货物放在城墙附近的仓库里。”
高东宝脸色难看地道:“那你们也是私下走私,跟我去衙门一趟。”
“高大指挥使真是好笑,你说我们走私,你有证据吗?人证物证在哪儿?”掌柜们才不认,“何况,哪天来找我们的人,分明就是你派出来的,你要带我们去衙门,我们不介意把你这些年的罪证一一陈述。”
高东宝简直要气死了,徐鹿鸣走私打他的名头,他想告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混账!”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软脚虾!”
查了一圈,高东宝抓不到徐鹿鸣的一点尾巴,没办法,他只能先把少了很多数目的月账先呈给皇城史。
皇城史一看账本,气得直接把账本扔在高东宝头上,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看你这些年是懒怠管了,眼睛就盯着白日当值那点蝇头小利,人家把你墙角撬了,你都不知晓,还是月底查账才知晓的,要你何用。”
“能干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
挨打还被骂了,高东宝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徐鹿鸣。
“……”
徐鹿鸣的手下办事很利索,很快就打听出京城的医馆回春堂很靠谱。
姜辛夷便挑了个不忙的一日,带着姜慕荷走了一遭。
起初回春堂的掌柜见姜慕荷是女子,又怀着身孕,怕惹事不肯接受来着。
可谁叫姜辛夷是京城里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太医,况且姜慕荷也不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见有男大夫不好医治的女病人主动上前。
中途还救了一个好多医馆都不敢接手的难产妇女,使她们母子平安。
回春堂因这事儿声名大噪,掌柜的欢喜不已,恨不得把姜慕荷钉死在他们医馆,那还顾忌她的女子身份和有孕的身体。
“姜太医你放心,你妹妹在我这儿,我们一定帮你照顾好。”掌柜的笑着一张脸对姜辛夷再三保证。
姜辛夷好笑,方才死活不想收的人是谁,他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感谢道:“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亲自送了姜辛夷出门。
姜辛夷出了回春堂,见天色还早,又去牙行转了一圈。
徐鹿鸣要给徐家买宅子,总不能等徐家父母上了京再买,提前打问,有合适的也好尽快下手。
打扫修葺晾晒都要花不少的时日。
“……”
“鹿鸣哥!师公!”
徐鹿鸣把司里安排好,手上还剩着点钱,正打算把这钱交到家里的账上,一进门就看到姜紫芙、李净慈两人。
问他们:“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回春堂。”两人答道,“大姐去了回春堂坐诊,大哥让我们有空也可以跟着她看看病人。”
“好啊,你们等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去。”徐鹿鸣瞬间放弃了把钱交公的想法,揣到兜里,进屋把绵绵抱了出来。
“骑马马!”小姑娘跟他阿爹一样,会享受得很。一见要出门玩,就要往徐鹿鸣肩上爬。
“行行行。”徐鹿鸣对于错过绵绵大半年的成长很是愧疚,对她宠得很,一听她这个要求,立马把她放在头顶。
“哇……”
徐鹿鸣长得高,绵绵坐在他肩膀上,跟一览众山小似的,兴奋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哇……”徐鹿鸣见她高兴,自个也高兴,时不时跟她一样地附和。
把小姑娘逗得又拍手又踹腿的。
“你们有喜欢的,也尽管去挑,就当是鹿鸣哥和师公送给你们的。”逗小姑娘的同时徐鹿鸣也没忘记身边的两个小孩。
“谢谢鹿鸣哥。”
“谢谢师公。”
姜紫芙跟徐鹿鸣接触这么久了,知晓徐鹿鸣的性格,没有跟他客气。
李净慈倒是想客气一下,但听姜紫芙都大方应下了,也跟着应道。
两人也没有过份,就是挑了些吃食和一些简单的发带首饰,总共都没花上十两银子。
“没事,可以买一些贵的!”刚挣了点钱的徐鹿鸣财大气粗。
李净慈朝徐鹿鸣笑道:“师公,不能再买贵的了,买贵的,我们出城去庄子的路上,会被人给盯上的。”
姜紫芙双颊吃得鼓鼓的,手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压根就张不开嘴,只能“嗯嗯”地附和。
“好吧。”徐鹿鸣见他们确实没什么需要的,没再逛街地往回春堂而去。
“快走,回春堂来了个女神医,可神了,前些天,有个难产的妇女,走遍了京城的医馆都没有人接手,回春堂那个女神医接手了,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母子平安。”
“不止难产呢,还有带下病,产后病,她都能治。”
“哎哟,谢天谢地,总算是来了个能治这些病的女大夫,先前我去那些医馆看病,那些个男大夫把手往我手腕上一搭,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不是,那个地方的病怎好意思跟外男说,如今有了女大夫,也算是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徐鹿鸣一路带着绵绵往回春堂而去,路上听见不少人在说姜慕荷。
心里还挺欣慰的,果然优秀的人,到了哪儿都很优秀。
到了回春堂,回春堂跟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一些等着看病的妇女和夫郎,姜慕荷坐在诊桌前,不慌不忙,替一个又一个的病人看着病。
可能经手的这类妇人很多,她看病的速度十分迅速,几乎把把脉,问问病症,就能唰唰唰地开方子。
柜台边负责抓药的药童和算账掌柜脸都快要笑烂了。
“姑姑,厉害!”绵绵小朋友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手指指着姜慕荷,不停地跟徐鹿鸣说。
“是呀,姑姑很厉害的!”徐鹿鸣也跟着赞叹。
他看过姜辛夷教导姜紫芙和李净慈的医书,光是背的书就有一个书架那么厚的尺寸,还得学各种药材的模样和药性。
姜慕荷要是不厉害,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啃下来。
“绵绵,咻咻,厉害!”可能是听到徐鹿鸣夸姜慕荷,小姑娘不服气,比了个射箭的姿势。
徐鹿鸣笑,她那哪是厉害,她只要是把箭射出去了,家里一众大人和下人都会给她鼓掌,一个劲地猛夸。
“对,绵绵,咻咻,也很厉害。”不过徐鹿鸣也没有打击小姑娘。
就这一个女儿,还只有这一个爱好,怎么都得宠着。
姜紫芙和李净慈已经进去找姜幕荷,说是要给她打下手了。
姜慕荷现在可是医馆红人,带两个徒弟打下手而已,掌柜的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甚至他也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哥儿送到姜慕荷跟前学医。这会儿不好开口,打算等过段时间,姜慕荷稳定下来再说。
徐鹿鸣看了会儿,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琢磨着,姜慕荷这般受人吹捧的模样,就该回家让曹家父母来看看。
让他们认识到,就算姜慕荷不当医官,她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
容不得他们置喙。
“坏人!”头顶的绵绵忽然出声。
徐鹿鸣向绵绵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挤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的闻夫人。
她上次去长丰县就是为了看病,结果病没看成反惹一身臊。
来了京城,还没来得及找太医给她看这个病,他们家就被贬了。
姜辛夷……她是决计不会去找的,她就算是全身流脓而死,也不会让一个哥儿给她看病,何况是她讨厌的哥儿。
好不容易京城来了个能看这种病的女大夫,她怎么着也得让人给她瞧瞧。
徐鹿鸣看到闻夫人,也是诧异,在长丰县的时候姜辛夷向宋怀山打小报告的事,还没有把他们一家踩死啊?
冤家路窄啊,他都没去找她麻烦,她就先出现在他面前了。而且听绵绵的口气,这是两人早有过节?
徐鹿鸣想起来到京城,赵二娘跟他闲话,有次她和绵绵出门碰上个颠婆的事,那颠婆不会就是闻夫人吧。
徐鹿鸣想到闻夫人那口不遮掩的德行,还真有可能。
也不知道,待会儿她看到给她看病的人是姜慕荷时,会有何反应。
徐鹿鸣光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都不由得生出股笑意来。
他带着绵绵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
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妇女的爱好。他记得,闻大人这个巡察御史应该在察院任职,他打算回去让手下察子和勾当去查一查。
要是没事也就算了。
若是有事,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功绩?
第85章
闻家真没有什么好查的。
徐鹿鸣手下的察子和勾当查了两天,就把他们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该说不说,这个闻乾坤还真有点意思。他是黔洲人,家里是黔洲当地有名的富户。为人虽然喜欢讲排场、摆官架子,但还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贪也是收生辰礼之类的贺礼,没用职务之便收受过贿赂。
他夫人严雪萍与他家是世交,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路从黔洲来到京城,再到巡察御史,相知相守相伴。
闻乾坤对他夫人也是真的好,从来没有过纳妾的想法,他夫人有病,他便带着她到处寻访名医。
就是两口子难免对唯一的儿子娇惯了些。他儿子都纳五房小妾了,通房也有好几个,还经常流连花楼。
“不过他儿子去了趟西南,脸颊被蝙蝠咬伤得很严重,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侧脸一排的伤,看上去有些不雅,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徐鹿鸣没有说话,这事儿是他干的,闻祥瑞的侧脸太像姜辛夷了,姜辛夷又压根不想认这一家子,他又怎么会给别人这两家有联系的猜想。
毁容了正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闻祥瑞的侧脸想到姜辛夷,他也不用成天出来招猫逗狗,强纳民妻。
勾当和察子汇报完,难得为徐鹿鸣着想:“老大,要办他,有些难啊。”
做皇城司这一行,平时不拘着要查什么人,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们要查要监视的对象,一旦开始重点关注某个人,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要倒大霉的。
徐鹿鸣敢跟高东宝刚,挖他的墙角来填补司里,司里不少兄弟都对他比较服气,愿意唯他马首是瞻。
难得徐鹿鸣想办一个人,他们还没给他把事儿办好,勾当和察子都有些羞愧。
“没事儿,你们继续帮我盯着就好。”对此,徐鹿鸣并不意外。
闻夫人行事那般张牙舞爪,姜辛夷告了回状,都没有把他们家踩死,要真那么容易查出他们家的阴私,他们家早被人给弄死了。
他也没有气馁,是人,就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一天抓不到闻乾坤的把柄,两天三天他还抓不到吗?
“……”
七月,夏日炎炎。
徐鹿鸣和姜辛夷再带一个孩子,三人一块睡,时常睡得汗水涟涟。
姜辛夷被父女俩拥后抱的,偏这两人都是体温偏高的一类人,他时常热得半夜起来揩汗。
“这样下去不行,要不,小鹿,你在边上置个床睡吧。”姜辛夷无数次被热醒后,终于受不了,提出了抗议。
“不要。”徐鹿鸣反手把姜辛夷抱得更紧,可能因为灵泉的缘故,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可舒服了,“你怎么不让绵绵单独睡,她都一岁半快两岁了,她该有自己的房间了。”
“你多大,她多大?”姜辛夷拍拍徐鹿鸣,示意他低头去看窝在他怀里,撅着屁股,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姑娘。
徐鹿鸣看过去,小姑娘真喜欢她阿爹啊,小手抓着她阿爹的衣裳,闭着眼睛,睡得口水直流的。
“真可爱啊。”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他和姜辛夷爱情的结晶,徐鹿鸣怎么都看不够。
“可爱吧,可爱你还跟她争?”姜辛夷也很喜欢,虽然小姑娘跟他想的乖乖小甜心不一样,但一想到这是他和徐鹿鸣的孩子,他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这不一样。”徐鹿鸣也抗议。
不能因为女儿的存在,就让他夜晚丧失抱老婆睡觉的权益吧。
姜辛夷头大:“那你说怎么办,再这样热下去,我身上都要起痱子了。”
“我来想办法。”再苦不能苦老婆孩子,徐鹿鸣一听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空间能够调节温度,用空间弄点冰出来,小意思。
但问题是他怎么拿出来?
总不能他们一家三口偷偷用,让家里的其他人继续热着吧。徐鹿鸣没有自己偷偷享福,让家人吃苦的想法。
说是去买的,也不现实。
这个天,京里的冰正是价贵之时,五品大官家都很难买到大批量的冰,何况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
这出路一定要经得起调查。
徐鹿鸣左思右想,决定去找个有冰窖的房子,在里头置些冰,就说是前头主人留下来的。
带冰窖的房子都偏,因为要阴凉地,都靠皇城比较远。
徐鹿鸣租屋子总得有个出处,不能房子租来就空在哪儿。
正好,曹俊虎最近也在给他爹娘找房子,徐鹿鸣便过去问他:“房子找好了没。”
“没呢。”曹俊虎有点愁。
他爹娘是那种嘴有点碎的,他不想给他们找那种人多的巷子,让他们天天出去嘴长嘴短的。
京城官儿多,清静的巷子早就被人给定了下来,哪轮得到他来找。
徐鹿鸣开口道:“我帮你找吧。”
“谢谢鹿鸣哥。”曹俊虎不好意思地朝徐鹿鸣道。
一直以来,都是徐鹿鸣和姜辛夷这两个哥哥在拉扯他们家,偏他父母来了京城,嘴巴没个把门的,让幕荷感觉到不舒服了。
这让他时常羞愧面对这两个哥哥。
“没事儿,都是一家人。”徐鹿鸣挺看得开的,世上哪有完美的人,何况曹家父母从乡下来到京城,经历大起大落的,心里上有点转变不过来很正常。
利用空间,一家家扫过去,没两天,徐鹿鸣便在城墙根下,找到一处废弃已久的大冰窖院子。
可能这里离着城墙近,常年遮阴避阳,很容易存冰,就有人在这里修葺了座很大的冰窖。
就是不知为何废弃了。
徐鹿鸣买下院子,清理里头的灰尘时,发现已经废弃好多个年头了,在上头居住的人,一直没发现,他们脚底下还有个偌大的冰窖。
打扫干净,把空间里的冰置成外头卖的长方形样式,在冰窖里摆好。
徐鹿鸣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回家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真的有那么多冰?”赵二娘得知消息,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随着天一日日热起来,京里的冰价都快炒翻天去了,这个时候谁手里有冰,谁就掌握了财富。
如此大量的冰,赵二娘都不知要赚多少钱,如何不让她兴奋。
“真的有,冰窖口堵得死死的,一直没人发现,还是我去打扫的时候,踩到地板有空响,才发现不对劲的。”徐鹿鸣已经练出了说谎不脸红的技能。
徐鹿鸣与她商量:“娘,我们运一些出来用,剩下的放在里面,时不时添些水,留着继续存冰。”
“好好好。”赵二娘哪会不答应。
这些天,姜辛夷他们日日热得睡不着觉,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好的房子,真给我们住啊。”相对于赵二娘的高兴,曹家父母就是震惊了。
前些天,在徐鹿鸣的怂恿下,老两口去回春堂瞧过姜慕荷,瞧见姜慕荷那般受欢迎,他们心里是既骄傲又惶恐。
骄傲这可是他们的儿媳妇。
惶恐这样好的儿媳妇要是瞧不上他们小虎了,可咋办。
偏他们嘴巴又不会说话,有时候跟姜幕荷说些话,他们能明显感觉到她不爱听,可他们又感觉那话没有说错啊。
“当然了,大叔大婶,那儿离着我们上值的地方近,小虎要是下值累了也能有个地方歇息。”徐鹿鸣很会说话,“何况我那一冰窖的冰,还需要人看着呢。”
“欸,好好好,谢谢你啊,慕荷她哥夫,总是想着我们。”两人听罢,这才应下。
帮曹家父母搬家的时候,姜幕荷也回来帮忙了。
她整理着曹父曹母为数不多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期影响,红着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与曹俊虎说:“虎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过份。”
要说曹家父母对她不好也没有。
她要吃什么,喝什么,他们总是第一时间就去买。她去医馆坐馆,他们也从来没有反对过。这要放在别人父母家,大着肚子出去做事,骂都骂死了。
她就因为他们二老,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坏透了。
“你不要这样想,我爹娘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何况他们是去帮鹿鸣哥看冰窖的,住的还是鹿鸣哥的房子,这怎么能叫赶呢。”曹俊虎拍拍她的手,他爹娘本身就是来照顾小荷的,他们让小荷感觉到不舒服了,就该及时远离,避免发生更大的矛盾。
没准远香近臭,双方相处起来更融洽。
“对哦,他们是去帮鹿鸣哥看冰窖的。”姜慕荷被曹俊虎一安慰心情好了很多,“我会一种很好喝的药材饮子,回头我教给爹娘,让他们在冰窖里放凉了,试着在城门口卖卖。”
好歹也是个进项。
“都听你的。”曹俊虎没有拒绝,爹娘有事做了,就不会把目光全放小荷身上了。
小夫妻在墙角说话,徐鹿鸣扯姜辛夷去看,姜辛夷白他。
他始终对姜慕荷下嫁的事心里有个疙瘩。可他有时又想,换个人家就一定比曹家更好吗?
他不知道。
“好了,好了。”徐鹿鸣知晓他妹控,赶紧把他拉到卧室,“现在屋里不热了,我能抱你睡觉了吧。”
姜辛夷感受着屋里凉爽的气息,好笑地抱住徐鹿鸣,亲他:“热的时候,也没见你撒过手啊。”
能光明正大用冰了,徐鹿鸣把屋里的温度调到那叫一个舒适。
绵绵都不爱去外头玩了,整天都在屋里待着,闲不住地她,总是把姜辛夷和徐鹿鸣的衣裳翻得到处都是。
有天还掉进箱笼里出不来了。
她也不哭,一个劲地在里头倒腾,被人发现的时候,正顶着衣裳,自个跟自个生闷气呢。
徐鹿鸣见状,在空间里做了个很适合放在屋里玩的滑滑梯。
小姑娘玩得可开心了,夜里破天荒地抱着徐鹿鸣亲一口,要搂着他睡。
把徐鹿鸣高兴得当天晚上都不想去上班了。
“……”
“老大,快过来,今天刘夫郎做了砂糖冰雪冷元子,可好吃了。”
班还是要上的,这么热的天,晚上吹着凉风值夜,别提有多舒服了。
加上徐鹿鸣先前在司里的一通改革下来,使得白班那些每天累成狗、热成狗的皇城司吏员们,每天看着夜班的吹着凉风吃着宵夜值夜,都快羡慕哭了。
他们也去找高东宝闹过,希望高东宝也能给他们把轮岗和午饭安排上。
高东宝最近因为商人流失,账目上的钱少了许多,皇城史对他已经很不满意了,哪里还有闲钱给司里这一帮子人弄什么轮岗和午饭,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下属也是人,下属也有脾气。
天天被夜班这样刺激,心里早有怒气,说气话道:“早知道老大心里没有我们,我们还不如投了徐副指挥使去呢,好歹夜里还能讨口吃食。”
“可不能这样想,徐副指挥使撬了老大的墙角,说不准史官大人和老大已经打算对付他了,你这个时候去投徐副指挥使,不是弃明投暗嘛。”
徐鹿鸣挖了高东宝墙角一事,压根就瞒不住人,白班的人都在等徐鹿鸣倒霉呢,敢动皇城史的利润,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可他们等来等去,什么也没等到。
不是皇城史和高东宝不想动徐鹿鸣,而是他们动不了。
徐鹿鸣身后有九皇子撑腰,虽说九皇子现在不景气了,可他好歹监国多年,人脉还在。
徐鹿鸣的首尾又做得漂亮,他们想抓他把柄,压根抓不到。
即使抓到了,走私这种不光彩的事,他们敢拿到台面上说吗?
不能为了把徐鹿鸣弄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反正只挖了几个人,损失也不是很大,就当是喂狗了呗。
可其他人不这样想啊。
皇城司一直以来就是高东宝和皇城史做主,谁掌握银钱命脉,谁手中就有皇城司的权力。
以前大家跟着高东宝,图他手里的银子,对他唯命是从。
现在有钱的不止高东宝一个,且高东宝对下属还不是特别好,对比徐鹿鸣高下立判。
都是一个司里的,跟谁不是跟?
有那心思浮动的直接跑来向徐鹿鸣投诚,他们也不是只带一张嘴来,还把高东宝的其他顾客一并给带了来。
“欢迎,欢迎,以后都是同僚袍泽了。”徐鹿鸣对于这些带着“钱财”来投奔的白班下属,持热烈欢迎态度。
这钱他不收,也不知会流到谁的钱袋子里,那还不如他收了呢。
好歹他收了,大家都能分到一点。
有了源源不断的顾客,夜班的进账就一直没断过。
工作轻松,还有外快,徐鹿鸣这班越上越有滋味,每天不用人催,到点就来司里打卡报到。
他的下属们也一样,以前来司里总是无精打采,现在每天都情绪高涨。
高东宝收的钱要交给皇城史,徐鹿鸣收的钱不用交,他人又大方,分给下属的钱一点都不吝啬。
来向徐鹿鸣投诚的人越来越多,皇城司的权柄,向他倾斜得越来越厉害。
“混账!”
“都是见异思迁的小人!”
等高东宝发现,他的一大半下属带着他的商人投奔了徐鹿鸣,账本上又少了好大一笔钱,气得暴跳如雷。
再这样下去,不等皇城史出手,徐鹿鸣就能生生把他给架空了。
深觉得这样不行的高东宝,主动找到徐鹿鸣:“徐老弟,我看你这天天值夜也挺辛苦的,要不我们还是轮换着来,各值一个月。”
徐鹿鸣拒绝:“高指挥使说笑了,你身体不好,哪能让你劳累啊,值夜这种事,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就好了。”
高东宝有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赔着笑道:“你看看你,这就说笑了吧,身体再好,也不是铁打的,值上半年的夜,什么病都能找上门来,就算你夫郎是神医,他能给你医治,总不能把你的这群下属也给医治了吧。”
杨兴生怕徐鹿鸣接受,硬邦邦地道:“我们以前天天值夜,值了几年身体都没有问题,有徐大人给我们调配的轮岗制,以后更不会出问题。”
跟徐鹿鸣在夜班挣到了钱,杨兴他们压根就不想去白班了。
白班的城门费要上交给皇城史,这天又这么热,他们穿着铠甲在太阳底下晒一天,皮都要晒掉一层。
他们才不傻。
徐鹿鸣吊儿郎当地向高东宝道:“高指挥使你也看见了,我的手下们不愿意去白班呢。”
高东宝:“……”
高东宝好想骂人。
什么时候,白班当值权如此不重要了?以前谁要听到能去白班上值,哪个不是闻着腥味就咬上来了。
软的不行,高东宝只能来硬的:“这皇城司规定的就是夜白班轮换着来,徐副指挥使不能坏规矩吧。”
徐鹿鸣抬眸:“规定不是高指挥使先破坏的吗?就允许高指挥使破坏,不允许我们破坏?”
高东宝铩羽而归。
气得在值房大砸了一通。
“鹿鸣哥,这高东宝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的。”姜苏木看出高东宝想通过夜班的当值权,把他那些客户都给找回去。
现在商人们都知晓,跟他们合作比跟高东宝合作,货物能更快更便捷地进出城门,还安全,不会被其他衙门的人发现,好多商人都愿意跟他们合作,而不是高东宝。
即使高东宝愿意降价,人家也不愿意再跟他合作。
这个时候,高东宝也掌握到了夜班的当值权,他就跟徐鹿鸣他们有一样的优势,从而可以把商人们抢回去。
徐鹿鸣猜也是,无利不起早。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没关系,反正这些商人们的货我们都运得差不多了,再多,可就要触到红线了,是时候去找新的财路了。”
走私的东西都是有限制的。
朝廷愿意开这个走私的口子,第一想到有些百姓,买不起铺子里的盐茶,想买价格低廉一些的,第二也是考虑到这些盐茶商人一家独大,搞垄断,破坏市场。
但走私的货物也不是随意进出的。
一旦市面上走私的货物过多,就会压到正常货物的市场,他们的市场遭受冲击,肯定会跟朝廷闹的。
最近因为徐鹿鸣的路子更便捷,已经有不少人跟徐鹿鸣提过加大货量了,徐鹿鸣怕影响到市场,一直没敢开口。
高东宝要接手,那就让给他吧。
“……”
不出姜苏木所料,没过两天,高东宝就让皇城史开口强行调换了徐鹿鸣的轮值。
皇城史的话也说得好听:“徐副指挥使,本官想了想,一直让你值夜也不妥,这样,你还是跟高指挥使轮换着来吧,这样也能让你们有个正常歇息的时间。”
人家话都说这份上了,徐鹿鸣自然不会拂上司好意,恭敬应下:“那就依大人所言吧。”
高东宝向徐鹿鸣得意挑眉。
先前不肯把夜班当值权让出来又如何,皇城史一开口,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徐鹿鸣没有搭理他的挑衅。
反而希望他聪明一点,不要看到银子就走不动道儿,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徐鹿鸣没有搭理他,高东宝以为徐鹿鸣这是怕了他,更加得意了,回去与自个的亲信说:“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白日走城门的商人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以后随我调到夜晚来,他只能收些进出城的城门费。”
“这钱是要上交给皇城史的,没有其他进项,他怎么继续笼络手下人?”
在高东宝看来,徐鹿鸣是拿钱收买的那些人,那些人拿不到钱肯定会离开徐鹿鸣的。
可在杨兴他们看来,徐鹿鸣在夜班那般艰难的情况下,都带着他们撬到了高东宝墙角,有了白日当值权这个权柄在手,还怕挣不来银钱吗?
果然,第二天,城门一开,人们发现城门口收费的人,换了一批。
京里的人都震了震。
皇城司的规矩大家都知晓,谁能掌控京城城门,谁就相当于拿到皇城司的权柄。
以前高东宝一直把持着城门口,从来没有谁能在他手里把这个权柄拿过来,现在有人动了他的权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徐副指挥使的能耐大。
京里好些需要跟皇城司打好关系的衙门立马行动起来。
不少人都打算下了值到徐鹿鸣这个指挥使家里送送礼,套套近乎。
还有让夫人给徐府下帖子拜访的,夫人之间的交际也能走动起来嘛。
姜辛夷还是京里很有名的神医呢,交好徐鹿鸣的同时,还能交好姜辛夷,一举两得啊。
闻乾坤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写法条的笔,一下就掉在桌子上。
想不通,前段时间在皇城司里还默默无闻的徐鹿鸣,怎么这么快就从高东宝手里夺到权柄了。
他想起他夫人的话来,心里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他该不会被这个徐副指挥使给盯上了吧?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徐副指挥使都不认识他们谁是谁,且他才刚在白日走马上任,要忙的事,肯定还有许多。
哪有空关注他。
闻乾坤一通分析,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打算在徐鹿鸣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去徐府走走关系。
徐府的人只认识他夫人,又不认识他,他亲自前去,先与徐府的人交好关系,等与徐鹿鸣混成了兄弟。
之后就算发现他们之间的过节,他们赔个礼,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在闻乾坤看来,双方又没结死仇,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难不成还能因这点事儿,要往死里整他?
第一天上白班,徐鹿鸣确实很忙,因为对各方都不熟悉,忙得他都没空去想其他的。
直到晚上下值,他才有空梳理出一些白日当值的改进想法。
打算回去找姜辛夷好好聊聊,每天晚上跟姜辛夷说这些事的时候,是徐鹿鸣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姜辛夷不仅仅是他的老婆,还是他的人生导师,是指引他前进的明灯。
他对他也是生理性地喜欢。
一看到他就想亲他,触碰他,但又时常怕自己太变态,太禽兽,一直克制着。只有上床的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了,才会稍微变态那么一点点。
心里这样美滋滋地想着,谁知,一回到家,还没踏进家门,他就见姜大年和赵二娘在府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一看到他,两人便上来道:“小鹿,你可算是回来了,木兰,木兰不见了!”
徐鹿鸣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见了?”
姜大年跺脚道:“木兰往天一下值就会回家,就算晚归,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今儿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我们觉得不对劲,派护院往太医院去打听。”
“人家说木兰早下值了。”
“下了值,没有回来,马车也不见了,这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
徐鹿鸣脑子也懵了一瞬,在皇城内,都有人敢当街掳人?
“你们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徐鹿鸣当机立断地往皇城司跑。
娘的,他们皇城司就是搞监视探查这一套的,有人掳人居然掳到他头上来了,这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同时,他从空间里放出几只蜜蜂,这些蜜蜂都熟悉姜辛夷身上的气味,找到他并不困难。
结果,徐鹿鸣刚走到桂花巷的巷口,就有一个穿着紫服的太监和几个带刀的禁军侍卫将他堵住。
那位穿紫服的太监瞧见他,上前道:“徐大人,我们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既然你出来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殿下有请。”
满京城,能有穿紫服的太监的殿下,只有九皇子一人。
徐鹿鸣心头一跳,这是东窗事发,九皇子要拿他兴师问罪了。
连带着把姜辛夷也给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你去哪儿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86章
事情确如徐鹿鸣所料。
西南的事东窗事发了。
赵盛平起初接手作坊,还挺开心,觉得自己能靠作坊大赚一笔。很快,他就发现,作坊的账目与他想得不对。
每月的收入与开支并不对等。
刚开始,他以为是化肥刚过了购入的高峰期所致。可随着六七月的丰收,商人们要大量购入秋冬季的化肥。
他发现,化肥鼎盛时的收入也不过将将与他们要支付给军营的军饷持平。
九皇子想要用作坊赚钱的想法根本行不通。他们想要从作坊里抽一部分收益肥自己腰包的想法也行不通。
意识到这点,赵盛平都快气疯了。
他以为他来西南,是作为九皇子的钱袋子,为九皇子鞍前马后,大展一番拳脚的。
结果,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别人给他挖了个大坑,他还傻乎乎地往里头跳了。
想到为了接手这三个作坊,他被迫接受了徐鹿鸣那么多不公平的条件,赵盛平胸腔里充斥着无尽怒火地往京城赶。
不让徐鹿鸣解释清楚他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