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木兰……”
徐鹿鸣哪里经得起如此直白的撩拨,姜辛夷一吻过来,他便搂住他,用力地吻了回去。
屋里有孩子,两人不便回屋,只能在浴室这儿将就。
天热,两人皮肤贴着皮肤不仅不冷,还因暧昧氤氲出的潮气,使屋里的气温骤然攀高一些。
太久没做,起初两轮,姜辛夷精神得很,时常拿话问徐鹿鸣,是不是不会做了,怎么跟没吃饭似的,要不要他来动。
刺激得徐鹿鸣忍不住抱起他。
姜辛夷终于闭嘴,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无力地靠在徐鹿鸣肩头,牙齿发颤地咬他肩膀,示意他,不要这样。
徐鹿鸣年轻气盛,日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能看不能吃地憋了一年,这会子刚进入状态,哪听得进去姜辛夷的话。
姜辛夷开始踹,开始抓,开始挠。从前顾及着徐鹿鸣比他小,即使再受不住也只是挺腰抓床单,从不往徐鹿鸣身上招呼。
在这里,他没有落脚地,能依靠的只有徐鹿鸣,徐鹿鸣还不听话,他只能往徐鹿鸣身上招呼,以期待他能够停下来。
他不知晓,这样对于刚进入状态来说的徐鹿鸣更刺激,更有征服欲、凌虐欲。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姜辛夷吃够了撩拨人的苦处,徐鹿鸣还精神得很,他哽咽着求饶:“徐鹿鸣,二胎都要怀上了。”
“没事儿,养得起。”徐鹿鸣咬住姜辛夷的脖颈,如一匹经过漫长狩猎的狼终于咬住他的猎物,兴奋到要将他给一点一点地拆吞入腹。
“……”
西北,徐善学最近发现苏羡安很不对劲。不仅不来纠缠他了,还一看见他就躲。
从前徐善学去哪儿他都跟着,如今有徐善学的地方就不会有他。
徐善学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心里微微失落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孤男寡哥儿的,老混在一起,很容易引人说闲话。
直到这天,他处理完公务,还没到下值时间,苏敏中突然向他问道:“善学,你知晓县里哪些青年学问尚可,人品端正吗?”
徐善学不明所以:“大人这是要?”
“别紧张。”苏敏中怕徐善学误会,笑着给他解释道,“这不是安安年岁已到,该给他物色人家了,在西北这一年,我忙着处理政务,也没好好观察过县里的青年才俊,这不找你问问,看看你的建议。”
经过翟家退婚一事,苏敏中知晓,人都太擅长伪装,他觉得好,旁人未必觉得。
这次给安安说亲,他得从多方面入手,不要再重蹈上次的覆辙。
徐善学心里一怔,怪不得苏羡安最近老躲着自己,原来他要议亲了。
也是,他与自己不一样。身为县令家的哥儿,一点大家哥儿的架子都没有,对百姓和下人都很和煦,性子好、长得也好,家世也好。
这样好的人别说被退一次婚,就算退三次、五次,也会有许多人中意的。
徐善学压制住心里不该有的落寞,勉强向苏敏中推荐了几个人,一路失魂地回到住处。
一向不饮酒的他,今儿破天荒地从徐鹿鸣托人给他带的一堆物什中取出一壶酒,默默地饮着。
脑子里闪过与苏羡安认识的一幕幕,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该想的不要妄想。
他的人品、家世、才情、样貌哪点配得上人家。
可等他彻底醉倒在桌上,他忽然想起,他中秀才那年,院试第一,连他老师都说,他很有天赋,考上进士不是问题。
如果他不是军户,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便闭上了眼睛,人生哪有这么多如果。
苏宅后院,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敏中把徐善学提的几个人给苏羡安说了说:“这几个人是徐师爷提的,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对这里的人有一定的了解,既然他说这几个人不错,你试着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他推荐的?”苏羡安别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听这些人是徐善学推荐的,心里堵了口气闷闷的。
苏敏中不明所以:“是啊,你跟他玩得不是很好吗?”
县衙里经常传两人互送东西,他也没当回事,觉得他家安安这样做定然是报答徐家的救命之恩。
“爹,我喜欢他。”从小被苏敏中宠得直来直去的苏羡安不懂拐弯抹角,他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跟亲爹难以启齿的。
“这……”苏敏中被自家哥儿的直白打得措手不及,他忙夹了口菜压压惊,问,“那人家喜欢你吗?”
苏羡安摇头:“不知道。”
苏敏中摸了摸苏羡安失落的脑袋,对于苏羡安喜欢上徐善学也不觉意外,衙门同处一年多,徐善学的为人和聪明才干他看在眼里。
这种成熟稳重,踏实能干的学子比起京城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官宦子弟好上太多。
加上两家有救命之恩,两人同为退婚之人……
苏敏中粗粗一算,两人之间的羁绊居然如此之深。
他问苏羡安:“你不是想找个人重新杀回京城吗?徐善学的军户身份可不行。”
“就是这样才烦。”苏羡安趴在桌子上,饭都不想吃了。
如果没有翟家那事儿就好了,他过他的日子,管别人怎么想呢。
苏敏中揉了揉他脑袋,继续道:“安安,爹早就想跟你说了,过日子不是意气用事,你用未来夫婿去与翟家争个高低,你觉得你未来的夫婿,心里会舒坦吗?”
苏羡安心里一怔。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若是掺杂太多意气用事和利益纠葛,就算目的达到,这辈子会开心快乐吗?”
说到底,苏敏中还是希望苏羡安幸福,翟家只是他人生路上一颗很小的绊脚石,不是他一辈子都要去挪开的大山。
“可是翟家……”
苏敏中笑:“这不是还有爹吗,爹是被贬官又不是罢免,现在陛下龙体大好,爹以前能在众多官员中官拜三品,你还怕爹杀不回去?”
“对哦。”苏羡安一下想开地拍了拍脑袋,他爹这当着官呢,他不指望他爹,竟然想找个官都没当上的青年才俊,这不是路走窄了嘛!
“吃饭。”苏敏中见苏羡安笑了,心里也舒坦了,敲了敲他饭碗,不能为了情爱连饭都不吃了。
“嘿嘿,谢谢爹!”心结解开,苏羡安端起碗,吃得飞快,这几天为这事儿他都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饿死他了。
翌日,徐善学从宿醉中醒来,告诉自己今天是新的一天,昨日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就该埋死在昨日,永远都不要见天日的好。
洗漱完毕,一打开房门。
打扮得格外精致的苏羡安站在他门前,朝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徐师爷,早!”
徐善学啪地一下把房门关上,再重新打开。
竟然不是幻觉!!!
“……”
西南,经过大半年的康复训练,三皇子终于能不用扶平衡杠,走完训练的全程路段。
一旁的凌霄等下属,瞧见能够走路的主子,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多少年了,主子有多少年没这样正常地行走过了。
如今,他总算是能站起来了!
三皇子能够行走后,脸上也展露出多年没有展露过的笑颜。
他看着梨院又快要成熟的梨子,想起姜辛夷这一年多以来对他的辛苦治疗,连孕期都没间断过,问凌霄:“我们还没付过诊金,你说该给他怎样的诊费比较好。”
这两年,凌霄等人在西南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处理了一批九皇子的暗卫,徐鹿鸣在这儿开的两个日进斗金的作坊,他们看在眼里,也暗中敲打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凌霄想起当初去请姜辛夷的场景:“姜大夫不缺钱,诊金还是要送在人心坎上才比较有诚意。”
三皇子让其他随从给他取来一把弓,残废多年,他的臂力渐长,如今能够重新走路,六艺也要重新捡起。
他一箭射中靶心,心情不错地问:“依你之见,姜大夫心坎上的东西应该是什么?”
凌霄道:“自然是他的夫君和孩子了。”
姜辛夷来梨园跟三皇子聊天,三句话不离他的夫君和孩子,在他心里这两人比权势钱财的地位高。
“罢了。”三皇子也想起姜辛夷的夫君吹来,也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爱权势钱财之人,对凌霄扬了扬下巴,“去磨墨吧,我要给父皇请奏一封。”
“嗳!”凌霄忙不迭地去书房给三皇子准备好笔墨纸砚。
他脸上扬起掩饰不住的笑容,他的主子除了是皇子,还是太子啊。这么多年,陛下都没有废太子,那是因为陛下还在等,等他家主子重新振作起来。
如今主子愿意给陛下上奏,正是给陛下上报他振作起来了,也是叫外人知晓,他的主子要回来了。
三皇子一封奏折进京,使得朝堂又喧闹了好些日子。
因为三皇子在信上说,西北军户,民生多艰,将士们在外征战,他的家人却要在家担惊受怕,委实不妥,请求陛下放开军户世袭、不能科举等限制。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挖九皇子墙角,九皇子党坚决反对。
九皇子更是气得在府邸肆意打砸:“好好好,父皇大好,也是叫他这个残废看到了希望,都能跟我叫板了!”
想到皇帝病重,太子残废,他监国风光那些年,再看如今,是个人都能上来踩他两脚,九皇子面容扭曲,怎就没让这两人都死了呢。
都死了,天下就是他的了!
“……”
朝廷的波澜,波及不到西南。
七月,姜辛夷就将徐鹿鸣要的药膏做了出来,取名紫金生肌膏。
有南方药材的大量供应,药坊的工人赶工一个月,做出一万盒来,送去了军营。
有徐鹿鸣这一年在西南大肆“敛财”,西北军这一年的日子很好过。
新衣服新鞋子置办了好几套,营帐也换上了一批新的。
柴草、木炭这些更是不缺。
养得大家现在一有西南来的车队,就要去看看徐鹿鸣这次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发现是不能吃不能喝的药膏,大家都不免有些失望。
这药膏是要入库的,东西再好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来。
谁知,今年入秋,好些年没有动过的金兵,今年又组织了两千骑兵南下抢劫。
马将军带人去围剿,有些来不及送回军营医治的将士,随手糊了把药膏在伤口上,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鲜血,原本挺不到回营的重伤将士,也挺了过来。
军营一片哗然。
“这是保命的神药啊!”
“有这药,不就是几个蛮夷,怕他个球,老子去干!”
“就是,以前打仗,受了伤只能在战场上等死,现在老子自己就能治,怕个球!”
大家都吵嚷着要这药膏,马将军从中看到打胜仗的契机,承诺,谁的军营能斩杀一百金兵,就赐五百盒药膏。
药膏就一万盒,为了抢药膏,军营里的人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看到金兵就扑上去围剿。
这两千金兵是金人派出来抢夺粮食的,他们的国师夜观天象,发现今年金国入冬的日子不会好过。
早做打算。
先抢一波秋粮,不仅能肥他们的粮仓,还能引起楚国动荡。
这样入冬,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楚人也不会对他们打歪主意。
岂料,以前看到他们跟老鼠看见耗子似的楚人,这次居然有胆子跟他们硬碰硬。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何况这是在大楚境内。在军营将士们的亢奋下,以前怎么也捉不住的金人,这次没过多久就叫将士们给全歼了。
金人军帐气红了眼。
楚人军帐欢欣鼓舞。
马将军更是喜得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这还是他们西北军营自创立以来,第一次大获全胜。
这些金人狡猾得很,抢了粮食就跑,以前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怕死,怎么都斗不过。
如今这一年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还有能保命的药膏,一个个都勇猛了起来。
原本不怎么把采买营当回事的马将军,这次单独把采买营拎出来行了赏:“过去这一年,采买营屡立奇功,如今我们能大获全胜也是托了采买营的功劳,我提议将采买营的官职再往上提一提。”
底下的将军没有一人反对,这一年,他们受了采买营太多好处,只是升采买营的官儿,又升不到他们头上来,没什么好反对的。
谭星渊是知晓徐鹿鸣的,趁马将军在兴头上,还主动道:“我听说,这药膏还有过去一年营里的花销都是那徐鹿鸣这位副指挥使在外挣来的,将军提了采买营,可不能把真正的功臣给忘了。”
挺长时间过去,马将军都已经不认得徐鹿鸣了,只是感觉名字好耳熟,听谭星渊这么一说,随口道:“既然这人能力如此之强,我看也别让他当个小小的指挥使了,直接调去营里做将官岂不更好。”
“将军英明!”谭星渊和其他将军赞同地点头。徐鹿鸣只是当个指挥使,他们手底下将士的日子都好过,若是再当了将官,那不得更好过?
就这样,徐鹿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跳三级,成为采买营的将官。将官原本是六品官,但是因为马将军把整个采买营的官职提了一级,就由六品官变成了五品。
邓文滨接到消息的时候,不敢置信地揉了又揉眼睛:“娘耶,这官儿也升得太快了,这才多久,就爬我头上去了!”
他没有嫉妒,这一年徐鹿鸣如何办事儿的,他全看在眼里,要他去办徐鹿鸣办的这些事儿,他绝对办不到。
还挺高兴:“现在将官也是自己人,以后军营里的日子更好过了。”
得知徐鹿鸣升为将官的曾桐和从良平两人也高兴,老大升得快,意味他们升职也快。
两人放出信鸽,把这个好消息传回西南。
“……”
“爹……爹……绵绵跟着我叫,爹……”
徐鹿鸣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对着绵绵叫爹呢。
孩子八九个月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孩子还没先给他叫上,他先给孩子叫上了。
姜辛夷笑得乐不可支,信鸽骤然飞至窗沿,他随手取下,扫了眼,把徐鹿鸣叫了过去:“别叫了,你升迁了,徐大将官!”
“什么将官?”徐鹿鸣扔下埋头玩七巧板玩得不亦乐乎,就是不肯张嘴叫爹的绵绵凑过去看。
看完纸条上的消息,由于不在军营里,徐鹿鸣一点升职的喜悦感都没有,拿着纸条左看右看:“真升职了?他们没有蒙骗我吧?”
“这种事,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姜辛夷笑笑。
徐鹿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兴奋地抱着姜辛夷一个劲地猛亲:“谢谢老婆。”
多亏了姜辛夷的药膏才让他又更进一步。
“别感谢了,快给大哥写信,告知他这个好消息吧。”姜辛夷笑着把亲得自己一脸口水的徐鹿鸣赶走。
他可没忘记上次徐鹿鸣在浴室把他干晕的事儿,大腿缓了两天,才缓过来。
“哦,对对对!”徐鹿鸣想起信上说马将军给采买营提了职的事来,欢天喜地地去给大哥写信。
他现在是五品官,可以给家里脱籍了,只要大哥拿着他的军籍到衙门,衙门就会把他的家人重新转为农籍。
由于太兴奋,徐鹿鸣都没让人带信,直接用信鸽把消息传回家里,让家里再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给大哥。
一想到大哥脱了籍,就能重新科考,徐鹿鸣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
瞧见低头教绵绵玩华容道的姜辛夷,不顾绵绵还在边上,直接拦腰把他抱起:“木兰,我好开心啊。”
身体骤然腾空,姜辛夷吓了一大跳,赶紧道:“看出来你很高兴了,快放我下去。”
“不要。”徐鹿鸣孩子气起来,我还想多抱你一会儿。
“咯咯咯咯——”不知道两个爹在玩什么的绵绵,见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笑了起来。
姜辛夷羞耻感爆棚,拿脚踹了踹他:“赶紧把我放下去!”
“好吧。”徐鹿鸣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姜辛夷。
“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姜辛夷一下来,捏了捏徐鹿鸣的腰,“你不该当采买官,你就该去打仗。”
“也行。”徐鹿鸣歪头想了想,“打仗好像升得更快。”
“算了,我就这么一说。”姜辛夷立马住嘴,刀剑无眼,太容易受伤。
他揽着徐鹿鸣的腰,主动亲他:“你这样陪着我和绵绵很好。”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幸福快乐的事了。
赵二娘他们得知徐鹿鸣升职的事,也很高兴,晚上整治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给他庆祝。
闻听徐鹿鸣升职,钱贵等人也带着礼上门,晚上吃饭的时候与姜苏木曹俊虎起哄,轮流敬酒:“恭喜老大。”
徐鹿鸣来者不拒:“同喜,同喜。”他升职,也就意味着军营里的所有弟兄们也升了。
“呜——”屋里一桌子人,都在喝酒,能吃辅食的绵绵小朋友也有了自己的座位,此刻她坐在婴儿椅上,好奇地看着他爹喝酒。
手指指着酒杯,意思很明确,她也要。
正喂她吃蛋的姜辛夷朝她摇摇头:“不可以,小孩子不能喝酒。”
“呜哇——”绵绵气呼呼地扬起下巴,表示不服气。
姜辛夷无奈去扯徐鹿鸣:“你闺女要喝酒,你看着办吧。”
“不喝了,不喝了。”徐鹿鸣立马把酒杯一放,做父母的要言传身教,他这样在绵绵跟前喝酒,万一以后绵绵有样学样,也变成个小酒鬼怎么办。
“好吧。”大家喝到兴头上,还意犹未尽呢,不过见徐鹿鸣顾及孩子,也跟着放下了酒杯。
徐鹿鸣接了姜辛夷的班去喂绵绵,跟她说:“爹爹不喝了,绵绵也别惦记了。”
“不——”绵绵吐了个音。
徐鹿鸣无奈取了姜紫芙喝的橘子汁过来,当着她面倒进酒杯里:“爹爹喝的是这个,绵绵只能尝一点点哦。”
“嗯!”绵绵开心地点了点头。
徐鹿鸣拿筷子蘸了一点喂给她,绵绵抿着唇尝了尝,没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后头再见徐鹿鸣喝酒,也不在意了。
“老大,升了将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啊。”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起哄,大家一边吃菜一边聊天。
徐鹿鸣早有计划,这会儿也不瞒着他们:“打算让军营里的将士们都能领上俸禄。”
他自己就是做军卒的,很能明白,自己在军营里当兵,只能看着父母在家受苦的滋味。
若是每个军卒都能领上一份俸禄,回家孝敬父母,这才当得起,他当初给邓文滨许下的,他要当西北财神爷的名头。
钱贵等人没想到徐鹿鸣心里还藏着这样一个景愿,心里震惊的同时,嘴上一个劲地说:“老大,跟着你真不白混!”
别的那些官儿都图完成差遣完事儿,只有徐鹿鸣认认真真带着他们一点点地在改善军营。
送走钱贵等人,姜辛夷都已经把绵绵哄睡了,他去浴室洗漱出来,脱了衣裳上床,姜辛夷放下正在看的书,凑过来搂住他,调笑道:“要不要我再给你庆祝一下。”
徐鹿鸣反手将他压住,笑道:“木兰,你真的又菜又爱玩。”
明明就不行,每次都逗他。
“食也性也。”姜辛夷却不这么觉得,捏着他的下巴道,“我这是真性情,是你太厉害了。”
“谢谢老婆夸奖。”徐鹿鸣在姜姜辛夷颈窝里蹭了蹭,什么也没做地抱着他躺下,“今天喝酒了,等过年吧,过年我们去泡温泉。”
谢遇春跟他说隔壁县有个温泉庄子,只接待官员,很是清静,姜辛夷应该会喜欢的。
“好啊。”姜辛夷觉得徐鹿鸣有进步,居然都知晓玩场景了。
只是这顿温泉澡到底还是没有泡成,没几天,姜辛夷接到一纸调令,调他去京城做医正。
作者有话要说:
增加了一点内容哦。
第72章
原来,马将军把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回了京城,皇帝龙颜大悦,再一听这次大捷多亏了西南生产的一种止血化脓的药膏,对这药膏很是感兴趣。
闻听是西南药坊做的,便把宋怀山招来问询,得知果真是姜辛夷弄出来的,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乡下哥儿,能治鼠疫,能治他的消渴症,还能研制出这般神奇的药膏,他的医术不该埋没在县城。
从前,他因病大权旁落,也是担心旁人忌惮他的医术,会对他做出不利行为。
现在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权柄也收回来不少,护得住这样一位神医,也是时候见见了。
姜家人不知这些。
赵二娘得知姜辛夷要去京城的消息,着急得不行:“好端端地怎就要去京城了呢?”
这都九月,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上京,不能在家过年,他一个人孤身上路,她们如何放心。
还有孩子,孩子还没满周岁,能离开他吗?
这是圣旨,姜辛夷不可能抗旨,而且他去京城,能见识到更多病症和不同的医术。徐鹿鸣没有不舍得,心里只有对姜辛夷一个人上路的担忧。
听到赵二娘嘀咕的话,徐鹿鸣过去搀扶她道:“娘,干脆你和爹也跟着木兰上京吧。”
“什么?!”赵二娘闻言声音骤然拔高,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京城太远,我们去了也没用途。”
徐鹿鸣笑:“谁说没有用的,你们去了帮着木兰带孩子啊。”
徐鹿鸣不打算让绵绵和姜辛夷分开,他这儿都是一群兵痞,孩子现在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别跟着他们一群大老粗学一堆不文雅的口癖。
孩子跟着姜辛夷,有个头疼脑热,姜辛夷能给她治疗不说,有个孩子在身边,姜辛夷也没那么孤单。
赵二娘诧异:“你这是要木兰带着孩子上京?绵绵还这么小,这么远的路途能行吗?”
徐鹿鸣点头:“能行,现在天气不冷不热,路上走慢一点,有木兰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怕赵二娘还担忧,他又添了句:“京城能人多,以后绵绵长大了,找教导她的师父也好找。”
他和姜辛夷都有事情要做,不能每时每刻都在带绵绵,等她大一点,识字这些教学还是得找专业人士来。
京城汇聚了天下读书人,在京城找的老师肯定比在县城找的老师好。
赵二娘一听,是这个理,绵绵在京城长大,总比在县城上大有见识。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出过县城,以前当丫鬟的时候没出过,现在也没出过,她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没想到临老居然能出县城门,还是去京城那个富贵窝。
她内心惴惴不安,晚上和姜大年商议:“他爹,我们究竟是去京城还是不去啊?”
去,她怕达官显贵太多,上次木兰在家里弄的什么烧烤宴,耿县令往她跟前一坐,她都不敢说话,到了京城,如县令这样的官员会更多吧。
不去,木兰和绵绵她委实放心不下。
姜大年这一年在县里也算是练出来一点胆气,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姜辛夷和徐鹿鸣都不是甘于平庸的人。
他拍了拍赵二娘的手:“去吧,现在不去,以后肯定也要去的,就以木兰和小鹿的本事,上京是迟早的事,趁我们现在还年轻跟着去看看,真等七老八十,想去都没得去了。”
这倒也是。
京城啊,天子脚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谁不想去见见。
赵二娘把自己的担忧说了说:“我怕我不懂规矩,上了京城得罪人给木兰惹祸。”
姜大年想了想:“我们不出门,就在家里带带孩子,不去招惹旁人,旁人还能主动上门来招惹我们不成。”
赵二娘总算是放心了。
翌日,闻听赵二娘和姜大年同意去京城的徐鹿鸣,高兴得立马去找了镖局,回来塞给他们一个银票匣子:“爹娘,京城花销不比县城,到了京城喜欢什么买什么,别拘着自己。”
赵二娘粗粗一看,约莫有两三千两的样子,吓得将盒子关上,推回给徐鹿鸣:“我们有钱,用不着你这些,你快收回去。”
昨夜决定去京城的时候,她和姜大年连夜点了点手头上的银子。
这两年,她和姜大年在县里养鹌鹑,帮着运货,零零散散地也攒下了五六十两,加上姜辛夷和徐鹿鸣还有几个孩子时常给的家用,现在手头上都有三四百两了。
这么多钱,不出意外,她和姜大年这辈子都用不完,上到京城花到孩子身上,正正好。
徐鹿鸣又把钱匣子推回去:“京城不比县城,那些高门大户家,一件衣裳都要上百两,爹娘不把钱拿着,到了京城万一有个撑门面的地方,难免捉襟见肘。”
赵二娘和姜大年一听一件衣裳就要上百两,愣了又愣,敢情他们好不容易攒下钱的,还抵不上人家两三件衣裳的。
没再推迟地把钱收下。
他们不需要,姜辛夷去京城当官,总归是需要的。
安排好二老,徐鹿鸣又去整理,姜辛夷进京要带的物什。
他这一去,没个两三年怕是不会回长丰县了。这里放着的物什时间长了,都不能要了,又不是没钱,能带走的还是尽量带走的好。
衣裳、书籍这些都好说。
只有姜辛夷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不好动,这要是在路上有个磕磕碰碰,保不齐就得弄出个生化危机。
徐鹿鸣正头疼的时候,姜辛夷直接道:“这些东西我就不带了,京城人多口杂,很容易露馅和出事,你收到空间里,以后来了京城,我就在你空间做实验,有危险也能及时控制。”
“好啊!”徐鹿鸣兴高采烈地把东西都收进了空间。
可能因为没有安全感,姜辛夷一般不太爱进他的空间,可徐鹿鸣时时刻刻都想把他塞进去,一听他愿意进去,还会时常进去做实验,徐鹿鸣求之不得。
忙完这些,两人这才头疼起绵绵来,这是他们从怀孕开始,一点一点不假于人手带大的。
平时有个一两天见不到人,她都要闹,姜辛夷这一去,徐鹿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京,这么长时间,她得哭成什么样子。
徐鹿鸣做不了一点严父,尽管绵绵还小,他还是采取的怀柔模式,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绵绵,阿爹要带着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可能要离开爹爹一段日子,你这段日子,不要闹好不好。”
绵绵哪里听得懂这些话,他见徐鹿鸣嘴巴不停地说,等他说完,开心地点了点头:“嗯!”
之前,徐鹿鸣和姜辛夷这样跟她说话,她只要点头他们就会笑。
果然,徐鹿鸣一见孩子煞有其事地点头了,对姜辛夷笑道:“看吧,我们的孩子还是聪明懂事的。”
姜辛夷像看二百五一样看着他,他这样说,一个八九个月大的孩子能听懂就怪了。
“你还是多给她收拾一点玩具吧,最好把你的衣裳也收拾一些。”姜辛夷想了想道,“玩具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孩子嗅觉都敏感,衣裳上有你的气味,没准嗅到你的气息,她就不闹了。”
徐鹿鸣受到启发,用棉花在空间里做了个等人高的抱枕出来,套上自己的衣裳,拿到姜辛夷面前邀功:“老婆你看这样行不行。”
姜辛夷:“……”
好幼稚啊。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在跟男大学生谈恋爱结婚,还是在跟幼稚园小朋友谈恋爱结婚。
跟姜辛夷相处如此之久,徐鹿鸣已经很懂得如何看姜辛夷眼色,一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就知他不高兴了,尴尬转身:“不喜欢啊,不喜欢,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算了,留着吧。”姜辛夷拉住他。虽然有点幼稚,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跟徐鹿鸣一样高,晚上睡觉的时候应该很好抱。
“那我把它放行李中。”徐鹿鸣瞬间被哄好地抱着大抱枕去往他收收拾出来的行李堆处。
然后他就知晓姜辛夷为何沉默了。
这么大一个抱枕,还不能像人一样坐下蹲起,不管怎么放都很难进马车。要放也行,只能对折硬塞。可这明明是给绵绵做的阿贝贝,这样一来派不上任何用处。
徐鹿鸣不想承认自己错误地把抱枕对折强行塞进一个箱笼中。
幼稚就幼稚吧。
他老婆都不嫌弃,他又没碍着谁,就幼稚了,怎么滴!
获悉姜辛夷要走,最舍不得的不是姜慕荷姜苏木这些姜家人,而是县令耿元亮。
他来姜家给姜辛夷送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上去比送孩子出嫁的老父亲还要伤心:“你说说这事儿闹得,明明你是我治下的,你有出息,我也该沾光才是。哎,你都走了,我还在这里待着,没有你,我这县令当得也没有意思。”
姜辛夷坐在客座上,一直假笑,笑得脸都要僵了。真想说一句,你要觉得没意思就把县令位置让出来,让给有需要的人。
顾及这几年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且徐鹿鸣还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他安慰道:“我这也是凑巧了,这样,我上京去帮你问问。”
耿元亮前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不通,他都升迁了,他为何还是没有动静。
姜辛夷大概知晓,可能三皇子在这儿的缘故,把有关于他的消息都压了下去,耿元亮才得不到升迁。等三皇子离开,他应该就有消息了。
“嗳,好好好,真是麻烦你了。”耿元亮得了姜辛夷这句话,心里头舒服了,不愧是他提拔起来的人,瞅瞅这懂事的劲儿。
姜辛夷说了他两句好话,他也祝福姜辛夷:“望你这一去景秀繁花,前程似锦。”
姜辛夷这才正经地点了点头:“借你吉言。”
可能分别过很多次,姜辛夷这次走,并没有多伤感,上马车的时候,很淡定地对着徐鹿鸣抱了一下:“我在京城等着你。”
“好。”徐鹿鸣用力地抱了抱他。两人在私下商量好了,等徐鹿鸣处理完西南这边的事,就想办法上京城。
绵绵还没坐过马车,上马车前一直都很兴奋,直到上了马车,发现徐鹿鸣没有跟上来。
她侧过身去瞧徐鹿鸣:“啊……”
徐鹿鸣上前点了点她鼻子:“爹不去,爹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要跟你阿爹先去待一会儿,爹才来。”
这么长一串话,绵绵压根听不明白,她呆呆地看了会徐鹿鸣,发现徐鹿鸣始终没有动。
懵懵懂懂地叫出声:“爹?”
徐鹿鸣和姜辛夷都很惊讶地看着她,徐鹿鸣更是心神震动地颤了颤眼睫:“绵绵,你会叫爹了?”
“爹。”绵绵看着他又叫了声。
“嗳!”徐鹿鸣结结实实地应着,开心地上马车跟姜辛夷抱住,“木兰,你看,你看,孩子会叫爹了。”
“看见了。”姜辛夷被徐鹿鸣的孩子气逗笑。
“再叫一声。”徐鹿鸣像是得到什么新奇的玩具,不停地逗着她。
绵绵瞧见他膝盖爬上了马车,死活都不开口了。
“行吧。”车队要走时,徐鹿鸣都没听到绵绵的第三声爹,揉了揉她脑袋,“绵绵乖乖的,路上不要跟你阿爹闹哦。”
说完就下了马车。
“欸?”她一走,绵绵瞧着徐鹿鸣消失的地方疑惑。
姜辛夷捏了捏她胖胖的小手:“爹不跟我们一起,舍不得了吧。”
绵绵要爬到车门前,姜辛夷怕她摔下去,抱起来撩开马车车窗,让她看徐鹿鸣。
“爹?”绵绵又叫。
徐鹿鸣挥手跟她说再见。
马车终于一点一点地远离姜家门口,再也看不到徐鹿鸣。
“爹!”绵绵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去钻马车窗户,姜辛夷死死地拽住她,轻拍她后背:“好了好了,爹过段时间就来跟我们团聚。”
“呜呜呜呜呜……”绵绵不听,挣扎着从姜辛夷的怀抱里钻出去,奈何姜辛夷抱得很死,她挣脱不开,眼泪跟珠子似的落。
她一哭,姜辛夷心疼得不行,不住地给她擦眼泪:“不是跟你说了吗,爹过段时间就来,不是见不到了。”
绵绵不听,还说姜辛夷:“坏!”
姜辛夷被她气笑,伸出刚被她踹得到处都是红印的手臂:“究竟谁坏啊?”
绵绵眼睛哭得泪眼婆娑地,压根看不清,她弯下腰,凑得很近去看,看到姜辛夷手臂上的伤,边哭边给他吹:“呼呼……”
姜辛夷的手臂落满了泪珠。
姜辛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
姜辛夷这边刚启程,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于西北大捷,朝堂上又把几个月前三皇子提议取消军户世袭的事拿出来说了说。
九皇子党依旧反对。
可架不住这次维护的人更多,九皇子党逐渐招架不住,只得后退一步:“取消世袭,以后再发生战乱只能征兵来补充兵源,得不到军户们的理解,还会弄得民间民不聊生,不如取消军户子弟不能科举这条制度,大家各凭本事脱籍。”
三皇子党不想同意,可又觉得九皇子党说得有些道理。
军户们都已经接受了世袭入伍的事,其余百姓也接受了有军户替他们征军的事,这个时候改制度真不是一项明智的举措。
只能各退一步,只取消军户子弟不能科举这一条。
消息传回西北,西北将士们全都大喜过望,有些家里有读书人的甚至在营地里肆意地狂奔起来。
“感谢太子!”
“感谢三皇子!”
明明是九皇子提倡的军营,可军营里的人感谢的全是三皇子。
九皇子又气了一通暂且不表。
徐善学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拿到重新办理好农籍的户籍。
几个月前,他从家里人那里得知,徐鹿鸣升官,他可以脱籍的时候,他精神也是恍惚的。
不敢置信,他梦寐以求了好几年的事,就这样真实发生在了自己眼前。
苏敏中给他重新办理户籍的过程,他一直处在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不真实的幻觉中。
此刻得知,不光是他,整个西北的军户都能科举的消息,他这才有种落到实地的真实感。
苏敏中见他正常了,调笑:“你这籍脱得晚了些,要是再早脱一年,没有那么多人跟你竞争。”
一脱籍,苏敏中就问了徐善学要不要继续科考,徐善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打算离开县衙,书本上的知识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他缺的还是人情练达的历练,跟在苏敏中身边他能学到的更多。
徐善学想得很开:“有人竞争才能显示出我的真才实学,不然考上举人到京城与各地学子比拼,也是个水举。”
苏敏中满眼赞赏:“说得不错。”一个地方的举人不算什么,能在全国举人中出类拔萃,那才叫人中龙凤。
徐善学处理好今日的公务,见今日无事了,便向苏敏中辞行:“大人,学生先下去温书了。”
“去吧。”苏敏中摆了摆手,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给了他几本书,“这几本书,你先拿去看看。”
“多谢大人。”徐善学恭敬地接过,回到住所,翻开苏敏中给他的书,一怔。
只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清清秀秀地写着勖勉二字。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写的。
徐善学心里一暖。
明白自己的心意,弟弟又助他脱籍后,他与依旧黏着自己的苏羡安说开:“能不能等我一年,一年后,我若中举就来跟苏大人提亲。”
苏羡安起初不同意:“你凭什么要我等你一年,你是我的谁啊,你让我等我就等!”
可没过两天,他又跑了回来:“你说的啊,等你一年,若是你一年后,没有考中举人,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丢到水库里喂鱼!”
水长城修筑好后,西北的百姓,自发地在水库里养起了鱼,今年雨季,水库涨水,开闸泄洪的时候,每个村子都分到了不少鱼。
徐善学他们过去凑热闹,也被村民们硬塞了几条肥鱼。
苏羡安下厨,仅限下人给人把材料弄好,他只需要拿铲子铲几下就行,哪里处理过鱼。
村民们一塞鱼给他,他吓得立马丢给徐善学:“给你吃好了!”
徐善学想起苏羡安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荡开笑,看书都不觉得枯燥了。
“……”
军户世袭的事告一段落,按理说,京城应该安定下来才是。
实则不然。
大家不知从哪儿听说皇帝召了个神医哥儿进京。
这个哥儿不仅研制了能医治鼠疫、肺痨的药片,还研制了一种能立马止血生肌的药膏。
传言,皇帝的消渴症就是他治好的。
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前脚朝廷刚传出鼠疫能医治的消息,后脚皇帝的病就好了。
现在更是把人家召来了京城。
有狐疑的,有家里有重病正等着神医哥儿进京的,有坚决不信的。
其中,闻乾坤一家就不信。
闻夫人捂着上次被蝙蝠咬过后,落了点疤,不得不用胭脂遮掩起来的脸,与众位聚在一起八卦的夫人道:“哪有那么神,我们在长丰县的时候,那哥儿吓得都不敢来跟我们医治,最后还是另外一个医女来给我们诊的脉。”
京城权贵家的夫人们,谁家家里没有一两个病人,就算没病,她们也是要时常请平安脉的,预防生病。
一听来了个哥儿神医,大家都很激动,这哥儿来给她们治病,总比太医院的太医们来给他们治病,容易让她们敞开心扉。
正聊得起劲,闻夫人一句话,犹如冷水般给人浇了一兜头。
有人不禁问:“闻夫人知晓这个哥儿?”
自闻乾坤被贬官后,以前等着别人上门巴结的闻夫人不得不重新拾起夫人外交,在以前巴结她的夫人当中坐冷板凳。
这还是她坐冷板凳以来,第一次这样备受关注,她仰首挺胸地将她们一家去长丰县的事讲了讲。
讲到兴头上,本性暴露,不留余地地贬低起姜辛夷来:“就是个乡下哥儿,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两张治病救人的方子就冒充起神医来。”
“他在乡下那个地方有县令给他担保,他当然可以作威作福了,看着吧,等他到了京城,原形毕露,必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没见过姜辛夷,她把她记忆里见到过的畏畏缩缩,见到她们一家大气都不敢喘的农家哥儿代入。
讲起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京城的夫人们本就不怎么喜欢哥儿,毕竟哥儿长得不柔弱,子嗣也不丰,谁家儿郎正妻娶哥儿,都会往儿郎房里添几个小妾,就怕哪天哥儿生不出,绝了子嗣,再一听闻夫人这样一讲,也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农家哥儿,从小识字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医术再高超,真能高得过太医院的太医们吗?
怕不是真如闻夫人所说,在哪儿捡了起张方子就冒充起神医来。
大家都等着这哥儿进京,好好笑话他一番呢。
姜辛夷不清楚他还没进京,就有人给他拉了一波仇恨。
他在路上每天都跟要找爹的徐鸿雁斗智斗勇,已经气得血压高好几回。
绵绵这个他亲口取的小名已经很久不叫了,天天都是大名呼来呼去。真不明白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小孩,为什么这么能折腾?
这些事儿,徐鹿鸣一概不知,姜辛夷他们一走,姜家空落落的,起初姜苏木和姜慕荷还很不习惯地哭了两场。
徐鹿鸣见状,每天一下值回家就给两人做上一堆好吃的:“没事儿啊,爹娘大哥走了,还有鹿鸣哥呢,鹿鸣哥能把你们照顾得好好的。”
不得不说,徐鹿鸣哄人很有一手,而且他空间里的食材也多。
在他给姜慕荷和姜苏木做过几回烤鸭、卤鹅这种,他们吃也没有吃过的新鲜东西,两个吃货,很快便从家人离去的悲伤当中走了出来。
徐鹿鸣见他们缓了过来,自己也缓了口气,不再每天绞尽脑汁哄两个小的,吃了饭回到房间休息。
半夜习惯性去摸姜辛夷,摸了一个空,茫然地坐起来。
我老婆呢?
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别找,快要被气死了!
第73章
一连好几夜从睡梦中惊醒,有天晚上因为屋里太安静,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有种世界静悄悄的,只有他被抛弃了的感觉。
徐鹿鸣难受到差点哭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如此没骨气,他开始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木兰说了以后要在他空间做实验,空间里连个屋子都没有,他总不能让木兰幕天席地地做实验吧。
另外,居住的房子也得安排起来,等绵绵大一些,会走路了,也能带她进来度度假。
这样一来,空间的面积就有些不够用了,他得给空间升级,挣钱的事也不能歇。
姜苏木给他算了笔账。
他想给军队发军饷,就算每个人三百文,那也得每月十二万两的开支。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至少得达到每月十五万两才行。
肥皂和奶粉看上去很赚钱。
可是肥皂不可能很快就用完,得三个月才能迎来一次爆发期。
奶粉的高端市场一直打不开,相比起奶粉,富贵人家还是喜欢用奶娘,低端市场又因徐鹿鸣定价太低,赚不了什么大钱。
这两样加在一起,一个月除了杂七杂八的开支,至多盈利八万两,还有七万两的差额。
徐鹿鸣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东西用料大,一个月能赚出七万两来。
“老大,有几封邀帖我们接还是不接啊?”这天,徐鹿鸣走进卫所,钱贵拿了几张帖子给他。
徐鹿鸣一看,都是隔壁几个县的县令下给他的。
这两年,徐鹿鸣在长丰县开办药皂作坊和奶粉作坊,把长丰县办得红红火火,长丰县每年交上去的税收都是优,可把隔壁几个县的县令给眼馋坏了。
这不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争相来邀请,都想把徐鹿鸣从长丰县挖过去。
搁以前,徐鹿鸣绝对不会去,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多陪陪老婆孩子,可现在老婆孩子不在身边,事业也遇到了瓶颈。他想着出去走走也不错,择了一封邀请他们去狩猎的帖子,问钱贵等人:“去玩,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天天在卫所算账,登记、写单子,早就不耐烦了,一听能出去玩,都跟那出了笼的鸭子,欢欣鼓舞的。
整个卫所的人都要去,过节,徐鹿鸣也不好把姜慕荷一个人留在家里,以随行军医的名头,把她也给带上了。
绵竹县县令黄戴嵘非常能整事,他邀请徐鹿鸣,就是为了挖墙脚,也是让徐鹿鸣看看县里有没有可发展的地方。
一接到徐鹿鸣等人,先带他们在县里逛了一圈,这才带他们去狩猎。
路上,他不停地旁敲侧击:“徐大人,对我们县有些什么看法?”
“挺好的。”徐鹿鸣走马观花在县里转悠了一圈,感觉黄戴嵘这个县令还挺有本事的,把县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比耿元亮强多了。
可他就这样粗略地看了眼,也看不出还能怎样改善县里的情况啊。
一听徐鹿鸣对他们县映象不错,黄戴嵘扬着嘴道:“徐大人若是喜欢绵竹县也能来绵竹县定居嘛,我们县一定给西北卫所腾个最好的地段,不叫西北卫所龟缩一隅。”
“咳,打猎吧。”徐鹿鸣还没直面过如此直白的挖墙脚,心想,幸亏耿元亮不在这儿,不然肯定得跳起脚来骂。
绵竹县财力有限,圈不起猎场,这次打猎,黄戴嵘择了一处水草丰茂,地势相较于平坦的山脉。
别说,徐鹿鸣还真有些收获,收了几只空间里没有的梅花鹿,没让空间升级,但给空间丰富了物种。
其他人没有空间,近两年又疏于运动,张弓搭箭的准头不好,只打了些野鸡、兔子。倒是姜慕荷见此地草木茂盛,和曹俊虎一起采了许多草药。
徐鹿鸣见她挖了几株黄精,捡了些出来洗干净削皮,煮了锅黄精炖山鸡。
黄戴嵘过来拍马屁:“没想到徐大人竟还会灶上手艺,这能文能武的,不愧是当代豪杰。”
“你们这儿有矿产吗?”徐鹿鸣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想到空间升级需要矿产,问了一声。
黄戴嵘颇有些尴尬:“徐大人说笑了,我们县里要是有矿产,也不至于这样穷呐。”
“特产呢?”徐鹿鸣换了个问法。
黄戴嵘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竹林:“竹子算特产吗?”
当然算,不过西南本就适合竹子生长,哪个县城都有,显不出稀奇来。
黄戴嵘见徐鹿鸣不说话,心里一阵失落,难道他这个县当真一无是处?
“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山里生火,我倒要看看,谁家娃子如此不懂事!”
气氛正沉默着,一个脚上穿着草鞋,身上打着补丁,背上背着竹篓的老汉义愤填膺地从竹林里跑出来。
来到溪水边,见这儿围了一大群人,中间还有个穿官服的,眼冒金星,脚底发软,连忙行礼作揖:“老朽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黄戴嵘自然不会跟一个老人计较,徐鹿鸣也没有为难老人的癖好,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今日出来打猎,暂且在此处歇脚,走时会用溪水把火堆浇灭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人早被这是一群当官的这个意识给吓破了胆,哪里听得进去徐鹿鸣的话,胡乱回应两句,迈腿想走,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去。
“老人家当心。”徐鹿鸣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取下他背上的竹篓,把他往他坐的石头上一压。
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可咋办。
“谢谢啊。”徐鹿鸣没穿官服,长得也面嫩,老人对他没那么畏惧,道了声谢,坐在石头上沉默地缓着劲儿。
姜慕荷见状过来给他把脉,跟徐鹿鸣说:“惊到了,吃点东西缓缓吧。”这样精神恍惚地下山,很容易出事。
徐鹿鸣拍了拍老人的后背,拿竹筒给他打了些吃食:“老人家,你跟我们一块歇歇脚吧,正好我们也是出来郊游的,人多热闹。”
“这如何使得。”老人见徐鹿鸣给他舀了碗鸡汤,里头鸡肉放得足足的,一个劲地推脱。
徐鹿鸣笑道:“老人家,我这是让你给我们尝尝味儿呢,你老吃过的盐巴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肯定一尝就知晓这味儿好不好。”
老人听了这话,当真端起竹筒细细品尝:“少了些鲜味儿。”
“这样。”他从自己的背篓里取出一颗竹笋来,“把这个搁里头,滋味儿肯定好。”
“我就说老人家你肯定能给我们尝出味儿来吧。”徐鹿鸣接了竹笋去剥皮削片,把老人夸了又夸。
可能吃了东西,身上有了力气,又有徐鹿鸣不停地夸赞,老人逐渐放松下心神,面对黄戴嵘也没那么局促了。
徐鹿鸣问他:“老人家,你出来挖笋,为何还要背石头。”
他方才就瞧见了,竹篓里除了笋子外,底下还放着好些石块。
“这个啊。”老人从竹篓里取出块灰色的石头来,脸上不好意思道,“这是火石,老朽家贫买不起火折子,只能上山来挖火石。”
“火石?”徐鹿鸣把石头接过去,左看右看,跟他印象里的火石不一样,看不出这种类似于岩质层的石头,怎么用来生火。
“这样。”老人见他不会,把石头拿过去,左右看看,选出石头上一个泛白的点,捡起地上掉落的竹笋壳,在上面摩擦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竹笋壳就燃了起来。
徐鹿鸣压住跳动的眼皮,忽然道:“老人家,你们这儿这种火石多吗?”
“多啊,怎么不多,整片山都是。”老人在空中给他指了一道,“我们这儿的人都采这个石头来生火哩。”
“那好。”徐鹿鸣朝他笑道,“待会儿我们用过午饭,老人家带我们去火石山瞧瞧,我还没瞧过这种火石嘞。”
“行。”这不是什么难事,老人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还寻思徐鹿鸣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个火石竟也值得他亲自去瞧。
“……”
“磊娃子,这都下饷了,你爹还没回来,怕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灰山村山脚下,一粗衣补丁老妪,望着天上的日头,神情着急得不行。
在院子里头劈柴禾的莫磊擦了把汗,抬头看了看天:“还真是嘞,我上山去找找吧。”
他放下满是缺口的柴刀起身,咕噜噜,肚子跟打雷似的响了起来。
好饿。
劈了一上午柴禾,早上喝的那碗稀粥,早就见底,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实在受不了,距离吃饭还有一两个时辰,还有得等呢。
他系了系裤腰带,勉强止住响个不停的肚子,迈步去山上寻人。
边走边祈祷他爹无事。
他们灰山村的土地很怪,种不出什么粮食,穷得很,他到现在二十三了,还说不上一个媳妇,要是他爹有个好歹,他家连副棺材钱都掏不出来。
听人说隔壁长丰县这两年开了两个作坊,赚钱得很,他多劈些柴禾,等到冬日里运到那边去卖,也不知道能不能多卖一些钱。
莫磊胡思乱想着在山里乱转,转了许久都没找到他爹,心里一阵慌乱。
掉下悬崖?被野兽吃了?
他做着各种不好的猜想往山上的竹林深处而去。
“哐哐哐——”
一阵利器落到石头上的声音传来。
谁在山里凿石头?
这个念头一升起,莫磊就向声音来源处跑去,没跑几步看见他爹莫老汉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色红润地跟一个比他还小的男子说着话。
一旁还有二三十个人正哐哐哐地凿石头,中间还站着个身穿官服的。
莫磊惊惧,县令怎会来此?
“咕噜噜——”
肚子又饿了。
“谁?”
徐鹿鸣朝他的方向丢了块石子。
这里全是竹林,莫磊的身影无处遁形,他尴尬地从竹林里走出来。
“大人,这是老朽的儿子。”莫老汉一看见莫磊,忙给徐鹿鸣说好话,“他可能是来找老朽的,大人勿怪。”
“哦。”徐鹿鸣应了声没有管了。
莫磊胆颤心惊地将他爹拉至一旁,很小声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莫老汉将遇到徐鹿鸣等人的事说了说,末了指着徐鹿鸣很小声地说:“这位大人说,我们这儿的火山石能卖钱,他要挖一些回去,说是做什么实验?”
“真的?!”莫磊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朝徐鹿鸣看过去。
徐鹿鸣看上去比他还小,就是一位大人了?莫不是来蒙骗他们的?
“真的!”莫老汉让儿子看黄戴嵘,“县令老爷都在这儿呢,这还能有假?”
莫磊向黄戴嵘看过去,县令老爷开堂审犯人的时候,他去县衙瞧过两回热闹,还是认识县令老爷的。
确认是货真价实的县令后。
他着急地向莫老汉问道:“爹,这位大人什么来头,他说的可是真的。”
若山上的石头真能卖钱,那他们这一片山都是钱啊!
“不知道什么来头,只晓得县令老爷对他恭敬得很,官位应该比县令老爷大。”莫老汉摇头。
一开始他也以为徐鹿鸣是个小厮,随从来着呢。谁知,吃完饭,他们一行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徐鹿鸣走前头,县令老爷都得落后他一步。
在大楚,官阶低的是不能走在官阶高的前面,这是礼仪也是规矩。
莫老汉当时就惊呆了。
他吃过比县令老爷官位还大的官做的饭,他被县令老爷官位还大的官夸赞过,他还跟比县令老爷官位还大的官说过话……
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半天,自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其实徐鹿鸣全听进去了,尤其是莫磊那响彻天的肚皮。
他看天色不早了,也耽误人家一家许久了,对钱贵他们道:“差不多了,别挖了。”
“好嘞!”钱贵等人应声。
徐鹿鸣对莫老汉道:“老人家,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晚我们可否在你们村子借宿一晚,你放心,我会把他们的嚼用准备好的。”
“……行吧。”莫老汉起初还有些犹豫,一听徐鹿鸣自带嚼用,便没再推辞,引着他们下了山。
老伴、儿子一去不复还,莫婆婆在家都快急死了,莫老汉一回来,她都没注意到徐鹿鸣一行人,嘴里一个劲地念叨:“你们干啥去了,知不知道这样要把人给急死。”
“大娘,对不住,是我们有事儿在山上耽误了。”徐鹿鸣主动出来解围。
莫婆婆瞅见徐鹿鸣一行人这才不说话,尤其是看到黄戴嵘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好。
“要不要换个村子?”黄戴嵘左右看了看,这个村子实在落魄得不像样子,村里都找不出一户像样的屋子,怕担待了徐鹿鸣,小声提议。
“就在这儿。”徐鹿鸣摇头。
这里离着山上近,方便他晚上行动。穷怕什么,他们在西北,比这更穷的时候都有。
黄戴嵘无奈差人去找了村长过来,灰山村的人知晓县令老爷和比县令老爷官儿还大的官要在他们村借宿,家家户户都把自家最好的床单被褥拿出来招待,就怕怠慢了这些官爷。
徐鹿鸣则是骑了一匹马,说是去买粮食,实则从空间里拿了一堆粮食和肉类出来,以给自己下属送嚼用的名头,每家每户都给了不少。
“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官爷破费。”刚开始灰山村的人还极力推辞来着,徐鹿鸣板着脸说:“不收我就换一家村子了。”
他们这才兴高采烈地收下,
晚上,为了招待徐鹿鸣一行人,灰山村的人,第一次在自己村里吃了顿饱饭,兴奋到半夜都没睡着。
还有小娃娃附在大人耳朵悄声说:“爹,肉真好吃。”
把大人们说得又欣慰又心酸。
莫家更是如此,莫磊第一次吃上顿饱饭,差一点就在饭桌上滚下泪来。
“怎会如此。”黄戴嵘见状不能理解,“贫村我每年都有减免赋税的。”
日子过得差他承认,但他们这儿可是西南,再差也比西北那些荒漠地区好吧。
“不怪大人。”莫老汉抽抽巴巴道,“是俺们村运道差,土地不知怎么回事,死活种不出粮食,收成差。”
徐鹿鸣一听就猜测这事儿肯定跟山上的火山石有关,黄戴嵘怔了怔,他不知晓中间还有这个缘故。
他道:“为何不上报县里?”
“报了。”莫老汉道,“县里的书吏说,没有别的村子愿意给我们村腾地儿,村里老人在这一片呆惯了,也不愿意挪窝,就这样不将不就地过着。”
黄戴嵘闻言不说话了,夜里休息的时候,一个劲拉着徐鹿鸣问:“这火山石当真有大用?”
徐鹿鸣也没有隐瞒:“是有用处,至于有没有大用,还得等我再试验一番,才能知晓。”
“不过你放心,有没有大用,这火山石都有用处,不会被埋没。”
黄戴嵘这才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等村子里的人和黄戴嵘都睡死了,徐鹿鸣这才像个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灰山村,上到火石山上,收了一些火石矿进空间。
空间一阵动荡,升级了。
徐鹿鸣瞧着又多出一亩地的空间,满意地回了村子。
“……”
“还生气呢?”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个月,十月初他们才从西南走到距离汴京不远的洛阳,这时天已经有些冷了。
还不知道京里什么情况,姜辛夷没有贸然进京,而是在洛阳暂时落脚,待把情况打听清楚了再进也不迟。
一大早,他从被窝里薅起徐鸿雁,这娃起来左右看看,没见到徐鹿鸣,屁股一扭,给姜辛夷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姜辛夷好笑地拍了拍她身上的圆肉:“哪儿来得这么大气性,别的小孩几日没看见爹就忘了,这都一个月了,你还记得呢。”
徐鸿雁表示听不懂也不想听。
姜辛夷给她穿好衣裳,徐鹿鸣不在,路上这些日子,他都是抱着孩子睡的,别说,这孩子真是随了爹,身上暖烘烘的,跟个小暖炉似的。
养得又好,肥嘟嘟的,不使性子的时候叫姜辛夷爱得要死,一使起性子来,姜辛夷就血压高。
比如这会儿。
刚给她把鞋子穿好,她嗖地下了地,往屋外跑,人还没有门槛高,迈不过去,她就爬。
刚穿好的衣裳就叫她给弄脏了。
“徐鸿雁!”姜辛夷咬牙切齿地把她抓起来拍灰,小家伙压根不知道脏是什么,手指指着门外嚷着,“爹,爹,爹……”
意思很明显她要去找爹。
“过段时间爹就来了。”姜辛夷不厌其烦地跟她说。
“呜……”小孩子嘴一撇,作出要哭的样子。姜辛夷也跟她哭:“你要爹,就不要阿爹了是不是。”
姜辛夷把她放地下:“那好,你去找你爹吧,你别要我了。”
徐鸿雁呆呆地看着姜辛夷,她听不懂姜辛夷的话,但她能感知到姜辛夷身上那种落寞、悲伤的情绪。
她不敢去找徐鹿鸣了,颠儿两步回到姜辛夷腿边,抱着他的腿蹭了蹭。
“谁要你个小灰娃蹭。”姜辛夷作势动了动腿,“把我裤子都蹭脏了。”
徐鸿雁蹭得更起劲了。
姜辛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大哥,你醒了没。”屋外,姜紫芙拍了拍房门。
“醒了,你进来吧。”姜辛夷把小灰娃拎起来,重新给她换了身衣裳,将她脸上和手上的灰擦干净。
姜紫芙拎着她去街上买的早食进来,看到给徐鸿雁洗漱的姜辛夷,见怪不怪地问:“绵绵又爬着去找爹了?”
“可不是。”姜辛夷操心地给她收拾好。
自从这娃离开徐鹿鸣以后,全身上下都跟长满了反骨似的,刚开始要爬着去找徐鹿鸣,后来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自己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走,到现在走得那叫一个顺溜。
姜辛夷得时刻看着她,就怕哪天一个错眼,这娃不见了。
姜紫芙夸:“绵绵这么大点儿就记得鹿鸣哥,以后肯定是个孝顺的。”
她接生过不少孩子,也给不少的婴孩看过病,很少见这么小的孩子如此灵动的。
自己的孩子被人夸,饶是姜辛夷性子再冷,面上也笑了一下,不过这笑意很快就停住:“不气死我就很好了。”
“不会的!”姜紫芙给绵绵剥了个水煮鸡蛋,也给自己剥了一个,姑侄俩吃相一模一样,先吃外面的蛋清,再小口小口吃里头的蛋黄。
姜辛夷看了会儿,确保徐鸿雁不会呛到自己,这才问:“爹娘醒了没?”
“醒了,一大早就去吃小二说的枣兜饭,顺便找人牙子打听去了。”姜紫芙点头,回味道,“大哥,枣兜饭真好吃,我们以后还能来吃吗?”
“能。”姜辛夷点头,“这里离着汴京很近,等你鹿鸣哥上京了,我们再来游玩,到时候早点来,来看牡丹。”
洛阳牡丹,那可最有名了,可惜,他们来的月份太晚,牡丹全谢了。
“好!”姜紫芙高兴地应下。
用过早饭,姜大年他们回来,姜辛夷问:“有消息了吗?”
姜大年摇头:“问了好多人牙子,说这样的奴仆,都是抢着要的,我们要的话,要等消息。”
姜辛夷打听消息,不是去到处问人,他打算买一两个从京城来的奴仆,大概知晓一点京城的情况和接待礼仪就行了。
“不着急,总会有的。”姜辛夷不急,皇帝召见又没说必须哪日,多玩几日再进京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着不去找徐鹿鸣,姜辛夷可不想她又想起了,一家人抱着她出门逛街。
在大街上走了走,姜辛夷皱眉问姜大年:“怎么街上这么多乞丐?”
洛阳可是离着汴京很近的城池,商业发达,应该不缺钱才是,为何乞丐比长丰县的还要多。
姜大年叹了口气道:“都是些散了家的苦命人,想去京城乞讨,结果京城设了关卡不许进,只得在洛阳这儿扎根。”
姜辛夷点头,人人都说汴京好,人人都向往汴京,以为来了汴京就能有大人物看到他们的苦,结果他们连汴京城的城门都摸不到。跟西游记里灵山脚下的妖怪窝一样讽刺。
姜辛夷在墙根底下见到几个如姜紫芙般年纪大,衣衫褴褛,瘦得跟麻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过往的路人,见着一个同情他们的,就跟饿狼扑食一般一窝蜂围上去的小孩,心里十分不适。
他抱起绵绵转身回客栈:“算了,不逛了。”越逛心里越沉重。
姜家其余人也觉得没什么好逛,纷纷打道回府。
还没走上两步,一个只有姜辛夷腰高的小乞丐,走过来撞了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点点。
第74章
姜辛夷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了。
“跟上他。”见小孩跑得不是很快,姜辛夷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这小孩有点意思,没有跑太快,七拐八拐地也没有找个地方藏起来,一直引着姜辛夷一行人到一座废桥上。
他站在桥墩子上,手上拿着那个荷包,明明瘦弱得下一秒就要被江风给吹进河里,脸上却一丝惧意都没有,眼睛黑沉沉地瞧着跟上来的姜家一行人。
姜辛夷把孩子递给姜大年,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别过来!”小孩将荷包举到江面上,气势凶狠,“你一过来我就将荷包丢下去。”
荷包里其实没放多少钱,就是塞了些药丸瓶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丢就丢了,姜辛夷也不是很心疼。
他只是很好奇,这小乞丐引他到这儿来做什么,闻言,当真停下了脚步,问他:“你想怎样?”
“那里。”小孩指了指桥下面的一个洞口,“你把里面的人救活,我就把荷包还给你。”
姜辛夷凑身去看。
桥洞里躺着个拿破棉被捂得结结实实的妇人,由于光线不好,姜辛夷看不太清她的面容,通过她不停起伏的症状推测,应该是风寒引起的肺部问题。
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这个小小的风寒,很容易就会要掉这个妇人的命。
这小孩一看就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偷他的荷包,以此来引诱他救治。
不得不说很聪明。
姜辛夷没有不愿意救治,他好奇地问小孩:“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大夫?”
“你……身上有股药味儿。”小孩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出来,“我以前在其他大夫身上也嗅到过。”
姜辛夷哑然。
赶路这一个多月,他就没碰过药材,就算衣服上有以前残留的药味儿,那也应该淡到几不可闻,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嗅得出。
他的嗅觉该有多灵敏?
意识到这点,姜辛夷漫不经心起来:“荷包里的银子没多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让我救的这人应该得的是肺痨,一个荷包可不值得我出手。”
“这……”小孩压根没想过姜辛夷会来这出,手里的荷包跟烫手山芋似的,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他的目光重新往姜辛夷身上的玉佩等物瞧去。
“别瞧了。”姜辛夷好笑,谁赶路会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摆出来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快来抢我,“我身上这些东西,价格也都不贵。”
小孩:“……”
一直很冷静的小孩难得露出些局促来,他皱着眉头问姜辛夷:“那你要怎样才肯救人?”
姜辛夷:“你给我当徒弟吧。”
在长丰县的时候,不是没人上门求着姜辛夷收徒,可姜辛夷一验那些人的资质,都是些普通大夫的资质,姜慕荷就能教导。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个嗅觉灵敏的,正好他的药物研究,需要这种鼻子灵的帮他分拣药材,收个徒弟带着玩儿也不错。
“啊?!”小孩愣住。
姜辛夷扬眉:“不愿意?”
“不是,我愿意!”小孩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个转折,怕姜辛夷不愿意,没有犹豫地跳下桥墩子,对着姜辛夷跪了下去,磕头叫道,“师父。”
小孩实心眼,每一个响头都磕得结结实实,看上去有种要把自己头给磕碎的架势。
姜辛夷受了他三个响头,下到桥洞去救治妇人。
妇人跟他想得一样,积病成痨,幸好他先前医治过不少肺痨病人,很有经验地从衣袖里取出银针、药片等物。
小孩呆呆地瞧着姜辛夷的衣袖,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荷包,死活没想通,那样窄窄的衣袖里是怎样藏下那么多东西的。
还有这个大夫的救治方式也与别的大夫很不一样,看上去有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咳咳咳咳咳——”他正这样想着,被姜辛夷施过针的妇人骤然坐起来,咳了一堆黑痰出来。
方才起伏到呼吸困难的胸膛一下就舒缓下去,人也变得舒服了许多。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着面前的姜辛夷,见他手里拿着银针,知晓她是大夫,伸出烧得发烫的手,握着姜辛夷的手,虚弱地说:“大夫,不好意思啊,我家娃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姜辛夷拍拍她手,“他现在是我徒弟了,你跟我走吧。”
这里不利于他们母子俩生存,也不利于他后续的治疗。收了徒,姜辛夷也没有让徒弟睡桥洞的道理。
他不是圣人,救不了满地的乞丐,救一两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走,娘,以后我当牛作马报答师父都行。”小孩被姜辛夷药到病除的高超医术给惊呆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大夫给他娘看过病,可他们都没有姜辛夷这般让他娘舒坦过。
意识到自己可能拜了个很了不起的师父,他放下满身的警惕,主动上前来背起妇人,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妇人诧异地瞧着姜辛夷,不太清楚姜辛夷为何愿意收她的孩子,但能让她的孩子有个栖身之所这个诱惑,她拒绝不了,在小孩背上一直对姜辛夷道谢。
姜大年和赵二娘见姜辛夷救了对乞丐母子也没多说什么。
他家现在有能力了,遇到这种可怜见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就当是给家里积福了。
看小孩小小的,还没有姜紫芙高,就要背一个比他还高得多的大人,赵二娘还想上去搭把手。
小孩摇头:“夫人,我背得动。”
赵二娘也没当回事,以为孩子认生,不愿意让他们触碰。
姜辛夷注意到他局促地搓了搓脚后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污,难堪地红透了耳根子。
回到客栈,找店家给他们开了一间房,给了他一两银子:“我这个人洁癖得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来找我。”
小孩握着银子,眼睛红红的。
姜辛夷没有管,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换身衣裳再去抱绵绵。刚刚那一通救治,不用说,身上不知沾了多少细菌。
绵绵跟着看了一路热闹,早把徐鹿鸣给忘记了,见小孩背着妇女离开了,忽然出声对姜辛夷道:“扎扎扎……”
才丁点儿大,就知晓他阿爹是个大夫了,还知晓扎针治病嘞。
姜辛夷笑得不行:“扎过了,得明天才能扎了。”
也不知孩子有没有听懂,反正姜辛夷解释了一通,她便没再嚷了。
晚些时候,小孩拾掇干净来到姜辛夷房中,姜辛夷一句洁癖得很,这小孩在屋里都快把自己的皮给泡皱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辛夷才发现,他救的居然是个小哥儿。
先前看他胆子大,性子倔,自尊心还强,还以为是个小子呢。没承想,洗干净,麦色的皮肤配着额头上的竹钿,还挺好看的。
注意到姜辛夷的目光,小孩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不好意思地说:“街上有花楼里的龟公掳小孩,不打扮成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给捂走。”
姜辛夷点点头,指着他前面的座位,让小孩坐,问他:“说说你的情况吧。”
既然是收徒,姜辛夷自然要把他的信息都给打听清楚,才好因材施教。
小孩名叫李净慈,今年才十二岁,原是江西临川人,他爹李文斌多年前中进士,在刑部谋了职位,官运亨通做到刑部郎中。
当了五品官后,他爹逐渐瞧不起一路陪着他的糟糠妻,嫌她大字不识一个,嫌他没替他生个儿子,以膝下无子为由,休了他娘,另聘了一户六品官员家的女子。
“休就休,这个官家哥儿我还不愿意当呢,我们原是要回江西的。”李净慈眼睛红红的,“可我娘一时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感染了风寒,我求他,求他再宽容我们一些日子出府,他不愿意,一日都等不了。”
“我只得带着我娘出府,没了五品官员夫人这个名头,请不到御医,只能找普通大夫。”李净慈低下头,“药材很贵,娘吃了很多副都不见好,没钱了,大夫不愿意给我们医治,住的客栈掌柜嫌我娘天天咳嗽,不让我们住。”
“京城不收留乞丐,我们只得来洛阳……”
来了洛阳没钱也敲不开医馆的门。
姜辛夷没想到随手救个人还能救到前五品夫人和官家哥儿,这下好了,不用特意去买人打听京里的情况和学习礼仪了,他默了默问:“你识字吗?”
“跟着其他官家哥儿在一位夫郎那里学过一些。”李净慈点头。
“那好,你给我说一些京里的情况。”姜辛夷不会安慰人,也安慰不来,“跟了我,终有一日,你会让你爹后悔当初抛妻弃子的决定。”
打铁还需自身硬。
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王朝,如李净慈母女这般被人抛弃的数不胜数,本朝律法也制裁不了他爹。
姜辛夷没有帮别人复仇的爱好,李净慈若有决心,只要肯好好学,总有一天,他能昂首挺胸站在他爹面前,好好地为他娘出一口气。
李净慈一怔,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
徐鹿鸣在绵竹县办了个化肥厂。
上次在灰山村待了一夜,第二日他们去查看灰山村的土地,黄戴嵘看不出土地有什么不同,徐鹿鸣则是抓了把土地,利用空间解析。
跟他猜想的一样,土里含有火山石一样的矿产成分——磷。
还是那种杂质含量很低的沉积型精磷矿,只是由于磷的浓度太高,烧到庄稼了,所以庄稼才生长不出。
但凡土里的磷矿少一些,这儿都是块宝地,种下去的粮食一准丰收。
莫老汉听了徐鹿鸣的话,当场道:“对对对,我曾听我爷爷说过,以前我们这儿可是人人艳羡的地儿,种下的粮食,比别地儿收成多一倍,大家都说这是福地,后来有一次山神娘娘动怒,地动了一下,福地就变成霉地了,别人都说我们村子这是把福气享光了,所以迎来了霉运。”
所谓的山神娘娘动怒就是地震。
徐鹿鸣猜测地震的时候,地下的磷矿层升高,导致土壤含磷量过高。
只是这里的人没人懂这些,把一座好好的精磷矿遗留在这儿。
知晓前因后果,徐鹿鸣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挣大钱的机会。
磷的用途很广,不仅可以用来做火柴,还能运用在医学、冶金、做玻璃、做陶瓷上,甚至能促进动物骨骼的发育和生长。
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磷能做化肥!
当初姜辛夷给他上课的时候,提过一嘴,说古代的磷矿压根就没人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也只是拿来炼丹暴殄天物,若是找到磷矿,用来做化肥,不知道能令天下多少百姓吃饱饭。
由于没有实物教学,徐鹿鸣也不认识磷矿,直到莫老汉拿竹笋壳在磷矿石上摩擦,他这才想起磷的燃点低,白磷在空气中都能自燃。
经过空间验证,这火山石真是磷矿,徐鹿鸣打算把化肥搞出来。
大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谁不种地的。
这种能令粮食丰收的化肥,想必没有谁能够抵得住诱惑不买,人人都需要的东西,可想而知它能有多赚钱。
徐鹿鸣想到就去做。
以一百文一石的价钱在灰山村收磷土,再在空间调配出合适的配方,让钱贵他们找人,按照他教的配方来调配磷化肥。
由于磷的浓度不同,配方随时都在改变,徐鹿鸣也不怕配方被人学了去。
刚开始,没有人相信霉村的土做出来的化肥能够使庄稼长得更好。
徐鹿鸣也不恼,他在绵竹县找了一处种豌豆的村落,以二两银子一亩的价格,把他们村的豌豆地都给承包了。
下种的时候,撒上适量的磷化肥,一个月过去,冬豌豆长出幼苗。
别人地里的幼苗稀稀拉拉,混合着草都看不出哪儿是豌豆苗,哪儿是草,而徐鹿鸣承包的豌豆村,地里的豌豆苗长得郁郁葱葱的,喜人得很。
“哎呀,这磷化肥还当真是个好东西,看看这施了磷化肥的豌豆苗,长得真好啊,过年卖豌豆尖都能挣上一大笔吧。”
西南人爱吃豌豆尖,做汤,下面都爱在里头搁一点,不搁,那这汤这面就没滋没味的。
好些农户都喜冬日掐地里的豌豆尖上县城卖,种得多的一个冬下来,能卖出两件衣裳钱呢。
“是哩,怕不止豌豆尖,来年的豌豆收成也好吧,豌豆价不贱,好些酒楼、铺子都爱收去做下酒菜,这收成要是好,开年吃喝就不愁了。”
“都是些眼皮子浅的,豌豆值什么钱,我要买化肥去施棉花,一斤棉花六十文,一亩地多收两斤,家里娃娃明年一年吃肉的银钱都出来了。”
每个去豌豆村看过徐鹿鸣用化肥施过豌豆苗的人回来,对化肥赞不绝口。
商人们看到商机,陆陆续续上门。
当然,由于是冬日,像西南这样冬天还能种菜种庄稼的地方少,化肥还没显示出它真正的作用。
徐鹿鸣猜测,等化肥真正赚钱的时候,估计还得明年夏收去了。
不过光是西南、江南、岭南这些冬日里能种庄稼的地方下的化肥单子,也很恐怖了。
“……”
灰山村。
徐鹿鸣说一百文一石收村土。
村里的老人起初不信,做好人也没这样做的,山里的土多的是,大人们需要,他们还能拦着他们挖不成?
直到莫磊挑了一石去县里,当真拿了一百文回来。
村里挨家挨户都行动了起来,日日挖土挑进县城。
有那人多的家里,每日能挖五六石去县里,一天就是五六百文的进账。
一个月下来,足足有十五两银子!
这下灰山村再也不被人叫穷县了,成为绵竹县远近闻名的富县。
别村的女子、哥儿都以嫁进灰山村为荣,甚至还有愿意不要聘礼,自动入赘灰山村的。
原来穷得好些年都办不了一场婚事的灰山村,一个月内连着办了五六场。
莫老汉家里更是围了七八个媒婆。
“磊娃子,你要啥样的,知书达理的,温柔娴静的,活泼泼辣的,只要你说,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
莫老汉和莫婆婆也眼含希冀地瞅着莫磊。
由于村子穷,莫老汉二十七八上当才攒到钱取莫婆婆,生莫磊的时候,莫老汉都三十多岁了。
如今他这个年纪放在别人家,早当爷爷抱孙子了,有些家里运势好的,太爷爷都当得。
以前家里太穷,他没这个心思,现在家里富起来了,他和莫婆婆含饴弄孙的想法,非常强烈。
莫磊被爹娘还有一众媒婆瞅着,脸涨成猪肝色,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想成婚,我想去读书。”
徐大人来村里的时候,说过一句,就是因为这里的人没人知道土壤里头的东西是个好东西,这才让他们村白白穷了这些年。
最近他瞧着村里一日比一日好,盖房子的盖房子,娶媳妇的娶媳妇。
夜里睡觉的时候想的都是徐大人这句话。
如果他懂这些,他们村是不是早几年会更好,他的兄弟,是不是就不会饿死。
是的,在莫磊后头,莫婆婆还生了一个孩子,由于缺营养,孩子生下来很弱小,勉强喂到一月半,莫婆婆没奶了,没钱买不起母羊,别人家也不愿意喂养这么小的孩子,他们连粳米都买不起,最后那孩子日日吃没有营养的糙米粥,活活饿死的。
“你这娃子净说些胡话。”莫老汉听罢吹胡子瞪眼,“读书那是小娃娃们做的事,你都二十三了,还读什么书,你若想当官老爷,那就现在娶妻生子,让你的娃代替你去读书。”
“可是我想自己学!”
莫磊想得很透彻,以家里现在的情况,他的娃娃生出来必定是不愁吃、不愁穿的,这样的娃娃能明白他想读书识字的缘由?能有他这种迫切想要多学一些,不至于因全村人都没见识而贫穷这么多年的这种心理吗?
莫磊耐心跟莫老汉他们讲:“别人本事再强,不如自己强,以前家里是没机会长我读书,现在家里有机会了,何不如让我去试试,要真不行我再回来娶妻生子,不是一样的。”
莫老汉也觉得有理,徐大人说了,他们这儿的山挖个一百多年不成问题,这么多年,他家还不得挖成个巨贾,让儿子去试试又何妨。
“好吧,我给你两年时间,两年后不管你学没学成,你都得给我回来。”莫老汉最后还是妥协了。
莫磊大喜过望地应下,第二日,他跑到徐鹿鸣跟前:“徐大人,我能不能跟着你学认矿产?”
他想好了,他这个年纪去读书科举,两年能学出什么名堂,还不如就学他最想学的。
世上像他们灰山村这样的村子,肯定有不少,他若是学会了,不仅能帮徐大人挣钱,还能像如他们村子一样,帮他们脱贫!
徐鹿鸣对莫磊的到来十分意外,他见过到他这儿谋职的,来他跟前求财的,就是没见过要跟着他学认矿产的。
但他转念一想,这是个机会啊。
他这样每天忙得团团转的,很难分出时间耐心去找矿,与其等他需要矿产升级的时候挠头,还不如先让一个人帮自己找着,他需要的时候正好用上。
于是他道:“行吧,不过我没时间教你从头识字,你还得请一位教你识字的老师。”
空间里有他学习的时候,姜辛夷给他画的各类矿产简图,莫磊若是学会了识字,照着图都能找到矿石。
“好嘞!”莫磊兴高采烈地应下,找人教他识字去了。
“……”
空间升了级,事业也有了新突破,一直不敢去想老婆孩子的徐鹿鸣,总算是把信鸽取了出来,开始给姜辛夷写信。
信里他把最近发生的事讲了讲,问姜辛夷进京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绵绵有没有闹,爹娘小妹习不习惯京城的环境等等。
这鸽子是以前的老鸽子,用灵泉、灵谷喂了这么多年,都有些通灵性了,加上一直帮他和姜辛夷送信。
徐鹿鸣一点都不担心,姜辛夷去了新地方,鸽子找不到人。
汴京比西北远多了,鸽子足足飞了三天才抵达,又足足飞了三天才飞回来。
这六天时间,徐鹿鸣一直在等信,信鸽一到,他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儿,取下信笺。
姜辛夷也在信上把最近发生的事讲了讲。看到这么长时间过去,绵绵竟然还记得他,而且为了找他,居然都会走路了。徐鹿鸣高兴中还夹杂着一丢丢的自豪。不愧是他和木兰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明。
中间,小妹爹娘都挺好,都挺能适应路上还有京都的环境,姜辛夷还收了一个徒弟,徐鹿鸣都没什么感觉。
直到最后结尾,姜辛夷说了一些进京后的情况,最后跟他感慨:“小鹿,我进了京才发现,我们好穷啊,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做点生意挣点钱?”
姜辛夷从来没跟他哭过穷,以前在长丰县还经常跟他调侃:“你拿这么多钱给我,我用不完怎么办?”
如今这才多长时间过去,他给木兰的钱就不够用了,甚至木兰都要自己去挣钱了。
徐鹿鸣简直不能忍。
再苦不能苦老婆孩子。
徐鹿鸣当即从卖化肥的钱里,取出五千两银票的技术费,让鸽子给姜辛夷捎去,还跟他讲,缺钱了尽管跟自己说,要做点小生意也行,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
六天后,他收到姜辛夷回给他的表白信:“小鹿,我简直要爱死你了,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红心]
第75章
李家母子自李文斌中进士后,一路从县城来到京城,彼时李文斌只是个穷地方来的穷进士,对京里的情况一概不知,撞大运在刑部谋了职,兢兢业业多年才做到郎中。
其中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李家母子是跟着体验过一遭的,对京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有他们母子帮忙,姜辛夷带着姜家人进京显得从容淡定许多。
李净慈说:“京里的人最喜捧高踩低,当官的巴结更高的官,有钱的巴结更有钱的,没钱没势的被排挤都还算是轻的,时不时给你找点麻烦,政令传达得不清不楚,那才要命。”
姜辛夷不是个喜欢自找麻烦的,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来找他的麻烦,他一进京从城门口到下榻的驿站,各处打点得非常完美。
除了这些,他还置了个宅子。
地段算不得全京城最好,但也是官员们居住较多,环境清幽的好地方。
价格非常美丽,整整九千两。
几乎快要把徐鹿鸣这两年给他的钱给掏光了。
房子都买了,旁的一应设施也得添置起来吧。姜辛夷可没有徐鹿鸣那种买人使唤不舒服的心理。
生在这个朝代,大家都这样做,你不跟着做,旁人不仅不理解,还很有可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他和徐鹿鸣身上的秘密不小,他才不想时时刻刻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
奴仆一口气买了三十个,从打扫到端茶送水、插花修剪应有尽有。
厨娘置了五个。
两个糕点师傅,两个吃食师傅,还有一个专给小孩做各类辅食的。
管家一个,账房一个,车夫一个,看门的两个,再加十个护院。
一通下来,整整五十个下人。
这还没完,排场都置起来了,总不能宅子里空荡荡的吧。
花瓶摆件得备一些吧,古董字画也得挂上吧,家具物什也得添些新的吧。
这一通下来,姜辛夷把老底都给掏了出来,姜大年和赵二娘还帮着付了不少。
管家还给姜辛夷算了笔账,府里的下人就算每月五百文,一个月也要二十五两的开支,加上管家厨娘护院的月钱稍高以及日常打赏,至少要四五十两。
这一年就得五六百两。
府里不能没开支吧,一日三餐、糕点茶水,都得时常备着。
不然偶尔来个客人拜访,临时出门去买,多尴尬和不懂礼数。
只这一项,账上一年就得备两千两,还有平日的人情往来,人家给府里送了礼,府里也得回一份礼回去吧。
这里也得备上个两三千两。
姜辛夷正尴尬,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买宅子和添置花了不少钱,他手上现在只剩几百两,哪拿得出如此多钱。
正想要不要出去医一两个人,或者用灵泉做点大保健卖的时候,徐鹿鸣的信鸽到了。
对上自家老公,姜辛夷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把这些事都给他说了说。
三天后,他收到了五千两银票。
“这是师公寄来的?”
“师公家真有钱啊!”
“师公对师父可真好!”
姜辛夷在给徐鹿鸣写信的时候,也没瞒着李净慈,他见着姜辛夷从信鸽腿上取下来的银票,眼睛都瞪圆了。
这得多有钱,才能放心大胆地把如此大一笔银票让信鸽传送?
最近姜辛夷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已经够让他吃惊了。他师父出门连个仆从都没有,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非常有钱的那种人,结果掏钱格外爽快。
他以为这就很夸张了,没想到,这个从未面见过的师公更是夸张,一点都不把钱当钱。
稍微一想他就想明白了,他师父身上的钱肯定都是他师公给的呗。
李净慈还小,不太清楚情爱一事,还是通过他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学到的:一个男人的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
他父亲有点钱,不是出去请人喝酒,就是带着人逛花楼,从不主动给他母亲家用,他跟他母亲想给家里添置些物什,他都会十分不耐烦地说:“钱钱钱,不是才给过你们吗?怎又问我要,省着点花不行吗?”
徐鹿鸣肯给姜辛夷花钱,愿意给他花钱,不计较得失地也要给姜辛夷送钱,他一定爱惨了师父。
姜辛夷让人把这五千两拿去账房入账,闻言心情很好地扬起唇。虽然徐鹿鸣这不是有钱,而是百分百信任信鸽。
但谁不喜欢被别人夸赞呢。
他唇角扬着笑地给徐鹿鸣回完信,正了正神色:“好了,你该教我一些进宫的礼仪了。”
一进京,他就去太医院挂了值,宋怀山体谅他第一次来京城,让他安排好家里,明日再去太医院跟他一起面圣。
“是!”李净慈收敛起神色,开始教导姜辛夷他知晓的一些礼仪。
过程中,姜大年和赵二娘还有姜紫芙也得跟着一块学,进了京,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
京城里的人等候姜辛夷这个神医哥儿已经等候多时,一听他明日正式上值,好些相信他的官家夫人和哥儿小姐立马就给太医院下帖子,指名道姓地要姜辛夷来看诊。
不相信的,等着看姜辛夷出丑的则是派了人到太医院和宫门外候着,不管姜辛夷去哪儿,他们总能见上一面。
宋怀山在医署接到姜辛夷的时候,笑话他:“你现在可是我们太医院的红人,数不清的人排着队等你看病呢。”
姜辛夷上到京城也听到过一些自己的传闻,不在意地道:“都是些凑热闹罢了。”
他进太医院,是坐着家里的马车来的,那些在太医院门口等候的人压根没瞧见他。
还是出太医院往皇城去的路上,大家看到宋怀山身旁多出个仪态气质都不弱于他的哥儿,这才惊觉。
“这就是那哥儿神医啊?”
“这哪里像农家哥儿了?”
“说是世家公子也有人信哩!”
“我怎瞧着他比一些当官的还有气势,不说他是太医,我都怀疑他是朝里哪位大官呢!”
大家纷纷把自己瞧见地回去如实禀告给自家夫人,小姐。
闻夫人最近靠着贬低姜辛夷,获得了不少夫人的关注,一大早,众人把自家老爷送走后,聚在一起等着看乐子。
闻听自家小厮回来禀告的,都向闻夫人投去质疑的目光。
闻夫人听完也是怔了怔,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随即又很快镇定过来:“毕竟是被皇帝召见,装也总归是要装一下的。”
大家觉得有理。
姜辛夷一路被宋怀山带进宫,这时皇帝刚好下朝,为显重视,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福喜公公前来引见。
“有劳大总管了。”姜辛夷见到福喜,客气地见了礼。
福喜怕姜辛夷没见过世面被皇城的气派惊到,来之前还做了一番要好好给姜辛夷讲讲皇宫和陛下多么和蔼的心理建设,这会儿瞧见姜辛夷,眼睛一亮。
这一看就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
自己做的那些建设用不上了,他不仅不气,还欢喜得很,这样的哥儿才当得上救过陛下的哥儿嘛。
他喜笑颜开地道:“陛下一直跟我念叨小姜太医呢,这会子见了人,小姜太医果真跟陛下念叨的一样,是个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神医。”
“总管谬赞。”姜辛夷笑了笑,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近侍,这话说的就是令人中听。
一路跟福喜聊了几句,到了勤政殿,福喜进去通报,姜辛夷跟宋怀山等了等,过了一会儿才被准召进去。
在勤政殿内行了礼,站起来的时候,姜辛夷才得以看见这个国家的皇帝。四五十左右的样子,生得慈眉善目的,看上去不是很严厉,但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尤其是那双眼睛,向人望过来时,有种要把人给看穿的威慑。
胆小的人压根就不敢与之对视。
姜辛夷前世与不少这样上位者的人打过交道,对上皇帝他有几分敬畏,害怕却是没有的。
皇帝也很意外,他没想到姜辛夷生得如此年轻,还如此有胆魄。
他眼中闪过赞赏,开口道:“先前多谢姜卿的药,救朕于病痛,朕今日召姜卿前来,一是为表感谢,二是还想请姜卿为朕把把脉。”
“陛下言重,治病救人乃是下官的职责,当不起陛下的感谢。”
姜辛夷并不意外,皇帝一直吃他的药,他还没给皇帝亲自诊过,心里肯定不放心,客气几句,走到近前,替他把了把脉。
“陛下龙体虽有康健之象,但身体里的病根还未去除,臣有几副药膳方子,配合消渴药服用,疗效会更好。”
福喜很有眼力见地端过纸笔来,姜辛夷执笔写下几张方子。
宋怀山瞅完没有问题,这才呈给皇帝,药膳皇帝看不懂,不过上头的字,他却是看得懂的。
见字迹笔走龙蛇、银画铁钩的自成一派风骨,就着上头的字,问起姜辛夷何时学的书画,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姜辛夷一一作答。
听到姜辛夷已成婚。孩子都快一岁了,也没有意外。大楚女子、哥儿成婚都早,民间早婚早育者更盛。
好奇姜辛夷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君,随口问了问。
谁知姜辛夷一说起徐鹿鸣差点没刹住车,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少年夫妻聚少离多,陛下见谅。”
“是朕的不是,让你们夫夫天各一方。”皇帝笑了笑,平时听多了政见,攻讦,很少听到这样的内宅家务事,颇为新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恰逢饭点,姜卿、宋卿不如留下与朕一同用膳,就当是给姜卿赔罪了。”
姜辛夷一早进宫面圣,到了午时都还未出来,一群等着看热闹的,逐渐都快不耐烦了。
正打算各回各家歇息,有那消息灵通地使了银子从一个出宫采买的公公那儿得知,陛下留了姜辛夷用膳。
这可是宠臣、近臣才能有的殊荣。
有那相信姜辛夷医术的,兴奋地捏起了拳头:“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个哥儿神医很有可能就是治好陛下病症的背后高人,陛下的病都能治好,那我的病……”
不相信的却是像闻夫人望过去,闻夫人听到这则消息,神情僵了又僵,捏着帕子的指甲都快把手心给掐破了。
一个乡下哥儿,还是凭医术这种下九流手艺封官的哥儿,凭什么得到皇帝这般亲近的礼遇?!
她扬起笑,朝一旁的夫人们道:“肯定是这个哥儿献了什么药方,陛下很赏识他,才留他用饭的,他也只能到这儿了。”
总不能一个哥儿大夫,刚升了医正,又留他吃饭,恩宠已经到了荣耀,还要大肆赏赐一番,那就太过了。
其他夫人们这会儿已经不太信任闻夫人了,可这个局既然都已经团到这儿,再等等也无妨。
等这位乡下哥儿悄无声息出了皇宫,回到那逼仄的住处,有人下了拜帖都不敢接,那她们这局也不算输。
她们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姜辛夷出宫,却是姜辛夷捧着圣旨,带着一堆从皇城里运出来的金银珠宝出来。
原来吃饭的时候,皇帝问姜辛夷来了京城可有难处,姜辛夷说哪里都好,就是没个营生,靠俸禄养不起一家人。
皇帝很少遇到讲话这么实在的,当场赏了一堆金银珠宝不说,还赐了个皇庄给他,庄子不大,但是挨着京城,寸土寸金,荣宠到了极致。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姜辛夷出了皇城,那传旨的太监和拉金银珠宝的马车,往权贵最喜居住的桂花巷而去。
桂花巷前任户部侍郎那间只卖不租的宅子,被姜辛夷买了去。
里头的布局,丫鬟仆从一应俱全,跟着去瞧热闹的亲眼瞧见传旨的太监和拉金银珠宝的马车驶了进去,没有半分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闻夫人听到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面色一层白过一层。
怎么会?那只是一个乡下哥儿啊!
为何陛下会如此青睐他?
难道陛下的消渴病真是他治好的?
还有,一个医官,还是一个穷县的医官,他就算是贪,又能捞得了多少财呢?怎么会如此有钱?!
“严雪萍!”
“这就是你说的粗鄙、没有礼仪,难堪大用的乡下哥儿!”
夫人们听完这一长串的消息,一个个都顾不得礼仪,直呼起闻夫人大名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闻夫人这会儿都被凌迟了千万次。
一个恩宠到了极致,不缺钱还有本事的太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她们要巴结的存在啊。
就因为听信了闻夫人的话,她们没有主动给太医院下帖子,这会儿再去下,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闻夫人面对一群处在暴怒边缘的夫人们,百口莫辩。
她哪知晓这个哥儿这么有本事?
“严雪萍,我的公公就剩一口气吊着了,原是打算等这个神医哥儿上京请他来看看的,如今都被你给毁了,我公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闻家谁也别想好!”一位夫人站起来怒拍桌子道。
闻夫人吓了一跳地站起来。
旁边不知谁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桌角磕了一下,疼得她额头直冒汗:“还有,你这个人满嘴谎话,嘴里没有一句真言,以后这样的局,你就别来了,免得别人以为我们跟你同流合污,把我们的名声都给带坏了。”
“不是……”闻夫人忍着痛想解释几句,但夫人们已经不想听了,纷纷从桌上站起来,离开了席面。
闻夫人瞧着当中有两位闻乾坤现在的上峰家的夫人,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下她家男人还不得给人穿小鞋穿到死!而且离开了这个夫人圈子,以后有个什么消息也探听不到了。
他们家重回辉煌的这个想法,要被埋死在深渊里了。
“……”
外头的这些事,姜辛夷一概不知,回了家,他让管家和门房把拜帖登记好,他自己则是回了房,把今天的事给徐鹿鸣说了说。
徐鹿鸣收到信的时候,正在算化肥单子。豌豆村的豌豆长势非常好,不仅商人们纷纷来下单,化肥厂外头也挤满了来买化肥的百姓。
这个化肥厂徐鹿鸣办得仓促,没有像肥皂厂那样一开始就置起能容纳万人的大厂,用的黄戴嵘临时腾出来的简易作坊。
如今来买化肥的人越来越多,这个作坊就不够用了,徐鹿鸣寻思还是得自己建个作坊,大肆招工。
黄戴嵘闻言高兴坏了,招工就意味着县里的百姓除了地里的收成外,还能多一份收入。
来年他县里的税收账目也好看。
他让徐鹿鸣放开手脚去干,不管他要做什么,他给他一律通过。
徐鹿鸣正算着呢,看到姜辛夷的信上写皇帝给了他一个庄子和一堆金银首饰,心里微微泛酸。
他都还没有给老婆买庄子和多少金银首饰呢,他就先收上别人的了。
立马让姜苏木算最近一段时间化肥的盈利,同时给姜辛夷写信:“庄子你看着随便种点什么都行,那些首饰就别戴了,都留给女儿戴吧,以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姜辛夷收到信的时候,笑得不行:“小醋包,皇帝吃了我那么多灵泉灵药,我收他点利息怎么了?”
“还有,我一个大夫身上戴那么多首饰做甚,何况他给的金银珠宝还没有你给的钱实在,折价下来,完全没有你平时给我的零花钱值钱。”
徐鹿鸣这才被哄好。
恰好,姜苏木也把化肥盈利给算了出来:“我们化肥没有中高低三档,统一,一百文一袋,一袋一石,一石刚好能施一亩地的肥。”
“鹿鸣哥你的配方是一石灰山村的磷土能配五袋磷肥,这段时间,光是绵竹县我们就售出十万袋,还有其他商人陆续下的单子……”
“刨去杂七杂八的成本,这几个月下来,我们总盈利八万两。”
距离一个月七万两还差上不少。
徐鹿鸣没有一点担忧:“我们这几个月药皂厂和奶粉厂攒下的银子呢?”
姜苏木拨算盘:“从八月份支出最大的一笔帐篷款项后,就没有什么大的开支,九月、十月、十一月的盈利都没怎么动,如今已经攒了三十二万两。”
徐鹿鸣想了想:“留十万两应急,剩下的二十万两,十五万两兑换成铜版运回军营做军饷,剩下的五万两兑成一百两一张的银票,给军中的将官们打点,最后那两万两,全拿给我,你应该知晓该怎么做吧?”
这就是账房是自己人好处,很容易就能做出他想要的假账。
“知晓。”姜苏木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厂子全是鹿鸣哥置办起来的,他从厂里拿些银子走怎么了?就当是他鹿鸣哥这两年的辛苦费呗。
这不比那些贪官污吏侵吞老百姓的田产、家产要光明磊落得多。
徐鹿鸣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去首饰铺子,给姜辛夷他们每个人都挑了些首饰。是他疏忽了,光想着他们去京城穿好吃好就行,没想过他们还需要一些首饰撑门面。
同时,他又把空间里的各类物什拢了出来,拿箱子一箱一箱给装好。木兰说京城物价高,什么都要花钱买,他空间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不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吃,留着也卖不了几个钱。
等张禄和徐凯南一从西北回来,他便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年底你们别跑西北了,另外找人吧,帮我把这些运去京城。”
“去京城?!”徐凯南高兴得很,这一年他都在跑西南和西北,早跑腻了,一听能去新地方,还是京城这样的国都,哪有不应的,拍着胸脯跟徐鹿鸣保证:“放心吧二哥,一定都给你送到二嫂手上。”
张禄却有些蔫蔫的。
徐鹿鸣问他:“怎么了,去了新地方不高兴?”
“没有。”张禄摇头,“年底,我想去提亲,这一走,亲就提不成了。”
京城离着西南挺远,这一来一回,年就过去了。
“呀,铁树开花了。”徐鹿鸣笑着调侃了一句,也没有强求,“这样,这一趟让凯南一个人去,你就留在家里提亲好了。”
“这怎么成?!”
徐凯南和张禄同时出声。
张禄是觉得徐凯南还小,又是去一个新地方,没有他作陪,路上出了事,他如何跟徐鹿鸣交代。
徐凯南感觉自己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让他独自带队,万一不小心把东西丢了,他该如何跟姜辛夷交代。
“没事儿。”徐鹿鸣先宽慰张禄,“凯南走商也走一年了,该是自己学着闯闯了,你们俩老在一起,什么事你都给凯南挡了,他如何成长得起来。”
张禄说不出话来了。
徐鹿鸣又去宽慰徐凯南:“给你二嫂送东西你怕什么,丢了就丢了呗,只要不丢命,我们还会埋怨你不成?”
徐凯南一想也是。
“……”
西北,又到了一年发利禄的时候。
过去两年,采买营的礼禄都很惊艳,今年还没过年,大家就讨论开了,徐鹿鸣过年会给他们发什么。
就连邓文滨都很期待。
可这一次不知道徐鹿鸣怎么回事,往年,都不用人催,早两个月他就会把利禄准备好,今年却是到了年根底下还没有看见动静。
邓文滨思忖,他该不是遇到麻烦了吧?
其他翘首以盼的将士们,迟迟没有见到从西南来的车队也很着急,一个个纷纷猜测,今年的利禄是不是不发了。
“不发也没什么,都发两年了,今年不发,肯定是徐将官遇到了难处,我们要体谅他。”
将士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两年他们吃得好穿的暖,都是托了徐鹿鸣的福,如今他有难,他们也没有落井下石的道理。
当然心里的失落肯定是有的。
就在大家都没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瞭望塔的瞭望手们,突然对着军营里的将士们喊道:“来了,来了,有西南的长车队来了。”
第76章
众将士一听这话,全都围了出来。
这个时节能从西南来的车队,定然是徐鹿鸣派送的利禄到了。
军营里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大家欢喜起来:“徐将官没有遇到难事,还惦记着我们哩!”
“我就知道徐将官最有本事,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大家跟我一起出去接应接应。”有注意到这次车队前行得十分吃力的将士主动出言。
“好嘞!”众人齐齐响应。
到了近前,不知这次车队拉的什么物什,明明车上的箱子不多,牛骡行驶起来分外吃力,车轮印子都比以往的深上几寸。
大家不禁好奇:“这拉的是个什么物什,竟这般的沉。”
带队的是张禄的兄弟张涛,闻言笑而不语:“到了营帐你们就知晓了。”
“还跟我们卖起关子来了。”将士笑着使劲把车子推进军营,心里一点都不着急,车上的东西再神秘,也不外乎是些较重的物什,难不成徐将官还有本事给他们发钱啊?
不是他们不相信徐鹿鸣,而是军营里的弟兄们太多,徐鹿鸣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挣来如此多的军饷。
过年能带点利禄回去让家里人也能跟着甜甜嘴儿,他们就很满足了。
张涛看着车队进了军营,按照徐鹿鸣的吩咐将一个匣子和信封送去邓文滨营帐:“邓大人,徐大人说你最好先看信,再打开匣子。”
“他怎么当了我上峰,还这么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邓文滨接过东西,不在意地笑道,“我先看了匣子,会怎样?”
张涛没想过邓文滨会来这茬,愣了愣道:“应该……也不会怎样。”
“这不就行了。”邓文滨逆反心起,说着就把匣子给打开了。
“啪……”
刚看清里头的物什,他又迅速地将盒子给关上了。
面色憋得通红,拿着匣子的手也在颤抖,强忍着把匣子放在桌上,面带尴尬地对张涛道:“还是神秘点好,这直接的,我有点受不了。”
张涛回了他个腼腆的笑。
他刚就想说,打开匣子不会怎样,就是可能会受点刺激,但邓文滨的手太快,他没来不及地说。
现在说也晚了。
大冬天的,邓文滨擦了擦被匣子里的东西给激出来的汗,指尖微颤地去拆信,手指打滑了好几下,这才把信拆出来,一行一行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