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西街的地不值钱,徐鹿鸣说买,耿县令二话不说全部卖给他。一拿到地契徐鹿鸣就找人建作坊。有钱,材料和工钱都不拖欠,干完一个工程现场结账。工人们干得很快,没多久,这片就立起一栋栋整齐的工房。
监工有钱贵等人看着,无所事事的徐鹿鸣在菜市场这边立起一个牌子招工。
“西北药皂厂,男女不限,五百文一月。”
“假的吧,谁家工坊能开到这个价。”
“还男女不限,这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做工,像个什么样子,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工坊。”
“药皂是什么?带药的皂荚?”
然而招工并不顺利,因为西北药皂这个名字,大家并没有听过,加之徐鹿鸣他们又不是本地人,很多人对这个新开办的作坊还处于观望状态。
徐鹿鸣并不着急,现在作坊还没有正式办起来,大家对他不信任是应该的,等到作坊正式运转起来,就会有很多不请自来的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招工的时候居然会遇到先前他救的那位哥儿。
“你好,我叫白文竹,我来应募。”
“你好。”徐鹿鸣冲他点了点头,扯过纸笔过来问他,“会写字吗?”
白文竹摇头:“不会。”
“那我帮你写。”徐鹿鸣以为就他一个人,问了姓名籍贯,登记好之后,给了他一个药皂厂的工牌,“九月一日,拿着这个工牌到西街的作坊,会有人安排你的。”
“好。”白文竹接过工牌,见上面四四方方的形状类似于胰子,转身朝人群喊道,“姐妹哥儿们都快过来,这是一家做胰子的作坊。”
“真的呀,逢年过节会发胰子吗?!”
瞬间,徐鹿鸣被一群女子、哥儿给围住,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妇女、夫郎。
“……怎么这么多人?”徐鹿鸣吃惊地向道。
白文竹诚实道:“这些都是我一起找活的姐妹、朋友,徐管事你应该早点说你这药皂就是胰子,我们哥儿、女子挣钱不就是为了买胰子、脂粉这类的物什吗?”
“发发发,逢年过节都快作坊里的胰子。”白文竹的话点醒了徐鹿鸣,他很快便朝闹哄哄左一句右一句问话的女子、哥儿们承诺过去。
他们立马七嘴八舌地说:“那我们都来应募,快给我们登记吧。”
人群外观望的妇女、夫郎们一听,也心动不已,纷纷挤进来道:“还有我,还有我们,我们也来。”
徐鹿鸣身前冷冷清清的摊子,一下人满为患,他帮人登记都登记到手软。
傍晚,好不容易揉着酸胀的手回到家,想吃一个放在桌上的橘子,正在写孕夫手册的姜辛夷立马打断他:“不要动,我刚垒好的。”
“好,我不动。”徐鹿鸣立马不动了,从空间里取了个橘子出来剥着。
怀孕五个月,姜辛夷不孕吐了,但他的强迫症和选择困难症全被激了出来。
屋里的所有摆件全都要整整齐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乱,不然就会焦躁,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也不能问,一问要纠结许久。徐鹿鸣从没见过这样的姜辛夷,还觉得挺可爱的。
“我这是受激素影响。”姜辛夷直接向徐鹿鸣讨要他剥好的一半橘子,“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啊。”徐鹿鸣眼睛笑得弯起,问他,“木兰,你最开始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犯了选择困难症。”
“是啊。”姜辛夷毫不避讳,“不知道是砸死好,还是锄死好。”
“……其实我以为你要一起上来着。”
“那不能够。”姜辛夷到屋里的废纸篓旁吐掉橘籽,“我没有鞭尸的癖好。”
姜辛夷不是很想讨论这个,他看了看自己编写的孕夫手册,问他:“小鹿,你要不要学一点接生的技巧。”
徐鹿鸣不解:“我学这个做什么?”
总不能让他去做接生汉吧,他愿意,这个朝代的妇女、夫郎,也不会愿意的呀。
姜辛夷没有半分羞耻:“我好像没有办法对别人岔开腿,即使是慕荷也不行,你要不要亲自来接女儿。”
“要!”徐鹿鸣懂姜辛夷的羞耻。
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可以。但他愿意把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何况他还用了接这个词。这让徐鹿鸣感觉给姜辛夷接生是一件神圣而又很有仪式感的事。
“那好,你坐过来,我教你。”姜辛夷把徐鹿鸣叫到身旁,一点一点给他讲起接生知识。
徐鹿鸣学得非常认真。
“……”
京城,宋怀山收到姜辛夷寄来的药丸,分别找不同的消渴症病人试了试药。
这些消渴症病人吃了惊为天人:“宋大人,这是什么药丸,可否也卖一些与我们。”
自皇帝病重后,太医院收罗了不少消渴症病人,这些病人帮皇帝试药的同时,同样期盼得到治愈。能在古代得糖尿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他们不怕花钱。
宋怀山没有应承,而是先把药丸拿去给皇帝服用,等皇帝的病症越来越轻之后,这才写信问姜辛夷,可不可以多制一些消渴药。
姜辛夷自无不可,治一个也是治,治一群也是治,索性一块全治了。
随着皇帝的病症减轻,接触的政务逐渐增多,权力越来越少的九皇子近来十分暴躁,一回到府邸,便把暗卫们召过来。
“甲、乙两个暗卫还没有回来吗?”
“调查个大夫,需要用到这么长的时间?”
“都是些废物!酒囊饭袋!”
打骂一通,发泄过后,他这才吩咐一个手下人问道:“去,给我打听一下太医院的消渴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下很快回来:“此事皆由宋大人一手操办,属下打探不到太多消息。”
涉及皇帝,宋怀山定然不会把背后的姜辛夷透露出来,万一有人不想陛下好怎么办。
“宋怀山!”九皇子听到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有种想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厉。
可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亲自去太医院走了一趟,找到宋怀山:“宋大人,本皇子听闻父皇近来病症好了不少,特来感谢宋大人。”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九殿下不必言谢。”宋怀山对上九皇子恭恭敬敬。
“没有宋大人的不辞辛苦,父皇怎会好得这般快。”九皇子客气道,“只是本皇子有一事不解,先前太医院对父皇的病症束手无策,现今一下医术进展这般快,是否是太医院里来了高人?可否请宋大人引荐一番,本皇子也想当面致谢。”
宋怀山沉稳道:“九殿下言重了,这消渴药乃太医院全力研制而成,何来的高人。”
九皇子左问右问见在宋怀山这儿打探不到什么,憋闷不已时,有太监来报,皇帝召见。
他便把火压在心里,进了宫。
皇帝正在勤政殿批折子,刚好批到苏敏中调去西北的奏折,微微凝了凝眉:“太久没有上朝,朕的这些老朋友真是离朕越来越远了。”
福喜来报:“陛下,九殿下来了。”
“宣他进来吧。”
“父皇。”九皇子进来恭敬行了礼。
皇帝轻他问道:“朕听闻你去太医院找宋怀山了?”
“是。”九皇子恭顺道,“父皇近来身体大好,定然是他照顾有加,儿臣心中欢喜。”
“你倒是有心。”皇帝放下朱笔,端起茶盏抿了口,不轻不重道,“就是心思没用到正当上。”
他就在这儿,要尽孝,大可到他跟前来,一听闻他好了,巴巴地跑去太医院打探,当他真不知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
“儿臣不敢。”九皇子心里一紧,忙跪地叩首,“儿臣一想着父皇龙体安康,欣喜之下失了分寸,绝无他意,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见九皇子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微微垂了垂眼,罢了。
“朕自知你自幼聪慧,可这聪慧若是用错了地方,便是大错。”皇帝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如今朕身体渐好,朝中诸事也开始重新过问,你身为皇子,一言一行该有皇家风范,今后切莫再做出引人叵测之举。”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以父皇和江山社稷为重。”九皇子额头后背皆叫汗水沁湿,心中暗自叫苦,早知晓去趟太医院也会引来父皇的猜忌,他不该去的。
皇帝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九皇子从地上爬起来,瞧见坐在龙椅上,明明是个很温和的人,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心下震骇。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而上。
曾经的那个皇帝好像回来了。
“……”
京城的波云诡谲波动不到长丰县。
此时,距离长丰县不到五十里地外的道路上,有一队豪华马车正在缓缓往长丰县行驶。
“你爹也真是的,反正都要回京的,去京城找太医给我医治岂不更好,何必舍近求远,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什么哥儿大夫。”
一雍容华贵的夫人坐在马车里,忍受着马车的颠簸,嘴巴抱怨个不停:“哥儿,哥儿,那就是不祥之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让他给我看病,我嫌晦气!”
贵夫人的儿子安慰道:“娘,大家都说这个哥儿大夫很有本事,你忍忍吧,万一他能治好你的病呢。”
“我这哪是病,我这分明就是被那孽种给霉运缠身的!”贵夫人的声音却越说越大,“当初怀的时候,大夫就说是个哥儿,我要打掉,你爹非说万一生下来不是呢,结果果真产下个哥儿,幸好让人给扔了,不然还不知晓咱家得被霉运缠身多久。”
贵夫人的儿子闻祥瑞听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娘,快别说了,京城有不少勋贵家里都有哥儿,若是知晓我们此等行径,必定会给爹引来祸端。”
“娘这不是还没进京吗?”贵夫人坐在马车里又热又闷,再一想到进了长丰县会由一个哥儿大夫来给她看病,浑身都像是撒了痒痒粉一般,难受死了。
抓着闻祥瑞的手,紧张道:“瑞儿,你以后娶妻可千万不能娶哥儿。”
“知晓了,娘。”闻祥瑞拍拍贵夫人的手,“我肯定不会娶哥儿的,哥儿长得跟个男人似的,还没有女子娇媚,我为何要娶?”
闻祥瑞也是被闻家夫妻给娇惯了出来:“我要娶以后就娶京城里的勋贵大族之女,能助我平步青云的那种。”
闻夫人一点都不觉得闻祥瑞这话哪里有错,还夸道:“好孩子,有志气。”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头闻大人打马过来:“别说了,快进长丰县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县令了,你们把嘴给我闭紧,别失了我面子。”
母子俩这才不说话。
长丰县,耿县令接到监察御史的通知,吓得赶紧吩咐人将整个县城都给清扫了一遍,又将县里最好的宅院收拾出来给御史下榻。
这才带着人到县城外迎接。
他想,御史都派人来通知了,料想不久就会抵达,可这一等,直接从早晨等到了傍晚。
等得耿元亮都想把那两个报信的人抓起来,看看是不是骗子时。
总算是看到一点御史大人的车队。
“老爷?”侍从见耿元亮瞧着那离得还远的车队,面色不好,小心地提醒了一声。
“哦嗯嗯。”耿元亮回神,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心里却想,这个御史好大的官威,还没到县里,就叫他们这些人足足等上一天,到了县里还不知要摆多大谱。
果然,等接到巡查御史闻乾坤,人家第一句话就是:“起来吧,赶了几天路,本官也乏了,带本官去歇息,歇息好了,再来会一会县里。”
“对了,听说你们县有个不错的医官。”他走在前头又折身回来问耿县令,“明儿请来给本官诊个平安脉吧。”
“闻大人请。”耿元亮将闻乾坤引至下榻的宅院,心里憋着口气说,“不巧,我们这位哥儿医官有了身孕,明儿有事。”
“有了身孕?”闻乾坤冷哼,“这哥儿就是上不得台面,官位还没坐稳就思起儿女私情来。”
耿元亮好想怼,人家是成了婚才被封为医官的,总不能做了官,就要断情绝爱吧。那你还娶什么妻,生什么子?
但由于他怂,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一味地敷衍:“大人说的是,回头我说说他。”
闻乾坤这才没说话,打量了一圈宅院,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小了点。不过穷乡僻壤的,将就吧。”
耿元亮:“……”要不是看在你官位比我大的份上,看我削不削你。
“……”
梨园。
姜辛夷今日给三皇子治疗,把徐鹿鸣也给带上了。三皇子用徐鹿鸣做的固定板,躺了一个月,稳定住了脊椎。
这次正好是治疗的关键时候。
“刘公子。”徐鹿鸣一进到屋内,客客气气地唤三皇子的化名。
与徐鹿鸣神交已久,三皇子想象中的徐鹿鸣是个沉稳内敛且动手能力极强的武将,结果徐鹿鸣一走进他寝室,看到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他转了转眼珠。
这跟他想得差别也太大了。
但他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事情,因为今儿这最后一次的治疗,姜辛夷要给他腰部以下的部位施针,他不得不把全身的衣裳都脱掉。
“麻烦你了,徐指挥使。”三皇子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布遮住关键部位,不停地与徐鹿鸣说话。
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这样治疗,实在是太……希望徐鹿鸣不要多想。
“不麻烦。”徐鹿鸣一边按着三皇子等姜辛夷施针,一边将神识探进他的脊椎,收取里面的肿水。心里压根没有旁的想法。
医生给人治病不都这样。
只有心里脏的人才会往脏处想。
三皇子观徐鹿鸣一脸泰然,还跟着帮忙,渐渐也放松了心情。忍着痛与徐鹿鸣聊天:“徐指挥使,听说你什么都会做,你后续都会与我做些什么物什。”
“平行杠,助行器,站立架、拐杖……”
徐鹿鸣一口气跟他报了许多,这些姜辛夷都有跟他说过,他早早就开始在空间准备了。
“都是木头,徐指挥使以前是做木匠的吗?”因为脊椎和腿部有了知觉,姜辛夷的这次治疗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来都要痛,三皇子几乎是咬着牙在问。
“自学的。”徐鹿鸣知道他疼,随口胡诌地帮他转移注意力,“以前家里太穷,做个板凳桌子的请不起木匠,就自己捡柴枝回来试着做,慢慢地就会了。”
三皇子随着徐鹿鸣的讲述幻想出一个从小家境贫寒,在黄沙漫天的环境里,捡枯枝学做木匠的小孩,渐渐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好了。”等姜辛夷施完针,又把这些针一一取下,给三皇子腰部敷上药,让徐鹿鸣给他盖上被子。
这会儿,三皇子已经疼到昏睡过去,自有他的侍从取来热水帕子替他擦拭。
凌霄谨记三皇子的吩咐:“姜大夫,徐指挥使,我家主子让你们摘些梨再走。”
梨园的梨可能品种好,个个生得黄澄澄还饱满多汁的,姜辛夷日日来给三皇子扎针,早就馋了,既然人家都说了可以摘。两人一点都不客气,接过篮子就向梨树走去。
姜辛夷直接朝徐鹿鸣道:“我要顶上的!”
“好。”徐鹿鸣几下就窜到树顶,摘下上头几个日照足,最大最甜的梨。
“啊——”
“小心——”
梨树的树干很细,徐鹿鸣爬上顶很自然地压弯了树枝,他下来的时候,是吊着树枝下来的,吓得梨园的侍从紧张不已。
来者是客,还是能治他们主子的贵客,这要是有个闪失,他们怎么担待得起。
好在徐鹿鸣身体敏捷,抓着树枝,摇晃几下就从枝头跳了下来,稳稳落地不说,树枝也没有断,就是掉了不少叶子。
“好飒!”
这一操作看呆了梨园的侍从,等他把梨放回姜辛夷的篮子,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赞扬道。
“徐指挥使身手不凡。”徐鹿鸣用这样的方式摘了不少树顶的梨,待姜辛夷的篮子装不下了,他也学着旁人夸了一句。
徐鹿鸣脸有点红,都快当爹的人,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中二病,他岔开话问姜辛夷:“好不好吃。”
徐鹿鸣在摘的时候,这些侍从很有眼力见地打来水给姜辛夷洗梨,这会儿他正拿着一个在啃。
“还不错。”姜辛夷把手中手掌大的梨放在徐鹿鸣唇边,“你尝尝。”
“好甜。”徐鹿鸣顺着姜辛夷的牙印咬了口,眼睛亮起,“多吃点,让咱闺女也尝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提着篮子出了梨园。
“他们的感情真好。”醒来的三皇子隔着敞开的窗户,见着两人浓情蜜意地从回廊走过,眼神落寞不已。他的妻子,在他腿瘸那一日,就不怎么搭理他了。
凌霄不敢触主子霉头,只能硬着头皮说:“太子妃也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三皇子冷嗤,这会儿他脸上才显露出一个皇子该有的威仪来:“什么苦衷,不过是皇后梦破碎,觉得我已成了废人,再也给不了她家助力,连正眼都懒得瞧孤,一心扑在她家那位嫁给九弟的庶妹身上,她从前可是最瞧不上她那位庶妹的。”
凌霄低下头不敢说话。
“……”
徐鹿鸣和姜辛夷回了家,正打算洗些梨出来给赵二娘他们吃,耿县令火急火燎地找来:“姜大人,今儿得麻烦你一趟,那巡查御史忒难伺候了,非要你去诊个平安脉。”
巡察御史要来的消息,姜辛夷昨儿也收到了,但他有孕在身,又是医官,跟御史八竿子打不着,便没关注。
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在自己身上。
“行,我陪你走一趟。”姜辛夷很不喜欢这种被逼上门,但想到万一是病人病情紧急呢,跟着耿元亮回了趟衙门。
“都说了不用哥儿大夫医治,非要用。”
“一个哥儿怀一个哥儿,霉上加霉,万一病没治好,还更严重了咋办。”
姜辛夷刚迈进县衙大门,听到这声音,脚步立马退了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地对耿元亮说:“换个人给她医治,我治不了这种侮辱哥儿的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祖宗,不治了。”耿元亮追上来,“你不去,我怎么跟御史大人交代。”
“我管你怎么交代!”姜辛夷又不是没脾气的人,甩了他一句,直接把门关上,任由耿元亮如何敲门都不开。
“怎么了?”徐鹿鸣正在洗梨的实籽,他看姜辛夷还挺喜欢吃这梨,打算种一些在空间。一抬头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问了声。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我去睡会儿。”姜辛夷摇摇头,回房间躺下了。
从来不做噩梦的他,今天竟然做起了噩梦。梦里,他好像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看不到也听不到,偶尔只有一些模糊的声音传来。
“要生了,要生了,要是生个哥儿咋办?”
“没事生了再说,要真是哥儿,咱们就扔了喂狼。”
“这可是你说的。”
“造瘟的,闻乾坤,真是个哥儿!”
“没事的,我拿去扔了。”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算命的说,我这辈子与哥儿儿子犯冲,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别走,这是哪儿,哥儿是什么?
姜辛夷看不到,只觉得自己很弱小,很弱小,发出的声音也是婴儿声。
我怎么变成婴儿了,好冷……
“不冷,不冷。”一双大手握住了他的手,姜辛夷被暖意烫醒,一睁眼就看到徐鹿鸣那双乌而亮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
“有点儿。”姜辛夷从噩梦中醒来,摸了摸身上被冷汗濡湿的衣裳,直接脱掉道,“徐鹿鸣,我想做。”
“不好吧。”徐鹿鸣挪开眼。
“过了三个月,可以的。”姜辛夷凑过去摸徐鹿鸣,没摸到一点反应,咬牙切齿,“徐鹿鸣,你是不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没有,忍着呢。
第62章
“没有,行着呢。”徐鹿鸣回身抱住姜辛夷,亲他:“你还怀着身孕呢,咱都忍忍。”
徐鹿鸣太了解自己,他一碰上姜辛夷就跟狼遇到肉一样,压根停不下来,他怕伤到他。
“轻轻地,可以的。”姜辛夷不管,他现在就是想要。他觉得徐鹿鸣太能忍,睡在一起好几个月,居然能一点欲望都没有。
“……木兰,不要。”徐鹿鸣抱着姜辛夷,滚着喉咙,想躲姜辛夷的触碰,可姜辛夷的手犹如藤蔓般蔓延上来,一下把他身上压抑的情绪全都激了出来。
姜辛夷满意地吻住徐鹿鸣,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他的吻太黏腻,太缠绵,徐鹿鸣如何招架得住,很快就钻进被窝,回吻他,取悦他。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眼睛憋得通红,也舍不得用一下力。期间怕姜辛夷还在梦魇中没回过神来,时不时地抽出身来替姜辛夷拍一拍:“摇一摇,小鬼散。”
姜辛夷好笑,谁家好人会在这种时候拍小鬼?可望着徐鹿鸣那双红得不能看的眼睛,他有感觉自己做得好像有点过份,待身上那股迫切想要的欲望过去,他拉住得不到解脱,要去洗冷水澡的徐鹿鸣:“过来,我帮你。”
“这能怎么帮啊?”徐鹿鸣不解。
姜辛夷半圈住徐鹿鸣,攀上他肩膀,附在他耳边,很自然地说:“这样啊,你以前不是经常自己做吗?”
徐鹿鸣耳朵瞬间被吻得红温,全身像是被沸水煮过烫得冒烟,姜辛夷似觉得还不够,又往里面加了把火:“我做大夫的,更能明白怎样能让你舒服,你应该会很满意。”
结果确实如此,徐鹿鸣全程都快疯掉了。半瘫在姜辛夷身上,仰头与他接吻,淌着眼泪与他表达爱意:“木兰,我好喜欢你。”
姜辛夷鼻尖一酸,先前他不明白徐鹿鸣为什么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哭,但此时此刻,那种被爱意包裹的滋味,幸福得让他也不禁掉下眼泪来:“我也是,小鹿,我也好喜欢你。”
他们相互舔舐着彼此的眼泪相吻着,没有哪一刻有这一刻的爱意浓烈。
“……”
姜辛夷不愿意去给御史夫人看病,耿元亮没有办法,只得让姜慕荷顶上:“这是我们县衙的女大夫,医术不比那位哥儿差的。”
闻夫人满意:“女子好,女子没有哥儿晦气。”
姜慕荷原来还在好奇,什么样的人令她哥不愿意来看病,一听御史夫人这话,心里顿时冷了下去。
她的接生术很好,还有姜辛夷教的侧切法,遇到难产的也不怕。也见过不少不喜女子、哥儿的人。可像耿夫人这种厌恶哥儿,厌恶到哥儿来给她看病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也想学她哥不给这位夫人看病,又怕他们都不给她看病,惹祸上身。
姜慕荷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来:“夫人,为了避免玷污到你的手,我隔着帕子与你诊脉吧。”
闻夫人诧异:“还能这样看病?”她满意到合不拢嘴:“女子就是比哥儿懂事。”
姜慕荷眼观鼻鼻观心地给她诊着脉,你想这是你嫌哥儿晦气,我也嫌你晦气呢。
“夫人得的是常见的带下病加心火燥而引起热病。”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御史夫人,但姜慕荷也不会侮辱自己的职业,还是尽心尽责地替她治了病,“我开几服药方,夫人先照着这个方子,试着吃吃看看效果。”
闻夫人一听不能一次根治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想到她找别的大夫,别的大夫也这样说,便没再说什么地点了点头:“行吧。”
随后姜慕荷又提着药箱给闻乾坤和闻祥瑞看了看病,闻乾坤还好,身体没什么大病,闻祥瑞却是年纪轻轻身体就虚浮,一诊就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姜慕荷很委婉地说:“公子平时还需饮食清淡,多行动,赏花游水。”少去烟花之地。
闻祥瑞听不懂姜慕荷的言外之意,还觉得姜慕荷比其他大夫说的话令人动听。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女子大夫。姜慕荷从小被姜辛夷养得很好,衣裳也穿得得体。
有种小家碧玉的坚韧劲。
闻祥瑞心里的那颗猎奇心被勾起,他问姜慕荷:“你可愿意到我府上做个侍妾?”
“嗯?”他的话一出口,闻乾坤和闻夫人都像姜慕荷看了过来,那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令人十分不舒服。
姜慕荷瞬间被恶心到说不出话来,她动作敏捷地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得体地离开了:“我已成婚,还请公子见谅。”
她一走,闻夫人埋怨地问儿子:“好端端地怎么看上了个医女?”
“医女才好呢。”闻祥瑞转过身道,“我这么多年没有子嗣,母亲又生了病,找个医女侍妾,能帮我调理,又能替母亲治病,两全其美。”
“你这么说有几分道理。”闻夫人被闻祥瑞说动,叹气一声,“可惜人家成婚了。”
闻祥瑞倒是觉得无所谓,侍妾嘛,一个玩物,贞洁什么的都不重要。
“……”
工坊招募有白文竹的加入进行得很顺利,因来的都是女子、哥儿,引得那些男子、汉子不好意思再来应募,徐鹿鸣觉得药皂厂也用不上太大的劳力,后头便主动把男子去掉,只收女子、哥儿。
找了几个处事有条理还识字的女子、哥儿做作坊管事。一下就把那些担心自家哥儿、女子跟作坊里头的男子不清不楚坏了名声的父母的疑虑打掉了。
来应募的人更多。
且徐鹿鸣要的人多,左邻右舍那些曾经进药坊没有进去的女子、哥儿都能进去。
原本还觉得赵二娘和姜大年有些不近人情,不大爱跟他家走动的邻居们,重新走动起来。
“二娘,你福气真好,前有姜大夫,慕荷这样好的儿子、女儿,后有徐大人、曹捕头这样的哥婿、女婿。”
谁不喜欢被夸呢,赵二娘被这些人吹捧得合不拢嘴:“哎呀,都是他们自个的造化。”
姜大年这儿也有人主动找过来:“走啊,大年,今儿有空,一起去喝点酒。”
“行,我把牛牵回去就来。”来了城里住了一年,姜大年深知不跟邻居交往不行,人家一叫他,他也应着。
徐鹿鸣在外头办完事,习惯去菜市场走一圈,买点没吃过的菜,再从空间偷渡些东西出来。
今儿也是如此,刚买到一半,下了值从衙门里出来的曹俊虎把他拉到一旁,十分气愤地说:“鹿鸣哥,你有没有办法教训那个御史公子。”
徐鹿鸣问:“怎么了?”
“那玩意儿太不是个东西了。”曹俊虎把闻祥瑞要姜慕荷做侍妾的事说了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慕荷以为他问一问就过去了,谁知他今日在县衙堵住慕荷,说每月给她十两银子,让慕荷跟了他,慕荷不愿意,他就要去跟县令说她不检点,让县令把她撤职了。”
曹俊虎说完一拳锤一旁的废墙上,墙都被他锤得晃了晃,拳头上的指节沁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官大了不起吗,就能这样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吗?”
要不是他人微言轻,又怕做错事连累姜家,连累姜慕荷,他当场就想冲到御史家,把闻祥瑞给打一顿。
徐鹿鸣听了心里也来气,他虽然跟姜慕荷的交流不多,可因着姜辛夷的缘故,也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哪个当哥哥的也舍不得自家妹妹被这样欺负。
“走。”徐鹿鸣当下菜都不要了,随手塞给一个独自卖菜的婆婆,扯过曹俊虎,“我们去会会那个闻祥瑞。”
这下轮到曹俊虎着急了:“鹿鸣哥,你不要冲动,他爹是御史,弄你和大哥易如反掌。”
“我知道。”经过一年的历练,徐鹿鸣成长许多,“我不会鲁莽行事的。”就算鲁莽也不要让人怀疑到他和姜辛夷身上。
曹俊虎这才放心。
有曹俊虎带路,徐鹿鸣畅通无阻地出入县衙,很快便在一间公房找到正在和县令说话的闻乾坤:“她一个医女,我只是找她说说话,她就给我下痒痒粉。”
“你看看我这身上都挠成什么样了!”
“这要是不处置,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耿元亮看着闻祥瑞一个公子哥在自己面前摆桌摆谱。心里十分不耐烦,究竟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面上却不得不赔着笑:“是是是,我待会儿就去骂她。”
“光骂不行,必须得撤职,还得让捕快把她抓起来。”闻祥瑞不依不饶。
徐鹿鸣透过敞开的窗户去看他的样子,只一眼,便愣住了。
这个闻祥瑞的侧脸太像姜辛夷了!
只是姜辛夷瘦、高挑,侧脸很有轮廓,而这个闻祥瑞却有点虚胖浮肿,像胖了很多倍的姜辛夷。按理来说徐鹿鸣不可能把他和姜辛夷联系在一起,可徐鹿鸣日日与姜辛夷睡在一起,千万次描摹过他的容貌,只是一丁点像他都能察觉出来,何况是像得这么厉害的。
仅一瞬,徐鹿鸣就想起耿元亮那天来找姜辛夷,让他去给御史诊脉,姜辛夷沉着一张脸回来的场景。
怪不得木兰不给他们医治。
明白过来的徐鹿鸣觉得姜辛夷做得对,这样的父母,这样的一家子,还不如没有。想到姜辛夷梦魇时不住喊冷的场景,徐鹿鸣心疼地想,最好他们永远也别见上面,别给他们认出姜辛夷的机会更好。
后面县令说了什么,徐鹿鸣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拍了拍曹俊虎的肩膀:“行了,我们回去准备吧。”
曹俊虎正听闻元亮要整治姜慕荷听得心头火大,闻言,一脸迷茫:“这样就行了吗?”
徐鹿鸣点头。他本来就是来摸闻祥瑞的性格,才好针对他下套。现在得知他们一家很有可能是姜辛夷的亲人后,他打算连他们一家一起收拾。这个想法就用不上了。
出了县衙,曹俊虎见徐鹿鸣把他往乡下引,不禁问:“鹿鸣哥,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徐鹿鸣回道:“挖黄鳝、找刺猬。”
“……”
入夜,闻乾坤一家正睡得香,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咚咚咚声响。
“谁啊!”闻夫人觉轻,很快就被这类似于撞门的声音给惊醒,不禁出声问道。
宿在外间的丫鬟听到她的声音,答道:“夫人,没人啊。”
“不可能。”闻夫人坚信,“有人在敲门,你出门去看看是谁,大半夜的搅人清静。”
“是。”丫鬟应声出门,不光把他们宿些的这间屋看了看,连大门也叫人打开看了眼,回来禀告,“回夫人,没有人啊。”
闻夫人狐疑起来:“难道是我听错了?”
“咚咚咚——”
“夫人,有了,有了,有声音了。”这下丫鬟也听到了,她忙往门外转了一圈,惨白着一张脸回来,“回、回夫人,没、没人。”
闻夫人的脸也白了:“那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丫鬟结结巴巴:“不不、不知道。”
闻夫人颤颤巍巍地去揪闻乾坤:“老爷……”
“哎呀,大半夜的不睡觉,烦不烦。”闻乾坤被吵醒极度不耐烦。闻夫人却不管,使劲推他,“你听,你快听……”
“听什么?”闻乾坤支起耳朵听了一阵,“不就是敲门声吗,把人赶走不就行了。”
闻夫人尖锐道:“就是没有人啊!”
“没有人?”闻乾坤闻言坐起来,“那这声音从何而来。”
“不知道。”闻夫人心脏吓得砰砰砰跳,细听跟门外的撞门声一个频率,咚咚咚,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又似什么东西向她走来,她捂住耳朵,害怕地尖叫,“啊,不要过来啊!”
闻乾坤见状只得下床,走出去查看情况,很快他也如丫鬟那般惨白着一张脸回来。
真的没有人!
而且那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撞破什么,冲进来一般。
宅子里的下人也被这股声音惊醒,纷纷点着火把在院子里搜索,想知道这股声音从何而来,但是压根就找不到。直到闻祥瑞被吵醒:“这是怎么了,怎全起来了。”
一个下人白着一张脸:“少爷你听?”
“不就是敲门声吗?”闻祥瑞觉得大家有点傻,他径直走向大门,“把家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不就没有东西敲门了。”
“不要!不要!”闻夫人听到那逐渐增大的声音,连忙阻止。
但是已经晚了,闻祥瑞开了门。
“吱吱——”
“啾啾——”
“叽叽——”
霎那,门外铺天盖地的蝙蝠如乌云般涌了进来,首当其冲地向闻祥瑞冲去。
“啊——”
闻祥瑞面朝着门,一群蝙蝠直接往他身上扑,咬他身上的肉,疼得他目眦欲裂,直在地上打滚:“救我!救我!”
“啊!不要过来!!!”这么多蝙蝠涌进来,闻家人全都忙着躲避,哪有人顾得上他。
“呜呜呜呜呜,我的脸,老爷我的脸。”
闻夫人脸上被蝙蝠挠了一下,把头埋在闻乾坤胸膛里,痛苦不已。
“闭嘴!”闻乾坤关键部门被咬了口,正是疼得面容扭曲的时候,见到直往他衣服里躲的夫人,气得都想揪她出来垫背。
但蝙蝠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大家躲进屋里,与开门时飞进来的蝙蝠斗智斗勇时,屋外还响起了一阵老人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跟快要断气了似的。
和蝙蝠一样,这咳嗽声找不到来源。
“今天晚上这么邪门。”
“不会是有脏东西找上门来了吧。”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再度响起,越来越近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
想到铺天盖地的蝙蝠,这次莫非要来一群铺天盖地的咳嗽鬼?闻家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地在屋里乱转。
“……”
闻府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不可能没有听到,旁边不少被惊醒的人家出来看情况,看到那铺天盖地往闻家涌的蝙蝠,纷纷张大嘴巴。
“常言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位御史定然做了问心有愧的事,半夜被鬼敲门,放了一屋子的蝙蝠进去。”
“这蝙蝠不喜人多的地方,从来不往县城飞,偶尔有路过的也就一两只,突然来这么多,莫不是替谁来寻仇的吧”
“当官的有什么仇家?”
“那可就多了,判错案,诬陷好人,打杀了下人奴仆,总有血债血还的。”
“啧啧啧,没想到当御史的也这么肮脏。”
第二日,整个长丰县都在传闻乾坤这位巡察不是好人,还有对此深信不疑之人路过朝他家扔臭鸡蛋、菜叶子的。
被蝙蝠咬得身上到处都是伤,又惊吓了一夜,正是冷热交替得难受的闻乾坤和闻夫人听闻此事,面色难看得要死。
幸亏这里不是京城,要在京城,这样的传闻足以毁掉他们一家!
偏偏他们的儿子闻祥瑞一点都不懂事,全身上下被咬得没有一块好肉,被大夫包成个木乃伊,还在床上哀嚎:“……我的爹,我的娘,你们好狠的心,我被咬的时候,都不来救我!”
“闭嘴!”闻夫人和闻大人齐齐骂过去,要不是这逆子把门敞开,会有那么多蝙蝠冒进来吗?都是这逆子的错!
闻祥瑞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吼了回去:“你们一点都不爱我,一点都不!”
“我早就说了找哥儿看病霉运缠身,看看,这还没看呢,这霉运就缠上了。”闻夫人经昨夜一事,早吓破了胆,一心只想离开此地,“老爷,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回京吧。”
“夫人说的是,此地颇有蹊跷,我还是早些回京赴命,让陛下派奇人异士来查探一番的好。”经此一事,闻乾坤也不想在此地久待。他原是想找那个能治鼠疫的哥儿神医来治治他的夫人、儿子的,现在他不仅没这个心情,还怕自己再待下去,他的名声都要在这儿臭死掉。
一早听闻此事,赶来收拾残局,在一旁当个鹌鹑,什么话也不敢说的耿元亮,听闻他们要走的想法,双手双脚都赞同。
快走吧,一家瘟神,他在长丰县任职如此之久,从未遇到过这样离谱的事。你们一来,把我好好的县城都给搅和成啥样了。还要告知陛下,我就不信你敢把这么丢脸的事讲出来,万一其他御史掺你一个妖言惑众就好玩了。
他面上做出挽留来:“闻大人,我向你保证昨夜的事,一定是个巧合,你们在此地多住几日就知晓,我们长丰县还是很干净的。”
闻乾坤充耳不闻,执意要走。
耿元亮只得再三挽留地送他们一家离开。
“……”
闻乾坤一家灰溜溜地离开。
徐鹿鸣问曹俊虎:“可给慕荷出了气。”
曹俊虎一脸大仇得报地爽:“出气了!”
事实上,姜慕荷在听给闻祥瑞治伤的大夫说,闻祥瑞腿部被咬得没有一块好肉,治好了,腿上和那处也要留下不少印子,以后那事行不行都难说,就算行也得避着点人,坑坑洼洼地太丑了,笑得前俯后仰。
“活该,这样的人就该遭受这样的惩罚!”
她不知道是徐鹿鸣和曹俊虎出的手,还真的以为闻祥瑞受了天罚。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徐鹿鸣懂得这句话的道理,因此和曹俊虎做这事儿的时候,再三嘱咐他,此事不能透露一点风声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容易走漏消息。曹俊虎半个字都没对姜慕荷说。
“鹿鸣哥,你太厉害了!”曹俊虎崇拜地瞧着徐鹿鸣,他就想不到这种把人弄了,别人还想不到是他们弄的法子,拿出他攒得为数不多的私房钱请徐鹿鸣喝酒,“走走走,我得好好感谢你一番。”
徐鹿鸣笑他:“学会背着慕荷藏钱了?”
曹俊虎脸红:“没藏,这钱慕荷知晓!”
可他们瞒得过姜慕荷却瞒不过姜辛夷,晚上徐鹿鸣吃完酒回到家,姜辛夷冷不丁地对他说了一句:“黄鳝血引蝙蝠,糖水刺猬引咳嗽,徐鹿鸣,你出息了。”
徐鹿鸣被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姜辛夷:“你怎么一知道?”
姜辛夷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看过《骗术》这本书。”
徐鹿鸣走过去,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问他:“那你没有爽到一点。”
“你都知道了?”姜辛夷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确实爽到了。”
比起打脸,他更喜欢这种恶有恶报,看人鲜血淋漓,痛苦、彷徨、惊慌、害怕的情绪。
“不过,这事儿你做得还不够漂亮。”姜辛夷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提笔给宋怀山写信,“光让他们痛怎么行,还得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棒,才更痛快。”
逃离长丰县的路上,全身疼得不行,由被路途给颠得全身都快散架的闻祥瑞想起姜慕荷来:“可惜了那个医女。”
“有什么好可惜的,一个乡下野丫头能有什么医术。”闻夫人不停地拿着镜子瞧着自己被蝙蝠咬肿的脸,天太热,发了炎,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难看得她想哭,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回了京城,有大把的太医替我们医治,那医女医术再好,还能有太医好。”
“而且那长丰县百姓太不识好歹了,竟然敢诽谤朝廷命官,再待下去,怕是会坏了我的政绩。”闻乾坤也道,“待爹回了京城,把这次的巡察给陛下一报,升了迁,咱们再慢慢报复回来也不迟。”
这次的巡察闻乾坤自认做得很好,他有信心升迁,才不能叫这些刁民用流言给他们毁了。
“好吧。”闻祥瑞妥协了。做起他爹升了迁,官位更高,会有更多美人巴结他的美梦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我老婆怎么什么活都好?
木兰:你单身46年,也也会好的。
第63章
七月下旬,不少作坊修建完毕,徐鹿鸣开始操心药皂的模具和包装。
模具好做,把木头往空间一放,什么类型的都能做出来。包装有些困难,这个朝代没有印刷术,他总不能买一堆纸笔自个在空间里写吧。
用印章盖刻倒是可以,可这样能做的花样太少,给八十八文档的药皂做包装还行,给一两和十两的就有点不上档次。
想了许久,徐鹿鸣打算和书肆合作,由他们提供精美的纸张,再找一些学子写上优美的诗句或信手涂鸦,十万张包装一百两。
一张宣纸能裁十几张包药皂的纸出来,一文钱一张包装的价格很贵的。
书肆接了这单生意也很满意,当即找了不少字迹好看和绘画底子不错的穷书生来做。
一百文一千张字,三百文一千张画。
这个活儿比抄书轻松价钱还高,很多人都愿意做。徐鹿鸣看过几个样本,十分满意,各式各样的风格都有,还不用担心千篇一律。
“……”
西北。
历经两个月,苏敏中要的水长城也修筑好,期间下过几场大雨,雨水全都被聚集在水库里,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没水浇地。
地里的庄稼比起往年来长势好上许多。
得知皇帝病好,开始重掌大权后,苏敏中摩拳擦掌地将水长城的修筑之法上奏,请求他在尽快在西北各县推广开,莫要耽误老百姓们明年的春耕。
徐善学还从未见过能上达天听的折子,一边帮苏敏中磨墨,一边观摩学习。
下人来报:“老爷,公子新做了些糕点。”
“嗯,放着吧。”苏敏中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手拿起一块,一边吃着一边检查不妥之处。
徐善学给他倒了杯茶,没有打搅地退出公房,正要往自己房间而去,将刚刚学到的心得写下。方才送糕点的下人拉住他,递给他一个食盒:“徐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
自从知道徐鹿鸣是他弟弟之后,最近这两个月,徐善学经常收到这种赠送。他知晓,这是苏羡安借他之手感谢徐鹿鸣呢,随手拿起一个,客气地拒绝道:“剩下的还回去吧,家弟的恩情我怎好替他承受,还请你家公子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了,以免引起旁人误会。”
“徐师爷,公子说这是他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下人等他说完,这才继续道。
徐善学满脸疑惑:“我的救命之恩,我的什么救命之恩?”他怎么想不起来他何时救过苏羡安。
“这……”下人答不上来了。
躲在暗处的苏羡安心里一着急,忙出来说道:“就是我来长丰县,你拉我那一把啊!”
徐善学想起来,轻轻一笑:“只是随手一拉,不足挂齿,当不起救命之恩,还请哥儿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他便拿着那个糕点摆手走了。
苏羡安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沉溺在徐善学先前的笑容里回不过神来。
徐善学今年也有二十三四了,正是一个男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又读过书,一身书卷气。
不能科举又被退婚后,身上时常带着一股郁气。这会子那股郁气消退,倒有种阳光普照,雪山消融的温暖感来。
“公子,他不收怎么办?”下人突然问道。
苏羡安脸有些红的回神:“不收就不收吧,下次再送就是。”
这两个月他时常给徐善学送东西,一些笔墨纸砚他当场就退了回来,吃食为了不薄面子,会拣一些,但也不会落人口舌地全收下。
苏羡安被挫得越挫越勇起来。
他就不信徐善学能一直不收。
“……”
八月底作坊全部建好,没有甲醛不需要搁置,晾了几日通风,九月一到,徐鹿鸣立马安排工人进去做工。
这时人们才发现,徐鹿鸣这个作坊将半个县城的女子、哥儿都给笼络了,一次就招了一千多名员工。
风凉话立马就来了。
“做甚胰子需要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该做多少胰子,能卖出去吗?”
“别步子迈太大,扯到蛋了。”
对此徐鹿鸣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叮嘱钱贵等人一定要注意和工坊里的女子、哥儿的接触距离,别整出些风言风语坏了作坊的名声。
有军法这根棒子在头顶悬着,钱贵等人不敢造次。但徐鹿鸣这次确实太过冒险,一次招了太多人,又没有培育太多信任的管理层。
没两天,作坊里发生好几起打架、争吵的事件。其实都是一些小事,比如谁看不惯谁,比如谁讨厌谁,谁谁谁不服从管教,谁谁谁今天穿着太好惹了众怒。
可就是这些小事才令徐鹿鸣头疼。
他一个男人去管这些事,不管怎样都会触怒,一个管理不好,还会惹祸上身。说他是不是看上谁了,不然为何这般偏帮。
徐鹿鸣真是怕有口说不清。
傍晚回家,他把这事儿委屈地讲给姜辛夷听,姜辛夷捏着他的脸颊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鹿,你太纵着你的员工了。”
说着他拿纸笔一口气给徐鹿鸣写了五十条厂规:“你拿这个,日日到厂里开会的时候念,再抓一两个典型的,语气凶一点,不要怕他们哭,知晓害怕了才会把厂规听进去。”
第二日,徐鹿鸣特意提着个铁桶去了作坊,再有吵架的,他一棒子打在铁桶上,凶神恶煞地说:“来,要吵是吧,你们两个上来吵!”
“来啊!刚才不是吵得很大声吗?!”
吓得那两个争吵的哥儿不再说话。
“这里是你们挣钱的地方,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徐鹿鸣除了镇场子外,也是真的动了怒,“你们要是不想挣钱,就把工位让出来,乡下还有许多吃不上饭的女子、哥儿等着这份活,管事的把这些闹事的名字记好,下次再有犯的,直接给我走人。”
“是!”这话一出,那些管不住手下人的管事,立马像是得到尚方宝剑般,信心大涨。
一些原本还想闹事的见此,全都灰溜溜地低下头去继续做事了。
如此在作坊里上演几回,处罚了几个实在不听话,怎么说也不听的刺头,后头便再也没人闹事。就算有几句不对付的口角,吵几句嘴也就过去了。
药皂厂真没有太累的活儿,一切原材料都是徐鹿鸣采购并分配好,工人们只需按照他所说的步骤煮油脂、添加药材、搅拌、凝固、切皂,包装即可。
作坊进入正轨后,药皂每日的产量不低于一万块,仓库很快便堆满了。
钱贵等人愁得不行:“老大,这些药皂再不卖出去,咱们仓库可就放不下了。”
徐鹿鸣一点也不慌乱:“不着急,山人自有妙计,等着吧,很快咱们就要有入账了。”
钱贵等人真想摸徐鹿鸣脑袋,看看他有没有发烧,不然好端端怎就说起胡话来。都没见他去找商人,订单从何而来?
“……”
进入九月,有重阳节,姜辛夷怀着身孕不便登高,徐鹿鸣出主意道:“我们在家烧烤吧,我做点叫花鸡出来给你尝鲜怎么样?”
这个时节的荷花进入凋零期,荷叶也可以随意采摘,不会伤及底下的藕根,用来做叫花鸡再好不过。
姜辛夷正在清点要给徐家的礼单,今年徐鹿鸣在他家,端午、中秋、重阳、过年都不能在家尽孝,他这个做儿夫郎的一点表示都没有,未免太难看。
正好,徐鹿鸣空间又产出不少物什,有些做了肉干,有些做了果脯,还有新收的茶叶,这些都要给徐家带一些回去,姜辛夷便也去买了些物什回来,整合成礼单,托张禄一起送去。
闻言点头:“可以啊。”
过了焦躁期,他最近又馋起吃肉来。
“不过就我们一家人未免也太单调了。”姜辛夷想了想,“把你的下属还有耿元亮,以及付夫郎他们一起叫来如何?”
“这么多人啊?”徐鹿鸣抿了抿唇。
他不是嫌人多,他是不喜欢付今夕!
这是姜辛夷的病人,也是他最近新交上的好友,两个人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姜辛夷还时常留在他家吃饭,都不回家吃他做的饭了。
虽然付今夕是个哥儿,还嫁了人,有丈夫,但这又怎样?只要姜辛夷喜欢,性别对他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他记得以前姜辛夷还想找别人生孩子呢。
姜辛夷在清点礼单,没察觉出他语气里的不情愿,哄了一句:“人多热闹点。”
“好吧。”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姜辛夷都开始喜欢起热闹来了,徐鹿鸣只得妥协。
到了重阳这一天,姜家人满为患,徐鹿鸣早早地在院子里忙碌开,三四个烤架,两个烤炉,都塞满了东西。
这个天,又是秋老虎正猛烈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坐在屋里,纷纷拿着凳子、椅子、躺椅在院子里或帮忙或聊天。
姜辛夷等到付今夕一到便把他拉到一个烤架前,将烤好的蘑菇、肉串等物拿给他品尝:“你尝尝这个味道。”
“还不错,就是太油腻了……”付今夕尝了尝,点评道。
徐鹿鸣支着耳朵听,听到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噎个半死,油腻你别吃啊。
姜辛夷端了杯徐鹿鸣手榨的橘子汁给他:“喝点水解解腻,偶尔吃一点油腻的有利于身心愉悦,我现在就特别爱吃油腻的。”
徐鹿鸣的眉头舒开,唇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世上只有老婆好,看看他老婆多维护他。
“好,我记下了。”付今夕点点头。
徐鹿鸣又不高兴了,记什么记,这是我老婆,他的口味我会记,用得着你操心?
他朝一旁斯斯文文,一看就是个书呆子的付今夕的丈夫沈鹤卿走过去,直抒胸臆:“你怎么不去帮你老婆……夫郎烤东西?”
都是你这个做丈夫的不作为,才让你老婆天天黏我老婆。搞得我老婆都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沈鹤卿看了眼何今夕,对徐鹿鸣摇摇头:“他不喜我做的吃食。”
“你不做怎么知道他不喜。”徐鹿鸣一把拉起他,“来来来,我教你,烤肉很简单的。”
“这样,这样,再这样。”徐鹿鸣全程手把手,保姆试教程地教,“是不是很简单?”
“是。”沈鹤卿看着手中逐渐烤好的烤肉,抿唇笑笑。
“你再尝尝?”徐鹿鸣拿起一串他亲手烤的烤串,喂到他嘴里,“是不是味道很好。”
沈鹤卿细细品着点头。
徐鹿鸣笑了,会了就赶紧拿去哄你老婆去吧,别再让你老婆黏着我老婆!他得意的时候,没注意到,姜辛夷疑惑地朝他看了眼。
沈鹤卿慢吞吞地拿着他烤的烤串到付今夕面前:“小夕,这是我烤的你尝尝。”
“我最近不能吃油腻的你不知道吗?”付今夕怼了他句,在沈鹤卿要垂下眼睑去的时候,又道,“算了算了,难得你有兴致,拿来我尝尝吧。”
“好。”沈鹤卿扬起淡淡的笑。
付今夕被沈鹤卿托住,徐鹿鸣终于把姜辛夷从恶魔手底下解脱出来。拉着他到自己的烧烤摊前:“客人,需要些什么,本摊儿这儿应有尽有。”
姜辛夷点餐道:“那我要三串烤蚂蚱,三串毒蝎子,三串长蜈蚣。”
徐鹿鸣的笑落了下去,这也太邪门了,他哄道:“乖,咱不吃。”
“挺好吃的。”姜辛夷欣赏着徐鹿鸣的变脸,把在各家烤肉架前的姜紫芙薅过来,“小芙,跟你鹿鸣哥说说烤蝎子的味道。”
“脆脆的,肉肉的,沙沙的,好好吃的。”姜紫芙张口就来。
徐鹿鸣的脸局促起:“真的要吃啊?”
“骗你的。”姜辛夷被他逗笑,“小芙吃什么不好吃。”
徐鹿鸣想起姜紫芙是个连药材都会生吃的主,点了点头,转到烤炉旁把他的叫花鸡取出来:“叫花鸡好了,吃这个吧。”
“哇,好香!”大家都是听徐鹿鸣要做他们从未吃过的叫花鸡而来,叫花鸡一熟,全都围过来,见他从泥里砸出香味十足的美味,个个食指大动。
“今夕,你来尝这个味道。”姜辛夷率先撕了个鸡腿给付今夕。
“来啦。”付今夕可能真不喜欢吃油腻的,沈鹤卿给他烤的那几串,还没吃完,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烤肉,过来接过姜辛夷的鸡腿。
徐鹿鸣气抖唇。怎么有吃的还堵不住这个付今夕的嘴。他向沈鹤卿看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沈鹤卿摇摇头,表示不知。
徐鹿鸣把他拉到僻静的地方,问道:“你知道你夫郎和我夫郎在做什么吗?”
沈鹤卿继续摇头:“不知?他的事从不说与我听。”
徐鹿鸣好奇:“你们不是夫夫吗?为何看着如此不熟。”
“盲婚哑嫁。”沈鹤卿说,“他不喜欢我。”
徐鹿鸣:“……”
徐鹿鸣继续问:“那你喜欢他吗?”
沈鹤卿不说话了。一看就是喜欢的。
徐鹿鸣鼓励他道:“喜欢就去追啊,你们现在都成婚了,日日睡在一块,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怕追不到他吗?”
沈鹤卿沉默了会儿,忽然道:“如何追?”
徐鹿鸣:“……”这人一定属乌龟的,人慢吞吞的,反应也是慢吞吞的。
徐鹿鸣从院子里的花圃中薅了把花,递给他:“拿去送给你夫郎。”
“哦、好。”沈鹤卿接过花,慢吞吞地走到付今夕跟前,“小夕,给你。”
“哦,好。”付今夕正在跟姜辛夷说话,顺手一接,随意放在桌子上。
沈鹤卿向徐鹿鸣看过去。
徐鹿鸣仰倒。带不动,完全带不动。
倒是姜辛夷瞥了眼付今夕接的花,粉色蔷薇,是他最喜欢的花,也是徐鹿鸣每天都会往他床头放的花。就这样随便摘给别人了?
“……”
岭南大至县。
经过董承运大半年的运作,现在的大至县风貌大变,县里接二连三地开起了许多作坊。
除了制衣坊之外,还有什么绣花坊,珠绣坊,干虾坊、海参坊、花胶坊……
现在的大至县百姓不再像之前那样,穷得好几个月吃不上一顿饱饭,几年吃不上一回肉。他们打的珍珠、渔获立马就有销路,家里失了壮劳力的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不比别人差。手里有钱了,脸上笑容也多了。
董承运从作坊回来,浑身衣裳都湿透了,陆清云递给他一块绿色的药皂:“快去屋里洗洗。”
董承运立马进了浴室,药皂的清凉感一上身,他舒服地呼了口气,隔着屏风对自家夫郎说:“徐兄给的这个药皂还真是好使,洗完晚上入睡都容易许多。”
陆清云认同地点头:“我有分给作坊里的女工,她们用了也说不错,身上的一些小病小痛都没有了。”
他跟董承运商量:“我们向徐小兄弟下些订单吧,在岭南这边也开一家药皂铺子或是放在杂货铺里卖卖。人家帮我们颇多,我们也要回赠回去。”
“行啊。”董承运应下,“多下一点,现在县里百姓有钱了,舍得花钱。”
“……”
“老大!我来了!”
重阳过后,就在钱贵等人等不及要去找药皂买家时,曾桐提着包袱,带着黄招娣,不,现在改名叫黄舒扬的黄领队以及她的两个哥儿来到西南卫所。
钱贵等人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钱啊!”曾桐拍拍包袱,问他们,“你们的药皂做好了没,我这次可是带了十万订单来。”
“十万?”钱贵等人都惊呆了,“这么多?”
“那可不。”曾桐抖着腿道,“岭南那地儿多热,一天恨不得洗三回澡,还有那很容易得疟疾的人用了这个药皂都不怎么得疟疾了,岭南那些商人跟疯了一样下订单,我怕你们做不过来,就先接了十万!”
黄舒扬走进来,挨个跟他们打招呼:“大家好,这运皂的事之后都由我来与大家接洽。”
黄舒扬给军队送衣服,跑了大半年的西北,这一片的地儿都跑熟了,卖皂的时候,其他商人都嫌远,曾桐就把黄家商队推出来,由黄家商队帮忙运,不用他们出运费,商人们单子下得更多了。
钱贵等人惊呆了。纷纷向徐鹿鸣看过去:“老大,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徐鹿鸣笑笑不说话,向曾桐身旁的两个哥儿看去:“你们的事儿成了?”
“成了!多亏老大那封信!”曾桐乐呵呵地点头,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背,“小栗,小果,叫叔叔。”
“叔叔!”两个哥儿一个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七八岁的样子,生得怯怯地,一下见到这么多生人,可能有点害怕,喊完人,直往曾桐背后躲。
曾桐大气得很:“没事儿,这些都是爹的同僚,和气得很。”
两个小家伙这才从曾桐背后冒出来,好奇地打量众人。看得出来曾桐和他们相处得不错,不然不会曾桐一说话,胆子就大了起来。
可能自己也快当爹了,徐鹿鸣现在稀罕孩子稀罕得不行,他从空间掏出两个红包,装成从衣服里摸出来的,塞给他们:“你们好,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曾果。”“曾栗。”
两个孩子报完名字,接了徐鹿鸣的红包,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叔叔!”
徐鹿鸣笑盈盈的:“不用谢。”
“老大,你什么时候准备,怎么不提前给我们打声招呼!”钱贵等人见徐鹿鸣给了红包,眼睛瞪得溜圆。徐鹿鸣都给,他们也得给啊!可他们没准备红封啊。
徐鹿鸣也想起这茬事来,忙从衣服里又掏出一叠红包来:“刚准备的,你们拿去自己包吧。”
“这还差不多。”钱贵一行人抢了红包,纷纷走到角落里,商议给包多少,还时不时转过头对奸诈得想上去听的曾桐吼道,“你不许过来啊,你再过来,就不跟你包了!”
“谁稀罕。”曾桐表面轻嗤,背地里耳朵支得老高。逗得黄舒扬和两个哥儿乐不可支。
由于曾桐来了,晚上,不可避免地聚在一起吃了顿酒。酒桌上大家对徐鹿鸣的高瞻远瞩佩服得不行,一个劲地给徐鹿鸣灌酒。都是兄弟,徐鹿鸣也没舍得用空间作弊,结结实实把所有的酒都给喝了。
结果自然是他颤颤巍巍地回到姜家,小醉鬼喝醉酒就找老婆。彼时姜辛夷正在泡脚,可能因为灵泉的缘故,他的身体很好,怀孕六个多月,肚子一点都没显怀,身上也没有妊娠纹,就是下肢有点浮肿。
徐鹿鸣一回家就蹲在姜辛夷腿边,酡红着一张脸,看他洗脚。
“干嘛呀。”姜辛夷被他看得有点羞耻。脚虽然不是人体最私密的部位,但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看你好看。”徐鹿鸣头都没有抬。
姜辛夷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问他:“徐鹿鸣,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嗯!”徐鹿鸣重重点头。
姜辛夷循循善诱:“为什么不高兴。”
徐鹿鸣不想说,他难受,他一难受就想哭,他又不想哭,不想叫姜辛夷觉得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他就湿漉漉地看着姜辛夷。
姜辛夷被他看得心尖一颤,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轻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徐鹿鸣毫不犹豫道,“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姜辛夷不解。
徐鹿鸣看着姜辛夷不说话。他知道每个人都可以有秘密,即使结为夫夫,姜辛夷也可以不用跟他那么亲密,什么事都要告诉他。
但是他好奇怪,他就是受不了姜辛夷有了朋友,就不再跟他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他不想问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你有小秘密不告诉我。”
第64章
姜辛夷茫然:“我什么时候有小秘密了?”
徐鹿鸣看着他不说话,眼睛像是藏了一条名为委屈的小河,里面淌满了他伤心时流下来的眼泪。可怜又让人心疼。
姜辛夷把他拉过来,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脸,好一顿安抚后,温声细语地哄:“你说呀,你不说,我该怎么告诉你。”
姜辛夷的眼神太温柔,温柔到让人想要沉溺其中,徐鹿鸣喝醉酒的脑子,慢吞吞地回应:“你和付今夕……”
这个名字一出来,姜辛夷好气又好笑,他差点以为他犯了滔天大罪。
“就为这事儿啊。”姜辛夷捏捏徐鹿鸣小脸,“徐鹿鸣,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
“什么?”轮到徐鹿鸣茫然了。
“这个啊。”姜辛夷从身后的床边拿出他一直在写的那本孕夫手册,“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研究自己的身体构造,正好我怀孕了,我就想撰写一本识字的哥儿都能看懂的孕册。”
“嗯。”徐鹿鸣点头,他知道。
“付今夕手艺不错,又识字,他最近也在备孕。”说到这里姜辛夷顿了顿,“他来找我治病是因为出嫁前父母没有给他准备画册,不知道洞房要做那种事,认为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就能怀孕,成婚一两年了,他还没有怀孕,以为自己身体有问题。”
徐鹿鸣懵懵的,这个他倒是不清楚。
“我给他诊了脉,发现他身子骨有点差,就算洞房也不一定能有孕,开药太伤身,就让他试试药膳。”姜辛夷把孕册翻到后面,“他试着做了几次,我觉得味道不错,提议让他开一家药膳馆。”
这个想法姜辛夷一直都有,世间如付今夕这样因身子骨太差而不能有孕的女子哥儿不要太多,奈何他和姜慕荷的手艺真的很惨不忍睹。
“他要收集不同哥儿的口味。”姜辛夷缓缓道来,“除了做未有孕前的药膳,孕期内的药膳,孕后的月子药膳都能做,我们在一起研究讨论。”
怪不得姜辛夷总是去他家吃饭,还总是给他投喂好吃的。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给你做?”徐鹿鸣还是有点委屈,他手艺也很好的。
姜辛夷继续捏他:“徐鹿鸣,你是人,你不是神,你也会累的,我也想让你休息休息。”
“好吧。”徐鹿鸣瞬间就被哄好了,老婆心疼他,老婆真好。
“那你呢。”姜辛夷等徐鹿鸣高兴得在他怀里乱蹭乱拱时,兴师问罪道,“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花随手送给别人?”
不是姜辛夷小气,花圃里那么多花,徐鹿鸣可以摘任何一种,为什么要摘他最喜欢的?
徐鹿鸣顿住:“什么花?”
姜辛夷似笑非笑:“你说呢?”
“……”
仓库里的药皂源源不断地往岭南拉,刚开始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很快,钱贵等人就被不断找上门来的商人们给震惊到。
太多人了,且每个人都拿着大把的银票!
他们揉了又揉眼睛,感觉徐鹿鸣整天什么事也没做啊,怎就这么多商人找上门来。
徐鹿鸣笑。
商人们的嗅觉比普通人的嗅觉灵敏多了,他在这儿开了如此大个作坊,作坊里的东西还不愁卖,傻子也知晓,肯定是个好东西。
果然,当徐鹿鸣把这些商人给引到卫所,给他们展示了一番药皂的神奇之处。
商人们立马下单。
“我要一万普通皂!”
“我要五千花香皂!”
“我来一千润肤皂!”
钱贵他们先前担心积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的货,一夜间全兜售光了。
甚至还有点供不应求。
钱贵拿着商人们下的单子算:“老大,这么多订单,累死我们作坊的人也做不出来。”
徐鹿鸣想也不想道:“那就继续招人,城里没人了,就去乡下招。”
他一开始办的就是万人大厂,现在距离这个目标还有九千多人,不怕作坊里装不下。
钱贵应声:“得嘞!”
随着药皂不断地被商人们拉走,大楚各地的药皂铺子都开了起来。
其中最新鲜的当属汴京城。
位于大楚的最中心,汴京的人们什么样的物什没见过,怎会被一个小小的药皂惊到。
可架不住有会整活的商人们,在街上支起摊儿:“洗皴了,洗死皮,洗不洁嘞,洗不干净的不要钱。”
别说古人,就算是现代人对这种不花钱的体验也免俗不了。摊子前很快便人满为患。
商家们把药皂切成一小块,端来水盆,现场给人洗起手来。
常年卖煤炭的老翁,指甲缝里都是黑黢黢的,被药皂一洗给洗干净了。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妇人,手背上全是发黄发黑的草浆,被药皂一洗给洗掉了。有洗衣妇拿来全是墨汁的长衫,用药皂搓了搓,上头的墨汁竟然轻松就掉了。
这种去污效果极好的药皂很快就在京城风靡,谁家要是没有一块药皂,都不是个洁净人。
京城的上流人士也想要,但又放不下面子与平民用一样的东西,不着急,有写上诗词,样式更精美的药皂。
爱美的小姐、哥儿们用过后,摸着自己滑嫩的皮肤,爱不释手。
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用过后,瞧着包装上的绘画和诗词,赞道:“好诗!好作!每一块上面的诗作画作还不一样,我要收集!”
药皂一出世,得到了大楚所有人的喜爱。
“……”
同一时间,回到京城的闻乾坤一家,在家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得不行。
本以为回到京城他将折子递上去,很快升迁的圣旨就会下达。谁知回京一个多月了,竟还没有消息。
这是以往都没发生过的,他们使了银子去打听,却又什么都打听不到,挫败得很。
更令人恼火的是,闻夫人和闻祥瑞这两人被蝙蝠咬过后,没得到及时的治疗,身上出现不同情况的化脓。
请御医来瞧了,御医给他们递了两块皂:“这是市面上新出的一种胰子,有祛污除秽的功效,夫人、公子不妨用用看。”
闻夫人和闻祥瑞两人面色难看。
这皂他们在长丰县见过,刚抵达长丰县时,县令耿元亮就给他们送了几块来。
当时他们就觉得这县令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一块胰子竟也巴巴地送来,没当回事地扔给了下人。
如今御医都说这皂是个好皂,那岂不是说明,他们错把珍珠当鱼目,不识好歹了。
不肯承认自己有错的闻夫人和闻祥瑞对太医问道:“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老夫说的就是最好的法子。”太医被两人弄得烦不胜烦,“既然你们不信老夫,就请你们另寻高明吧。”
说罢,把皂也给拿了回去。
这皂价格不贵,在京城风靡开,一皂难求,他好不容易才买到几块,可舍不得送人。
闻夫人和闻祥瑞眼巴巴地瞧着太医走了,他一走,闻夫人立马把丫鬟招来:“先前,给你们的皂哪儿去了?”
丫鬟战战兢兢:“回夫人,没有了。”
这皂太好用了,被夫人一赏赐下来,她们就争相抢着分了,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哪里还剩得下。
闻夫人气得不行:“没有了,就给我去买!”这可是她治病的胰子!
“回夫人,买不到了。”丫鬟把头埋得更低,来到京城,她们发现市面上有这种皂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拿了银子去买,奈何买的人太多了,压根就抢不到。
“买不到了!怎么会买不到了!”闻夫人头顶一阵晴天霹雳,买不到了她怎么治病?
回到京城因为脸上有伤,她迟迟不敢出去见客,这要是再治不好,以后脸上留了疤,她更不好出门了。
还没等闻夫人收拾好心情,那边闻大人等的圣旨也下来了,不过不是他期待的升迁,而是降职。
听完圣旨的一刹那,闻乾坤整个人都不好了,降职,怎会是降职?!
原来姜辛夷给宋怀山写信的时候,很隐晦地提了句,消渴药的药材不好寻,可由巡官在各地代找,不过巡官多不作为,需得仔细甄别人品。
消渴药现在可是关乎皇帝的安危,宋怀山哪有不听的,只是他把这事儿给皇帝一讲,皇帝听下头的人说巡官多有不作为,敏感得不行。
立马吩咐吏部让各地的县令呈一封对巡察御史映像的折子上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
其中,不乏好的巡察,但更多的是像闻乾坤这样,仗着自己御史的身份各种颐指气使。
闻乾坤毛病不少,好在他没有贪污受贿,为虎作伥,不然等待他的就不是降职,而是直接罢官或是人头落地。
“都是你俩给害的!”升迁梦破碎,闻乾坤把气都撒老婆孩子身上,“我让你们平时消停消停点,现在好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他爬了多少年才爬到御史的啊!
闻夫人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伤心不已,没了御史夫人这个头衔,还有谁会来巴结她,她还如何请得到太医为自己诊治?
闻祥瑞更是失魂落魄,他的贵女,他的佳丽……他曾经的那些朋友怕也是不会再和他来往了,他又要像以前一样去给别人当狗腿吗?
他不想去!
“……”
药皂卖得越好,徐鹿鸣赚的钱越多,要知道他一开始只想买十文钱来着。
十文钱他都有得赚,何况是八十八文。
赚得盆满钵满好嘛!
月底,徐鹿鸣给工坊的工人们发了工钱。
长丰县最好的工坊就是姜辛夷他们医署开的药坊,每月三百文的工钱,从不拖欠,偶尔有节假日,还会送一些梳子、香囊之类的物什。
徐鹿鸣招工时说的五百文的工钱,压根就没人相信,觉得他在夸大其词,至多也就三百文的样子。
但这次徐鹿鸣给工坊里的人发了六百文。
五十文是全勤,五十文是开工第一个月徐鹿鸣奖励给他们的。
拿到钱的女子、哥儿们不敢置信,数了好几遍,确信没有数错,当即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知家里人。
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竟比药坊多一倍的工钱!”
“我家两个孩子都在里头,这一个月就拿了一两二钱银子,这一年下来不就是十几两,发财了发财了!”
“我家三个孩子,钱更多,前头王家的先前嫌我哥儿生得多,觉得我家风水不好,没有儿子命,没有儿子命就没有儿子命吧,她儿子生得再多,也不如我家三个能挣钱的哥儿好!”
“我家妹娃也是,别人都怕她随我生不出儿子,到了年纪一直没人来提亲,没有提亲的就没有吧,这样能挣钱的妹娃,我想多留两年呢。”
长丰县百姓欢喜不已的时候,有那聪明的,赶紧下乡回家,把亲戚家的女子、哥儿带到城里,到工坊报名。
钱贵等人都不用下乡,在作坊里头坐着,每天上门来登记的人络绎不绝。
招工的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徐鹿鸣对工人大方,对钱贵等人更大方,每人每月十两。喜得钱贵等人就差把他给供起来了。
当然,徐鹿鸣也没少往自己荷包里塞,马上就要当爹了,他可不想没钱给自己孩子置办衣裳。
“……”
“回来了。”
下工回到家,家里已经摆好了饭,徐鹿鸣洗了手坐在姜辛夷身边,姜辛夷立马就给他夹菜:“吃个鸡腿,吃点青菜。”
徐鹿鸣脸红,自上次他在姜辛夷面前诉了回委屈之后,姜辛夷最近对他格外热情。这让他更惭愧,他当时没有注意顺手就把他的花送给了别人。
“怎么了?”姜辛夷见他不动,问了声。上次的事情经过后,姜辛夷反思了一下,觉得是他没有给足徐鹿鸣安全感,才会让他患得患失,现在对徐鹿鸣的关注高了很多。
会给徐鹿鸣夹菜,也会在徐鹿鸣给他送花的时候附赠他一个吻或是徐鹿鸣喜欢的花,还会在徐鹿鸣亲吻他肚皮的时候,抱着他不停地说,好喜欢他。
“没有。”徐鹿鸣心里暖暖地扒了几口饭,拿出五千两来交给姜辛夷,“这个,你收着。”
这是他的技术费和辛苦费。
好男人都是要交家用的,他也要交。
“好。”姜辛夷懂徐鹿鸣的自尊,没有犹豫地接下,和他边吃边聊,“要不要给爹娘那边寄一些去。”
“不用。”徐鹿鸣想到上次才给过爹娘一千两,再给会吓到他们的,提醒姜辛夷,“该给咱闺女置办东西了,她今天没有闹你吧。”
姜辛夷怀孕七个多月了,预产期在过年那几天,他们两个除了偶尔给她买些玩具之类的,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改天找几个绣娘给她做点衣裳,没有闹。”姜辛夷笑,孩子很听话,除了偶尔蹬蹬腿,伸伸手之外,一点都不闹腾,这让他更加肯定,这孩子一定像徐鹿鸣。
更加期待她的到来。
两人在桌上聊着天,姜家众人的眼皮子使劲跳。他们刚刚没有看错吧。徐鹿鸣一塞就给姜辛夷塞了几千两。
大家都替姜辛夷开心,找到鹿鸣哥这样一个疼他,宠他的好男人。
赵二娘揉着心口再次感叹。
小徐真的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哥婿!
只有曹俊虎神情落寞,经过上次姜慕荷被闻祥瑞调戏的事,他有点明白权力的重要性,可他既不会文也不会武,现在连挣钱都差上十万八千里。
感觉自己好逊啊。
“……”
西北,徐家囤子。
有去年澡堂子里流出来的水,徐家今年收成不错,徐老大脸上的笑容就没掉下来过。
更令人欣喜的是,张禄从西南带来姜辛夷给他们家里备下的节礼。大家都很喜欢姜辛夷这个有本事,还会想着他们的儿夫郎。
徐老大想起姜辛夷去年在家里过年时的情景:“小鹿跟木兰都喜欢吃面食,改明儿我们磨些家里的面粉让张禄给带去,让他们也尝尝家里的味道。”
家里人没有异议。
徐凯南更是说:“那我陪张禄哥去一趟吧,我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西南呢,我想出去瞅瞅。”
钱慧芳不乐意了:“作死啊,天远地远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跑那么远作甚。”
徐凯南梗着脖子:“过了年,我就十七岁了,出个门怎么了。”
“去吧,去吧。”徐老大道,“过年,木兰的孩子也下来了,我们这些婆家人,不能一个都不到场,凯南代我们去看看也好。”
钱慧芳这才不说话了。
“……”
西北平坝县。
有了水长城,今年的秋收,比起往年来好上一点。这还是因为水长城筑晚了,要是再早一点,收成还要好。大家看到了希望,街道上不少人都洋溢着笑容。
苏敏中也高兴,皇帝掌权就是好,他交上去的折子,很快就得到重视。
现如今朝廷已经下令,命西北各县县令在入冬前和开春后,大力修筑水长城,相信明年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善学,走,今儿请你吃饭。”高兴的苏敏中放下公务对着下首的徐善学道。他可没忘记,这水长城的功劳还有他的一份。
徐善学放下笔墨,想到前段时间,徐鹿鸣和姜辛夷托张禄给他送来的一堆东西,笑道:“大人,家弟和弟夫郎给我送了不少节礼,其中不乏新鲜的货物,不如这次由学生请你。”
“也行,那我就借你这个恩公大哥的手,好好宰我恩公一回!”苏敏中也知晓徐鹿鸣是他恩人的事,不过他这个人公私分明,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徐善学笑笑。
因着徐鹿鸣的恩情,他这段时间没少受苏敏中和苏羡安的照顾,尤其是苏羡安,送礼都快送上几百次了。
县衙里都有些许风言了。
他正愁怎么还回去,这次正好借徐鹿鸣他们的节礼借花献佛一把。
徐善学在下榻处做好饭食,除了苏敏中,还等来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羡安对他扬起得意地笑。
徐善学收回眼神,将刚在锅里煮好的菜端上桌,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两人道:“手艺不是很好,大人、哥儿将就着吃。”
苏敏中摆手:“这哪里是将就,这分明就是很重视嘛!”
苏羡安嗅着空气的香味,好奇地看着徐善学:“没想到你一身书生气居然是个还会做饭的。”
徐善学很坦荡:“农家子,小时候爹娘要下地,我负责带弟弟,就得帮家里做饭。”
苏羡安执筷尝了尝,眼睛亮起:“手艺不错!”
徐善学没再接茬,和苏敏中聊了起来。
苏羡安左右看了看,没在屋里看到一点女子、哥儿的痕迹,不解地问徐善学:“徐师爷,你还没成婚吗?”
徐善学摇摇头:“没有。”
“为何不成婚?”这下不仅苏羡安,连苏敏中也好奇。他这个年纪,该是当爹了才是。
“我……”徐善学不知为何,突然有点难以启齿,“我被人退婚了。”
还是被女方主动退婚的。
人家打听到女方宁愿不要名声也要跟他退婚,就觉得他是个有问题的,媒人做媒都不往他家来。
苏羡安听到退婚两个字,内心狠狠一揪,原来这个世界上被退婚的人不止他一个。
“没事啊,不就是被退婚吗。”苏羡安大气道,“我也被人退过婚。”
“是啊。”苏敏中其实不太乐意哥儿在外头说这事,怕影响他重新婚嫁,但既然他说出来了,也顺话道,“老夫早年给小安定过一门不太好的亲,男方也是主动上门退婚,不过退了也好,两个不合适的人强行在一起,也不好过。”
徐善学愣了愣,他没想到苏羡安这样万事不愁的哥儿,竟然也有被人退婚的一天。
不过他很快回神,认同苏敏中话地点头:“是的。”
这个道理他想了很久才想通,当时他很不能理解施家退婚的原因,一度自卑痛苦。后来,他有一天站在窑洞上,看着弟弟弟夫郎牵手走在雪地里,弟弟去逗弟夫郎,兴许不是什么很令人发笑的事,但弟夫郎依旧很宠溺地笑。
他一下就想通了,被退婚就证明他们不适合在一起,不必为一段没有缘分的姻缘沉溺。
徐善学把徐鹿鸣给他拿来的茶叶取出来,给两人一人泡了一杯:“喝茶吧。”
“凤凰单枞茶。”苏羡安见到徐善学拿出来的茶惊叹一声,再嗅空气的香味,眼睛发亮,“极品茉莉香!”
徐善学对茶的研究不多,不知道这极品茉莉香代表什么,见苏羡安喜欢,随口道:“你喜欢这茶,待会儿送你一些。”
“真的啊。”苏羡安震惊。
“真的。”徐善学点头,就当赠同是天涯沦落人。
苏羡安扬起灿烂的笑:“谢谢你,我那儿也有一罐极品君山银针,改天送给你品尝。”
“不用。”徐善学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他们俩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再加一点互赠礼物,不知道还会传出些什么来。
苏羡安装没听到,回去就把那罐君山银针翻了出来,透过窗户使劲往徐善学床上一扔,扔完就跑:“我都收你的茶了,你不能不收我的。”
大白天的,徐善学也不好追着苏羡安送回去,只得无奈收下。千防万防,没防住自己一时嘴快。
“……”
西北军营,今年一年,邓文滨可是出尽了风头。前有给将士们发军服一事,后有张禄每月送来的蔬菜肉类,军营里瘦得皮包骨的将士们身上都挂了些肉。
将士们都说邓文滨和徐鹿鸣的好。
把其他指挥使气个半死。
这里快到年末了,得提前给将士们准备利禄,大家齐齐向邓文滨开火:“今年营里不缺肉类,总不能年底的利禄还给肉吧,这多没有新意,邓大人可不能因为有了些成绩就骄傲自满。”
一句话把邓文滨给堵得恼火不已。
因为他真是这样准备的,都给张禄说好了,到年末的时候多送些活猪来。
这会儿让他换别的,换什么?
营里的钱都叫徐鹿鸣给拿走了,今年的差遣都是他左抠右抠给补上的,这换成别的,他如何拿得出银子来。
正想哪怕失了面子,也得找个其他由头拒了,曾桐从营帐外走进来,禀告道:“邓大人,徐大人差我送回营的物什,我送到了。”
邓文滨没有在意:“是什么?”
曾桐笑:“邓大人走出营帐便知晓了。”
邓文滨心想,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难不成他徐鹿鸣出去大半年的时间,就挣到银子,都舍得花钱给营里添置物什了?
他抬起手撩开帐篷,探头往外头看了眼,随后立马退回帐篷,揉了揉眼睛,再往外看一眼。确定没有看错后,张大了嘴。
第65章
营帐外停满装着棉服的车队。
邓文滨走到近前,随意拿起一件棉服捏了捏,里头的棉花鼓鼓囊囊,一看便知用料结实,棉服的长度还到脚踝,穿上肯定暖和。
他拿着衣裳吃惊地问:“这些都是你们徐大人弄出来的。”
曾桐压都压不住嘴脸的得意:“是,我们徐大人说了,有了夏天的军服,冬天的棉服也不能少。”
这事儿在徐鹿鸣拿钱出去的时候就想好了。西北军太累太苦,一年到头关在这军营里,没有俸禄,不能给家里帮忙,还倒给家里增添负担。一件衣裳穿烂缝缝补补几十次都不愿意丢掉。
冬天,家里穷的,要把一年四季的衣裳全穿身上,才能抵御西北的风寒。
他想有件军大衣就好了。
白天当衣裳穿,晚上当被子盖,穿旧了还能拿回家把里面的棉花拆出来给家里孩子做几件衣裳。
曾桐从岭南带回来的钱一到,徐鹿鸣立马联系西南的布庄掌柜,让他们全力赶制他想要的军大衣。
大楚的棉花产地主要集中在南方一带,西南种棉花的也不少,棉花的价格并不昂贵,一斤六十文。
徐鹿鸣要的军大衣,一件三斤棉花,加上手工费、布料费,每件他给三百文。不要绣花,不要其他花里胡哨,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厚实结实。
西南的布庄掌柜抢着干这活。
甚至还有好些偏远县城的布庄掌柜,主动来长丰县找徐鹿鸣面谈。
徐鹿鸣要做四十万件军服,几个布庄怎么够,自然是带着这些掌柜一起发财。
在西南已经有不少人把徐鹿鸣财神爷的名声打了出去。
邓文滨不知这些事,他挨个检查,见每件衣裳都这般厚实,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们徐大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挣到如此多钱的!”
四十万件棉服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还是如此厚实的棉服,邓文滨粗粗一算,就得十几万两。
他想不出徐鹿鸣是如何用五千两赚出来的。
“这个嘛。”曾桐摸了摸鼻子,“我们老大不让说。”
财帛动人心。
药皂一夜风靡大楚,叫军营里的其他人知晓,保不齐就有来摘桃子的,徐鹿鸣可不想把自己的财路拱手让人。
“行行行,我不问了。”邓文滨见状立马闭了嘴。作为上峰只需要知晓他的下属有能力即可,至于这个能力是什么,完全不用知晓。
徐鹿鸣又给他长了一次面子,邓文滨不可能不显摆,他满面春风地拿了两件军服往营帐内一带:“你们不是好奇我们采买营今年的利禄是什么吗?就是这个棉服。有没有骄傲自满?够不够有新意?”
其他指挥使早在邓文滨出营帐的时候,也跟着出去了。这会儿见到邓文滨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一个个气歪脸。
有人不服:“你不就是仗着有个徐鹿鸣嘛,有本事你不靠他试试。”
邓文滨压根不接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们也搞个徐鹿鸣出来啊,我保证不说一句酸话。”
其他指挥使脸色气得铁青,他们倒是想要个徐鹿鸣,奈何他们下属里找不出这么出色的。
当初为何就没看出来这个徐鹿鸣是个有本事的呢?早知今日,先前说什么也不会让邓文滨抢了先。
这些指挥使们早忘了,徐鹿鸣可是他们之前联手打压想要赶出军资库的人。
军大衣抵达军营,最高兴的不是邓文滨,而是军营里的将士们。
他们拿着上峰发下来厚实如被子般的棉服,激动到热泪盈眶:“来军营三四年了,唯独今年的日子最好过,吃得饱,也穿得暖。”
“还是徐指挥使惦记着我们这些军卒,不用我们开口就知晓我们需要什么,换成其他指挥使,能给我们口吃的我们就偷着乐吧。”
“自从徐指挥使进了采买营,我们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还是徐指挥使有本事。”
军营里到处充斥着采买营好的言论,邓文滨也不小气,到了年底该发给将士们的利禄一样都没少。
过年,将士们穿上暖和的军大衣,手上提着猪肉回家,家里见自家孩子在军营里没吃苦,年底还能给家里带些回来,个个喜笑颜开:“这才对嘛,要是军营年年都这样,我们如何舍不得家里孩子去当兵。”
今年将士们的气色比起往年好了许多,军营里也不再那般苦哈哈,到了年底竟然还有棉服发。
年末,马将军召集大家吃饭的时候,把采买营夸了又夸:“今年的采买营终于像个采买营了,好好干,改明儿你们干得更好,给营里的弟兄们升迁、脱籍都不是事儿。”
“是!”邓文滨被夸得红光满面,心内也激荡不已,后勤没有军功,升迁难如登天,如今他才来采买营多久,不仅升了指挥使,还叫上峰给记住了。
以后的升迁之路必定顺遂。
想到这一切都是徐鹿鸣带给他的,回到家,他还让他媳妇做了条抱被:“他孩子估计要出生了,我这个穷指挥使也给他置办不上太好的礼,你亲手做的,礼轻情意重。”
“……”
西南,徐鹿鸣这两个月可谓是春风得意得紧,各路商人都上赶着来巴结他。
卫所里的银子每天如流水一般进来,再如流水一般出去。
他算账算得脑子都是麻木的。
姜辛夷看他这么辛苦,总算是把他准备了好久的姜苏木从县衙找出来,让他去跟着徐鹿鸣干。
“真的啊!”姜苏木高兴疯了,他本就有意进西北军,这两个月见徐鹿鸣月月给钱贵他们发十几两的银子,眼馋得不行。
他在县衙当文吏,一个月撑死也就三五百文,这还是碰到来办事的百姓有眼力见儿,硬塞进来的贿赂,大家分了才有这么多。
去了徐鹿鸣的卫所,离家近不说,俸禄一下翻十倍,谁不愿意。
姜辛夷摆手:“真的快去吧。”
姜苏木在县衙这一年真没白干,对各类账本上手起来非常之快,加之他还有姜辛夷教的表格算账法。一到卫所,很快便把卫所里堆积的账本给清算完毕。
徐鹿鸣也总算知晓,这几个月,他们作坊里共生产了将近五十万块皂,其中,高档皂五万块,中档十万皂块,底档皂三十五万块。
抛去成本,路费,人工,以及一些商人砍掉的利润,总盈利二十五万两,再除去给西北军做棉服的十五万两,他手中还剩下十万两。
这其中挣钱的大头都是高档皂,因为它贵,就算是他们半价卖给商人,依旧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中底档的皂,只够勉强维持这么多皂的成本、运转。
徐鹿鸣庆幸,幸好姜辛夷给他谋划了三档皂,不然他会儿就算是赚钱,赚的也只够辛苦钱。
姜苏木也感叹:“还是富人的钱好赚。”仅仅五万块皂,就支起了五十万块皂的利润总和。
徐鹿鸣想了想明年的规划:“过了年,我们找药材商人重新把高档皂的配方改改,另外剩下的钱也别留着,继续找布庄掌柜做鞋子。”
有了衣裳,怎么能少得了鞋子。
“好嘞。”姜苏木把徐鹿鸣安排的事记下,方便他接下来好记账。
另一边,姜辛夷也没闲着,有徐鹿鸣给的钱,他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给孩子买了不少衣服鞋子,还有做工精美的婴儿床不说。剩下的,他还投资了付今夕的药膳堂。
按照付今夕的想法,他刚开始做还不知道做成什么样子,开个小小的店铺就好。
姜辛夷却鼓励他要敢做敢想:“大楚自开国以来,人口凋敝,这些年朝廷一直鼓励生育,奈何人口就是上不去,这都是因为女子、哥儿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你这个药膳能改善他们的体质,从而使自家多子多福,肯定有不少人来光顾的。”
果然,铺子一开业,人家知晓占了五个门面的铺子,卖得是让女子、哥儿赠强身体,从而好孕的药膳,有那心思多的婆婆,都不用别人催,主动地就来店里给儿媳妇、儿夫郎买。
付今夕的药膳兼容了药性与口味,不仅仅是药膳,也是一道美味佳肴,一时间长丰县的婆媳关系都融洽了许多。
当然也有心疼媳妇夫郎的男人去买,就是少。徐鹿鸣就是付今夕铺子的最大支持者,每天下值回家,就去提一罐姜辛夷爱吃的口味,防止姜辛夷跟付今夕过多的接触。
误会都解除了,徐鹿鸣还是这么小心眼,姜辛夷好笑不已。
但他又很吃这套,只得跟付今夕说,让他留意客人们的口味与反馈,好方便他撰写《孕夫手册》,便跟着徐鹿鸣回家了。
路上,姜辛夷跟徐鹿鸣说:“小鹿,你说把小虎也安排进卫所怎样?”
最近,姜辛夷把姜苏木安排到卫所,曹俊虎的情绪很低落了,别人还没发现,但怀了孕,心思极为敏感的姜辛夷一下就发现了。
“好啊。”徐鹿鸣一口应下,对他来说,卫所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区别。
姜辛夷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又道:“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你不能答应得这么轻松,今天你能安排一个两个的亲戚进去,明天就会有更多人找上门来让你安排。”
徐鹿鸣明白姜辛夷的意思。
他这是在西南,钱贵等人的亲戚离得远,找不上门来,卫所里现在看着还挺平静。
但他这样把亲戚一个两个的往卫所安排,保不齐就有那心思多的。
安排了一个,能不安排两个?
拒绝,倒是也行,但他这个老大没带好头,底下的人难免会不服气,时常一长,军心就散了。
徐鹿鸣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安排。”
姜辛夷想了想:“小虎看上去五大三粗,心思却细腻,不会冲动做事,这样,你先别一进去就给他安排职位,让他先给大家打杂干起。”
老大的妹夫都得先干打杂的,以后谁想进卫所都按这个标准来。
“听你的。”徐鹿鸣牵着姜辛夷的手,心里得意。这样好的老婆怎么就叫他给娶到了。
两人正往家赶,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二哥!二嫂!”
徐鹿鸣和姜辛夷转头,瞧见坐在骡车上,裹得厚厚的徐凯南,两人都很惊喜:“小南,你怎么来了?”
“……”
“大爹让我来看看二嫂,我也想来跟你说,我想到要做什么了。”
张禄回西南的时候,不仅带上了许多人给徐鹿鸣送的礼,还把徐凯南也给一起捎上了。
徐凯南第一次来西南,身上裹得厚厚的,可还是被西南的湿冷给冻得不轻,不住地吸鼻子。
“做什么?”徐鹿鸣把徐凯南和张禄往姜家引。
有徐鹿鸣空间里储存的煤炭,姜家一入冬就用上了炭火,怕姜辛夷冷,他还用铁做了个火炉子,上头接一根放在屋外的管子,这样就不用担心煤气中毒了。
进到屋里,徐凯南身上总算是有些暖意了,不好意思地跟徐鹿鸣说:“二哥,我想做生意,我想像张禄哥那样天南地北地走。”
这一年,张禄每个月都要给西南送蔬菜肉类,偶尔也给徐家捎带些东西,徐凯南都跟张禄混熟了。
听他讲行商路上的趣事,心驰神往,想到徐鹿鸣走时找他谈过的话,他终于确定好了以后自己要做什么。
“行啊。”徐鹿鸣一听徐凯南只是想做生意,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做生意可比进军营自由多了,而且多出来走走,总比他窝在西北有见识。
徐凯南真心实意:“谢谢哥!”
要没有这个二哥,他现在多半都进军营了。在家待的这一年,没有哥哥们在背后帮衬,他就是家里的支柱,逐渐明白他当初的想法有多幼稚。家里两个孩子都进军营,一旦发生战事,他俩有个好歹,他们全家都没活下去的希望了。
姜大年和赵二娘得知徐凯南来了西南,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徐鹿鸣的家人,虽然只是一个小辈,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一会儿沏壶茶出来:“小南,你喝茶。”
一会儿端些橘子出来:“小南,你吃橘子,来了这儿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跟我们客气。”
“哎,好,叔叔婶子你们也坐,别忙活了。”徐凯南第一次被人这么客气地招待,满身都不自在。
倒是姜苏木跟徐凯南一个年纪,得知对方也读过书后,两人很有话题聊。没多久就聊到一块去了。
气氛这才没那么尴尬。
姜辛夷去屋里换了套暖和的衣裳出来,用灵泉给徐凯南弄了杯舒鼻的药。
“谢谢二嫂。”徐凯南喝了药,身上舒服了很多,问姜辛夷,“二嫂,小侄女有没有闹你,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没有,乖得很,很像你哥。”姜辛夷摇摇头,特别有兴致地跟徐鹿鸣说:“今儿家里人多,我们吃锅子吧,热热闹闹的。”
“好啊。”徐鹿鸣没有拒绝,去库房取了食材出来,见徐凯南还从西北带了些家里得面粉来,也取了些出来,搓成面条放在桌边,待会儿谁饿了,谁下到锅里。
等徐鹿鸣弄好,徐凯南见炉子边围了一圈吃食,食指大动道:“二哥,这也太丰盛了。”
“这才哪到哪儿。”徐鹿鸣笑。
这一年张禄没少给他收罗物什,徐鹿鸣空间里牛羊都快成群了。相应的空间越来越难升级。
徐鹿鸣估计后头可能得去收集矿产才会升级,他现在又不是很急迫需要那么大的空间,对这事儿一点都不上心。
“吃羊肉,羊肉可好吃了。”
“吃这个海蜇,配着碗底的料,那才叫有滋味。”
“尝尝我们西南的折耳根,折耳根配锅子,绝配!”
徐凯南第一次来姜家,坐在炉子边特别局促,也不敢夹菜吃。
姜家人见状,每个人都往他碗里夹菜,没多久就把他的碗就摞得高高的,
他也顾不得害羞了,一个劲地埋头猛吃:“吃着呢,吃着呢。”
前面的海蜇、羊肉这些还好,吃到后面的折耳根,他面色一苦。
好难吃。好想吐。
但一桌子人都看着他,他眼睛一闭,也不嚼了,直接咽了下去。
那一副悲壮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吃不惯别勉强。”徐鹿鸣把他碗里的折耳根挑到自己碗里,“来了这里就当是回家,不要不好意思。”
“嗯!”徐凯南点头。
通过吃锅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姜家人都和善得很。
后面几天跟大家混熟了,也就放开了,有什么说什么。
“……”
腊月二十,朝廷封印。
县衙所有人都下值回了家。
“棉布、虾干、频果,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东西。”姜辛夷一放假,被赵二娘抓壮丁,抓去清点库房。
这一年,徐鹿鸣住在姜家,空间里的东西一溢出来,他就往库房放些。
赵二娘平时不管这些事,过年了,要给乡里的亲戚送礼,也要把一些放久了不能吃的东西清出来先吃掉,这才想着清理库房。
这一点,库房里的东西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愁死她了。
“让小荷带一些回去。”姜辛夷给她出主意,“她这一年忙县衙的事都没怎么回过曹家,不拿重礼,曹家面子上不好看。”
“是这理。”赵二娘立马取了一堆东西放在一边。
“这太多了!”姜慕荷瞧着赵二娘给她东西,连忙推辞。
姜辛夷:“拿着吧,不拿这些东西放到不能吃了,也是浪费。”
姜慕荷这才应下:“谢谢哥。”
赵二娘还是愁:“还剩很多啊。”
“剩下的,我列个单子。”姜辛夷拿来纸笔,“回头,让爹取出来,给这些人送去。”
徐鹿鸣在西南治所,认识了不少人,有些商人就是本地人,这些人也不能厚此薄彼,都送一份礼去,总是没错的。
“这样好。”赵二娘一听送礼是帮徐鹿鸣笼络人脉,把姜大年姜苏木他们叫过来一块帮忙。
随着礼送出去,姜家库房越来越空,赵二娘心里舒坦了,正想跟徐鹿鸣说,叫他以后别在库房放这么多东西了。
谁知,到了腊月二十八、二十九,那些收到礼的商人开始回礼,怕徐鹿鸣明年不给他们生意做,这些商人回的都是重礼。
姜家库房不清没空,还满了出来,只得把旁边的屋子也清出来做库房。
姜苏木一整个年都在帮赵二娘整理礼单。
自知自己办了件蠢事的姜辛夷躲在屋里不出去了。
由于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姜大年怕生在路上,今年过年姜家没有去走亲戚,年前就把年礼给亲戚们送了去,表示过年就不来了。
生孩子是一件大事,何况这还是姜家最出息的一个孩子,大家都表示很理解。
“没事儿,娘没有怪罪你。”徐鹿鸣时不时出门帮姜辛夷打探一下消息,他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姜辛夷是人又不是神,怎么不会做错事呢,何况还是一件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我就是有点尴尬,我缓缓情绪好了。”姜辛夷枕在罗汉榻上看书,脸上染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这几天,只要一有人来家里送礼,他就尴尬得不行。
徐鹿鸣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很有烟火气的味道,脱了鞋子也上到罗汉榻上,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指帮他梳着。
听说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缓解压力和焦虑。
姜辛夷舒服地享受了会儿,随手拿了本书给他:“你要不要也看会儿书,给女儿做做胎教。”
徐鹿鸣没听过胎教要从当爹的学起,他把姜辛夷的手推回去,直白道:“我不想看书。”
姜辛夷看得书都太高深了,什么《金刚金》《道德经》他看都看不懂,而且他怀疑孩子也看不懂。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这么高深,孩子能看懂吗?”
“不知道。”姜辛夷也不清楚,“以前听别人说,孩子随妈,妈妈在怀孕的时候多看书,也会促进孩子大脑发育,我看得越高深,孩子以后越聪明。”
“有道理。”徐鹿鸣点头。
姜辛夷这么聪明,怀孕的时候又看了这么多书,他们的女儿以后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
到这时,徐鹿鸣才有几分当爹的真实感来,与姜辛夷商议:“孩子小名我们要取吗?”
姜辛夷想了想:“叫绵绵吧。”
徐鹿鸣好奇:“为什么要叫绵绵。”
姜辛夷忽然笑了一下,傲娇道:“不告诉你。”
“好,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徐鹿鸣看着他笑。
刚开始认识姜辛夷的时候,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冷空气,一靠近他,都能被冻十里。
还爱写一些恨意绵绵的诗。
现在他越来越爱笑,越来越有人的味道,那些恨啊痛啊的诗,再也不写了,就算写,也是给他写一些情诗。
徐鹿鸣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样鲜活的姜辛夷。
姜辛夷看着书,被徐鹿鸣灼热的视线看得心里一阵荡漾,他抬手把徐鹿鸣的眼睛捂住:“想了?”
徐鹿鸣脸一红:“我没想。”
“真没有想?”姜辛夷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奇,“你不憋吗?”
孕后期,姜辛夷有几次受激素影响,想得不行,都坐徐鹿鸣身上了,他都没反应。
姜辛夷怀疑他是圣人。
徐鹿鸣想到那几次,姜辛夷半褪衣衫坐在自己腰上,肚子微挺的模样,脸红到都快滴血了。
他道:“等你生了就知道了。”
姜辛夷立马说:“我要生了。”
徐鹿鸣笑:“别闹。”
“真的,徐鹿鸣。”姜辛夷把手拿下来,淡定地指着自己的裤子道,“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