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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姜辛夷扔下纸条,带着某种期待,不敢置信地跑到家门口,“吱嘎”一声打开姜家大门。黑夜中一个熟悉而又日思夜想的身影从外头窜进来,一把箍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

急切汹涌得姜辛夷都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应承他这势不可挡的激吻。

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大大刺激着两人的感官,因为看不到,唇齿间的每一次触碰,都在彼此的神经上不停地跳跃。静谧的环境里,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水渍声,愈发地急促滚烫。

姜辛夷刚开始还能从容应对,时间一长,徐鹿鸣的攻势愈发强势,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抬手捧住徐鹿鸣的脸,强行分开了一些距离:“你怎么来了……”

刚一开口,唇又被人给封住,徐鹿鸣不知从哪儿练的技巧,居然还学会边吻边说话:“我要到岭南去买盐,只能在这里停留一夜的时间,木兰……木兰……我现在只想多亲亲你,多抱抱你。”

说着,他强行把姜辛夷抱了起来,一路吻着他往房间而去。

姜辛夷骤然被人抱起,吓得他不得不揽住徐鹿鸣的脖颈,双腿夹住他的腰身,缓了一会儿,才任由他吻抱走。刚才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徐鹿鸣,但经徐鹿鸣这么一解释,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好好跟徐鹿鸣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刻。

徐鹿鸣这段时间也是被姜辛夷撩得太狠,原来他多少还会顾忌一下礼义廉耻,但一见到姜辛夷,那些羞耻感全被他抛之脑后。

直奔姜辛夷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不断汲取他唇齿间的湿润,如同干渴许久骤然遇到绿洲的人,久久不愿意从这甘甜中离开。

直到姜辛夷被他吻到快要窒息,他这才难舍难分地放过他,额头贴额头,双手箍在他分外好抱的腰上,一遍又一遍地叫他名字:“木兰……木兰……”

姜辛夷瘫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软成棉花的四肢,这才逐渐找回知觉,他鼻端蹭上徐鹿鸣的鼻间,亲昵地问他:“一段日子不见,怎变得这般厉害了。”

“我偷偷练的,木兰喜欢吗?”徐鹿鸣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姜辛夷的唇,大有他说喜欢,还要再来一波的攻势。

姜辛夷愉悦地笑了笑,五指稍稍用力捏住他的肩膀,问他:“你想让我明天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唇出去见人吗?”

徐鹿鸣只得恋恋不舍却又不得不遗憾地离开了姜辛夷的唇齿,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不能亲亲,就这样抱着,他也觉得很满足。

安静的房间里,两人蜷缩在一起,彼此听了会儿对方的心跳声,难得享受了会儿纯粹待在一起的时光。姜辛夷这才有空问道:“你不是刚完成了差遣,怎就要去岭南了。”

“我自己提的。”徐鹿鸣拉过姜辛夷的手,一会儿与他十指相扣,一会儿又拨着他的指尖把玩,“我现在有钱了,不会再受营里的掣肘,就不想再按他们的想法来。”

徐鹿鸣也不是傻的,没钱的时候营里让他做什么都行,可他现在有钱了,他还按营里的吩咐来,岂不是显得他很孬。

“买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姜辛夷回过身,在黑暗里描摹着徐鹿鸣轮廓,问他,“憋着什么坏呢。”

“我能憋什么坏。”徐鹿鸣委屈巴巴,“我进采买营目的就是为了升官,以前他们找我麻烦我都没计较,现在我要踩着他们上位,他们让让我,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姜辛夷实在是被徐鹿鸣这副孩子气弄得没脾气,温柔地哄道,“我们小鹿这么善良,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可不。”徐鹿鸣被哄得心里软软的,牵起姜辛夷的手,在唇边亲了又亲。

这一夜,他们聊了许多许多,明明先前每天都有通信,但一见面嘴巴还是停不下来,就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直到天蒙蒙亮时,姜辛夷知晓徐鹿鸣要走了,这才攀上他的胸膛,指尖伸进他的衣裳,好好描摹了一下里面的轮廓。

徐鹿鸣的身形很好,姜辛夷一直都知晓,先前在绥鱼村惊鸿一瞥时,他就想这样干了,现在终于逮着了机会,可得好好过上一回手瘾。

摸完,没见里面的肌肉松弛,他不禁问道:“进了采买营,也时常锻炼吗?”

“嗯。”徐鹿鸣被姜辛夷描得呼吸都不敢吐,不住去感受他指尖的纹路,“营里的马儿不让随便用,有时候采买物什,一走就是几十里,没有一副好身体扛不住。”

姜辛夷满意得不行,怪不得这小孩总是有一副使不完的牛劲,故意道:“我听听你的心跳声。”

“哦。”徐鹿鸣不知道为什么心上划过一抹失落。任由姜辛夷褪下他的衣裳,耳朵贴上他的胸膛。不敢呼吸地僵在床上。

姜辛夷听了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心跳声,知道徐鹿鸣这是屏住了呼吸,不禁命令道:“放出来。”

徐鹿鸣喘了口气,瞬间,排山倒海的心跳声和汹涌澎湃的爱意直往姜辛夷耳朵里涌。

姜辛夷的本意是想调戏一番徐鹿鸣,可徐鹿鸣胸膛里那颗毫不掩饰爱意的心跳实在是太好听,太舒服,太安逸了,让他不禁闭着眼睛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房间里已经没了徐鹿鸣身影,他的手上不知何时被人缠了个东西,重重的不舒服。抬起手一看,是一副现代样式的听诊器。

见到这副听诊器,姜辛夷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孩该不会以为他听心跳声,是为了看病吧?

“……”

“头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徐鹿鸣回到下榻的驿站,一早收拾好行李却迟迟等不到他回来的曾桐、从良平等人,一见到他,全都惊喜地迎上来。

自徐鹿鸣带领他们建立酒坊,抢了其他队的盐商,使得先前给他们下绊子的队官没完成差遣,全都被罚了一百军棍,好好给他们出了一口气,让他们也能在其他队面前抖起来后,个个都对徐鹿鸣服气,唯他马首是瞻。

因此,徐鹿鸣不顾路途遥远,非要在去岭南的路上转道来西南待上一夜,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都收拾好了吗?”徐鹿鸣上到近前,找到自己的马,一跃而上,转头问了一句。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上了马,齐齐回道:“都收拾好了。”

“走。”徐鹿鸣一夹马腹,在前面率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去岭南的道路。

从良平出了长丰县后,回身打量了片刻这个不起眼的县城,好奇地凑到徐鹿鸣面前:“头儿,你来这儿是不是为了办事儿?”

“确实办了点事儿。”徐鹿鸣没有否认。从姜家出来,他又去了趟张禄家,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张禄自回了西南,立刻就把他母亲安排进了县衙医署。在姜辛夷的调理下,他母亲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大好,可跟以前用药物吊着保命的状态比起来,好上太多。

徐鹿鸣去找他的时候,他激动地把此事说了说,并再三给徐鹿鸣保证,一定会好好完成徐鹿鸣吩咐他办的事。

徐鹿鸣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激似的办事,总觉得有点要挟的意味,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改不了张禄这个性子,只能慢慢来。

从良平又问:“头儿在西南也有人脉?”

“何止有人脉!”知晓徐鹿鸣夫郎就在西南的曾桐笑道,这可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从良平不知这点,心中诧异,他们这个头儿年纪不大,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人脉竟然如此之广。

在采买营里做事,什么都不重要,人脉最重要,徐鹿鸣有本事又会笼络人,看来跟着他,确如他所说,差不了。

路程的后半段,徐鹿鸣明显发现从良平对他的态度恭敬许多,他笑了笑没说话。有时候说话艺术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这次替军营来盐场买盐是他自己要求的,有军营采购的盐引在,只需拿着这些盐引到盐场提盐即可。不同于别人只有一车两车的盐,他们军营人多,消耗大,这次足足采买了一万石的盐,山高路远,路途辛苦,只靠他们几十个人是无法把这么多盐运回西北的。

得找一个靠谱的商队,分批分次地运才行,所以他需要手底下的人绝对的忠心耿耿。

当然,收服人肯定不能只凭嘴巴说说,还得适当地给人一点甜头,因此,一进入岭南的驿站,徐鹿鸣就很大方地给每个属下都花了五百文的差旅费。

“来了岭南,大家也别光顾着办事,我听说这里的荔枝、龙眼,还有海产都不错,都去逛逛尝尝,才不枉我们出来一趟。”

“谢谢头儿!头儿威武!”众人见徐鹿鸣还给他们发钱,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这可比那些只会喊口号说空话的头儿,好太多了。

“行了,都去歇息吧。”发完钱,徐鹿鸣笑着把他们赶走。谢什么谢,有什么好谢的,这些都是后面没兑完的酒,卖的酒钱。

本就应该有他们的一份,只是军户剥削太狠,早让他们忘记,自己在军中当差,其实是可以有俸禄可拿的。

撵走属下,徐鹿鸣也上了楼,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南北方风俗不同,西北的驿站多数都是用砖瓦石头泥土砌成,而岭南这边全是用木头构造的房子,踩在楼板的木头上,听着脚步声咚咚咚的声响,很是稀奇。

因为全是木头做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刚走过一个屋,徐鹿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急促而绵长的咳嗽声。

紧接着一个高亢而又急切的哥儿声响起:“爹!你没事吧!爹!”

“咳咳咳…没事儿…安安…爹爹没事…咳咳……”男人一边安慰一边咳,跟快要断气似的,听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别的房间有人受不了他的声音,立马出声责怪道:“哎呀,我说老哥哥,你要赶去外地上任,就赶紧去,你看你耽搁在这里,得了痢疾,你难受,我们也跟着难受。”

很快屋里的咳嗽声就变成了压抑的低喘声,不仔细听,听不到太大的声音,但仔细听,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还是憋得人难受。

徐鹿鸣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屋,方才这个插曲他没放在心上,不过“痢疾”两个字倒是提醒了他,岭南多瘴气,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很容易就染上疟疾、登革热等疾病。

回了房间,他刚给姜辛夷报了一封平安信,正想问问他有没有治疗疟疾的方式,姜辛夷给他的回信中就已经带上了方子。

还告诉他用灵泉制成药丸,比普通的汤药见效快得多。

徐鹿鸣心中一暖,根据鸽子的脚程,这是从他走后,他就在翻书替他找方子了吧。经常跟姜辛夷讨论医术的他也不小白,知晓一般疟疾都是不会咳嗽的,想到隔壁房间那个会咳嗽的病人,他在信上把症状描述了一番,问他这种情况是因何原因。

姜辛夷很快回了信:“很有可能是身体免疫力低下而引发的呼吸道感染,在方才我给你的药方中添上银翘、麻黄等几味药材即可,或者你用青霉素等抗生素也行。”

徐鹿鸣有些意动,当下问了问姜辛夷提炼青霉素的法子,在空间里做了一些出来,和着治疟疾的药,一起制成小药丸,分别拿两个瓷器装好。

第二日,趁着那中年男人的儿子还没进入病房,率先去敲了敲门。

“咳咳咳……进。”男子还以为是他家哥儿,没在意地就放了徐鹿鸣进来,待到徐鹿鸣进到屋里,他瞧徐鹿鸣眼生得很,这才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先生好。”徐鹿鸣瞧见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没有怜悯轻视之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表明来意,“是这样的,我夫郎是个大夫,他有一治疟疾的药丸十分管用,我昨儿观先生前着实咳嗽得厉害,特来献药。”

“哦,这样啊。”中年男人听徐鹿鸣的话,半个身子撑在枕头上点了点头,双眼睿智地问他,“那你这药准备卖老夫多少银子?”

徐鹿鸣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卖假药的了,他把两个瓷瓶放在房间里的五斗柜上:“这药除了献给先生之外,还有请先生为我夫郎试药的意图在内,不管先生愿不愿试,这药都分文不取。”

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门,还贴心地替他关好门。青霉素他在空间里用动物试了试有些成效,但这样融合在药丸里再由人吞服而下的效果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因此他想找人试一试,这个先生就是个很好的试药人才,不过人家不愿意,徐鹿鸣也没有强求。

出了驿站,他一边逛着岭南的风土人情,一边眼观四方,耳听八路的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商队。

“……”

苏羡安醒来日头已经有些沉了,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候,匆匆洗漱过后,赶紧跑到他父亲的房间查看。

见他爹醒了,垂着眸,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走过去轻声问道:“爹,今日你有没有好些?”

“爹好多了……咳咳咳……”苏敏中本想安慰两句苏羡安,奈何一张口又是一阵提不上气来的咳嗽,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床榻,怎的这般无用。

苏羡安见爹爹被贬官的时候,都没这般颓废过,心疼得不行,赶紧拉住他:“爹,没事的,安安待会儿就出去替爹找大夫,一个大夫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总能找到救治的法子。”

“……唉,没用的。”苏敏中这次没再像往常那样信心十足地安慰苏羡安,而是拉着他的手,耐心十足地说,“安安,如果爹有个三长两短,你只需将爹的骸骨带回老家与你娘葬在一处即可,旁的不要管。”

苏羡安本来是个挺活泼坚强的哥儿,苏敏中生病这些日子,他忙上忙下就没掉过一滴眼泪,因为他坚信他爹一定会好的,但苏敏中这么一说,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掉下来。

“爹,你不要说丧气话。”苏羡安流着泪不信命,“一定还有办法的。”

“安安,你跟着爹在岭南也待了有段日子。”苏敏中静静地看着他,“你也知晓得了疟疾的人,何种症状能治好,何种症状是不能治好的。”

“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给你订了门白眼狼亲,让你年纪轻轻就被退了婚。”苏敏中今日的话格外多,“若是爹……咳咳,你就回老家,择一赘婿,守着爹名下的田地,有族人照看,你不会过得很凄苦的,汴京,汴京,不去也罢。”

“我不要。”苏羡安哭得凶狠,拒绝了他爹的交代,“被退婚又怎么了,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在老家躲躲藏藏的,我偏要找个潜力股,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他供上京,我要让他们翟家睁大双眼看着,我就算是被退婚,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很好,比他们都好。”

“所以爹,你不要走好不好。”苏羡安抱着他爹泣不成声,“我们还没有去西北上任,我还没见过雪,爹,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雪。”

苏敏中抱着自家哥儿,眼中悲痛万分,如果可以,他又何尝舍得离开呢。

他想推行的新政还没有推行,他想施展的抱负还没有施展,他想让翟家人看看,就算失势,他也能东山再起,想让他们这辈子都活在跟安安退婚的悔恨中。

可人终其一生就是遗憾的,就像几年前,他也想留住妻子的命,可她还是躺在自己怀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如果不是安安现在还没安定下来,他现在下去陪她,倒也不错。可他好怕,怕下到地下,妻子会问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安安。

“咳咳咳咳咳——”

苏羡安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一阵,见他爹又咳了起来,不敢再哭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起身去给他爹倒水,瞧见五斗柜上多出的两个药瓶,不禁哽咽地问道:“这是什么?”

“……隔壁的房客说他夫郎会治疟疾,献上的药丸。”苏敏中咳嗽着解释了一句,没打算吃这来路不明的药。

苏羡安倒是双眸一亮地把药丸倒在手心里嗅了嗅,没嗅到任何的异味,又拿银针试了试,没见银针有反应。

在屋里左右扫了扫,扫到一处木头被某种东西啃咬过的痕迹处,翻出他在汴京时,时常戴的皮制手套,对着那处木头缝隙一掏,掏出只巴掌大的黑色耗子来,将两颗药喂给它。

苏敏中看到这一幕,原本想死的心又活了一些过来,其实翟家坚持退婚,也跟安安这副不同于大家闺秀的性子有关吧。

但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过了过便被他抛之脑后,不管因为什么,翟家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嘴脸都可恨得很。

一个时辰过去,苏羡安见他抓的耗子还活蹦乱跳的,把药丸举到苏敏中面前,满含期待地说:“爹爹,要不我们试试这药吧。”

苏敏中想说,江湖骗子的药就算没毒,也不会有什么药效,但他看苏羡安一脸期许的样子,委实于心不忍,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反正他都要死了,就算这药是毒药也没关系,至少能在最后关头教会安安,不能轻易听信他人谗言。

“……”

西南,姜辛夷挑选的几个肺痨病人在他的药片和汤药的医治下,逐渐治愈。

这个过程中,几位太医是看着姜辛夷治疗的,对姜辛夷所开的药方,颇觉得新颖。

觉得姜辛夷这个大夫,不愧是想到能从土里提炼药片的人才,开药十分胆大,且他很喜欢用新方,而不是沿用旧方,身上有股年轻大夫的朝气,对他越看越喜欢。

副院使宋怀山对姜辛夷起了爱才之心:“姜大人一身本事,在京城也有一番作为,不知姜大人可随我等回京,共同为陛下效力。”

陛下的病也是一种绝症,稀稀拉拉治了好些年不见治愈,若不是这病,他也不至于把朝政交给九皇子。

九皇子监国不是不好,只是他太年轻,太过刚愎,听不进旁人所言,这几年,不少有才华有抱负的官员,都在他的刚愎下,被贬的贬,被斥的斥。

大楚在他手下远没有陛下临朝时的盛景。

太医院一直想治愈陛下,奈何他们手段有限,只能替陛下续命一二,要完全治愈却是不太可能。

这个姜辛夷手段新颖,尤喜疑难杂症,去了京城,没准能对陛下的病症有所好转。

“多谢宋大人好意,下官出身乡野,只是勉强会得几个疑难杂症的方子罢了,恐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宋大人允许下官再多历练几年。”姜辛夷想也不想地婉拒了。

在西南什么样的病人他都敢去尝试,因为他知道这里出不了几个达官贵人,能治好固然好,治不好也没人怪罪。

去了汴京,遍地达官显贵,就算进了太医院,成为医正,地位也低下得很,一旦有个闪失,全家都要遭殃,他可没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

宋怀山想了想,觉得有理,姜辛夷下药太过胆大,京城的贵人们又都身娇肉贵的,若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新颖的药方,或是身体出现排斥反应,这就不是在招揽他,而是在害他。

他叹息道:“也罢。”

姜辛夷虽然不愿意去京城,但他还是很愿意跟宋怀山结交一二的,太医院的副院使,又身处汴京这个名利场,定然能从他这里获取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取了两株先前徐鹿鸣替他培育的药材:“大人,这是下官在西南这些年收到的两株品相上等的百年药材,在下官这里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由大人带入京城,看有没有可入药的病人。”

“这药材……姜大人果真要献于老夫么?”宋怀山一看姜辛夷拿出来的药材,眼珠子都瞪大了,品相何止上上等,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是太医院里也极难寻到的好药材。

姜辛夷笑道:“自然,这药材生长于天地之间,本就是拿来治病救人的,在我手上,远没有在大人手上发挥的作用大。”

宋怀山一颗心脏怦怦怦直跳,因为姜辛夷给他的这两株药材都可为陛下入药,不同品相的药材,药效也不同。

若是这两种药材能够减免一些陛下的病痛,也算是他们太医院的一份功劳。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宋怀山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若是之后有病人用了你这药材,病情有所缓解,我定当为你美言几句。”

姜辛夷并未放在心上,一心在县里建立药坊,提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家药坊他想请一些哥儿、女子来制药,因此选址一定要慎而重之。

与此同时,县衙传出替姜辛夷试药的几个肺痨患者痊愈了,长丰县的百姓再一次感叹:“姜大夫简直就是当世神医,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

“真不知人家父母是如何生出这样能干的哥儿,若是我家哥儿能有他一半的能耐,我都得烧高香,感谢祖宗保佑!”

县里的人们在议论的时候,一行小厮推着一位坐轮椅的男子行驶在长丰县街头,听到这话,有人低下头去跟男子说话:“少爷,这位姓姜的大夫,好像医术还不错,要不要去县衙请他医治一下您的腿?”

男子阴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毫无知觉地腿上,既不说话,也不应声。

“……”

岭南,徐鹿鸣在街上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靠谱的商队,明明才三月初,应该是春暖花开,微风徐徐的舒适环境,但他所处的这个潮州地区,几圈下来,就热得人浑身汗渍渍的,不舒服得很。

他抹了把闷到沁汗的额头,在街上买了些这个季节能吃到的李子、樱桃、枇杷、凤梨等果子,打算给姜辛夷寄一些,再在空间里种一些。

好不容易来岭南一趟,这些西北寻不到的果子,他自然不会放过。

另外,他主动提出来岭南买盐,就是来花钱的。这次卖西北烧除了盐引外还得了不少的银钱,这些银钱不花出去,军营里早晚都有人觊觎上。

而采买营的差遣大都都是采买物什,买什么不是买,非得等到差遣下来才得去买吗?这次徐鹿鸣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提前把今年营里采买的差遣都给完成。

徐鹿鸣很期待,他一个小小的队官,干完了整个营才能干完的事,库里那些大官们的反应,上头那些将军们的反应。

这要是不给他升职,他把徐字倒过来写。

因此,徐鹿鸣除了买水果外,也在留意岭南的其他物什。出军营前,他看过邓文滨的采买册子,知晓他们西北军没有朝廷的支持,什么都缺。可徐鹿鸣也不能看到什么买什么,最好是买一样,价格不贵,还能让军营里的人都记得他的好,同时能镇住他那些上司的物什才行。

“头儿,这天太热了,要来碗饮子吗?”逛着逛着,徐鹿鸣遇到结伴出行的曾桐、钱贵等人。他们坐在一草棚摊子上,一瞅见他,立马向他招呼道。

徐鹿鸣正好也逛累了,走过去,步入他们这桌,立马有懂事的店小二舀了碗冰冰凉凉的饮子过来。

徐鹿鸣热得口干舌燥的,都没用汤匙,端起碗就喝。饮子里面放了薄荷、菊花、金银花等清热解毒的草药外,还掺了些梨、荸荠、李子等清甜润燥的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十分的清爽,一碗下肚,燥热都去了几分。

徐鹿鸣喝完又要了一碗,慢慢地品着,问他们:“你们都买了些什么?”

“来得不巧,这个季节荔枝和龙眼都还没下来,只买了干荔枝、干龙眼尝味道,这里价贱,托头儿你的福,家里这次也能尝个鲜。”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多数都在聊吃食,缺吃少穿的朝代,大家都信奉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吃进肚子里面是真的。

只有牛轱辘不好意思地来了句:“我没有买吃的,我买了这里的几匹葛布,可便宜了,一匹只要一百二十文,我一口气买了四匹,够给我们全家人做上五六身衣裳还有剩余的,我打算用不完的卖给邻里,也算作是个进项。”

大家一听,都纷纷夸赞他:“可以啊,牛轱辘,跟着头儿,你现在都有经商的头脑了。”

徐鹿鸣没听进去他们的夸赞,听到葛布只要一百二十文一匹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西北不怎么产葛、麻,坊间纺织并不发达,布匹大都从外地运送而来,一匹布价最贱的时候也是一百五十文到一百八十文之间。

来到岭南,中间的差价竟有三十到五十文居多,这还是因为牛轱辘买得少,店家也多少要赚些的缘故所致。

他若大肆采购,百文一匹的布价应该能拿到,而一匹布,按照军中夏季的规格来,能做大概五身衣裳。

换算下来,四十万人,每个人置办上一身也才花八千两银子,这个价格很低廉了。

徐鹿鸣打算砸两万两,给军中每个人添置两身衣裳。当然,如此大的买卖,他得找个靠谱的人,最好这个人能允许他赊账的同时,还能帮他把布匹制成成衣。

直接拿布回去,按照他对军资库的了解,他们肯定会这里贪贪,那里贪贪,到最后布匹定然要缺斤少两,好处都落不到将士们头上,他岂不是白忙活一通。

现在问题来了,这样靠谱又能赊账的人哪里去找,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岭南,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拉着个人就说,他有笔大买卖要找人家做吧?

徐鹿鸣坐了一会儿,身上清凉下来,给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也别光顾着逛街,有空多去布庄转转,帮我打听打听布商。”

“头儿这是要买布?”大家都知道徐鹿鸣这次出门来是来花钱的,听徐鹿鸣如此一说,曾桐等人一个激灵地问过来。

徐鹿鸣倒也没瞒着:“有这个想法,但还不确定,你们先打听着,别走漏了消息。”

初来乍到,两眼墨黑的,又是这么大个买卖,保不齐就有人仙人跳,跳上门来。

“头儿,你放心,我们定然守口如瓶。”曾桐几人拍胸脯保证。

徐鹿鸣对他们当然放心,都是军中之人,办事的首要准则就是稳妥。别看他们现在坐在茶肆里高谈阔论,但说的话声音都不大,还说的都是西北土话,除非有西北人在此,且贴得很近,否则压根就不知晓他们说了些什么。

徐鹿鸣不放心的是,他总觉得如此大的事,交给商人去办并不稳妥,可若不是交给商人,又还能交给谁呢?

逛吃逛了一天,夜晚寻了个无人问津的树林将白日里买的果子让金雕给姜辛夷送去,徐鹿鸣这才打道回府。

“哎呀,娘耶!”

只是他刚一回到下榻的驿站,见自己房门外站着一个形销骨立瘦骨嶙峋的男子,一个花枝招展明艳大方的哥儿,吓得拔腿就跑。

这是见鬼了吧,不然哪有人大半夜地不睡觉,反差如此之大地往自己房门口站!

尤其是那哥儿鬼,嘴里还喊着“恩公”之类的话语,徐鹿鸣跑得更快了。

骗人,他都不认识他们,哪儿来的恩!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听听心跳。

小鹿:我就说你需要个停诊器。

木兰:“……”

[坏笑][坏笑][坏笑][坏笑]

第52章

“咳咳咳……恩公……咳咳咳……”

最后令徐鹿鸣停下脚步的是苏敏中那几乎快要断气的咳嗽声,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立马想起早上送药的事情来。

反应过来这是那对父子后,徐鹿鸣这才从遇到鬼中的惊慌中清醒过来,回到驿站,颇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两人说:“那个,天太黑,一时没看清,还望两位勿怪。”

“哪里哪里,是我俩唐突了恩公。”苏敏中否认的同时对着徐鹿鸣拜了拜,“夜这样黑,我俩应该明日再来拜访恩公的,惊扰了恩公,还请恩公勿怪我们才是。”

徐鹿鸣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恩公听得头疼,不解地问:“先生为何一直唤我恩公?”

“这都要多谢恩公今早送的那两瓶药。”苏敏中将徐鹿鸣引至自己房中,苏羡安找店小二要了壶热水,替两人沏了茶,把事情的缘由说了说。

原来早上苏敏中服下药后,没多久就有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没说多久的话,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他得的这疟疾是恶性的,身上时常发冷发热,夜里压根睡不好觉。这药倒是奇了,服下去,一觉睡到下午,中途不仅没醒,醒来身上那种忽冷忽热,恶心、呕吐、腹泻的症状好上许多不说,连咳嗽的症状都减轻不少。

苏敏中这才惊醒,徐鹿鸣所赠的药,是当之无愧地好药、神药。想到早上把徐鹿鸣误认为是卖假药的,心里愧得不行,当即唤了苏羡安前去致歉致谢,结果徐鹿鸣不在房中。

幸好打问了店小二,得知徐鹿鸣没有退房,不然这救命之恩,无法当面答谢,他怕是要内疚到死。

说完,苏敏中站起身来,对着徐鹿鸣一揖到底,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苏羡安在苏敏中身后,也跟着行礼拜谢。他的身体比苏敏中揖得还要低,他已经没有娘了,若是再没有爹,他将彻底的无家可归。

“先生与哥儿这是折煞我。”徐鹿鸣哪里受过此等大礼,慌忙躲开,“早上我便说了,这药是请先生替我夫郎试药,先生服用有效,该是我们互惠互利才是,委实不该受此等大礼,你们快快请起。”

“这怎能混为一谈。”苏敏中并不认同。他当时病成那个样子,城中大夫都不敢再来与他医治,徐鹿鸣愿意送药,已是雪中送炭,何况这药还结结实实有效。

徐鹿鸣只得红着脸,受了他们的三拜大礼。随后,双方互通了姓名、籍贯。

徐鹿鸣得知方敏中是潮州要调去西北的官员,方敏中得知徐鹿鸣是从西北来潮州办事的,两人都大呼好巧。

“我这病了一场,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到西北上任,要辜负西北百姓的期待,没想到竟在此地遇到小友,实在是缘分缘分。”徐鹿鸣不让苏敏中以恩公相称,苏敏中很识趣地改了口,很热络地与徐鹿鸣叙话,“不知小友可否透露一二西北的风土人情,也好让我在上任前有个准备。”

“当然可以。”徐鹿鸣正愁去哪儿找个当地人,仔细打听打听当地靠谱的商人,闻听苏敏中的身份,心里满意得不行,还能有谁比当地官员更了解当地的情形,讲完西北的风貌,也不客气地向他打问,“苏大人在潮州为官多年,可知潮州哪些商贾、商队有信誉。”

“商人重利,只要是有利可图,他们都很讲信誉。”苏敏中笑了笑,“小友寻商人,若是能让商人大赚一笔的买卖,尽可放出风声去,让他们自行上门角逐,小友到时候挑个顺眼的合作即可。”

“若是脏活苦活累活。”苏敏中想了想道,“就去找潮州的郑家、冯家,这两家在潮州极为看重名声,小友若是有让他们名声再上一个台阶之法,他们两家必然争着抢着做。”

“若是能挣钱,但需要商人先垫付。”徐鹿鸣静静地听着,等苏敏中说完,根据自己的计划说了说需求,“我该如何更好地约束他们。”

毕竟西北和岭南离得太远,这八十万件军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制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约束,后期,恐怕徐鹿鸣他们一走,就会阳奉阴违。

“小友何不如去找官府合作。”苏敏中听完,捧着茶杯吹了吹,虽然人很清瘦,但很有一股风骨,“除了商人外,此地的官员们也是需要给当地创收的,小友的生意若是大,地方官怕是砸锅卖铁也会给小友办好,生意小也没事,开几个小作坊补贴一下当地的贫苦百姓,也算个苍蝇腿的政绩。”

徐鹿鸣眼睛一亮,心里那股云遮雾绕的不舒坦,瞬间开朗。八十万件军服的事可不是件小事,如果县衙操作得当,一个制衣坊便能带动整个县的经济。没有哪个当地官员能够舍得这个政绩。而且由官府出马,双方都不用担心对方跑路。

徐鹿鸣这里要是敢不给钱,一纸状纸告上去,整个西北军都要吃挂落,县衙要是敢不给货,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可就别想要了。

苏羡安见徐鹿鸣对去找官府的法子中意,还在边上插了句话:“你若是去找官府合作,最好去大至县找大至县令董承运,他是个做实事的,他夫郎与我还是手帕之交,报出我的名字,绝对不会坑你。”

“多谢苏大人,苏哥儿。”苏敏中给他解了祸,徐鹿鸣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苏羡安一句话更是给他点明迷津,一下为他省去好多麻烦,徐鹿鸣也站起来向他们致谢。

苏羡安忙躲:“该是我们谢你才对。”

与徐鹿鸣的救命之恩比起来,这几句话,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怕拿钱伤了徐鹿鸣脸面,就算是徐鹿鸣要他家所有的家底,他也甘愿。

“谢来谢去得太麻烦。”徐鹿鸣总觉得这么相处也不是个事,主动说开,“今后大家便是朋友了,以后碰到,相互请吃顿饭即可。”

“好。”苏羡安笑着应下。

他想徐鹿鸣的家在西北,以后能遇到的机会也多,且他的夫郎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大夫,到了西北多给他拉客人,照顾他家生意这种事儿,他还是做得来的。

“……”

西北,三月初,这开春化雪的天,正是一年四季土地最湿润、最好开垦的时候,猫了一个冬的西北人,全都裹着棉衣拿着爬犁到地里,耕开了地。

军户每户人家家里至少都有五十亩地,没有耕牛,这么多地,若不早早下地开垦,到了下种的时候,还有好多土都是硬的,种下的粮食收获不了多少。

可税收又是根据田地亩数来的。

因此年年开春,这些军户的家属们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把田地全耕出来下种,累死的人都有。

但徐家囤子今年不一样。

在别人都埋头苦干的时候,他们这边来了一队人马。全是军中军伍,每个人手里都还牵着一匹马。

徐家囤子的村长一开始以为囤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出来迎接,结果人家直接告诉他们,他们是来帮着犁地的。

章瑞道:“都是营中兄弟的家眷,我们也不要高价,一亩地十文钱或四担草即可。”

“真的?!”徐村长听完后,异常诧异。

虽然十文钱和四担草那个都不少,五十亩地换算下来也是五百文钱和两百担草,可有这些军中马儿助力,他们可以耕一些,买一些,不必着急忙慌地忙着耕地,把自己累病。

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哩,干了活,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生病,医馆里的药一副至少都要二三十钱,几副下来,好几百个铜子就去了。

换算一下,还不如拿铜子买劳力呢。

“我们人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章瑞笑了笑又道,“当然怕大家不相信我们的马儿能干活,我们会先在村里耕些田地,让大家看看成效,大家再做决定。”

说着,他就带着人把马儿往徐鹿鸣家的田地里下,可把徐老大和回家来帮忙耕地的徐善学惊得不轻。

“使不得,使不得,小瑞,我们怎好让你白忙活。”徐老大当即掏出钱来要交给章瑞。

章瑞无论如何都不收:“徐伯,你且心安着,这个拉马出来耕地挣钱的法子,都是徐大哥教给我们的,我们的队官、监官皆点了头的,你给我们钱就坏了规矩。”

“小鹿?”徐老大和徐善学对视一眼,怎么都没想到徐鹿鸣还有这能耐。

“可不是。”章瑞笑道,“徐大哥现在可厉害了。”

年前,章瑞给徐鹿鸣送礼,徐鹿鸣说年后找他有事,他一直在想养马营里能有什么事帮得上徐鹿鸣。

结果年后徐鹿鸣来借马出差,把他拉过去说了此事,让他把这个法子告诉姚宏胜。章瑞知徐鹿鸣这是想提拔他,可他才进军营多久,哪敢跟上峰这样说话。

徐鹿鸣见他如此,便把他带去姚宏胜营帐,四两拨千斤地说:“姚队官,营里的这些马儿放着也是放着,有没有兴趣放出去挣些银子和草料钱。”就把他们队官姚宏胜说得心动不已,当下就去找了上头的监官,回来就指名道姓地让他负责这事儿。

“这是姚队官卖给徐大哥的面子呢。”章瑞也实诚,一五一十说完还道,“我不能不懂事地把这面子给徐大哥驳回去。”

徐老大和徐善学听完便没再拦着。

马儿耕地没有牛耕地那么好使,但一匹马一天下来也能耕一两亩地,章瑞这次又带了五六十匹马出来,一天的时间就给徐家把地耕好。看得村里人好不羡慕,好话一箩筐地冒。

“徐老大,你家鹿鸣现在可出息了。”

“善学,你弟可真给你这个哥哥长脸!”

先前,徐鹿鸣调去采买营当火长,大家还没什么反应,想着他死里逃生回来才得一个火长,有什么好羡慕的。

现在看他如此快地升了队官,还能调动其他营里的人,大家这才惊觉,徐鹿鸣变得跟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不一样了。

徐老大和徐善学听着这些夸赞徐鹿鸣的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尤其是徐善学,先前弟弟还小,家里还需要人照看,他不得不找了个离家近的活计,如今徐鹿鸣成了婚,人也成长不少,他肩上的担子一下就轻省下来。

晚上吃完饭,他找到徐老大商量道:“爹,我想辞掉曲财主家的账房,出去闯闯。”

徐老大一惊:“你要去哪儿?”

徐善学有成算:“我听说平坝县要来个新县令,我想去试试应聘个师爷看看。”

不能科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徐善学都在想自己往后应该做什么。他读书就是想谋个官儿,造福一方百姓。

现在虽然不能自己造福百姓,但他觉得辅佐一位明主,看着他造福百姓也不错。

这位新县令,他托人打听过,听说以前是礼部侍郎,因推行新政而得罪九皇子被贬岭南,如今再贬西北。

徐善学觉得,这位大人被贬后,依旧不忘推行新政,造福岭南百姓,定然是个有热血而又勤政的好官。

大儿子不能科举又被退婚后,徐老大一直不敢在他面前说读书、当官一类的事情,甚至是成亲之类的词,都避免着不在他面前出现。

现如今见他自己想开,要去接触师爷这类的活计,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拒绝:“想去就去,当师爷又不丢人。”

“谢谢爹!”徐善学真心地道谢。虽然老天爷时常不公平,总是让人经历一些遗憾而又痛苦的事情,但他有时候又不得不感谢它,因为它让自己生在一个如此开明的家庭里,使他无论何时都有重新来过的底气。

“……”

岭南,徐鹿鸣把人当成鬼被吓跑的糗事给姜辛夷说了说,姜辛夷笑得不行,问他:“你还怕鬼啊。”

“怕啊。”徐鹿鸣很实诚,“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世上真有鬼也不稀奇吧。”

跑了一天药坊选址,身上汗渍渍的姜辛夷洗漱出来,躺在躺椅上舒坦地啃着徐鹿鸣从岭南托金雕送过来的水果,想起包袱刚送来时,赵二娘惊奇的话。

“哎哟,我们这儿桃李才刚开花,岭南那边居然就能吃了,真是稀奇。小鹿也是有心,去岭南办事,还牵挂着我们。”

好笑地想,他们要是知晓徐鹿鸣不光去了岭南,中途还来了家里一趟,估计得惊讶死。

想着想着,眼前的画面不禁回到那夜,黑暗中那个令人手脚发软的吻。

唇里还咬着桃肉的舌头不禁动了动,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有种在玩偷情地感觉。

于是他问徐鹿鸣:“艳鬼怕吗?”

徐鹿鸣胆子大了很多:“是你就不怕。”

居然学会反调戏了,孺子可教。姜辛夷厚唇笑了笑,从床头拿了本书,招来自包袱送到后就一直在姜家窝着喝灵泉的金雕,让它把这本书给徐鹿鸣送过去。

金雕的速度比鸽子的速度快,收到包裹的时候,徐鹿鸣还好奇姜辛夷好端端地给他送本书做什么。

一打开,脸颊烫得绯红。

艳鬼没来,来了本艳书。

书里还夹了张纸条:“看完,之后我要检验成果的,若是成果不达标……”

徐鹿鸣想到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不能给姜辛夷很好的体验,只能一边羞耻,一边努力地看,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起和姜辛夷一起做这些动作的画面。身体烫、哪儿烫,某个地方更是像火炉子里的铁,又硬又烫人。

偏偏姜辛夷使完坏就不管他了,又好为人师起来:“去拜访大至县县令的时候,记得多打听打听人家喜好,别想着有人情就能闷头去,越是这种托了人情的越要显得重视。”

徐鹿鸣现在哪看得进这些,把快要煮熟的脸闷在桌子上的臂弯里,只恨自己没长双翅膀,立马飞去西南把姜辛夷办了。

“……”

大至县,是个靠海的穷县。

因为县里土地少,百姓们食不果腹,全都下海去打鱼,打上来的渔获又卖不去更远的地方,近处又没有人要。周而复始,久而久之,大至县一年比一年穷。

县令董承运来到大至县三年,费了很大的劲教大家做鱼胶、晒虾干、挖瑶柱才让县里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丢丢。

但比起其他县来,还是穷,因为打鱼需要壮劳力,而海上风险大,稍有不慎,一个家的支柱就没了,留下一家妇孺老幼,不知所措。

可穷成这样,依然招人惦记。

隔壁几个县的县令,屡次三番请董承运吃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董承运便宜卖些鱼胶、虾干给他们。他们可以帮他把这些物什推广得更远。

气得董承运回家破口大骂:“便宜便宜,都已经是辛苦价了,还让便宜,就算他们把虾干卖到皇宫去,老百姓挣不到钱又有何用。”

“蠹虫!都是一群蠹虫!”

他夫郎陆清云安抚他:“你都说他们是蠹虫了,又何必跟他们置气,气坏了身体,人家还要得意哩。”

董承运把头埋他夫郎肩膀上:“我哪是气他们,我是气我自己,要是我再有本事一点,县里的百姓也不至于过得这般清苦。”

“别太苛求自己,你已经很有本事了。”陆清云抚了抚他背,“我们慢慢来。”

其他县的县令对于董承运的坚持,十分不屑:“不就是让他把干货便宜些么,跟要他命一样,不便宜,我们怎么拿,我们不拿,上头的人怎么拿,上头的人不拿,怎么才能把他的干货卖出去?”

“装什么清高呢,等着吧,大至县在他手里早晚打回原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学习学习学习[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白天跑了两个医院,回来有点晚了,更新晚了点。大家见量。)

第53章

“董县令和他的夫郎陆清云不常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去庙里拜访海神,不过听县衙附近的人家说,时常看董夫郎身旁的小厮去茶楼买茶,应该是很喜欢喝茶的。”

送礼要送到人家心坎上,自从良平从大至县打听回来,徐鹿鸣便去茶铺买了潮州很出名的凤凰单丛茶和一套精美的茶具。

买茶的时候发现这个所谓的凤凰单丛茶就是乌龙茶,多嘴问了店家一句:“这个茶叶有茶苗卖吗?”

姜辛夷就爱喝绿茶,喝得最多的是蒙顶石花和峨眉白芽。先前徐鹿鸣想替他种一棵百年茶树,奈何坊间压根买不到好茶种。

偶尔有农户家里种了一两棵山上采回来的茶树,也是散茶,不是他喜欢的口味。

徐鹿鸣要给就要给姜辛夷最好的,明明有能力,却拿些次品,总觉得在敷衍。

他托张禄去替他寻茶,奈何张禄这个粗人,这辈子就没喝过几次茶,哪分得清茶叶的好坏。茶商们又傲气得很,普通茶树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极品茶树想都不要想。

这回总算是碰到了合心意的茶叶,徐鹿鸣便不想再放过。

徐鹿鸣也不是第一个来问这话的人了,店家笑道:“有的,这单丛茶就是我们这儿凤凰山的产物,好多人去爬山,都会在山上的茶园买一些茶苗回去,这个季节正是种茶的好时候,客人来得正正好。”

徐鹿鸣谢过店家,真的去了趟茶园,果然有卖茶苗的,不过价格都比较贵,品相低一些的都要好几百文,品相高的一到十两银子不等。普通人想种上一颗难如登天。

不过徐鹿鸣直接财大气粗地买了十株!

上到茶园徐鹿鸣才了解,凤凰单丛的香味不是炒出来的,而是茶株上自带的,每一株茶代表一个品种和香气,徐鹿鸣一口气选了十种他觉得很舒服的香味。

其中他最爱的是玉兰香,茶叶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像姜辛夷身上的味道,茶水饮在唇齿间,犹如在跟姜辛夷接吻。

茶喝多了,夜里容易睡不着觉,原本徐鹿鸣是不太爱喝茶的,一直把喝茶当作是一种解渴的行为,可喝过玉兰香的茶叶之后,他好像也染上了茶瘾。

每天办完事回来,在房间里泡上一股氤氲着玉兰香气的茶,身心的疲惫都得到了解脱。

可能因为有了共同的爱好,徐鹿鸣带着礼和拜帖去大至县拜访董承运的时候,少了几分功利,多了一些真诚。

董承运虽然对徐鹿鸣这个突然来拜访的西北队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万一这也是个拓展他们海货的商路呢,还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

得知徐鹿鸣要在潮州为西北军订购八十万件军服,想到他们县里那些家里失去劳力的老弱妇孺,他的心不可避免地活络起来:“徐队官,不知我们县可有这个殊荣为军队赶制军服。”

“不瞒董县令,在下正有此意。”徐鹿鸣真诚道,“就是不知你们县拿得出这么多葛布来吗?”

从良平在打听董承运的时候,也没忘打听大至县。徐鹿鸣知晓,大至县为数不多的土地都用来种粮食了,县里的百姓都以打渔或制作干货为生。八十万件军服所需要用到的葛布可不少,他怕大至县拿不出来。

“这个不用担心。”董承运心里自有一杆秤,“我们潮州产葛,潮州的妇女、哥儿又都喜欢织布,每户人家家里都放置着一台织布机,葛布的价格并不昂贵,我们县拿不出来,不代表我们不能去别的县采购。”

除了那些一心想要对干货压价的县令外,董承运在潮州也不是没有其他交好的县令,只是大家都穷,相互帮衬不上。

如果能接下徐鹿鸣这个差事,他可以把几个县的葛布联合起来创办一个制衣坊,他们县赚点制衣的手工费就行。

别看只是个手工费,他们完全可以在军服上绣上岭南大至制衣坊等字样,西北军队四十万人,四十万人背后是四十万个家庭。

一个家庭十口人,那也是四百万人去了。

有这四百万人熟知岭南大至制衣坊,再派人去西北开一些成衣铺子,不愁没人买。有了源源不断的成衣出售,制衣坊做完军服这单生意,也不用担心歇业的问题。

何况这还是第一次合作,双方都不是很熟悉,如果他们把军服做得好一点,让徐鹿鸣满意,焉知还有没有第二次这样的大单?

除了夏日的军服以外,还有冬日的军服,以及里衣、鞋袜,这些他们都是可以做的嘛。

董承运越想心头越是火热,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制衣坊给办起来,到了中午,吩咐家里整治饭菜,他要好好招待徐鹿鸣。

他夫郎陆清云十分聪慧,想着徐鹿鸣是从西北来的,怕是少有吃到海货,吩咐门子去渔夫家里买了一堆新鲜的海鲜,做了一大桌各色海鲜菜肴。

徐鹿鸣入席瞧见桌上那比盘子还大的海蟹,没有鱼刺的海鱼,姜醋香螺、虾鱼笋鲜蕨兜、牡蛎脍、江瑶清羹……每一样都是自己没吃过的,确实感觉到了重视。

“董县令、陆夫郎。”他也不坑两人,“我这次来采买军服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这钱,我只能拿出一千两来,余下的,得等军服交货的时候才能交付。”

这一千两就是卖酒最后卖出来的银子,中间的一万九千两,他打算后续边卖酒边交付。

只要有这笔账在,后续酒坊不管产出多少,军营里的人都不敢来染指酒坊的利润。

“这……”两万两的买卖,董承运已经猜到了徐鹿鸣定然不会全部交付,但他也没想到居然只有一千两这么少。

“一千两……也行!”他沉思了会儿,还是咬牙接下。大至县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还怕更穷吗?葛布他可以去赊账,坊子也可以找些县里的旧房子先代替着,一千两完全可以先招工把坊子办起来。

唯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徐鹿鸣交货的时候不按时交货款怎么办。可做生意就是这样,总要承担些风险,不然等着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么?

“董县令果真如苏敏中大人和苏羡安哥儿所说是个做实事的。”徐鹿鸣见董承运答应得这么爽快,也不介意帮他消除最后一丝隐患。

果然,董承运和陆清云听后皆是一惊:“徐队官居然认识苏大人!”

“就是他俩让我来找的你们。”徐鹿鸣当下便把结识苏敏中的事说了说。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董县令原本就对徐鹿鸣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有些好感,这会儿一听他是熟人介绍,还没有打着熟人的幌子让他大行方便,好感更甚,当下与徐鹿鸣推杯换盏得更热络。

徐鹿鸣也对董承运这个敢做敢想的县令颇为敬佩,对于他推过来的酒,来者不拒。

一顿饭吃下来,不仅谈妥了生意,大有成为好友的趋势。

“……”

西南,姜辛夷跑了几天,最后选择了县衙后面的一处空屋子作为药坊选址,请人打扫干净,他便让医吏们将招募的告示贴出去。

前世有过管理上市公司的经验,姜辛夷并不乱招募人,他率先招募的就是一些身患残疾但还能行动自理的女子、哥儿,其次再是寡居、失独的妇女、夫郎,再次才是一些正常女子、哥儿。

因着药片还没推广出去,且不知其他县的反馈如何,一开始也没有招募太多人,他只要了三百个名额。可就这三百个名额,也让县里掀起滔天巨浪。

“招人去制药嘞,听说制的药就是那能治鼠疫,又能治肺痨的药!”

“那把我儿子送去,这要是学会了制这药,那我儿子岂不是也成神医了。”

“只要女子、哥儿,人姜大夫说了,这药做得精细,男子的手太糙,做不了。”

“哎呀,女子、哥儿也行,正好我家哥儿多,送一两个去做工,能学医还能有工钱拿,两全其美。”

“想得美,人家姜大夫还说了,先照顾身患残疾,不好婚嫁的女子、哥儿,你们这些有父母操持的,让让人家呗。”

“如此一说,我那生下来,脸上有块胎记,嫁不出去的小姑子,有活路了!”

“我家那个六指哥儿也行呢,先前人家都说六指不好,如今看来,六指才好呢,六六大顺,没这六指,能去学这神医的活计!”

县里对于姜辛夷这招募人的法子,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还有来家里走后门,想把自家孩子塞进去的,弄得人啼笑皆非。

姜辛夷没管,也让赵二娘和姜大年不要管,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就跟那洪水泄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赵二娘和姜大年来到这城里,可能因为曾经当过奴仆的原因,跟左邻右舍并不亲近,听姜辛夷这么一说,对找上门来的人,全都装傻充愣地说,他们做不了儿子的主。

旁人一看做父母的这样,又不敢亲自去找姜辛夷,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因为涉及太医院,这事儿也算是医署的一部分工作,把招募的事一定,姜辛夷便把里头的事丢给下头的医吏们去做,有姜慕荷做眼线,也不怕这些医吏对他阳奉阴违。

忙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姜辛夷,趁着下雨,街上没什么行人,打着把伞在县里逛了逛。

潮州太热太潮,徐鹿鸣这两天与他通信,信纸上都带着股湿意,他想在街上替他寻一点清凉的衣料,给他重新制两身衣裳。

寻了好久才在一家裁缝店选好了布料,告知店家尺寸,请他们加急做出来。

一转身,他便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姜大夫,我家主人有请。”

“我并不认识你家主人。”姜辛夷蹙眉。

小厮见姜辛夷防备心很强,又低了低眉:“姜大夫请别多心,我家主人只是想请你上门医治,并无恶意。”

姜辛夷最烦这种半道上拦人的,没见他正忙着吗,声音有些发冷:“叫你们主人到医署找我即可。”

医署的大门日日敞开着,他来医署医治,他们医署的人还会把他拦在门外不成?

“我家主人的病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瞧见。”小厮见姜辛夷生气,姿态放得更低了,从胸口取出一个匣子来,“若是姜大夫这会儿愿意给我家主人看病,这匣子里的东西,就归姜大夫了。”

姜辛夷抬眼。

是一块质地上乘的和田玉。

这种玉的导热性好,佩戴在身上能快速吸收人体的热量,给人一种自然的清凉感。

徐鹿鸣家贫,身上从未有过佩玉,姜辛夷觉得拿这块玉给他做个清凉牌也不错。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对着小厮正色道:“带路吧。”

“姜大夫请随我来。”小厮见姜辛夷应下,眉开眼笑地把他往一处僻静的宅院引去。

姜辛夷打着伞来到这座宅院前,见里面跟阴宅似的,死气沉沉的,不由得挑了挑眉。

待他收了伞,将伞放在门口,进到院内,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浑身贵气,但一身阴气的男子,眉头挑得更高了。

“……”

董承运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和徐鹿鸣签订契约的当天,他就去找其他县令商议。就连他的夫郎也被他拉出来做制衣坊选址、招募等工作。

怕唐突了徐鹿鸣,他们派了位典史陪徐鹿鸣逛大至县。正好徐鹿鸣尝了一次海鲜大餐,也想给姜辛夷弄一些,便对这位典史道:“韩典史,麻烦你带我去海边走走吧。”

“好。”韩典史想着徐鹿鸣从未来过海边,怕是对海好奇得要死,便带他去海边走了走。心想,等他新奇完,就能离开了。

谁知,徐鹿鸣这一逛,从早上逛到晚上还不算完,在渔村住了一夜,等到第二日,见人家有出海打渔的,也要跟着去。

“徐队官万万不可。”韩典史一个劲地拉徐鹿鸣,“这海上风浪大,保不齐就会出意外,您若是出事,我怎么跟董县令交代。”

“没事。”徐鹿鸣让他安心,“我今天早上拜过海神,还掷了圣杯,海神准我出海呢。”

徐鹿鸣两辈子第一次来海边,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玩得尽兴,更何况他还想给姜辛夷弄些三文鱼、金枪鱼之类的鱼类在空间里养着,当然得下海一趟。

有韩典史跟看眼珠子似的跟着,他不好当他的眼皮子下海,只能跟着打渔的队伍出去。

他昨儿问过,知晓这些打渔的队伍出海前都要拜海神,询问祂自己今儿可以不可以出海。

一方一俗,徐鹿鸣也没想破坏人家这儿的习俗,也跟着照做了一番,运气比较好,三次圣杯都是准许。

韩典史还当徐鹿鸣那是为了尝鲜才跟着去拜神的,谁知他真要出海,吹胡子瞪眼睛的,早知晓这位队官这么孩子气,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拜神。

可不管他怎么劝,徐鹿鸣就是要出去,韩典史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一块出海,路上一再嘱咐渔夫不许把船开去深海。

渔夫没办法,只得把船摇去离海深一些,但又不是很深的采珠之地。

韩典史满意极了,跟徐鹿鸣解释道:“徐队官,这里珠蚌多,附近疍户都会捡蚌,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吧。”

“行啊。”徐鹿鸣点头同意。

他饶有兴致地瞧着疍户们身上系着绳子和采珠刀,下到水里,将水底的珠蚌们一一采上来,再挨个开蚌看有没有珍珠。

有些运气好,开出来的珠蚌中有一颗成色还不错的珍珠,就会大喊一声:“今儿运气真好,我采到了!”

有些运气不好,开了大半船的蚌,也没开出珍珠来,则会骂骂咧咧地说:“今儿衰透了,竟然一颗珍珠也没采到!”

当然这些话都是徐鹿鸣臆想出来的,因为他听不懂疍家话,但这不妨碍,他根据这些疍家人的动作神情猜。

海上的太阳越升越高,来海面上采珠的人越来越多,看得徐鹿鸣心也痒痒的,脱了鞋袜,也要下海。

“徐队官,你会憋气吗?”韩典史急忙拉住他。

“会!”徐鹿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的空间能源源不断地帮他渡气,不会也必须会,而且他知晓韩典史不会让他下海太远,还小小地撒了谎,“我不去采珠,我就在海面上游一会儿。”

“好吧。”韩典史看徐鹿鸣说得肯定,想到海面上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便没有拦着他,任由他下了海。

徐鹿鸣一开始真的只是在海面上扑腾,毕竟两辈子第一次游泳,是真的不会,但扑腾了两下,逐渐掌握了技巧,加上空间又能助他憋气后,他便大着胆子往远一些的地方而去。

韩典史见他是真的会,没再管他,任由他在海里游来游去。

徐鹿鸣趁着这个空当不停地往空间里收海水以及海里的各种鱼类、蚌壳。由于周围都是采珠人,他不便用灵泉吸引鱼类,怕引来鲨鱼一类的大型鱼类给大家招祸,只能一点一点地搜寻。

可谁也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徐鹿鸣正在一处海下的岩石里翻着龙虾、梭子蟹呢,就听到周围隐隐约约有惊呼声传来。

他忙从水里游出来,见海面上不知何时涌来一股海浪,海浪里还裹挟着类似鲸鱼之类的大型鱼群。重要的是,这些鱼群靠近的地方,还有不少采珠人,来不及逃离。

他们游的速度哪比得过鲸鱼的速度,可想而知等鱼群追上来,他们会遭遇什么。徐鹿鸣急忙下到水里,利用空间一秒一秒地闪现到这群人面前,先把向他们涌来的鱼群全收了,这才一手抓起一个往疍家人躲避的礁石上而去。

“呜呜呜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弟弟!”

礁石这边早已哭成一片,疍家人采珠,大部分都是父子,兄弟结伴,鲸鱼来得太突然,他们来不及把自己的儿子、弟兄捞回来,只能痛不欲生地看着他们葬身鱼腹。

韩典史看了眼礁石上并没有徐鹿鸣的身影,脸色吓得惨白。心想这下完了,不仅没法跟董县令交代,也没法跟等着制衣坊开业的父老乡亲们交代,他这得以死赔罪吧?

“快看,那是谁,好快的速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在海边上掠了几下,不消片刻就抵达到鲸鱼身边,一手抓好几个人,再掠几下,就将这些人给送到礁石旁。

“徐……徐队官!”韩典史瞧见把人给救回来之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来海边的人吗?怎游的速度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海边人还快。

“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人。”徐鹿鸣刚收了头鲸鱼,空间要升级了,他没空跟韩典史叙话,解释一句,又极快地下到海里,闪身进了空间。

“应该……没有人了。”韩典史方才一直在船上眼观六路,海面上有多少人,他知晓得一清二楚,想要拦着徐鹿鸣不要再下海了,谁知徐鹿鸣速度快极,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弟弟回来了!”刚还在哭的疍家人,见到他们失而复得的儿子、弟兄,惊喜地叫起来,也去寻徐鹿鸣,“壮士,壮士,你快回来,人都回来了。”

好在,徐鹿鸣没在空间待多久,待空间稳定住,他就从空间出来,回到了礁石上,朝众人笑笑:“好像没人了。”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方才被救的人和他们的家人齐齐向徐鹿鸣道谢,要请他吃饭。徐鹿鸣全都婉拒了,说自己消耗太大要回去歇息歇息。

“对对对,让徐队官先回去歇歇,徐队官就在县里,要感谢哪天不能来感谢。”韩典史也怕再出点意外,他担待不起,一听徐鹿鸣要回去,等海面上风平浪静后,便催着渔夫把徐鹿鸣送回了县城。

徐鹿鸣知今天给了这位韩典史不小的惊吓,回到县里,从空间里取了罐蜂蜜给他:“这是我在西南买到的岩蜜,劳烦韩典史陪我逛这两天,韩典史拿回去尝尝吧。”

“使不得,徐队官使不得。”韩典史有趣得很,嘴上推辞着,手却很利落地收了,“那就多谢徐队官所赠了。”

徐鹿鸣不在意地笑笑,等他一走,立马关上房门,给姜辛夷写起信来。

“木兰,你猜我今天去干了什么?!”

姜辛夷不猜,差金雕给他送来两套清凉的衣裳和一块玉制的清凉牌,让他换上。

徐鹿鸣把脸埋在衣裳里幸福地笑了两声,去浴室洗漱一番,换上衣裳和玉佩出来,神清气爽地给姜辛夷回信:“谢谢木兰老婆,衣服很舒服,玉牌很清凉,像回到你身边那样惬意。”

“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是,我的空间升级了,多出一亩地大的海洋,虽然小是小了点,但五脏俱全哦!”

今天因祸得福,遇到大型鱼群,里面裹挟着不少鱼类,徐鹿鸣看了,里面正好就有他想要的金枪鱼和三文鱼。

姜辛夷今天却没什么兴致跟徐鹿鸣探讨空间,他想着白天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正好徐鹿鸣在这儿与他聊着天,他想也不想地向他问道:“小鹿,如果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找我医治,我能治,但治好他,朝廷都会震三震,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究竟是治他还是不治他。”

“治吧。”徐鹿鸣一看姜辛夷就是遇到了麻烦,想了想回道,“木兰,救人是你的职责,如果你救人前还要想一想这人的身份再医治,你觉得你这大夫做得还快乐吗?”

“至于麻烦,你也说了是可能,可能就是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们做事情不能总是瞻前顾后,不然什么也做不了,何况你还有我,天大的麻烦,大不了我把你往空间一藏,谁能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你小子早就想这样干了吧?

小鹿:[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54章

大楚除了九皇子以外,前面还有八个皇子,其中三皇子,乃皇后嫡出,自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受尽恩宠。

按理说,皇帝病重,理因太子监国才对,可太子早在多年前,就因坠马而双腿残疾,不良于行。

一国太子,怎能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残废?出了这事后,朝堂纷纷有人上书废黜太子,另立东宫。

但皇帝不知是出于愧疚心理,还是真的舍不得,一直没有下令。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这样难登大雅之堂,即使皇帝不下令,太子门下的门客也都纷纷转投他人。

三皇子多次请辞无果后,便借着养病的由头,出了京,寄情于山水。这么多年过去,杳无音信。

这就是姜辛夷纠结的原因。

虽然三皇子一点也没表现出他太子的身份,但一个人身上上位者的气息是很难遮掩的,更何况他身上的病症还如此明显。

九皇子监国多年,大小朝政都由他掌控,不用说都知,现在朝堂上大半都是他的人。他若把三皇子救好,加上他身上还有太子这层外壳在,三九之间,必有一争。

届时朝堂龙争虎斗,遭殃的必定还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不过徐鹿鸣一席话说得姜辛夷心里轻松不少,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知晓三皇子身份的前提下,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普通受邀去救治了一个病人,至于这个病人病好后,要去做什么,于他又有何干系?

皇帝让九皇子监国,却不封九皇子为太子,鬼知道他心里存着何心思,或许没有三皇子,其他皇子与九皇子之间,也会有斗争。

皇朝更替,有所动荡,无可避免,他不过是水池里的一粒尘沙,不小心碰到了池塘里的锦鲤,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说真的,你是不是早就有把我往空间里放的想法。”想通后的姜辛夷,笑着问徐鹿鸣。

徐鹿鸣不语,只是一味地在纸上画亲亲。隔着信纸,他都能感受到徐鹿鸣那想与自己耳鬓厮磨的潮意。

姜辛夷脖颈一热,徐鹿鸣虽然从不撩人,但他的真诚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使得姜辛夷这样高傲的人,也不得不低眉在信纸上写下:“快些回来吧老公,想你了。”

这下面红耳赤的人变成了徐鹿鸣,姜辛夷可能不清楚,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可比他在信纸上说的那些撩拨的人话,勾人得多。

勾得徐鹿鸣心痒难耐,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他索性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空间。

由于收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他空间好些地方都成了置物区,看上去有些杂乱。

徐鹿鸣干脆用空间的木头做了一些置物架,专门用来放置杂物。

然后种植区别划分成很多个区域,其中,种植粮食是一个区域,种植果蔬是一个区域,种植药材和茶叶又是一个区域。

种植区的外头就是池塘、山峰、海洋。

在山峰与海洋的连接处,还有一处小小的区域,是徐鹿鸣用来做实验、烧玻璃、冶铁的地方。因为空间有自动净化功能,不用担心环境污染等问题,建在这里很安心。

再来就是牧区,由于空间还没有因家禽而产生单独的牧区,徐鹿鸣好多东西都是散养的,比如鸽子、蜜蜂、上次收的狼都让他们在山峰里乱转,里面养着些野鸡、野鸭、野鹅,还有野猪、野狍子之类的。

竟然也能诡异的和平生存。

而且随着山上的物种越来越多,山峰竟然还能自行生长,由原来的几十平,到现在已经扩张到两亩地大,刚好能将徐鹿鸣收的这些动物囊括进去。

徐鹿鸣猜测这是因为空间的生态系统逐渐在完善,加上动物不停地在扩张,就会引发空间的自主生长。当然这种生长没有升级扩张的速度快,但徐鹿鸣已经很满意了,再也不用担心空间里的活物太多,再出现上次那种没地下脚的场景。

徐鹿鸣把空间整理完,成就感满满地巡视着他一点一滴攒出来的江山,越看越满意。

规划着将来:“山上再种些名贵的树,什么楠树、香樟之类的,等之后空间升级,这些树也长大了,刚好可以用来盖个小木屋。”

木屋的位置他都选好了,山峰的另一边,他用来种花的山脚处。这样,推开门,前面是药园和茶园,后院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看着就浪漫。

以后姜辛夷累了,就带他来空间住两天,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海,还有他们的家。

“……”

姜辛夷想通后,不再排斥医治三皇子,不等他的侍从主动找上门,翌日一早,他便打着伞到三皇子在长丰县居住的梨园。

三月正是春雨绵绵的好时候,这雨淅淅沥沥的怕是要下好几天,这种季节是有腿疾的人最讨厌的时节,动不动膝盖和关节就会如有蚂蚁啃食般,钻心般疼得难受。

尤其是三皇子这种由韧带拉伤、脊髓震荡而引发的双腿残疾,自个又不爱惜自己的病人,这种天,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酷刑。

果然,姜辛夷到的时候,人已经在轮椅上疼到面容扭曲了。他问侍从:“昨儿我留下的药,你们没有煎给你们主子喝吗?”

昨儿半道上来请姜辛夷的侍从凌霄面色难看地向姜辛夷道:“我家主人不肯吃,把药都倒了。”

姜辛夷:“……”

“既然你家主人不是诚心治病,那还请你们另寻高明吧。”姜辛夷心里堵了团火。

昨天,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治好这个病人,诊过脉后,怕他这个天不好受,开了些化瘀止疼的药,刻意放点些徐鹿鸣在空间里种植的药材,结果病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浪费他的好药。既如此,那还治什么治,干脆找根绳子上吊去吧,死了一了百了。

凌霄拦住姜辛夷,说好话地道:“姜大夫,我家主人也是久病心里成疾,你昨儿诊过脉后,没说到底能不能治,主子以为你跟那些庸医一样是来敷衍他的,心情不好才如此的,还请不要见怪。”

姜辛夷不听:“不管我是不是庸医,像你家主子这种不配合的病人,莫说是腿疾这种重大病症,就算是一点风寒小病,神医在世,也难医治。”

“那……我这腿还能治吗?”轮椅上的人,突然沙哑出声。他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说出来的声音极其不自然。

姜辛夷向他看过去,眼神不带一丝情绪:“我只能说很难,遇到你这种不配合的病人,更是难上加难。”

姜辛夷昨儿给他看过了,脊髓震荡,但没有脱位,也没有压迫脊髓,不用动手术,保守治疗加上促进修复和再生神经的药物即可,但他已经多年没有走路,肌肉萎缩、关节挛缩,后续的康复治疗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他连这最开始的低谷都受不了,后续那些痛苦,又怎么可能挺得过来。

“很难……”三皇子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一样,抬眸对上姜辛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不是完全不能治愈是不是?”

姜辛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是能治,可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当医生的,最忌给病人百分百的承诺。

“好,我治!”然而姜辛夷这不表态的做法,反而让三皇子心中大定。过往那些大夫,他一问他们能不能治,那些人全都难看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有姜辛夷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三皇子好歹也做过多年得宠的太子,他太熟悉这种冷静了。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会在面对旁人的质问时,这般镇定。

就像曾经的他,一听手下人说大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在收拢人心,让他小心这几个皇子时,他全都轻轻笑笑:“随他们去吧。”

那样的从容淡定。

“这副药方你先吃几天。”姜辛夷见他肯治了,也没有露出热络的神情,淡定地说,“待到腿没有那么疼了,我再给你施针。”

“好。”三皇子总算是像个正常的病人那样,对手下人吩咐道,“凌霄去煎药。”

“是!”凌霄见他终于肯主动治病了,大喜过望转身去灶房吩咐。

“除了吃药,还有什么忌讳吗?”三皇子却是像抓到浮木般,不停地问姜辛夷。

姜辛夷说了一些忌口的,想了想,给三皇子打了个预防针:“我的治疗方式可能跟寻常大夫的治疗方式有所不同,你要做好准备。”

“无妨!”三皇子挥了挥手。只要能治好他的腿,再怪异的治疗方式他都能接受。

姜辛夷见他这么肯配合,满意地回医署上值了。他一走,凌霄煎了药来伺候三皇子服下,低声询问:“主子,此事要报备给京里吗?”毕竟这次他们来西南,就是京里那位的授意。

“不用。”三皇子摇摇头,“京里人多眼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漏了风声,还如往常一样汇报吧。”

“另外。”三皇子想了想又道,“为避免节外生枝,把西南这儿的消息一并封锁了吧。”

“是。”凌霄一一应下。

“……”

汴京,皇帝寝宫。

最近吃了药,没再出现皮肤瘙痒、肢体麻木、恶心、乏力等症状,精神好了很多的皇帝问自己的贴身太监:“太医院近来给朕换方子了吗,为何朕感觉病症好了一些?”

自皇帝病退后,一应饮食起居都由内侍大总管福喜掌控,他当然知晓地回道:“回陛下,方子还是那个方子,不过,太医院近来得了几株好药,可能是这药起了效?”

“好药,是何种好药?”皇帝来了兴趣,“让太医院的人把药呈上来看看。”

“诺。”福喜很快便把宋怀山带来。

“陛下请看这两株药。”宋怀山恭恭敬敬地将药呈上,说出药性,“品相完整、纹理清晰自然,香味浓郁,质地紧密,年份也足,一看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皇帝这些年来,日日吃药,也算是半个大夫,把锦盒中的药取出来,细细打量一番,赞赏道:“药确实是好药。”

他叹息一声:“就是给朕吃太浪费……”

“扑通——”

他话还没说完,福喜和宋怀山齐齐跪了下去,以首叩地:“陛下……”

“朕这是想到陵儿。”皇帝扯扯唇,眼中隐隐闪过悲痛之色,“不知这药给他吃了,对他的腿疾可有疗效。”

“陛下,三……太子殿下的腿疾不在药效,而在没人会接髓骨。”宋怀山老老实实道,“如果有人能接髓骨,太子殿下的腿疾便能痊愈,这髓骨不接,再多药石也无用。”

“是啊,陛下,您先顾惜着自个的身体。”福喜也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太子已废,九皇子又难掌大统。

相比起皇帝心心念念的废太子,宋怀山和福喜这些下属,更希望皇帝能够养好自己的身体。他还年轻,还没有老到老态龙钟。完全可以将他生病前的王朝盛景给重现于世。

“罢了。”皇帝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药从何处寻来,可还能再寻一些?”

“陛下可还记得西南那个能治鼠疫的哥儿大夫?”宋怀山恭敬道,“此药就是他在西南收集到的,下官已经托他再多多留意了。”

“是他啊。”皇帝怎可能对他没有印象,千百年来无人能治愈的鼠疫,就叫一个哥儿给治好了,若放在他鼎盛时,高低得召进京,封个医正做做,如今他这一病,此人进京福祸难料,倒还不如就在西南当个医官逍遥自在。

更何况,陵儿也去了西南。

希望他这一去,能有所获吧。

九皇子从宫里得了消息,皇帝今日召宋怀山觐见,又问及三皇子的病情。

“还惦记着三哥呢。”他神情厌厌的,“难不成他还指望着三哥能好?”他转头向自己的暗卫问道:“三皇子那边可有异常传来?”

暗卫回道:“回殿下,一切如常。”

“都残废这么多年了,父皇还惦记着他,到现在也不肯废黜他的太子之位。”九皇子提起这事儿,心里就憋屈,“到底是命好,生在皇后肚子里,不用争就什么都有。”

不像他,监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到现在旁人还是称他为九皇子,而不是太子。

“西南那个哥儿大夫的医术当真了得?”九皇子心里酸着,也没忘记正事。

以前没掌握过权力还好,对那个宝座的欲望不是很强烈,现在他监国多年,体验到了权力的滋味,便再也不想把手上这份权力拱手让人。所以他要阻止一切不能让他登上那个宝座的不稳定因素。

有人出声道:“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他能医治鼠疫,全赖一种从土里提炼出来的药片,只要有这个药片,人人都能治病,与医术高超毫无关系。”

“那就好。”九皇子心里稍安。

连太医院都对太子的病束手无策,一个哥儿还能翻了天,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医术还要好,能让太子重新站起来不成。

但他是个做事谨慎的,这个哥儿到底有医治鼠疫的事在前,他还是得防一手,点了两个暗卫:“你们到西南去打听一番,看看那个哥儿大夫,还有没有其他的能耐。”若有,能拉拢则拉拢,拉拢不了,那就除了吧。

暗卫们领命。

“……”

岭南,徐鹿鸣在街上买了些树苗。

除了他想要的楠木、香樟这类适合做小木屋的树苗外,他还买了荔枝、龙眼、黄皮、椰子等岭南当地的果树。

立志要把岭南的水果都给一网打尽。

“听说了吗,董县令要在县里开一家制衣坊,家里没了顶梁柱的妇孺都可以去应聘。”

“怎么没听说,我娘家嫂嫂就去应聘了,说是首月工钱就有三百文。”

“这般好啊,听得我都想去了,可惜我家男人还在,去不了。”

“别急,我听县令夫郎说,这只是第一批,以后咱们的制衣坊若是办得不错,还会扩建的,大家都有机会。”

“这挺好,那我就盼着这制衣坊红红火火,开它个十几二十家,让我们以后不用下海,也能有个生计。”

徐鹿鸣在街上磕磕绊绊地听着这些妇女们聊的天,不禁扬起了唇。

董县令和陆清云的速度还是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布匹和坊子的事情谈妥了,看来很快他要的第一批军服就能赶制出来。

“徐队官。”徐鹿鸣买好树苗,正要返回客栈,韩典史找了过来。

徐鹿鸣:“怎么了。”

“昨儿你救的那些疍家人找到我,要感谢你呢。”韩典史拉着他就往县衙而去,“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那就是顺手而为,真不用刻意感谢。”徐鹿鸣一听这话,头都大了,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感谢他这种事儿。

韩典史昨儿被徐鹿鸣折腾得回家睡觉,梦里都是徐鹿鸣在海里被鲨鱼吃掉的场景,一见他也有打怵的时候,好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徐鹿鸣无奈,只得跟着韩典史去了县衙,见了昨天那些疍家人。

因为语言不通,他也不知这些人说了些什么,只知晓他们非要递给自己一串色泽如玉般的珍珠手串。

“这我不能要。”昨天才见过采珠如何艰辛的徐鹿鸣怎舍得收下这样一串他们用命寻来的珍珠,忙推辞回去。

疍家人见他不收,说话的声音都急了。

“收着吧。”最后还是韩典史出言说道,“这珍珠个头不是很大,色泽也不是很好,卖不上什么价,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还不大?”徐鹿鸣打量着手中有食指大小的珍珠,很不能理解。

“商人收珠多收拇指大小的。”韩典史给他解释,“且色泽一定要白中带光的,你手上这颗,只有白没有色泽,它们不会要的。”

“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看啊。”徐鹿鸣把珍珠手串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觉得很像姜辛夷的作风,低调内敛。

韩典史苦笑。谁知道那些商人怎么想的,要是所有珍珠都能卖钱,他们这些渔民也就不至于生活得这么苦了。

疍家人不经常下水,见徐鹿鸣收下了珍珠,就纷纷告辞离开。

徐鹿鸣收了珍珠手串,很是过意不去,想到他们那么辛苦采珠,这些珠却卖不上价钱,找到董承运和陆清云两人。

“董县令,陆夫郎,你们可有创新成衣的法子。”

“创新?”董承运和陆清云两人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可一听徐鹿鸣找,还是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寻了过来。听到他这话,两人皆是一愣。

徐鹿鸣拿着手里的珍珠手串:“好比这种卖不上价的珍珠,绣在衣服上做个盘扣或者图样之类的。”

“是个好主意。”董承运压根没有反应,意识到珍珠绣在衣裳上,有多么新颖和奇特的陆清云瞬间清醒过来,“不仅可以绣在衣裳上,还可以做一些珍珠首饰搭配着卖!”

“旁的铺子还没这样卖过,兴许我们可以凭这样的法子,吸引商人自主来制衣坊拿货,也省得我们天南地北地去开铺子了。”

董承运虽然对衣裳上绣珍珠这事儿不太明白,这有个什么新奇的,可听完陆清云的话,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扩张大至县商路的渠道。

很快便咬牙吩咐下去:“再开一个制衣坊,新的制衣坊只做女子、哥儿的衣裳。”

怕珍珠被后面闻到味儿的商人们全都给收走,还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叫小吏们去找那些采珠的疍家人买珍珠,不管大小全都要了。

大至县如此大刀阔斧的行动,不可能瞒得过潮州其他县令的耳目,他们很快就知晓徐鹿鸣这个西北队官找大至县订购了八十万件军服的事。

想到八十万件军服来的利益,不少县令都羡慕得眼红,不明白徐鹿鸣怎么就找了大至县这个穷县。纷纷找人约徐鹿鸣吃饭,想从董承运手里把这笔买卖挖过来。

徐鹿鸣原是不打算去的,但曾鸣提醒他:“头儿,我们在盐场排的号快到了,得抓紧点时间找回程的商队了。”

大楚大半的盐都要在潮州、雷州两个地区提取,盐场外每天围满了提盐的队伍,为了不让大家白等,盐场实行叫号制。

即到盐场挂上号,留下住址,快要到号的时候,盐场会有人过来通知。

当然是要给人家跑路费的。

今儿就有盐场的人过来通知,说他们的盐就快弄好了,叫他们做好准备。

徐鹿鸣没办法,只得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去应付别的县令。

他以为,这些县令请客吃饭就跟董承运家差不多,请他吃一些新奇的海鲜,再喝点酒即可。但他一抵达酒楼包厢,里面莺莺燕燕围了一群,有弹琴的,有吹箫的,还有手挽着手喝交杯酒的,真是乌烟瘴气,乱成一团。

“徐队官快请进,快请进。”他一到门边就有人把他招呼进去,强行给按在桌子上,还有个涂脂抹粉的哥儿很懂事地过来捏他的手,徐鹿鸣当即就把手抽了回去,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跟大家致歉:“我刚成婚,家里夫郎不许我在外面这样,还请大家见谅,把这些都给撤了吧。”

回了驿站,他拿酒精洗干净手,立马就委屈巴巴地跟姜辛夷哭:“呜哇哇,木兰,我被人给非礼了,我不干净了,我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委屈巴巴。

木兰:给你摸回来。

第55章

“没事的,你也是无心之过,不必太过自责,乖啊。”姜辛夷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哭笑不得地安慰了徐鹿鸣许久,将他安抚好之后,这才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得差不多了。”

这群县令虽然腐败还不安好心,但从他们嘴里套话不要太容易,徐鹿鸣很轻易地就打听到了他想要的商队消息。

姜辛夷欣喜:“这么说,你很快就能回来了?”

“是啊。”徐鹿鸣也很开心,忙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回去见一见姜辛夷,好好与他互诉一番衷肠。

“有没有想要的惊喜?”姜辛夷想着徐鹿鸣出门办事一趟,太辛苦,除了犒劳他,也想让他开心一点。

徐鹿鸣的幸福感都快要溢出来了:“你能抱抱我,亲亲我,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行啊。”姜辛夷笑,“到时候一定给你这个最大的惊喜。”

有见面这根胡萝卜吊着,徐鹿鸣办事效率大大提升。翌日一早,他就打发曾桐和从良平去找他看中的商队洽谈。

从县令们的嘴里,徐鹿鸣知晓,岭南因着盐场的缘故,商队十分发达,好些家族都是帮人运盐而发的家。

其中最有名的是郑、冯、钟、庄四家。

郑庄两家不用说,那是连苏敏中都夸赞过最重信誉的家族,钟庄口碑差一些,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二,找他们绝对差不了。

可正是因为他们太有名了,每天找他们运盐的人络绎不绝。徐鹿鸣这次要运的盐很多,短时间内必定抽不出人手。

找他们就意味着要四家共同合作。

四家做一样的生意,相互之间必定会有一些竞争。徐鹿鸣不怕他们有竞争,就怕他们在竞争中相互使绊子,殃及自己。

西北与岭南隔着千山万水,他又想借这次差遣升职,运盐一事不容闪失。

徐鹿鸣宁愿麻烦一点,找一支商队慢慢地运,也不愿意中间出点差池。通过县令们的嘴,他还真打听到一家,潮州黄家。

这是一家寡妇商队。

当家人黄素琴早年丧夫,中年丧子,现与儿媳卢晓柔共同经营一家运输商队。

行商的人都很信奉玄学,像黄素琴这样克夫又克子的女人,通常都被认定为不吉之人,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找她做生意的人少之又少。

可黄素琴不信命,靠着接别人不接的苦活、累活,硬生生在一众商队中站稳了脚跟。

虽说名声不显,被那些县令们提起的时候,也是嘲讽和鄙夷居多,但徐鹿鸣却很欣赏这家商队。女子行商本就不易,她们能顶着这样的压力,不怕苦不怕累地把商队做起来,必然会很珍惜每一个来之不易的单子。

徐鹿鸣的生意不小,做好了,一年都不用再愁生计,她们肯定会认真负责的。

果然,曾桐和从良平上门把这事儿一说,黄素琴和她的儿媳卢晓柔两人都跟被馅饼砸中似的,不敢置信:“如此大的单子,真要交给我们婆媳二人来做?”

“我们人都已经上门了,这还有假?”曾桐依旧改不了自己流里流气的毛病,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说。

好在从良平人看着踏实稳重得多,他向两人道:“我家大人看中两位夫人是信重两位夫人的人品,若是两位夫人阳奉阴违……”

“不敢不敢。”黄素琴忙道,“承蒙军爷看重,我们黄家一定给军爷把差事办好。”

签契约的时候,两人还十分懂事地给曾桐和从良平一人塞了个荷包,里头装着银锭子,一捏就知分量。

曾桐和从良平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这可是他们好些年的收入,收下拿回去,也能让家里宽裕好一阵子。可两人都很默契地没要。徐鹿鸣三令五申过,跟着他不会缺钱花,让他们别贪外头的蝇头小利害了队里的名声。

这也是徐鹿鸣目光长远,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升职,升得越快的人越招人恨,若不约束手下人任由他们收别人的银子。

今天他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别人贿赂的钱,明天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背叛他的钱。

从源头杜绝,至少别人要拿钱收买他们的时候,他们内心会有个挣扎。说不定有一两个良善的,还能给他通风报信,不至于让他被手下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娘,这……”曾桐他们一走,卢晓柔拿着手上没送出去的两个荷包,不知所措。

“收起来吧,我们这是遇到了贵人。”黄素琴把契约看了又看,确定没有陷阱后贴身放好,见多识广地道,“不贪,说明这支队伍令行禁止,纪律严明,跟他们做生意,只需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旁的一律不用操心。”

说完,她脸上这才露出些许轻松的笑意:“这回,怕真是老天垂怜,才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们遇到这样一桩好差事。”

常年接一些别人不要的单子,黄素琴跟这些难缠的客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得她时常板着一张脸,少有露出笑容的时候。

今儿她笑不仅仅是因为她接到一桩好买卖,更是因为有了这笔买卖,她们家总算是不用联姻,将手中的一部分生意交出去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先前有笔买卖做完,人家欺她膝下无子,死活不肯交付运费。她黄素琴行商,靠的就是每笔生意做完,都能立刻给手下人结清工钱。

绝不拖欠。

这笔买卖没有交付,工人工钱要他们自己垫付不说,去县衙诉状上下要打点,开春要换新骡马,预备草料,打点路途的驿站,等等事宜,样样都需要钱周转。

一时捉襟见肘。

找别的商队帮忙,他们倒是愿意帮,条件却是让黄素琴的孙女嫁去他们家,还得带一条不低于百人的商队嫁妆。

黄家总共就三百人的商队,这一下就要走三分之一,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何况,黄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嫁过去,待到黄素琴和卢晓柔百年后,黄家的产业不都归他们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黄素琴找不到别的办法,快要答应这个要求的时候,徐鹿鸣的人上门来了。

“哎,儿媳这就去回绝他们!”卢晓柔想到这笔生意做完后的报酬,一扫多日来的阴霾,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去找人干架的模样。不凶一点,人家还当她们这一家子妇孺好欺负。

黄素琴没有阻止,只是吩咐道:“快些回来,给军爷办好差事才是要紧。”

“嗳!”卢晓柔名字柔,性格却一点都不柔,声音刚落下,人已经行至门外。

“……”

西南,得知徐鹿鸣即将回来,从不操心家务事的姜辛夷一改常态,一大早便把家里的小的都给叫起来打扫。

“院子里的落叶,落灰的回廊都给扫一扫,屋檐下的蜘蛛网也都给掸掉,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灰尘。”

姜苏木、姜慕荷两个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明所以地拿着扫把扫院子里的落叶。

年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还要大扫除?

只有姜紫芙觉得很好玩地拿着鸡毛掸子左掸右掸地弄蜘蛛网:“大哥这里有一个,这里还有一个,哇,这里有两个!”

“小妹别弄了,你去玩吧,这些我来做就成。”曹俊虎在拖回廊下的地,刚拖完就被姜紫芙的鸡毛掸子掸一地的灰。想了想,觉得她太小了,干不了什么活,干脆让她去玩。

姜紫芙一点也看不懂眼色,摆摆手:“大姐夫,没事的,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曹俊虎:“……”

“娘,你记得我有一条新的青纱帐放哪儿吗?”屋里,姜辛夷也没闲着,把一些不需要的物什丢了出来,到处问赵二娘。

“在你那口红木箱子里。”赵二娘也对姜辛夷的做法摸不着头脑,可姜辛夷一问,她脱口就出,还帮着问,“要不要把被褥,纱窗一应都给换换?”

姜辛夷点头:“要的。”

“大年,大年,过来搭把手。”赵二娘随即去叫姜大年,姜大年很快应声,“就来。”

换纱窗的时候,瞧着一家人忙得团团转,他还笑:“咱家这热闹得堪比过年。”

“可不是。”赵二娘也笑,难得姜辛夷有兴致,陪他玩玩也没什么。

姜辛夷将家里清扫一空,洗干净手也没闲着,进到灶房,也想学着徐鹿鸣给自己做吃食那样,做一些吃食出来。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厨艺不行,没去碰灶台,而是在厨房的案板上折腾面粉。

按他的想法,他有灵泉,做一些糕点,再请赵二娘帮忙蒸出来,再怎样也不会很难吃吧。

结果他卡在了第一步,和的面总是不均匀,于是他开启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模式……然后他整整揉了一大盆的面,也没把他想要的面团揉出来。

这么多面,赵二娘拿去蒸了好几锅馒头,还没用完。姜慕荷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大哥,要不我把这些面粉给我二婶送过去吧。”

姜慕荷的二婶王桃花自在徐鹿鸣手里学了蜂蜜蛋糕在镇上开了铺子之后,生意越做越好,见姜慕荷在县衙做了医官,年后也把铺子开到县里来了。

镇上的那家铺子则是交给家里的三婶。

曹家有这么个进项在,家里的娃娃们都能去学堂读书,曹老爷子别提有多开心,对于王桃花想把生意做大做强的想法,一点都不干涉。

“……行吧。”姜辛夷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看来他真是投错了胎,一点哥儿的天赋都没有点亮。

生活上帮不了徐鹿鸣一点忙的姜辛夷只好收拾好自己的银针去了梨园。

三皇子喝了几服药,关节处的疼痛减缓了许多,比他以往吃的药有效多了,看姜辛夷的眼神都在发亮。

“我成婚了。”姜辛夷直接得很,“我非常喜爱我的夫君,请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咳咳……”三皇子被姜辛夷的直白弄得整个一个大红脸,“孤……我没有这个想法!”

“那就好。”姜辛夷点点头,“现在请把衣裳脱了,从今天开始,我将为你施针。”

三皇子捏了捏轮椅扶手,姜辛夷没说那番话之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说了那番话之后,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想到自己的腿疾有痊愈的可能,他又将这点不适给压了下去,褪了衣裳,让手下把他放在罗汉榻上。

“你真该感谢前面替你治病的大夫和你的这帮手下。”姜辛夷施针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他们将你照顾得很好,但凡有一点不尽心,你这腿,我都束手无策。”

“是吗?”三皇子听了姜辛夷的话,回想照顾他的大夫和侍卫们,既要顾忌他的身体,又要顾忌他时不时发作的情绪,确实辛苦。

待姜辛夷施完针离开后,他让凌霄给大夫和侍卫们补发了一次赏银。这会子却是好奇起来:“你的夫君……在何处高就?”

按三皇子的想法,像姜辛夷这般傲气的人,他的夫君定然也是人中龙凤,就算不是西南的文官,至少也应该是提辖,指挥使一类的武官。

姜辛夷却说:“他在西北军营任职队官。”

队官?竟然只是个小小的队官?!三皇子心里诧异得很,面上却不显,转而问道:“你们一个西南,一个西北,是如何认识的。”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姜辛夷也没什么不好讲的,便把和徐鹿鸣结识的过程讲了讲。

“这倒也是倒桩奇缘。”三皇子虽游离于朝堂之外,但对朝堂之事,并非一点都不知晓。去年轰动京城的偷贩军粮案,也是清楚的。

世人只知表象,不知就里,一个军中小小的将军和军师,竟敢伙同西南军营贩卖粮草,其中分明还牵扯着结党营私,储位之争。只是这种事怎好告知世人,只能以偷贩军粮的案子来处理。

想到这里,三皇子摇摇头,九弟做事还是不行,不然也不会监国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人不认可他。

大哥也是,夺嫡就夺嫡,背地里偷卖军粮,甚至还妄想制造鼠疫,大肆敛财。不怪九弟将他的党羽全清了,还请父皇下旨幽禁。

脑中自动浮现这些事情,三皇子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自他双腿残疾以来,他很少过问朝事,就算是知晓一些事情,也很少会动脑去分析。他以为自己脱离朝政如此之久,脑袋早就应该变成了榆木疙瘩,没想到再次使用起来,还是这般灵敏。

想到九弟一招整个西北划为军屯,为他笼络四十万大军,他问姜辛夷:“你觉得当西北军最不好的一点是什么?”

姜辛夷正在往他脊椎里捻针,闻言不动声色地说:“那自然是一人入伍全家参军了。当了军伍保家卫国是应该的,可是将士们在前军奋勇杀敌,他的家人却一点保障都没有,不能读书、不能科举,甚至还得随时提心吊胆自己死后,得由家里的弟兄、孩子顶上。”

姜辛夷想说,这种看不到希望的入伍,鬼才愿意给这个国家拼命。

但他点到即止,后面的话不再言语。

三皇子也好似只是随口问问,姜辛夷答完后,也没再继续追问。

“……”

岭南,董承运和陆清云招募的第一批工人已经将军服款式给制了出来,他们拿来给徐鹿鸣看:“徐队官,你看这个样式怎样?”

“不错。”徐鹿鸣没管样式,使劲扯了扯缝合处,结实的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军队里的人都是些粗人,款式做得再好,没几天也会糟蹋得不成样子,徐鹿鸣对这些军服的唯一要求就是结实、耐穿。

至于颜色多为褐色为主,这个颜色好染,在西北那黄沙漫天的环境里也便于隐藏。

“那我就照这个款式让她们加急做了。”董承运见徐鹿鸣满意,当即吩咐作坊里的女工全力行动。

徐鹿鸣在作坊里转了一圈,董承运还是十分聪慧的,他没让人一件一件地制衣,而是裁衣裳的裁衣裳,缝衣裳的缝衣裳,流水线操作,这边裁好的衣裳,那边立马就有人接过拿针线缝起来,各自分工,动作十分迅速。

为了赶工,他甚至还把衣服从作坊里外包出去,缝一件衣裳五文钱。这种简单的针线活,几乎每个妇女、哥儿都会。手脚麻利的,一天就能缝一件出来,不少人都来接活。

除了军服,珍珠制衣坊那边的珍珠衣也出来了,除了用珍珠做盘扣外,陆清云还很有巧思地让绣娘在衣服上绣上各类珠花。

这下别说那些女子、哥儿喜欢了,连徐鹿鸣这个男人都挪不开眼。

不知道姜辛夷穿上这样的衣裳该有多好看。

这样想着,他对陆清云问道:“陆夫郎,这珍珠衣可否卖我几件。”

“徐队官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陆清云笑道,“这主意都是你给我们出的,几件衣裳算什么,尽管挑就是。”

他这样一说,徐鹿鸣还真没客气,女子、哥儿的各挑了些,家里弟弟妹妹多着呢,每个都要照顾到才行。

当然,他也不白拿。挑了衣裳出来,他又给了陆清云一个致富的方向:“陆夫郎,你们卖花胶、海参可有想过打点噱头?”

“噱头?”陆清云疑惑地看着徐鹿鸣。

来大至县有一段时间了,徐鹿鸣发现大至县的干货还真是便宜,巴掌大的虾干才卖五六文一斤,瑶柱更是三四文就能拿上许多。

这都归咎于海货没有油水,吃到肚子里没有营养,老百姓不爱吃,商人们使劲压价所致。

徐鹿鸣觉得董承运和陆清云两人这是定位错误,把市场定在了低端,一味地只想扩张商路,从而忽略了海货这种东西就该走高端路线,去让那些不缺肉吃的人吃才对。

他咳嗽一声,低声道:“比如让大夫们说这些海货能壮阳补肾、美容养颜的功效,先把名声打出去,再做出一副供不应求的状态,从而把价格提高。”

卖东西嘛,讲究的都是一个销售技巧,光靠一张嘴说自己的货多么好不行,得让人看到实际的好处。有钱人都怕死,还喜享受,这货越贴他们心里的那个预期,越好卖。

陆清云的爹在汴京一清水衙门做官,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可他跟着董承运来大至县这几年,多少也学会了一些。

“多谢徐队官赐教。”徐鹿鸣一说,他便明白了,眼中带光地向徐鹿鸣福了福身。

他没再提感激的话,默默将这份恩情放在了心中,以后徐鹿鸣遇到任何事,只要向他们张口,千难万难也要帮上一帮。

徐鹿鸣提盐离开那天,军服已经赶制了一万套出来,也有商人陆陆续续来大至县看了珍珠衣,心动不已的同时,还被董承运骗去酒楼吃了顿壮阳补肾、延年益寿的海鲜大餐。

吃得这些商人大呼过瘾,掏出不少银子高价买了些“极难捕获”的海货,准备拿回去也给家里人尝尝。

“徐兄,一路保重!”董承运和陆清云将徐鹿鸣一路送到县城门外,对他揖了又揖。

“欸,王大嫂,你也来买肉啊。”

“是啊,最近日子好过不少,家里姐姐妹妹帮着工坊做衣裳,哥哥弟弟们打的渔获也能卖上价了,这不割些肉回去给他们补补。”

“是得补补,好些年没吃过肉了,再不吃肉都快忘记肉是个什么滋味了!”

“你们好吃肉,老朽爱喝酒,这有酒有肉,生活才是有滋有味,有奔头哩。”

“也别都把钱花了,还是得囤些米粮,吃肉补一时,吃粮才能日日都进补。”

徐鹿鸣打马立在大至县门口,耳边听着县里人有说有笑的嬉戏声,扬了扬唇,也对董承运和陆清云抱拳道:“董兄也保重。”

“希望下次再听到大至县消息,你们已经将海货卖至天南地北,珍珠衣也名扬大楚。”

“承徐兄吉言!”董承运眼眶含泪。虽然没跟徐鹿鸣相处几天,但他心中已经把徐鹿鸣认定为挚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叫人如何不感伤。

“后会有期!”徐鹿鸣还赶着回去见姜辛夷,没那么多感伤,道了一句告别,便带着大批的人马尘土飞扬地离去。

董承运和陆清云一直目送到徐鹿鸣不见了身影,这才抹了抹不舍的眼泪,转身回了县里。

出了大至县,徐鹿鸣就与运盐的队伍分道扬镳。再怎么说,曾桐等人也跟了自己许久,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什么都给他们打点好了,没道理运个盐还会出岔子。

交代了几句,他便日夜兼程地往西南赶。

到长丰县的时候,已是深夜,徐鹿鸣想着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也没去打扰姜辛夷,到驿站开了间房,打算好好休息一夜,明儿再神清气爽地回姜家。

谁知他从水房洗漱出来,一踏进房门,就见着个人影立在自己房中。时常住驿站,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徐鹿鸣,几乎没有犹豫地转头就出了房门:“对不起,我进错了房。”

正打算找柜台再重新给他开一间房时,屋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郎君当真走错了房吗?”

徐鹿鸣不敢置信地转身向屋里看去,这次没有不好意思,一下就看清屋里哥儿的脸,不是姜辛夷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徐鹿鸣惊喜地迈进房,心脏跳得走向姜辛夷的腿都在发软。

“这很难猜吗?”姜辛夷勾起徐鹿鸣胸前的清凉牌,眼中难掩惊艳地道,“好适合你。”

徐鹿鸣本就不丑,就是有些孩子气,去了岭南这么久,身上的青涩褪去一些,佩着这副玉牌,脸上的英气全显露出来。

帅气得叫人挪不开眼。

“木兰……”乍然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徐鹿鸣的眼睛都跟不会转似的,只想盯着姜辛夷看。

“嗯。”姜辛夷应声地在徐鹿鸣鼻端蹭了蹭,引得徐鹿鸣不住地想吻他,但他就是不给吻地勾着徐鹿鸣的玉佩往床上而去。

他的背蹭着床,徐鹿鸣的腿跪着床,他往后蹭一分,徐鹿鸣的腿就往前跪一分。

过程中,两人的眼睛一直直视着对方,那丝拉得犹如天雷勾地火,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似什么都已经做了。

“……裤子呢?”徐鹿鸣被撩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直到姜辛夷不动了,这才伸手去抱他,触及他衣裳下的一片细腻,脑中顿时跟炸烟花似的,震惊到说不出话。

“湿掉了。”姜辛夷的指尖描摹着玉牌上的花纹,一点也不避讳地说。

徐鹿鸣落在姜辛夷腰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呼吸急促得都快不敢看姜辛夷了。

就在姜辛夷以为,徐鹿鸣可能会对他说些不知廉耻的话语时,他涨红着一张脸,眼睛发虚地对自己说:“怎么办,我的好像也湿掉了。”

姜辛夷忽然就笑了,他放下玉牌,手指从徐鹿鸣的肩膀滑落到他腰间,语气亲昵地说:“郎君这是要奴家为你宽衣吗?”

“嗯。”徐鹿鸣配合着姜辛夷点头。

姜辛夷却是不动了,反问他:“郎君不是家里夫郎看得紧,不喜这些吗?”

“你不一样。”徐鹿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辛夷,“我愿意为了你破例。”

姜辛夷好笑道:“那你家夫郎怎么办?”

“回去再补偿他。”徐鹿鸣这会子哪里还忍得住,倾身吻住姜辛夷的唇。

他怕再由他撩拨下去,真的要炸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害羞][害羞]

第56章

徐鹿鸣的吻又凶又狠,看过画册的他,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上下其手地取悦着姜辛夷。刚开始或许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他就能听声辨位地摸清姜辛夷身上的每个敏感点。

吻随着这些敏感点落下,姜辛夷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他以为徐鹿鸣赶了十几天的路,精神怎么都会有些萎靡,但完全没有,身上还跟以前一样,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第一次或许是出于不好意思,也怕姜辛夷疼的缘故,总是会停下来问一问。这样可以吗?会疼吗?会不会不舒服。得到否定的回答,第二次胆子就大了很多,胸前的玉牌如疾风骤雨般不停地往姜辛夷身上拍打。撞得姜辛夷感觉自己好似一艘在海浪中不停翻滚的小船,下一瞬就会被汹涌的海水淹没。

到了第三次,姜辛夷蹬着腿想骂人,太久了,久到他的大腿和脚趾都在抽筋。偏徐鹿鸣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越来越亢奋。亢奋到姜辛夷都睁不开眼皮了,他还掉得出眼泪来。

“……哭什么?”姜辛夷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抬手碰了碰他挂着眼泪的脸颊。

徐鹿鸣把头埋进姜辛夷的肩颈蹭了又蹭,满足地哭道:“好幸福,木兰,我感觉我现在好幸福啊。”

姜辛夷的心都被他给哭麻了。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吻了又吻徐鹿鸣,然后纵着他,宠着他。

但是到第四次的时候,姜辛夷:“……”

姜辛夷突然后悔了,他不该来驿站的,这哪里是小奶狗,这分明就是只伪装成狗的狼。

咬到肉就不放了。

他自己羊入狼口,现在好了,逃又逃不掉,跑又不能跑,只能随着徐鹿鸣起起伏伏,跟他一起摇曳沉沦。

“……”

和喜欢的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徐鹿鸣整个人都很亢奋,亢奋到帮姜辛夷清理干净,还没有一丝睡意。索性吻了吻睡熟的姜辛夷,把他收进空间,回了姜家。

一早起来做早饭,收拾家里的赵二娘和姜大年见着突然到访的徐鹿鸣,惊喜到合不拢嘴。

“这是从岭南回来了,吃早饭没。”

“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收拾个房间。”

“不累。”徐鹿鸣摇摇头,将身后一板车大的物什推进姜家,“爹,娘,你们别忙活了,我从岭南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待会儿看我的。”

“你这孩子,怎又买这老多东西。”赵二娘见着垒得高高的板车,心疼坏了,“这么远的路途,该如何将这些东西带回来啊。”

姜大年也道:“家里甚都不缺,你也别老惦记着我们。”

“我喜欢给家里弄这些呢。”徐鹿鸣把板车推进库房,将一些容易储存的海货给放柜子里,不容易储存的就冻在冰里,两样都不行的,待会儿做来吃掉。

“这都是些什么?怎么怪模怪样的。”赵二娘帮忙整理的时候,见徐鹿鸣拿出来的都是些她没见过的,不禁好奇。

“是海货。”徐鹿鸣给她介绍了几样,“我今儿先做一些让大家尝尝鲜,之后家里有想吃的,可以问问木兰做法。”

赵二娘知徐鹿鸣喜欢做吃食,笑着应下,说今儿把灶房都留给他。

“哇,好多的果子,好多的菜样!”姜紫芙起床来吃饭的时候,徐鹿鸣已经做了一些早餐出来,小吃货瞧见丰盛的餐桌,吃惊得张大嘴巴。

“娘,咱家不过日子啦!”她跑进灶房,帮着取碗碟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整个人都兴奋道,“鹿鸣哥你回来了!”

“是啊。”徐鹿鸣朝她笑了笑。

大半年没见小丫头,她长高了一些,人也比先前活泼不少。

“大哥,二哥,大姐,快起来,鹿鸣哥回来了。”姜紫芙瞬间忘记自己是来灶房做什么的,急忙跑去给所有人通知了这个消息。

不多时,徐鹿鸣如同猴子一般被姜家人堵在灶房问东问西。

“我从岭南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大家都来尝尝。”徐鹿鸣一边回答,一边盛出刚煮好的海鲜粥和海菜包子,让他们赶紧趁热吃。

“大哥呢?”姜苏木端着碗,左看右看少个人。

“他昨晚看书看太晚起不来。”徐鹿鸣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面色微红地解释道,“我在锅里给他热了一份,咱们先吃。”

“哦。”大家听了这话,不再过问,目光放在眼前的一堆海鲜上。

“这个是海虹,这个是海星,这个是海胆……”徐鹿鸣拿起几个与他们示范,“这个要这样掰开,吃中间的部位。”

“好神奇。”姜慕荷自幼跟着姜辛夷学医,自认自己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这海里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好吃。”姜紫芙早在徐鹿鸣示范的时候就照着弄了,这会子吃到嘴里,眼睛都是亮亮的。

她这么一动,其他人哪还忍得住,全都有模有样地学着品尝。徐鹿鸣怕他们有海鲜过敏或是吃喜欢的,提醒道:“不习惯吃的别强求。”

“习惯,怎么会不习惯。”赵二娘笑道,“这比我们吃河里的鱼虾鲜多了,还不腥。”

“对对对。”其他人一味地附和点头。

“也别光吃海鲜,尝尝这个椰子汁。”徐鹿鸣见他们吃得高兴,又去开了几个椰子,拿碗分给他们,“这是只能长在海边的树结出来的果子,汁水很甘甜。”

“好喝。”姜大年对徐鹿鸣竖起拇指夸赞。

姜苏木瞧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忍不住发出感慨:“有鹿鸣哥在真好!”

曹俊虎使劲点头,跟着姜家住的这大半年里,他都快把他八辈子没吃过的,没见过的,都给吃完,见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