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沉声道:“楼兰王国的二公子,他勾结妖魔九凤施展风暴术屠杀了好几座小城,想要颠覆整个王国。”
慕姚摸了摸下巴,目光投向那广场上的祭祀仪式,正欲细问,怀中的青雀却忽然躁动起来。
小鸟妖异常激动,脑袋从她的衣襟中猛地探了出来,双翅不安地扇动着。
那男子瞥见青雀的一瞬,瞳孔微缩,面色一变,脸上的冷漠瞬间被惊疑所取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进人群,消失得极快,仿佛避之不及。
慕姚微微皱眉,心底泛起一丝警惕。
慕姚下意识地揉了揉青雀的脑袋,低声道:“怎么了?”
青雀用小翅膀抹了抹眼泪,嗓音有些哽咽:“只有、只有……青鸟一族才会使用风暴术。”
慕姚心头猛然一震,倏然抬眸。
据青雀所言,其母青鸾于半年前就没怎么回过她消息,如今妖魔九凤屠城,其中却有青鸟一族的术法出现,答案呼之欲出。
白鹿微微一笑,背上金色弓矢已然发出愉悦轰鸣,等待鲜血浇灌。
慕姚抿唇沉思,脑海中思绪翻涌,思索着青鸾一族与九凤之间的联系。
而这时,太乙也从城主府中疾步而出,蓝袍少年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当真是荒谬!”太乙冷哼一声,袖袍狠狠一甩,怒气难消,“这城主压根不急着解决祸害一方的大妖,反倒在宫中大设宴席,推杯换盏,饮酒作乐,竟只让我们尽快处理公子羽!”
听闻这个名字,慕姚更是震撼,公子羽?
那不是她的熟人吗,一年前为了拯救海神大祭那批奴隶,多亏了公子羽,那批奴隶才能有落脚安家之处。
她记得公子羽风度翩翩,为人热情,友善宽和,深得人望,是个极其可靠的存在。
可如今,竟有人称他勾结妖魔,与九凤为伍?
这实在太荒谬了!
多方认知冲突割裂,令她心底的震撼难以言喻。
她尚未来得及细思,忽然,空气中弥漫起一丝诡异的气息,四周街巷里涌动起人影。
那名男子再次出现,他站在人群前方,目光阴沉,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他们,手中紧握着短刃。
而在他身后,一群手持械具的民众正逐渐包围而来。他们眼中闪烁着恶意,目光阴冷,仿佛带着深深的仇恨。
“你们的,和九凤脑壳勾结的勺子孽党!”有人愤怒地高喊,举起手中的兵刃,声音中带着愤慨与杀意,“今天让你们一点空气都不给鼻子吸!”
太乙眉头猛地一皱:“哈,他在说什么?”
慕姚咳了咳:“意思是不会放过我们。”
陡然间,一块尖锐的石头破空而来,狠狠砸向慕姚的方向。
白鹿反应极快,刹那间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宽厚的肩膀犹如铜墙铁壁,将她整个护在阴影之下。
“小师叔你没事吧?”他低声问道,嗓音沉稳,带着几分冷冽锐气。
慕姚抬头望着他,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些诧异他的护短,但仍旧淡定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可话音未落,太乙忽然在后方嚎叫起来:“不对不对!我有事啊!”
众人猛地回头,之间太乙一脸痛苦地捂着屁股,脸色抽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嗷嗷大叫,跳脚怒骂,疼得整个人都快蹦起来:“谁、谁砸的!居然砸我屁股!疼死我啦!”
白鹿缓缓眯起眼,冷光乍泄,温和俊逸的神情刹那间转为森然。
他周身气息骤然一变,黑发无风自动,衣袂微微鼓荡,一股逼人煞气弥漫开来。
他不发一言,单手抽出背后的射日弓,霎时间金弦震颤,灵光激荡,杀意凝聚于箭锋之上,随时都会爆发。
周围的民众被这股肃杀气息震慑得脸色苍白,纷纷后退几步。
可就在这时,太乙连忙蹦跶着冲过来,一把拽住白鹿的袖子,语速飞快:“算了算了!别和这帮人计较!我们先逃为上!”
白鹿微微蹙眉,侧眸看向他,显然对这个决定有些迟疑。
慕姚抱着青雀站在旁边,看着这画面,嘴角抽了抽,目光略显复杂。
逃跑着实有些丢人,但现在信息太纷乱模糊,逃跑还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走吧。”
说罢她当机立断,衣袖一挥,身形瞬间腾空而起,白鹿和太乙紧随其后,避开四周民众的围堵。
下一刻,无数石块与长矛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然而已然扑了个空。街道上,众人抬头望着他们飞掠远去的身影,神色阴晴不定,又害怕又畏惧。
而半空中,太乙揉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一边飞一边嘀咕:“楼兰的百姓都是什么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慕姚目光微敛,沉声道:“这正是我们接下来的要查清楚的。”
他们御空而行,只是没过多久便起了沙尘。
黄沙漫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金色的混沌。
狂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粒,犹如刀刃般掠过肌肤,慕姚下意识抬袖遮挡,眼前却依旧一片模糊。
风声呼啸,似千万亡魂在耳边低语,让人难辨方向。
太乙的声音透过风沙传来。
“前面有绿洲!”
慕姚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然,在这片无尽的荒漠之中,一抹翠绿如晨曦破晓般跃入眼帘。
她微微凝神,调整气息,带着白鹿与太乙一同朝绿洲落去。
清澈的泉水在烈日炙烤下泛着莹莹光泽,几株棕榈树摇曳着叶片,带来难得的一丝凉意。
慕姚轻轻蹲下,用手捧起一捧水,冰凉触感抚去了风沙燥热,她正要饮下,忽然察觉到一抹生人气息。
她警觉地抬眸望去,一个身影正藏在棕榈树后,似是犹豫不决。
可等慕姚看清她的脸时,微微一怔——竟是希,她曾救下的奴隶少女!
少女衣着仍旧朴素,但不再是破旧的兽皮条,而是一袭干净的麻衣,面色也不似当初那般憔悴。
她似乎仍旧带着一丝警惕,可当看清慕姚的那一刻,眼眶却微微泛红,片刻后,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慕姚大人,真的是您!”
慕姚看着她,心中多了份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笑道:“是我,好久不见。”
希用力点头,随即热情地邀请道:“您的恩情,我们村里所有人都铭记在心。如今我们已重获自由,若不嫌弃的话,请随我回村落脚吧!”
慕姚答应下来。
村庄坐落于沙漠深处的谷地之中,房屋简陋,土地也贫瘠,可村民们脸上却洋溢着自由的喜悦。
他们不再戴着沉重的镣铐,每个人至少靠着双手有吃有穿,甚至还有孩童在巷子间奔跑玩耍,笑声清脆如风铃。
慕姚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浮现一丝笑意。她曾以为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随手解了些人的困境,没想到,这片土地竟真的生出新的希望。
只是……想到给予他们自由与庇护的公子羽,她的目光微微黯淡。那样温柔良善的人,如今身在何处?是否仍旧安好?
她正沉思间,希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神色透着几分神秘:“慕姚大人,请随我来一趟。”
慕姚疑惑地看着她,但见少女的神色郑重,也没有多问,随着她穿过几条泥土巷道,最终停在一间简陋的房屋前。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带着些许草药的气息。
慕姚微微蹙眉,刚踏入其中,便看见一个身影躺在地上,身下仅仅铺了几层干草,粗糙简陋,可见村庄的物资仍旧紧缺。
而那人衣衫单薄,额头上满是冷汗,面色苍白却仍旧英俊如昔,单薄衣衫往外渗着血。
公子羽。
那双熟悉的眼睛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睁开,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的声音轻得
几乎随风而散,却透着一丝发自肺腑的欣喜:“……慕姑娘!羽竟能在死前见到你,也算是人生一幸事了。”
第37章 西域凤凰角对于鹿妖来说是私密器官……
公子羽倚靠在墙根,身形高大却摇摇欲坠,他身着单薄素衣,胸裹白纱布,见到慕姚眼神大亮,神情激动地要说什么。
“咳咳咳……”激动的粉红血色却逐渐蔓延开来,染红纱布,就要倾倒。
慕姚脸色一变,立刻俯身扶着他,一旁的青袍小童面色焦急地跑来,拿了药粉和换洗纱布,手脚麻利地替他揭开纱布,将绿色药粉细细涂抹。
“公子小心,不要激动,否则您这伤又得裂开了!”
公子羽的喉咙立刻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紧蹙着浓黑秀眉,咬牙喘痛,冷汗和灰尘脏污了脸颊,又立刻被仆人擦去,似是焦急但已见怪不怪。
“这是被妖魔所伤致使的伤口。”身后传来白鹿嗓音,他背着射日弓临下地看她,高大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小师叔,您又乱跑。”
慕姚一脸黑线,救人的事能叫乱跑吗?
后面传来太乙略带羞涩,但显然松了口气的声音:“还好还好,还以为非礼勿听……”
慕姚更是无语,都说这修道之人心无旁骛,斩三尸灭人欲,可越是不让碰,反倒越是敏感心污,看着一个个脑子里都是什么?!
屋内两名侍从见两名青壮男子进入,瞬间警惕起来,披甲持锐挡在公子羽身前,唯恐他们是前来追杀的刺客。
太乙一幅顽皮少年模样倒是还好,白鹿一袭文武长袍,金色射日弓移动间冷光乍现,又沉默寡言,浑身气质锐利硬挺,着实令人害怕。
慕姚立刻挡在他们身前,白鹿视线随之而动,她浑笑着:“诸位莫怕,这两位是我师门众人,乃昆仑仙人,或许有法解羽这毒厄。”
“退、退下,既是慕、慕姑娘带来的人,我自是相信。”公子羽嘴唇发白道。
慕姚:“……”
你好像快要厥过去了。
为防止公子羽立刻嗝屁,她推了推太乙,没想到白鹿却俯下身,指尖在那溃烂发黑的伤口停滞片刻,眼眸微深。
“一股狐狸骚味,你被九尾狐妖袭击了?”
公子羽眼神茫然,脸色白了一白:“我只知大哥才是真正与妖物勾结,只是不知竟然是九尾狐妖……”
白鹿并未多言,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三粒丸药,给公子羽喂了一颗,然后将剩余的递给公子羽的侍从,那青袍小童警惕地接过,捻了点粉观摩起来。
慕姚与太乙小声称奇:“没想到白鹿师侄还懂这疗伤药理,师兄你干甚去了?”
太乙尴尬地摸摸脑袋,一脸被看轻的模样:“师兄我不擅此道嘛,你若让我炼器还使得,直接活死人肉白骨也成,我那有可多宝贝什么九龙神火罩、乾坤圈、混天绫啦……但这治这等小伤就不太行了,白鹿师侄善武道,这受伤家常便饭,所以治妖伤找他没错!”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公子羽胸前烂肉奇迹般地变粉,那萦绕的黑色瘴气褪去许多,人脸色也红润起来,总算不是一幅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
她用手肘顶顶白鹿的腰腹,他几乎是立刻收紧肌肉,如陨铁般紧实,闷哼了一声,疑惑地望向她。
黑发少女讨笑,眼眸润亮,眉心红痣冶美:“白鹿,你那丹丸怎么做的?用的什么原料?我能否围观帮忙?”
黑发青年不知想到什么,猛地侧过身,两颊被金箔缠紧的黑发晃荡,细看白嫩面颊生红,“抱歉小师叔,这实在不便告知。”
慕姚内心暗嘁一声,不过是丹丸配方,他又不是丹师靠这吃饭,这也不肯告知真是小气,亏他们曾经还在同一屋檐下住过。
身后忽传来青衣小童惊喜的大叫,他观摩那粉末半天,舔了又舔,舌尖尝出点味来:“这里头居然有千年药力的鹿茸,公子有救了!”
伴随这阵惊呼,黑发青年面色赫然,背过身去,慕姚也觉得有些尴尬,装作无事抬头望天。
《妖兽小札》记录有云:
鹿,阳兽也。其春茸未骨化时采之,入肝壮肾,益精血,可除疮毒,消散痈肿。
意思就是说雄鹿每年冬天头顶大角会脱落,来年春天会萌生出幼角,若于此时采之,则有巨大的药用价值。
角对于雄鹿来说是很私密的器官,血管神经丰富,触之颤抖。
慕姚曾经不懂,只觉小鹿妖萌生的幼角软糯可爱,随意把玩揉弄,弄得小鹿妖眼冒泪花,呦呦啼鸣。
慕姚大为尴尬,微微瞥了白鹿一眼,他也低垂着头颅,只余一墨黑发漩,发着颤打着抖。
所幸此刻公子羽终于缓过神来,昏黄落日斜光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他拱手道谢,将一切娓娓道来。
“西域这与中原的习俗大不相同。”公子羽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夜幕下的沙漠,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回忆。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
“这里人妖杂居,混血儿众多,或许正因如此,反倒比中原少了许多非必要的争端。毕竟,每个人的血脉里或多或少都流淌着几分妖族印记。在这里,要争斗就堂堂正正地比武厮杀,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公子羽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但我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慕姚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继续。
“我是上任国王伐色摩那第十三子,还有个亲妹妹。”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上面有几个姐姐和哥哥,可按理说我不过是长子,原本不会有太多的牵连。但我与他们不同,我的母亲——是一名羽族与人族的混血。”
他垂下眼帘,睫羽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我体内同样流淌着羽族血脉,自幼便能与鸟兽沟通,与羽族相处融洽。羽族也有人支持我,甚至连父王也因我的特殊血统,对我尤为宠爱。”
他说到这里,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光。
“只是——”他的声音一顿,眸色也冷了几分,“父王去世后,最终继承大统的却是我的兄长——耶摩。”
慕姚微微蹙眉,公子羽似乎并未对此感到不满,他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本无心争权夺位,行商游历、看遍山川湖海才是我真正向往的生活。若他只是继承王位,我并不在意,甚至还愿意辅助他治理国政。可惜……”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浮现出深深冷意。
“他并不满足于此。”
“耶摩登基之后,便将成年的兄姐们逐一处死,不论男女无一例外。他们或被诬陷,或被流放,或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夜里忽然消失,而我是他最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此处,他微微转头,看向慕姚,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他知晓我的血统,知晓羽族对我的支持,知晓父王曾一度有意让我继位。可笑的是,我若真有篡位之心,或许还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慕姚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所以,他想杀你?”
公子羽的笑意更冷了几分:“不仅仅是杀我。他要铲除一切威胁,连同曾效忠于父王的旧臣,甚至羽族也在他的清剿之列。”
慕姚眉头微蹙:“所以,他才与九凤勾结?”
公子羽忽然怒发冲冠,脸颊涨成猪肝色:“根本没有什么九凤!他们给青鸾还有许多鸟妖下了狂化之药,他们失去理智才会在几座城池大开杀戒,这也成为耶摩诬陷我的理由,他们背后一定有他人指示!”
空气中一时陷入寂静,唯有窗外的夜风吹拂,带起一丝微凉气息。
“娘亲……”
青雀站在慕姚肩头,已然呜呜地哭泣起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浑身青绿漂亮羽毛满是灰尘,她随年幼,可也不是不懂这些纷争。
白鹿神色冷淡如琢玉雕成的神祇,眸底沉静无波。
“可青鸟一族的确犯下屠城之罪。”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丝毫怜悯,“这等罪孽,无
法被饶恕。”
青雀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慌和愤怒,叽喳叫着:“可、可是……她们是被操控了啊!”
“一句抱歉和有原因就能挽回三座城池的性命吗?”白鹿长眉低垂,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太乙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行了,别吵了,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就算你们要争,也等查明了再说吧。”
这件事显然比慕姚想象的还要复杂。
如今楼兰的百姓认为公子羽勾结妖魔,而公子羽却怀疑他的兄长贼喊捉贼,到底谁真谁假?
慕姚缓缓颔首,目光深沉:“没错!我们明日就去查清楚。总不能不明不白地结案,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屋内一片沉寂,唯有灯火跳动,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情。
青雀紧咬着唇,白鹿静立如雕塑,太乙神色凝重,而公子羽则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他们休息一晚,隔日天蒙蒙亮便开始赶路。
旭日自大漠深处缓缓升起,金光洒落,将漫天黄沙染上炽烈光辉。远处天地交汇,烟尘如浪,沉沉翻涌。
慕姚他们御空而行,沿着指示一路疾飞,最终抵达了楼兰王国边境三座大城之一——善于。
曾经的善于城,水土丰美,绿洲环绕,如同西域明珠,而如今却化作一片荒凉的修罗场。
风暴卷着黄沙在城中肆虐,城楼残破,血污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浓烈腥气和腐臭。地面满是被撕裂的尸骸,断肢横陈,血迹在黄沙上蔓延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占据城市的鸟妖。
浑身羽毛杂乱,双目失神,眼底一片死寂,宛如被抽空了灵魂的空壳。
它们尖喙上仍沾着血肉,低伏在地,疯狂啄食着尸体,有的甚至争夺着内脏,撕扯着肠子,将尚带温度的眼珠吞入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实乃人间惨祸。
慕姚的心微微一颤,在那群鸟妖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栩君。
那鹰妖曾陪伴公子羽去过阳城,他曾傲慢而桀骜,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公子羽面前,也有几分护短的可爱。
可现在,他的双目空洞无神,更可怕的是,他正扇动翅膀,猛地俯冲而下,一口将一个死婴吞入腹中!
慕姚瞳孔骤缩,指尖微微发凉,一股复杂情绪在她胸腔翻腾,如同风暴席卷而来。
脑海中元始天尊的话语振聋发聩——“你怎知妖族真实秉性?上一秒他们活泼可爱,下一秒便露出残忍弑杀的真实面目!”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啼鸣。
抬眼望去,城楼最高处,一只庞大的青鸾盘踞在那里。
曾经高贵优雅的神鸟,如今羽翼斑驳,气息森然,双眸赤红,周身散发出妖异的黑焰,宛如魔神降世。
慕姚怀中青雀猛然颤抖起来,泪水溢出眼眶。
她的声音哽咽,悲痛至极,“娘亲,看看小雀……”
可城楼上的青鸾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目光冷漠地望向这边,神色癫狂,已然失去所有理智,化作一尊被杀戮操控的傀儡。
太乙提醒道:“师妹,该干活咯。”
太乙和白鹿皆未出手。
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各异——白鹿目光沉静如深潭,太乙则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甚至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瞧着她。
慕姚心中一凛,这场搏斗不只是对她的考核,更是关系到公子羽以及青雀存亡的天大之事。
烈风呼啸,青鸾振翅一啸,原本沉寂的群鸟骤然炸裂,铺天盖地地冲了上来。
这群堕落鸟妖身形庞大,羽翼扭曲,尖喙状如长刃,爪更如钢钩,能直接将人捅个肠穿肚烂。
但慕姚也并非吃素的,流仙裙御空而起,裙裾翻飞如流云般轻盈。
她袖间烟霞丝迅速蔓延,化作一层护盾,挡下迎面而来的攻击。旋即,她捏起火符,骤然摔出——
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大部分避之不及的鸟妖们瞬间被烧成呆头烧鸡,重重砸向地面。
太乙忍不住翕动鼻尖,眼神微亮:“这火侯……”
慕姚呵呵一笑:“不如我再撒点盐上去?”
白鹿:“……”
然而,他们插科打诨惹恼了堕落的青鸾,她的怒啸随之而来。
风暴术起,天地翻覆,黄沙如狂涛卷动将视线尽数遮蔽。沙砾如针般扑面而来,刮得人眼睁不开,仿佛要将整座渺小的人吞噬。
俗话说水克土,如此沙土风暴非水不能解,然这又是在茫茫大漠中,天地间水元素稀少,当真是危机存亡之时也。
慕姚灵机一动。
迅速捏碎空间扭曲符,驱动万里海浪凭空倾泻而下,虽对灵力损耗较大,但沙尘被湿润的水汽覆盖,瞬间增重坠落,恢复了视野。
可还不等她喘息,青鸾已然俯冲而来!
它的喙尖如利剑破空,快如雷霆,直刺慕姚面门!
慕姚瞳孔一缩,瞬间扬起烟霞丝,将青鸾缠得死死的,同时施展吸取咒法,硬生生将狂暴的青鸾压制在原地。
这并非易事,青鸾乃千年大妖,慕姚虽天赋异禀却也才初出茅庐,人和妖僵持着,天地晦暗,不知蟪蛄春秋时光尽也。
她双臂微颤,浑身灵力几近枯竭,终是咬牙坚持,硬生生将青鸾困死在原地!
巨鸟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怀中青雀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姚姚……求求你,不要伤害娘亲……”
慕姚微微迟疑,虽然将青鸾困死于原地,若真要痛下杀手,她有些迟疑,况且楼兰王城内情况不明,一时倒真拿不定主意。
忽然,一股灼热的风从身后袭来!
她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躲避,滚烫的烈焰已逼至身侧,那只被火符烧伤的鹰妖正怒吼着朝她扑来!
慕姚仓促间避开,脚踝骤然一痛,整个人跌倒在地。那鹰妖正要再度扑杀而来,忽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咻——”
利箭破风,精准地射穿了鹰妖的头颅!
它瞳孔骤缩,浑身一震,旋即无力地坠落下去。
白鹿手持长弓,衣袍翻飞,目光冷然,如雪岭之巅的玉面修罗,沉默地凝视着她。箭矢仍在弓弦上颤动,杀意犹未散尽。
太乙这才赶紧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师妹,你没事吧?”
慕姚深吸一口气,抬眸坚定地道:“我没事,但我觉得不能过早论断,必须得去楼兰王城一趟才能做下决断。”她转头看向太乙,忍着痛笑眯眯道:“借师兄的降妖幡一用。”
太乙闻言,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啊……”
太乙见她神色坚决,最终还是没劝住,只能叹了口气,将降妖幡递了过去。
慕姚运力青鸾与一众失去理智的鸟妖收入幡中,暂时拘禁在里头,随即看向远方——那里,楼兰王城依旧巍峨耸立,沉默地矗立在这片混乱之中。
“等下我们就去楼兰王宫中。”
这时,白鹿忽然走近,沉默地半蹲下来。
他探手握住她受伤的脚踝,指腹沿着骨骼缓缓揉捏。指尖带着些微薄茧,摩挲间,仿佛有细微的热度透入肌肤。
慕姚一怔,刚要开口,却见白鹿忽然猛地一扭——
“咔哒”一声,脚踝瞬间回正!
疼得她差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慕姚狠狠吸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瞪他。
白鹿却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无视她的不满,只是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蹲下身来:“走吧。”
慕姚微怔,下一瞬便感觉到整个人被稳稳地背起。
白鹿的脊背宽阔,肩胛线条流畅,肌肉结实,身上有淡淡的冷松香气,混杂着战斗后的血腥气,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白鹿背着她,步伐稳健,神色淡淡地问:“小师叔,这些鸟妖铸下大错,你不立即处置了它们,这不合规矩。”
对着这么个比老头还古板的妖,慕姚有些头痛。
于是抬手揽住他的脖颈,眨眨眼睛,笑吟吟地道:“好师侄,好白鹿,我知你俊逸威猛,善良大方,而且
我只是等查明真相再做决断,你且就宽容这回吧?”
她语调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却将鹿心灼得能下酒。
白鹿微微一顿,目光微敛,呼吸猛然间急促一瞬,本该拒绝的话语却脱口而出变成了,“……随你。”
他声音极轻,却透着一丝低哑,像是被风吹散的黄沙。
慕姚轻轻一笑,随即微微收紧了双臂,安稳地趴在他的背上,望着远方城池,眼底闪烁着冷肃的光芒。
第38章 西域凤凰这是小师叔欠他的第二件事……
烈日炙烤大地,燥热空气烤得人影虚晃。
白鹿的脊背宽阔无比,黑发少女伏在上头,几乎完全陷于其中,被他身上血腥冷香包裹着,居然有种意外的安心感。
随着熟悉的都城展露于眼前,白鹿歪了歪头将她放下,黝黑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小师叔,你好些了么?”
慕姚点头。
得亏修炼多时早已改变了慕姚的体质,原本扭伤的脚在抵达王城之时已然痊愈,她试探着扭了扭,韧带柔韧轻盈,仿佛痛不过是幻觉。
太乙负手而立,悠然道:“小师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慕姚冷笑一声,目光地扫向巍峨宫殿的方向,“楼兰国王此次向昆仑求助,根本不是想庇护民众,而是把我们当成雇佣兵,既然如此……”
她抬步向前,声音透着讥诮,“那就不必给什么好脸色。”
白鹿似是对她这副样子很是习惯,温润黑眸瞧她一眼,倒也未置可否,随她而行。
随即三人御空飞行,直入王宫。
楼兰王国幅员与中原远不能比,由座座城池交联组成,但依旧奢靡至极,处处弥漫着异域风情。
从更遥远西方运来的玻璃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斑斓;玛瑙堆砌成雕栏玉砌,光滑如脂。更有白狮鸟兽被圈养在庭院之中,或慵懒地卧在软毯上,昂首嘶鸣。
空气中弥漫花椒豆蔻莳萝之类香料焚烧的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眩晕,惹得白鹿皱起眉头,身形晃荡了下,默默跟在她身后。
这年头布料越多的衣服是贵族的标志,庭中仆从赤果上身,蜜色肌理泛着汗水润泽光芒。胡姬身着轻纱,肌肤涂上炭线或者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楼兰国王横躺于软榻之上,身披华贵长袍,身旁美姬给他剥葡萄喂酒,但他半眯着眼神色阴翳,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乐师们击打着异域铜鼓,奏响热烈的旋律,舞女们随着欢快的鼓点,柔软的腰肢扭动,裙摆翻飞,可这似乎也无法打消楼兰国王眉宇间的阴郁忧愁。
慕姚嗤笑一声,到底是什么才令这堂堂一国之王如此心绪不宁,好难猜啊!
就在这歌舞升平之时,忽然轰的一声,宫殿上空猛地炸开一团气浪,所有人骇然抬头。
慕姚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见一袭白袍少女自天穹之上缓缓降临,衣袂翻飞,乌发飘扬。
左后蓝袍少年浮动拂尘仙气飘飘,右后站立挽雕弓拉月之高壮武士,三人周身环绕着强大威压,犹如九天仙神。
正在干活的仆从们通通惊得倒退数步,舞女们尖叫着跌倒在地,而国王面若金纸,躲进了小几里头,还把想挤进来的姬妾踹了出去。
“何人擅闯王宫!”侍卫长骤然拔剑,厉声质问。
慕姚懒得废话,抬手一挥降妖幡,只听砰砰砰数声,无数堕落鸟妖尸体便被抛掷在宫殿中央,血腥味顿时冲破香料的甜腻,在大殿之中弥漫开来。
其中最大鸟妖被慕姚施了障眼法化作青鸾模样,了无生息地躺在地砖上,如一滩烂泥狰狞而刺目。
那楼兰国王盯着死去的青鸾,呼吸粗重。
“吾乃昆仑仙人。”慕姚居高临下,声音清冷如冰,“如今为祸人间的鸟妖已除,特来告知一声。”
她顿了顿,微微勾唇,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至于那勾结妖物的公子羽……亦被处决。”
话音落下,她手腕一翻将一枚染血的玉扳指丢在地上。
那玉扳指通体莹润,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正是上任国王所赐,也是公子羽最爱的物品。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楼兰国王一愣,似乎未曾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猛地从座位上爬起,连鞋都顾不得穿,赤着脚踩着冰凉地面,扑上前去,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整张脸都因狂喜而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笑,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死了!那个为祸楼兰的孽种终于死了!”
他狂喜不已,转头就朝仆人吩咐道:“快!快备宴席,宴请仙人!”
他望向慕姚三人眼里露出狂热之色,所有侍从闻言立刻忙碌起来,将慕姚三人奉为上宾,恭恭敬敬地迎入宫中。
这一幕把太乙都看得有点晕,他性子有些跳脱但为人和气,之前交涉时他客客气气,结果这位国王态度轻慢,只一味让他捉叛徒。
他询问起妖祸来,国师鬼巫们反倒以为他是个野鸡货色,言语间暗藏讥诮。
然而,慕姚直接扔了一堆尸体过来,再砸一枚信物,态度嚣张得不行,结果这群人反倒大喜过望,感恩戴德。
太乙半晌无言,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人究竟是贱呢,还是贱呢?”
慕姚则挑眉一笑,语气漫不经心:“唉,有些人就得用他们敬畏的方式去驯服,你若和颜悦色,他们只当你软弱可欺。”
她抬眸望向国王。
对方正满面笑容,命仆人奉上琉璃杯美酒,仰头大饮一盅,眼底跃动着浓烈喜悦。
宫灯高悬,轻纱飘扬。
香料与炙肉香气交织,营造出一派奢靡浮华之景。仅仅一个下午时光,国王便命人将宫殿内布置得焕然一新,丝绸帷幔随夜风摆动,烛火跳跃间,金樽玉杯闪烁着流光溢彩。
慕姚三人端坐上席,这是给贵客之尊位。
白鹿坐得笔挺,身若青竹,太乙却对着那烤全羊眼冒精光,花椒盐巴与油脂激发出香味,勾得他喉咙咕嘟。
“……”
她这便宜师兄不说话倒真是仙姿清灵,可这三尸似乎也没完全斩除,对这人间口腹之欲惦念得很,当心以后吃成个大胖子!
国王耶摩意气风发,举着金杯,声音高昂:“叛臣已诛,妖患已除!自今日起,楼兰王国将迎来真正的太平,而这一切皆赖仙人恩赐!”
大殿之中顿时响起整齐的欢呼声,众人纷纷举杯,向慕姚三人投来敬畏感激,亦或探究的目光。
楼兰国王眼中满是狂热:“仙人,可否说说您斩妖除魔的英姿?”
“自是可以,那群鸟妖似乎被人下了狂化药物……”
慕姚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起谎话来。
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不错,将故事描绘得惊心动魄,惹得众人惊骇不已,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之人。
其中有一小女孩直直地望着她,目光交织着仇恨隐忍,有些眼熟,竟然是公子羽的妹妹。
慕姚哑然失笑。
国王座下,大臣簇拥,国师端坐,姬妾环绕,也有神色懵懂的小王子公主。然而,那些与国王年纪相仿,乃至年长兄姐却无一出现。
这也真印证了公子羽的话,这国王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将兄姐尽数铲除,只留下年幼的弟弟妹妹,既能彰显仁慈,又无人再与之争锋。
慕姚正说着,隐约感受到一种被窥伺感,她垂眸循着目光落到一名姬妾身上。
那姬妾衣饰华美,眉眼艳丽,红唇似血,恰似一朵盛放于暗夜中的蔷薇,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瞧到一块鲜
嫩肥肉。
慕姚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将目光收回,继续品着手中酒液,仿若未觉。
随后她低声询问白鹿:“你在那女子身上可曾嗅到什么味道?”
白鹿微皱眉头,鼻翼轻轻翕动,随即眼神一凛,他俯身靠近慕姚压低嗓音道:“正是股狐骚味,与公子羽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此处西域,人妖杂居,血脉驳杂多多少少混着些妖气,但王宫内居然燃着如此浓重的笑料,却是在欲盖弥彰,有意遮掩着什么。
她思索片刻,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大殿,再次落在那名艳丽的姬妾身上,试着将身上灵力氤氲充满。
许久前她便发现自己与白鹿亦或太乙都不同,她这身皮肉格外吸引妖。
果不其然,那狐妖望着她的眼神都直了,呼吸也粗重起来。
有趣,慕姚心中已有论断,放下茶杯浅笑道:“失陪片刻。”
随即她款步朝殿外走去,而那名姬妾,果然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
夜空繁星点点,慕姚走入王宫回廊,宽大石柱直耸入云,而她的步伐缓慢,漫不经心,直至拐入一处僻静角落的水房。
忽然她脚步一顿,倏地转身,佯装发怒直直将未遂而来的艳丽女子压在石柱上。慕姚周身灵力暴动,宛如月华倾洒,映得她面容澄澈温润。
对方果然露出了异样神色,别说这美艳姬妾身材居然异常高大,艳红的唇微微翘起,眸中闪烁着炽热之色,看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诱人的猎物。
“跟着我做什么?”慕姚笑意不变,手上力道却半分不减。
姬妾并未惊慌,只是微眯起狭长眸子,唇角溢出一抹妖娆笑意,嗓音雌雄莫辨地好听:“姑娘人生地不熟,我怕姑娘不识路……”
这声音是个男的!
慕姚错愕片刻,也嗅见了对方身上除去香料外淡淡狐狸骚味,勾起唇角:“一狐妖胆敢勾引昆仑仙人,我看你是嫌弃活得不够长了。”
“姑娘好眼力……”艳丽公狐顿时目露精光,吐气如兰,“吾名丘岚,出自九尾狐妖一族,愿供仙人驱使。”
九尾狐妖?
擅迷惑,全身是宝,可制迷药。
自古以来实乃瑞兽,能满足人的愿望,只是后世被人妖魔化来着,至于为什么,慕姚觉得记忆不甚清楚只能作罢。
慕姚扼住他的喉咙,又用了份力:“我可是昆仑仙人,不怕我将你剥皮抽筋再练了妖丹吗?”
丘岚讨好地笑着说自己是个好妖,九尾狐妖一族生来九尾,然成年后每尾修炼都需试炼报恩,每助一人实现愿望,修为便可更上一层楼。
“哦?”慕姚轻笑,目光却锋锐如刀,“你助了国王耶摩什么愿望?细细说来。”
丘岚眼珠打着转,他是一只刚成年不久的公狐,这才是其第一尾试炼,而他们又偏爱容貌天姿上乘之人,遇见国王耶摩便帮助他实现愿望,才不管他的愿望是正是邪。
可现在遇见慕姚,才觉得那国王都是什么脏的臭的,如何比得上这修道仙人。
小仙人生得钟灵毓秀,浑身冒醇香灵力,若能成为其使徒,与之亲近共修,在满足其愿望,那他无论是修为还是心灵都能得到极大满足。
只是若将这桩好事诚实告知,恐怕这小仙人只会直接将他打杀了。
他缓缓整理衣襟,带着些许风流的意味,眼波流转:“我能予他什么,不过是他想要的财富,美人,地位……”
他说得坦然自若,似乎全无心机,可慕姚静静听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你没有害过人?”她语气不变,眼神却已将狐妖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
丘岚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又流转起一丝无辜:“仙人何必这样看我?我不过是遵从国王命令,给他想要的一切,比如狐毛、灵息……后来才知,他用这些材料制出某种药,害了许多人。”
他叹息,眉间似有懊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以,我想弃暗投明,愿入仙人门下,好好赎罪。”
他的语气恳切,却令慕姚淡然一笑,丘岚话语虽巧妙,却破绽多多,合着你最无辜最清白,所有的坏事都不是你干的。
但慕姚并未戳破,而是故作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你有此心,那便随我修行,做妖……也得讲点良心。”
丘岚眼前一亮,心头一喜。
慕姚递给他一个布包,淡淡道:“你先回宫宴之中,待我安排。”
丘岚欣然接过,里头包着块项圈,无甚古怪反而散发淡淡灵气,于是他美滋滋地毫转身离去,全然未察觉布包内暗藏玄机。
项圈无甚诡异之处,但布包却被下了显形符咒。
夜色深沉,宫宴仍旧喧哗。
楼兰国王耶摩举杯高呼之时,一旁的丘岚抚摸着玉珏,笑得美艳至极,可忽然布包中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符文腾空而起,瞬息间落在丘岚身上!
丘岚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急剧变化,瞬间恢复了妖狐本体。纯白狐毛流泻,九尾翻腾,妖气四溢!
丘岚惊慌失措地瞧向她,慕姚并未多言,它愤恨看她一眼,似是要将她深深印记在心中,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殿中顿时寂静无声。
国王脸色骤变,手中金杯掉落,酒液洒了一身,却全然未觉。
“这……”他嘴唇哆嗦,目光惶恐。
慕姚猛地一掌拍案,神色肃然,厉声道:“国王,你竟与妖狐勾结!此妖身上分明有狂化药物的气息,莫非这场惨案,你亦脱不开干系?”
大臣们中本有不服他之人,被这虎视眈眈一瞧,国王一怔,脸色惨白,连忙摇头:“不!我是被他迷惑的……”
“是吗?”慕姚冷笑。
她眸光微敛,随即轻轻抬手,那日被敖乙暗算之后,她便又央求着敖甲教了她龙族秘术,将这吐露真言术学了过来。
国王身形剧震,双眼瞳孔骤缩,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攥住,口中不受控制地吐露真相:“是我……是我命令狐妖炼制狂化之药,祸害羽族,陷害公子羽!是我下令,屠杀三座城的百姓!”
他声音在殿中回荡,众人惊愕无比,仿若雷霆炸响!
此时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啼鸣,羽翼翻飞之间,一道熟悉的身影骤然降临。
青雀展开翅膀,公子羽从她背上缓缓下来,他身后跟随着零星伤痕累累的百姓,皆是缺胳膊少腿,从三城屠杀里活下来的幸存百姓,纷纷指认吐苦水。
“国王手下的兵士,亦曾参与屠杀。”公子羽声音沉稳,目光锋利如刀,引得大殿内外一片哗然。
耶摩仍不死心:“鸟妖作乱和屠杀是事实,怎能相信叛臣的一面之词!”
此刻,公子羽的妹妹萝忽然站了出来,她冷笑一声,目光如炬:“我亲眼见到国王与狐妖夜晚密谋,那狐妖的影子很长……然后他推了父王!他推了父王!”
慕姚眯眼:“……”
这是不是甄嬛传的台词呢?
耶摩惊恐后退,喘着粗气:“你撒谎!”
却有早看他不爽的大臣将其缉押住:“萝公主才八岁,她能说谎吗?”
慕姚眯眼:“……”
这真的是甄嬛传的台词吧!
至此真相大白,楼兰王国,自此迎来新的秩序。
翌日,城墙之上,公子羽目光柔和,静静望着慕姚,背后是黄沙滚滚,天际苍茫。
“慕姑娘……可愿在楼兰留下吗?”他低声问,声音温柔而深情。
慕姚有些诧异,轻轻摇头:“公子,我们是朋友,况且你应该顾全大局,为百姓着想,现在楼兰王国动荡,三座废城也许妥善处置。”
公子羽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你是对的,但我实在无意继承王位,或许等萝长成,楼兰会迎来一名女王……”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萝身上,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小女孩,目光囧囧有神,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慕姚与公子羽和希就此别过。
风华玉露相逢,但终究有一别。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公子羽也并非历史出名人物,更何况希,多年后他们只是滚滚历史中的一抹黄沙,但慕姚永远忘不了今夜大漠的星河璀璨。
鸟祸事毕,虽然查明真相是人为酿造的祸事,可堕落的青鸟们终究是屠灭城池,无论是人间道德还是阐教法理都无法再容忍他们活下去。
不止如此,从此青鸟一族剩余族人必须活在阐教的管控之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为此,青雀哭得不能自已。
太乙叹了口气:“这是没办法的事嘛,那九尾狐妖的迷魂惑术本就厉害,制成狂化迷魂散对于低阶小妖根本就无法抵抗,与其失去理智一辈子,不如早点解脱投胎!而且不管控再出现这样的事怎么办?”
慕姚心中也不是滋味。
或许是回光返照,失去理智成为堕妖的青鸾短暂地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的目光不再混沌,缓缓地望向青雀,目光温和而沉静。
那双曾经承载着荣耀与骄傲的金眸,如今透着一种参透世事的淡然,像风中的落叶,终究归于尘土。
“雀儿……”她轻声唤道,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抵抗的温柔。
青雀的眼泪瞬间滚落,她几乎不敢相信母亲竟还能在最后一刻恢复神智。她哽咽着扑上前去,颤抖地琢着母亲的羽翼,仿佛怕她下一刻便要化作虚无。
“母亲!”
青鸾轻轻一笑,羽翼微微张开,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是凤凰一脉,凤凰栖于梧桐,自当不惧生死。”她轻声道,“无论经历何等艰难困苦,都不要害怕。”
她的声音如春风拂过,柔和却坚定。青雀泣不成声,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鸾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释然之色,随即她望向慕姚。
“我已经犯下了大错,也不求活下去了。”她抬头望向慕姚,神情坦然,“慕仙人,能否为我们放一把火?”
“凤凰生于火,亦当死于火,从火中来,便从火中去。”
慕姚心头微颤,这场灾祸终要有个结局。
她缓缓闭上眼,手中轻掐,符咒燃起冲天火焰,纯净而肃穆,将失落的羽族们吞没。
烈焰燃烧,火光冲天,白鹿和太乙给予她们时间。
慕姚陪着青雀呆呆立焦土之上,双目噙泪,炽热的火焰像燃尽的残阳,又像凤凰双翼末梢最后一抹绚烂的辉光。
“母亲……”她喃喃唤道,声音微颤,却再也无人应答。
火舌舔舐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羽翼,哀鸣和凄厉叫声被烈焰吞没,香草同骨血一并焚尽,化作虚无。
慕姚站在她身旁,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她目光沉静,凝望着那片烈焰中的飞禽,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一股说不清的悲怆悄然弥漫。
人与妖,到底能否共存?
这世间,是人坏得多,还是妖恶得多?
可最终让万物陷入痛苦的,似乎从来不是身份,而是那无休无止的欲望。
只要人有欲望,妖有欲望,纷争便不会终止,杀戮亦不会止息。
慕姚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望向天际,如今三界畅通,可为何后世人间只有人居住,妖族尽皆消失?
若这世间注定无法平衡,是否……只有将三界彻底隔开,才能换来各自安宁?
思绪正起。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灰烬中传来——
“啾(母亲)?”清脆而疑惑,稚嫩而脆弱。
青雀浑身一颤,呼吸倏然停滞。那堆燃尽的灰烬之中,竟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一只雏鸟。
毛茸茸的,像小鸡一样,浑身仍沾着未散的灰烬,湿漉漉的双眼迷茫地望着青雀,歪了歪脑袋,又发出了一声软糯的啾啾声。
那一瞬间,青雀的眼泪决堤而落。
她猛地想起,母亲幼时给她说过凤凰涅槃的故事,凤凰不会真正死去。
青鸾死了,可她的生命并未真正终结,她的母亲化作了她的孩子。
——涅槃重生,如同往昔千百次轮回。
记忆深处浮现某个模糊的画面,青雀亦曾从灰烬中探出小小的脑袋,懵懂无知地望向那只青色大鸟。
那只大鸟亦是泪眼盈盈,温柔地注视她,低声道:“孩子,母亲希望你能活得好。”
而现在,她仿佛跨越时空,恍惚地不知对谁回应:“母亲,孩子希望你也能活得好。”
到底谁是母亲,谁是女儿?
或许她们就是一体的命运,无人能将其分割。
“青雀,快将它收好。”慕姚目光一闪,语调微促。
青雀猛然回神,颤抖地将那小小的雏鸟揽于怀中,藏好后眼泪如断线珠子般砸落。她紧紧抱住那团新生的生命,泣不成声。
外头传来太乙的声音,懒洋洋的,颇为随意。
“所以……结束了吗?我就要开始收妖丹咯。”
青雀尚未止住哭泣,慕姚却瞳孔微缩,余光扫向白鹿。
白鹿未作声,他只是微微眯起眼,望向那堆灰烬,目光深沉,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属于青鸾的那堆灰烬中没有妖丹。
倒也不是所有妖都能有妖丹,只是青鸾这等大妖不可能没有,他薄唇微抿,眼底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就在他即将开口时。
慕姚忽然笑嘻嘻地贴近,拉住了他的袖子:“哎呀。”
白鹿微怔,低头,便撞进了一双澄澈而狡黠的眸子。
她仰头看着他,语调轻快,眨了眨眼:“好师侄,不过就是少了一个妖丹而已,你就别那么计较嘛,就当再帮我个小忙~”
“……”
白鹿沉默,盯着她那双眼睛,眸光渐渐幽深。
她的手掌还搭在他袖上,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他半晌未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最终缓缓颔首,轻轻道:“……那么这就是小师叔欠我的第二件事了。”
慕姚啧了一声,感叹这白鹿真小气记这么清楚,不过这第二轮考核总算是过了。
第39章 龙族往事任务是协助天庭降服龙族……
第二个任务总算是结束了。
太乙和白鹿回昆仑复命去,本要带上慕姚,可慕姚脖颈上链子那枚龙鳞正隐隐发烫,那头的龙似在抱怨担忧和想念,于是慕姚笑着告辞说晚两日再去。
见少女的身影朝着另一方向不见,黑发青年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直至太乙唤他才偏过头去,沉默地走了。
东海依旧波涛汹涌。
她马不停蹄地踏足陈村山洞之中,金发少年正在山洞外头坐着,他似乎在指点墨瞳锻炼动作,而墨瞳对这位龙太子从惧怕敬畏到敬仰。
人夫一般,看来她不在的日子他自己也把自己安排地挺好的嘛,慕姚微微一笑。
她才刚刚落于地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一道疾风般的身影搂入怀中。
敖甲紧紧地抱住她,金色眼眸亮晶晶,润亮得像是夜色下泛着光的琉璃珠,脑袋欢快地甩了甩。
整只龙似一只久候主人归来的小兽,兴奋得不知所措。
“姚姚!”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微微闷在她肩头,“你终于回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牢牢嵌进自己骨血里。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亲咬,而只是沉浸在这一刻的满足之中。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你。”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被她笑话,但语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慕姚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刚想说点什么,便感觉到他在自己脖颈间嗅了嗅,鼻息微热。
下一瞬,敖甲微微一顿,随即猛地把她拉开。
金色竖瞳里多了几分危险的审视,他皱起眉,鼻翼翕动,像是在确认自己刚才嗅到的气息是否属实。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别的妖的味道?”他皱起鼻子,一
个个辨别,“狐狸、鹿……居然还有鹿!”
他像是被什么狠狠刺激到,金色眼瞳骤然睁大,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和那头鹿妖一块去的?!”
他语气控诉,眼底难掩酸涩和紧张,像是一只发现自己最心爱的宝贝被旁狗抢走的大狗崽。
慕姚:“……”
怎么有点心虚起来了……
面对敖甲的质问,慕姚心绪地摸了摸鼻子。
随即扬起笑脸,语气轻快又狡黠:“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小龙啊~”
她一边说,一边顺势偎进敖甲怀里,顺着他的胸膛、脖颈、下巴,踮起脚尖一点点拱过去,像是懒洋洋的猫咪在哄主人开心,刻意撒娇。
敖甲板着张脸,不去看她,站的僵硬笔直。
她亲了亲他的喉结,带着些许恶劣的戏弄意味,软声道:“来嘛,亲一个。”
敖甲浑身僵住,金色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抱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偏偏慕姚还不老实,继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带着几分哄弄,又带着几分戏谑柔情。
他耳根通红,脸也越来越热,最终忍无可忍地把她整个人抱紧,埋头在她颈窝里狠狠蹭了几下,闷闷道:“姚姚,你真是……”
到底是心软得没法对她发火。
两人于林间散步,慕姚哄了一会儿,敖甲终于恢复了心情,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慕姚的腰肢,搂着她问:“这次考核怎么样?”
慕姚惬意地靠在敖甲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吓他道:“还算顺利,马上就能回家啦,只是届时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
敖甲闻言,眼底快速闪过不舍,随即他收紧双臂,下巴轻抵慕姚的发顶,郑重其事道:“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慕姚挑眉,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敖甲:“明明这才几日你都等得焦心地不行,还敢说大话,无论多久?”
被揭穿的敖甲一滞,脸颊瞬间染上薄怒,愈发缠紧她,闷声道:“我能等,很久很久都能等……但如果你早点回来,我会更开心。”
“知道啦。”慕姚迅速凑近敖甲亲亲他的脸颊,温热气息轻拂过他耳畔:“说起来,今日怎么这么乖,不动手动脚了?”
敖甲的耳朵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番茄,他猛地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反驳:“我、我脑子里又不是只有那种事!”
“哦?”慕姚故意拉长语调,靠近他声音温柔缱绻,带着难以言喻的魅惑,“那你不想做吗?”
敖甲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涨红,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最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当然做……”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慕姚却听得一清二楚,笑意更深,眸光潋滟如水,勾着他的下巴,烙上一个软绵绵的吻。
敖甲被她这撩人的动作弄得心头一颤,心口像被爪子挠了一样痒得厉害。他本想正经一些,装出个成熟稳重的样子,可偏偏每次遇到慕姚,他便软得没有一点骨头。
他低头去咬她的耳垂,含糊地说:“姚姚坏透了。”
慕姚笑着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沿着他的后背慢慢划下去。
林间风声混杂着抑制不住的喘声,那调子时而高昂时而低慢,时而如被挤压的弦。
慕姚扶着树干,敖甲搂着她的腰,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脖颈脸颊,乃至耳垂再至耳廓。
少女有些站不住,得亏敖甲牢牢拥住她,宽大身影将她笼罩其中,落叶也颇有韵律地下坠着。
随即他将她翻了个面,抱了起来正面拥吻,唇舌交缠间银丝连绵,慕姚面颊绯红,眼中雾气朦胧,已是呼吸不能。
事毕。
慕姚乖乖坐着,任由金发少年给她梳头发,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墨黑发丝,意外很会梳头发。
慕姚头皮酥酥麻麻的,很想睡觉:“小金龙,你父王那边与天庭如何了?”
敖甲低头在其发间嗅了嗅,总算是把那些恼人个妖味都驱散了,只剩下了姚姚味,他满意一笑才雀跃道。
“进展得很是顺利,父王上次听你建议提了几个条件,没想到天庭都接收了。天庭答应给予四海部分自治权,龙王也需管辖领地妖族不祸害伤人,有了自治权许多闹事的部族意见也少了许多……”
“姚姚姚姚……你怎么那么聪明呢~”他搂着她满足一笑。
慕姚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接下来甜甜蜜蜜地与他厮混一日,在村中逛了一圈,然后次日又下了东海龙宫一趟。
龙王敖广和龙母宣骊也是满目笑容,只说不久之后便会签订契约,届时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地相处,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海风徐徐,波涛轻柔拍打着礁石,溅起一层细碎银光。
慕姚和敖甲闲来无事在海中翻卷浪花,嬉戏打闹,像是一对无忧无虑的游鱼,沉浸在片刻的宁静与欢愉中。
他们去拜访了老友。
青影依旧沉稳温和,尼尼缠着慕姚不放,巴柔热情如火,一见到她就要拉着她牵手逛街。
而黑渊懒洋洋地靠在海树下,见到敖甲便调侃道:“大哥,你真没出息!”
敖甲气得捏紧黑渊的耳朵:“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众人哄笑,酒盏碰撞间,熹光温柔地洒落在这一方天地。
期间慕姚偶然看见在街上撞见蛟王离开了水晶宫,与一个黑衣人低声商谈。
她无意偷听,只隐约听见“金鳌岛”“教主”几个字,但她对这陌生的名号不甚在意,便没有放在心上。
欢乐时光一晃而过。
黄昏时分,海上悬日如火,波光粼粼,映照得天地一片辉煌。
慕姚和敖甲并肩坐在礁石上,吹着咸湿的海风,望着天边的红霞,不禁回忆起初见时的模样。
敖甲笑着捏她的脸,金色眼瞳满是温柔:“你那时候落在水里根本不会游泳,小小一个,凄凄惨惨的,没想到是个坏丫头。”
慕姚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揪了一把他的腰臀:“你找死呢!”
敖甲哎哟着求饶。
两人嬉闹了会,她顿了顿才轻声道:“我要走啦。”
敖甲收敛了笑意,闷闷地哼了两声,抱着她不撒手:“我会等你的哦,无论多久。”
他看着她,金眸里浮现一丝难得的认真与不安,语气低低的,像是怕被风吹散:“但你还是要早点回来,不然我不知你境况,会伤心而死。”
慕姚抬手捏住他嘴巴,嗔道:“胡说什么?你好好戴着我给你的项链,就知道我好不好啦。”
敖甲低头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慕姚送他的项链。他嘿嘿一笑,眸色柔软:“放心,这东西贴在我心口,永远都不会拿下来。”
海风卷过,衣袂翻飞,慕姚看着他,最终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昆仑离去。
敖甲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口忽然泛起一丝没来由的不安,仿佛这一别之后,她就不会回来了。
可他很快甩了甩头,扬起个灿烂笑脸,自言自语道:“我瞎担心什么呢……”
昆仑山巅,仙光浩荡。
慕姚驾云而来,笑容满面,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只消完成第三个任务,她就能立刻回家了。
她远远便望见白鹿在山脚下等他,衣袂飘飘,英武高大。
慕姚兴高采烈地打招呼:“白鹿!”
白鹿听见她的声音便惯性微笑,只是两日不见,她周身又萦绕着股淡淡的水腥气,那味道混杂着龙息与海潮,厮混着钻入他的鼻尖。
白鹿天生嗅觉敏锐,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眸光平稳,波澜不惊,唯独指尖捏紧袖口,泄露一丝复杂情绪。
“小师叔,这边请。”
慕姚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她满心期待地前进,然而等候她的,却是一场出乎意料的考验。
南极仙翁端坐在云台之上,云雾缭绕。
他看着慕姚,露出了一丝笑意,“慕姚,第三个任务,你可准备好了?”
慕姚点头,充满期待:“请师兄示下。”
南极仙翁的笑意加深几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海族多年来频频侵。犯人族,威胁天界秩序,昊天大帝欲联合阐教降服四海龙族,以昭天威。”
他稍微停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慕姚:“你的任务,便是在契约生效龙王们受封时协助天庭——彻底降服龙族。”
第40章 龙族往事慕姚再度穿越
殿中一片寂静。
慕姚怔在原地,心头猛然一震。
不是说好了给予龙族部分自治权,大家从此相安无事吗,为何忽然要她降服龙族,所以这契约只是个幌子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极仙翁,“降服龙族?”
“不错。”南极仙翁点头,神情自若。
“龙族桀骜不驯,不知收敛,若再任由他们恣意妄为,恐生乱世。天庭仁善,不欲大开杀戒,但也不能任其放肆。你素来机敏,可助我们不费兵刃,收服龙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充满了大义,然而慕姚却听出了那言语间冰冷的算计。
她试探着开口,唇角微微发白:“……可是东海龙族,并无叛乱之心。”
“他们尚未叛乱,不代表永远不会。”南极仙翁缓缓道,“你可知,这世间能承载洪水能操控风雷的,并非天庭,而是龙族?不完全掌控怎么能够放心?”
他微微俯视她,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慕姚,你是人,人才是你的根本。你应当清楚,你的立场在哪里。”
慕姚站在殿中,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她感到窒息,仿佛天地在这一刻倾覆。
不完成昆仑的试炼她将永远无法回家,可完成这场试炼她将良心难安。
她想起了敖甲。
想起那条单纯的金龙,笑嘻嘻地抱着她不撒手,说无论多久都会等她。
想起他金色眼睛,映着海光清澈明亮,毫无阴霾地信任着她。
想起他认真地将她送的项链贴在心口,当宝贝一样供着,说永远都不会拿下来。
这一刻,慕姚才猛然意识到——她的第三个任务,竟然是毁掉这一切,毁掉他对她的信任,站在他的对立面。
慕姚心头大骇,险些没站稳,声音因愤怒和惊惧而微微颤抖:“可是……可是和谈已经近在眼前!我们明明可以……”
“天真。”南极仙翁打断她,声音淡漠,透着几分遗憾,“你以为龙族真的会信守承诺,他们是妖,妖怎么可能真心归顺天庭?你且等着,这次契约必定有妖会与截教勾结,反噬昆仑。”
慕姚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咬紧牙关,目光如炬:“可东海龙族并未与截教有所往来,他们甚至……甚至愿意配合天庭,他们并无不臣之心!”
南极仙翁闻言一笑,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眼神透着慈悲却毫不动摇:“师妹你还年轻,和他们走得太近,难免被迷了心窍。妖便是妖,天庭能容忍他们存在,已是宽容。你若喜欢他们,待龙族降服后,养一只做个宠物又有何妨?”
慕姚如遭雷击,脑中轰然炸开。
她浑身颤抖,觉得无处可去,几乎要咬碎牙关,但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师兄,师尊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南极仙翁眯起眼睛,神色冷了几分:“天真,师尊或许会怜你,但他也有考量。”
慕姚浑身冰冷,脸色惨白,甚至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她的世界仿佛倾覆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不是南极仙翁一人决定,而是整个阐教乃至整个天庭的共识。
南极仙翁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温和:“小师妹,我不会伤你,但你既然执迷不悟,那便先在这里待着,待尘埃落定,师兄再放你出来。”
他袖袍轻拂,一道璀璨灵光骤然亮起,慕姚猝不及防,周身瞬间被封入一座无形的锁灵阵中。
她辨认出来这是天罗禁灵阵,此阵如同鸟笼,能够锁住目标,使其无法使用法力,只能依靠肉身破阵。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她啊!
慕姚怒火中烧,一下又一下地撞上去直至臂膀一片青紫,最后她的额头也鲜血淋漓……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慕姚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
白鹿缓步走来,健硕高大的身影被玉虚宫门外的日光拉得极长。他的目光从这鸟笼掠过,眸色幽深。
少女被囚禁于其中,黑发葳蕤披散,眼冒润光,肩膀一片青紫,多了一份美不胜收的脆弱,想让人拥入怀中臂膀,细细关爱。
慕姚看到他,眼神骤然一亮,立刻祈求道:“白鹿,帮我出去。”
白鹿站在她面前,低下头颅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头上还流着血,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恳求。
他伸出手来,握着帕子穿过鸟笼缝隙,细细擦拭过少女额头的血迹,那般温柔令慕姚察觉到一丝暧昧之意,于是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瞧着他。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极轻:“你想出去?”
慕姚疯狂点头:“求你放我出去。”
白鹿垂下眼睫,半晌他才低声道:“若我放你出去,你能给我什么?”
慕姚心脏砰砰直跳,但还是毫不犹豫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日后我一定偿还!”
白鹿看着她。
她的眼神太亮了,太真诚了,甚至带着对他的期冀和依赖。
他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这也许是第一次,她如此直白地向他求助,甚至愿意承诺任何代价。
可惜,她求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逃离的机会。
白鹿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极淡,像昆仑山巅的雪落入寒潭,转瞬即逝。
他低声道:“可惜,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想要你欠我的。”
慕姚猛然睁大眼睛。
“白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可灵力被封,她的手指穿过锁灵阵,竟触及不到他的衣角。
白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雪色日光中。
慕姚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中一点点蒙上了失望和愤怒,最终,她狠狠咬紧唇瓣直至鲜血淋漓。
她的心绪翻涌不止。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幼稚,阐教截教之争远比她想像得复杂得多。
冷静下来思考,南极仙翁的话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她回忆起前日东海一行,蛟王与黑衣人的低语,隐约提及金鳌岛、通天教主命令……
她当时未曾在意,如今细想,却不禁寒意攀上脊背——海族或许真的在筹谋什么,截教的影子也已经渗透其中。
那么……所谓的和谈,究竟是天庭与龙族真心求和,还是一场谁先露出獠牙的较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局中。而她过去对正邪仙妖的理解,恐怕也不过是片面之见。
太蠢了太蠢了!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咬紧牙关,目光一凛,强硬催动灵力强化自身,猛然向锁灵阵的封印冲去!
“噗——”
阵法光芒大盛,剧烈的反噬轰然炸开,慕姚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喉头猛然一甜,一口鲜血径直喷了出来!
她踉跄后退,脸色惨白,浑身灵力乱窜,修为大损。
就在她气息虚浮,几乎无力支撑之时,一道幽暗气息悄无声息地渗入室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描淡写地按在封印上。
“咔——”
原本坚不可摧的锁灵阵,竟然在瞬息间崩裂!
慕姚猛然抬头,就见一袭深色衣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幽深而玩味。
是申公豹。
慕姚捂着胸口,喘息未定,眼底警惕交加:“你为什么要放我出来?”
“如今我来阐教,便是阐教中人。”申公豹不置可否,目光意味深长,“但我毕竟也是妖。”
慕姚猛然一震,抓紧时间调养生息,然后马不停蹄地朝东海奔去。
东海之上,乌云翻滚,雷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间正酝
酿一场滔天巨变。
今日是龙族正式归顺天庭,签署和约的日子。
敖广率领东南西北四海龙王,端坐在受封的高台之上,神色肃然,海天之间,天庭派来的天兵使者正庄重宣读诏令。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震耳的怒吼响彻整个东海——
“龙族无能,凭什么统御海族?!”
“我们不愿受制于天庭,更不愿被龙族骑在头上!”
“通天教主有令,今日便是海族真正自由之日!”
紧接着怒涛翻卷,海底无数妖族蜂拥而出,潮水翻涌,瞬间将整个海域染成暗沉的深色。他们挥舞着兵刃,红着双眼朝龙宫杀去!
“护驾!”天兵使者震怒,喝令道。
“拦住他们!”敖广惊骇。
可为时已晚。
海妖们悍不畏死,发疯般朝天庭使者冲杀,有些天兵与阐教弟子措手不及,被一瞬撕裂吞噬。
敖广脸色惨白,怒吼道:“住手!住手!不得再战!”
可战局已彻底失控。
天兵见状也毫不留情,背后顿时降临数万天兵,白鹿等阐教门人随即降临战场,顷刻间便斩杀大批妖族,血水蔓延,海面上浮满破碎的鳞甲与残肢。
虽然他们损失也惨重,可以雷霆之势擒获海族众多大妖,几乎屠戮所有反抗激烈的妖族。
在天兵的逼迫下,敖广等四大龙王被迫签下不平等契约,自此,龙族成为天庭的一部分,受制于天庭管辖,不得再有半点反抗之心。
四海再无除天庭外的主宰。
……
而在不远处,敖甲站在血染的海域中,金甲浴血,浑身颤抖,眼瞳满是迷茫。
他看到了巴柔的父亲,也就是蛟王与截教人士勾结在一起,毁了这场原本还算和谐的受封仪式,让龙族彻底成为天庭阶下囚。
龙族死伤过半,血染东海,无辜的海妖们也被卷其中,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一直相信他们终有一日能光明正大地立于天地间,而不是在夹缝中苟活,可如今……
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还不明白吗?”
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侧响起,白鹿立于波涛之上,眉眼带着些许怜悯与嘲弄,声音平静得可怕:“小师叔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以为今日这一切,没有她的一份力?”
敖甲倏地睁大双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
白鹿缓缓走近一步,目光幽深:“她告诉你的所有信息都从我们这流露过去,你以为呢……”
敖甲怔住,喉头滚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然低吼,眼中金芒闪烁,满脸痛苦与愤怒:“我不信你!慕姚呢?她人在哪?”
白鹿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轻笑道:“她哄骗于你,如今早已玩腻,或许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敖甲猛地上前一步,死死攥住白鹿的衣领,眼中透着凶狠的怒意,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她到底在哪?!”
白鹿微微皱眉,正欲嘲弄几句,敖甲又道——
“我与她心意相通,可就在刚刚她的心跳没有了!”
白鹿闻言一顿,他素来感知灵敏,也在关闭慕姚的静室内留下一份监视宝具,此刻他猛然意识到,慕姚的气息……
竟彻底消失了?!
一瞬间,他脸色骤变。
……
慕姚的身体在破阵时遭受重创,灵力几乎枯竭,勉强打坐调息,但此刻长途跋涉赶来到东海,她已是脸色苍白,步履虚浮。
然而刚到东海,尚未来得及喘息,忽然一股庞大的威压便锁定了她,不远处立着一名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的青年,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人,居然还有蛟王。
“教主,阐教中人!”
通天教主!
慕姚立刻意识到这教主唤的是谁,传说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虽为师兄弟关系,却因为理念不同衍生出阐教和截教,都想发展壮大,因此争斗激烈。
元始天尊只收根骨绝佳、出身高贵的弟子,而通天教主主张有教无类,天机一线,截者得之的理念。
慕姚浑身一震,细思极恐。
或许截教根本就不可能同意龙族倒戈投向天庭和阐教,必会从中作梗。
而当初怨灵幽之事,并非巴沃一个妖制造出来的惨案,而是蛟王贪心不足蛇吞象,指示其子捉来海妖孕育妖丹,以壮大自身实力!
如今撞上慕姚,焉能放过她?
果不其然,红衣青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上下打量:“琉璃子转世,怎么先被师兄得了去?来我这里如何?”
逃!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可她灵力耗损严重,根本无法施展遁术,只能勉强运转残余的法力,拼尽全力向远方逃跑。
然而仅仅瞬息之间,一道追击已破空而来,她眼中倒映出那道灵刃,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直直往海中坠落。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冰冷海水瞬间吞没她的身体,狂暴海潮涌动,将她卷入无边黑暗之中。
她眼前逐渐模糊,意识也在冰冷中渐渐涣散,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片星光浮现,悄然绽放出幽蓝色的光辉,仿佛连通着另一方天地。
“那是……”
星吻石,传说能在特定时刻被激活,吸取足够能量后便能转换时空,元始天尊说玉虚宝库中有转换时空的玩意便是由此石采撷炼化而来。
她想要远离,却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前行,靠近了那片幽蓝星光。
海底乱流骤然变幻,时空的裂缝在星光之下缓缓开启,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吞噬了一切。
意识也逐渐模糊……
有絮絮呓语在她耳边传来,又似天外之音,让人辨不清方向。
忘却你的经历,忘却你的苦悲,忘却这里的一切……你才能找到破解之道。
慕姚的身体被那股力量拉扯,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那道光芒吞没,彻底消失在海底。
而那头,四海之内,敖甲正疯狂地寻找着慕姚的踪迹。
自那日白鹿面色凝重,着急地瞬移回昆仑后,他便知慕姚定是出事了。
可昆仑山仙家云集,对他一小龙并不友好,揍他还不准他接近,敖甲只能啃果子饮露水日日夜夜等着,可那鹿妖并未再现过身。
他背负着伤痕等啊等,像条癞皮狗样寻寻觅觅,或许是上天见他可怜,昆仑一豹妖给他指明去处,说慕姚最后许是去了东海。
他急忙飞去东海,一遍遍地寻找,不知寻了多久,翻遍了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可始终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敖甲快要绝望了,他在蓬莱仙境边的火山跪了下来,泄气地倒在沙滩上。
那双不知多久没合过眼的鎏金双瞳布满血丝,呆愣地望着虚空之处,那里白雾飘渺。
似有黑发少女在记忆中朝他伸出手,温柔脸庞冒着白光,淳淳细雨:“我心似你心……”
敖甲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可少女如美好泡影般破碎,他忍不住如小兽低低呜咽着,喉咙哽咽。
她的心跳消失了。
她的气息消失了。
她……真的不见了。
或者她已经死去,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敖甲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呼吸急促,如被一柄烧红铁烙烧坏脑子。
他喃喃着,目光愈发暗沉,心脏像被无形之手捏得鲜血淋漓,难以喘息。
“不可能……姚姚不会丢下我……”
可就在他重振信心,打算继续寻找时,一群身着黑衣的神秘人忽然涌现了。
“敖太子,得罪了。”
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下一瞬,锋锐的剑光破空而来,狠狠斩向敖甲后颈!
敖甲怒喝一声,猛地挥爪抵挡,可他的心神本就混乱不堪,猝不及防之下,被几道强劲的法力击中,身形一晃,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金发少年紧闭双目,满面污浊地躺在沙滩上,毫无知觉,如同待宰羔羊。
“杀了他吗?”
“他还有用,带回金鳌岛,抹去记忆。”
黑衣人冷冷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将敖甲的身影带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自此两人分隔,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慕姚的意识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浮起,阳光透过眼睑洒落,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是一片金黄的沙滩,海浪翻涌,带着咸湿的海风轻轻拍打着岸边。
她的后脑勺隐隐作痛,伸手捂了捂,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
西被生生抹去。
发生了什么?
……医院?她刚从医院出来?然后掉进了水里?
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熟悉的世界。
“喂喂喂。”一个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她的脸被小手拍了拍。
这手若藕臂白嫩,可慕姚只感觉脸一阵疼痛。
谁家小孩一身牛劲!拍的她脸好疼!
她皱眉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瞬间忍不住感叹。
好个钟灵毓秀的小童!
他着一身赤金肚兜紫裤,身姿纤细修长,乌黑发丝挽成双髻,以朱红丝带缠带飞舞,如琉璃般贵气精致,眼睛黑白分明,有些嫌弃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