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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道医 天雨欲晴 18132 字 2个月前

第141章 第141章本草生发液

“新品研制好了,但是需要找一批人试用至少半个月,看看效果。”苏氏养生馆内,苏衡正与仇防御商量生发护发新品的事宜。

苏衡前世曾跟随导师去了粤省知名的治秃防秃医院参观交流,学到不少利用本草生发的宝贵经验,回校后就本草生发这一课题做了深入研究,最后在医学领域核心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这些天来,苏衡在前世理论的基础上,做了数次尝试,前后调整了近百次配方,最终研制出了本草生发液和乌发皂角水。

“你打算找哪些人试用?我建议最好是找需要经常同人打交道的人来试,这样届时效果好的话还能宣扬一波咱们得产品。”仇防御这个铁公鸡誓要压榨出试用人的全部价值。

“这个我可以。我每日不是同来药膳坊买点心药酒的客人打交道,就是同寺中香客们打交道。我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伯们也符合这个要求,咱们大相国寺香火极旺,每日不知要同多少香客打交道呢。”慧明恰好路过,听见仇防御在说什么新品试用,又说什么要找常同人打交道的,便探头道。

“……”苏衡沉默地看着慧明锃亮的脑袋,一时无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仇防御闻言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行,行啊!你,你要是愿意,最好不过了。你们大相国寺的和尚要是长出了满头乌发,只要不是眼瞎,全都能注意到。这可是肉眼可见的劲爆效果!噗!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笑到我肚子痛……”

长头发?慧明一愣,他不清楚馆主研制了什么新产品,但与仇防御有关的,他便以为又是什么祛斑美白的药膏之类,没想到这次的新品竟是生发液!

“仇防御,我们是不蓄发的。你不若找道士帮你试好了。”慧明没好气道。

还没等仇防御回复,苏衡突然出声道:“此计可行。”

“啊?”仇防御的笑声戛然而止。

和尚光头,道士蓄发。找道士试用生发产品有何问题?师傅他老人家前几日还同他抱怨自己老了,心爱的白胡子一把一把地掉,快要保不住了。把生发的配方改一改,还能给师傅他老人家养养胡子。苏衡愉快地做了决定。

临近冬日,五岳观藏书楼前的腊梅已经含苞待放。梅枝高低错落,暗香浮动。其中有一株玉玲珑,梅枝不高不矮,正是茯苓儿努力伸爪子能够得着的高度。于是,这株梅树惨遭胖爪摧花,掉了好些金黄的花苞。

茯苓儿已经许久没回过五岳观了。它年纪渐长,对于猫咪来说,已经属于爷爷辈了。自从苏衡将茯苓儿抱去了苏宅,它大多数时候就在苏宅的后花园里趴着,懒洋洋地晒太阳。这次苏衡带着研制的新品回五岳观,茯苓儿这只越发懒惰的大懒猫竟起了兴致,主动黏过来,表示要跟着苏衡同去。

苏衡见爱猫难得愿意动弹,自然没有拒绝,抱着茯苓儿回了五岳观。

“茯苓儿,你怎么胖了这么多?!都快胖成小猪啦!”清风这一张嘴就是吐不出象牙,轻易就点着了茯苓儿的怒火。茯苓儿于是伸爪,拍之。讨猫嫌的人类!

“乖徒儿,你那生发液呢?快拿出来让为师看看。”贵生道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贵生道长,馆主研制的生发护发产品都在这个盒子里。”跟在苏衡身后地十六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木盒打开。

贵生道人取出一瓶写着本草生发液字样的白瓷瓶,拔掉木塞,放到鼻尖闻了闻:“侧柏叶、何首乌、干姜、黄芪……”贵生道人光靠嗅闻便将其中的配料说了个七七八八。

“不错,可以一试。”

“师傅,这瓶是专门给您的。”苏衡从木盒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瓶,上头赫然用黑笔写了“胡须专用”四字。

“还是我徒儿孝顺。”贵生道人接过青瓷瓶,颇为嘚瑟地瞟了一旁的五岳观住持一眼,个中意味显而易见。

住持没搭理他,而是笑眯眯地对苏衡道:“小衡啊,观中有不少人有脱发之忧,你这批生发液与乌发皂角水送得恰到好处。我这儿并不富裕,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回礼的。恰好前些日子,逍遥兄遣人送来一纸秘法,我观按照上头的方法,成功制作出第一批白蜡。你把这一箱蜡烛带回去,够家里用上半载了。”

“你个抠门家伙,这箱白蜡能值几个钱?还好意思当回礼送我徒弟?”贵生道人直接翻了个白眼。

“师傅,这是住持的一片心意。况且,这一大箱白蜡已经很贵重了。我拿几根回去就行了,不必送这么多。”苏衡推拒道。

时下照明以点灯为主。在一盏碗状或盘状陶瓷灯中倒入灯油,放入一截助燃的灯芯,便能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由于灯油普遍使用的是植物油脂,价钱并不昂贵。其中以旁毗子油和桐油最便宜,但这种廉价灯油烧起来烟浓且臭,还会产生许多黑漆漆的污物,因此京城中百姓大多用的是胡麻榨成的麻油,虽然贵一些,但胜在烟少无臭。

而点蜡烛的成本比点麻油灯还要高上许多。只要算一笔账就知道了。彻夜点灯,消耗灯油不过四五文钱,但若是通宵燃烛,少说也要三至五根蜡烛。一根黄蜡制成的蜡烛约十几文,白蜡制成的蜡烛还要贵些,要近二十文。算下来。若是整晚点蜡烛,那么会比通宵点灯贵上十几倍。

苏衡原本对这些知道的也没那么详细,但架不

住出入皇建院街分馆的朝官中,有许多谏官。这些谏官们最喜欢一人一个泡脚桶,一边聚众泡脚,一边琢磨怎么抓京官们的小辫子。其中,玩物丧志与豪奢淫逸这两条是他们最喜欢拿来些弹劾小文章的罪名。

弃灯燃烛,在谏官们看来便是豪奢淫逸的一个表现。

苏衡至今还能回想起那一群谏官光着小腿,一边泡脚,一边激情开喷的场面。

当时担任御史中丞的谏官头头还是包拯。在后世影视剧与文学形象中铁面无私,一本正经的包青天,就在他的泡脚室中撩起官袍,一边泡着他比旁人颜色深了好几度的小腿和脚,一边对着自己的同僚激情开骂,共同唾弃一位朝官骄奢淫逸,竟连着数日在家中燃烛达旦,与人宴饮嬉闹。

“什么?竟然彻夜燃烛?穷奢极欲,穷奢极欲!”

“简直就是当朝寇准!”

“不错!还得是吴兄啊,‘当朝寇准’四字用的妙哇!”

“可不是吗。当年寇准身为太宗朝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应以身作则,为士大夫表率。结果他却骄奢无度,夜宴剧饮,通宵燃烛。听说那寇府的烛泪滴在地上,都积成了小山高的烛堆。”

“咱们这个当朝寇准官阶没人家高,作风却先向人家看齐了啊!”

“就是!今晚我就写弹劾奏章,等明日咱们参他一本!”

“好!参他!”

小小的泡脚室里,唾沫横飞。苏衡原想入内问问包拯等人新配置的泡脚包感觉如何,见状默默收回了脚步。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包御史他们泡完脚再问吧。

“哎哟,我的傻徒弟!”贵生道人的声音拉回了苏衡飘远的思绪。只见贵生道人抬手就将旁边的清风一把薅过来,“你问问你小师弟,这箱白蜡是怎么来的,值不值钱!”

“师伯,您和我师傅斗嘴,把我拉上做什么。我是无辜的……”清风揉了揉被薅疼的可怜耳朵。

“快说!”贵生道人捅了捅清风,催促道。

“我不要。我师傅他老人家盯着我呢。我去和茯苓儿玩了,你们慢慢聊!”清风一个闪躲,逮住机会就跑开了。

最终,苏衡还是带着那一箱蜡烛回了苏宅,交给了负责苏家采买事宜的采莲。

“咦?三郎君,这箱蜡烛是在马家香烛裹头铺买的吗?”采莲打开巷箱子,才看了一眼便问道,

“是师叔赠予我的,说是观中自制的”,苏衡奇道,“莲姨为何以为是马家香烛裹头铺买来的?”

“近来马家新出了一种白蜡,价钱比市面上的白蜡要低些,但质量也极好,很多人排队去买。他家的新款白蜡烛颜色与这一箱蜡烛一模一样,都是白中带些浅黄。”采莲道。

“那想必马家香烛铺就是从五岳观处进的货。”苏衡不以为意地道。

住持师叔找着了新的赚钱路子也是好事,也许明年夏日,师叔就舍得花钱给观中安上几台驱暑送风的扇车了。清风每年夏日都要念叨上一遍想要扇车,但师叔一直以观中无钱为由,拒绝掏钱购买。

苏衡无意窥探五岳观制白蜡的秘密,但架不住秘密自己主动往他面前送。

七日后,贵生道人用了那“胡须专用”的本草生发液,效果颇佳,但是出了一点小瑕疵,便唤人送了口信去苏宅,约苏衡来五岳观一见。恰好魏溪来苏宅玩,听见苏衡要去五岳观,兴致勃勃地也说要跟着去。

苏衡带上魏溪如约前往,与贵生道人商量着处理所谓的“小瑕疵”。

“师傅,您的手?”苏衡看着贵生道人小臂上银白色的软毛,顿时明白了传口信的小道士支支吾吾着不肯明言的“小瑕疵”是什么了。

“如你所见,长毛了!”贵生道人气哼哼地说,他现在看见自家徒弟就来气。

第142章 第142章脱毛膏

“师傅,您是不是把生发液往手臂上涂了?”苏衡蹙眉,没道理外涂在下巴上的生发液会作用在毫不相干的小臂上。

“……涂完下巴后随手抹了下。”贵生道人原本嚣张的气焰突然弱了下去。

苏衡:“……”他就知道。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你看着办!你那生发液的效果也太恐怖了,我手臂上不过是抹了一点点,就长毛了。而且这软毛剃了又长,长了又剃,反反复复弄了好几次都没弄掉。有没有什么脱毛膏之类的,快给我弄掉它!”贵生道人恼羞成怒道。

苏衡仔细看了看贵生道人小臂上的银毛,然后头痛地扶额:“师傅,您老实和我说,您真的只在手臂上抹了‘一点点’吗?”真的不是“亿”点点吗?

贵生道人眼神飘忽:“这我哪记得。反正每次涂完下巴,我顺手都给抹在手臂上了……”

“……”苏衡沉默,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好师傅。

就在苏衡师徒相顾无言时,在外头闲逛溜达的魏溪“嘭”地一下撞开门,一来崩溃地冲了进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衡哥哥,有虫子!虫子!!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虫子!救命啊——”

魏溪天不怕地不怕,上过战场下过泥地,能抗揍也能吃苦,但唯独怕一样东西——虫子。

五岳观中花木繁多,有虫子并不奇怪。但是——密密麻麻?苏衡下意识地看向长住观中的贵生道人。

贵生道人早在魏溪闯进来的一刹那就火速拉上了衣袖,他长毛的手臂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他也是要脸面的。当然,他徒儿除外。

等贵生道人听清魏溪崩溃大喊的内容后,忍不住笑了:“小魏溪,别怕,那些都是蜡虫,不要咬人的。”

“蜡虫?”苏衡眨眨眼,似捕捉到一丝灵光,“莫非观中近来产的白蜡就是来自这些蜡虫?”

“管它叫什么名字呢,反正都是恶心的虫子。”魏溪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开始狂搓,试图把那种满身恶寒的感觉给搓掉。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没什么好瞒的。走,带你们去看看你逍遥师伯遣人送来的‘小可爱’”。贵生道人笑眯眯地起身,盛情邀请苏衡和魏溪。

“我我我,我不去!”魏溪闻言悚然色变,瞬间躲到苏衡身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苏衡忙安抚地拍拍魏溪的后肩,对着他玩心大起的师傅冷声道:“师傅,您别吓她。”

“别怕别怕,都说了它们不咬人的。”贵生道人见魏溪仍旧是一副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恶趣味地又逗了逗,这才慢悠悠地道出真相:“其实呢,那树上的全是蜡虫遗留下来的白粪,早在五月的时候那些蜡虫就飞走了。”

“啊?”魏溪瞪圆了眼睛,“真,真的吗?”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小模样。

“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一道去看看便知。”贵生道人说罢,甩着衣袖宽大的道袍溜达着出去了。

“衡哥哥……”魏溪可怜巴巴地看向苏衡。

苏衡看着她这幅想去又不敢去的小怂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怪不得师傅总喜欢逗安安,的确是——很好欺负啊。不过,这个念头可不能让魏溪看出来,兔子被惹急了还会咬人呢。苏衡于是抿了抿唇,提议道:“你躲在我身后,我先看一眼,若是虫子,便带你离开,若不是,你再出来。”

“好好好!”魏溪立即点头。

苏衡便带着一只怂答答的魏溪,不紧不慢地跟在贵生道人身后。

五岳观养殖蜡虫的地方十分隐秘,藏在西北角一个空置的小院中。

苏衡记得他初来五岳观时,清风带他逛遍了整座道观,其中就包括这个院子。当时由于这个院子久无人至,院门的门锁都已锈蚀。清风见打不开门,便没带苏衡入内,只介绍说,这院子因面积太小,极难使用,久而久之便被观里遗忘了。

没想到,如今这个小院子却被利用起来养殖蜡

虫了。不过,这么隐蔽的地方,魏溪是如何发现的?

“这地方可不好找,小魏溪,你是怎么找到的?”贵生道人直接出言问道。

“我往下看就看到了。”魏溪紧紧抓着苏衡的衣摆,闭着眼睛答道。

“往下?”贵生道人没听明白。

苏衡却立刻听懂了,肃声道:“溪儿,你又乱用轻功。这里是道观,你在屋顶上跳来跳去是不敬神明。待会儿你跟我去给五岳圣帝与十山真君上香赔罪。”

“知道了……”魏溪缩了缩肩膀,虽然她现在闭着眼睛看不见苏衡的神情,但听苏衡的语气,她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下次再也不在道观和寺庙里头用轻功了,呜……

贵生道人闻言也明白过来,一边开锁一边哈哈大笑:“无妨,圣帝与真君都不是小心眼的神,不会怪罪你一个小娘子的。”

院门被打开,苏衡看过去,只见小小的一个院子中栽满了不知名的树木,树叶看起来有些像茱萸叶,但又有些不同。在树枝上挂着许多黄色的小囊,这些布囊均已破损,随风摇曳。在繁密的枝叶间,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粒,乍眼看去,的确很像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

苏衡近前细看,发现那白粒无首无身,浑然一体,约莫就是他师傅说的“白粪”,总之,定然不是虫子。

“不是虫子”,苏衡对躲在他身后不敢睁眼的魏溪轻声道,“可以睁眼了。”

出于对苏衡的信任,魏溪“唰”地一下睁开眼,发现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酷似虫子的白点,“唰”地一下,魏溪又被刺激到合上了双眼。

“真真真,真的吗?”魏溪说话都不利索了。

“真的”,苏衡语气笃定,“你仔细看看。”

魏溪握爪,鼓起全部的勇气,睁开了——一只眼。

“咦?真的不是虫子哎!”魏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都说了不是,你又不信。这些白粪可都是好东西,收集起来拿水煮沸,等凝固了就是白蜡了。”贵生道人道。

“那这些布囊是做什么用的呀?”确定那些白粒不是虫子后,魏溪又恢复了活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来问去。

贵生道人贱兮兮地一笑:“装蜡虫的。”

“!!!”魏溪立即闪回了苏衡身边,恨不得离那些黄布囊八百米远。

“里面是空的。”苏衡安抚道。

“不错。要养蜡虫呢,先得种上这些桎树或者细叶冬青树,然后在芒种前用黄草布做成这种小囊,每个布囊里头装上十余枚虫卵,挂在桎树上。等到五月,每一枚虫卵中能孵出数百只蜡虫,蜡虫在枝叶上留下白粪就飞走了。”贵生道人徐徐道。

“吓死我了……”魏溪拍拍胸口。

苏衡垂眸看着枝叶间的白粒,忽然神情一顿,默不作声地护着魏溪调转了一个方向:“既然看过了,那边走吧。”

“好!”魏溪举双手赞同。就算知道那些白粒不是虫子,但还是瘆得慌,还是赶紧走吧。

等三人都离开院子,走了有一段路,苏衡这才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贵生道人并肩,轻声问道:“师傅,蜡虫除了留下白粪,没有留下别的再飞走吗?”

贵生道人眨眨眼:“当然有了。蜡虫还要产卵啊,不然明年的白蜡可就没有着落了。”

苏衡闻言沉默。他就知道。那树叶上的白粒共有两种,稍大些的是白粪,还有一种形状像小芡实的则是虫卵。幸好没让魏溪知道。师傅他老人家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贵生道人指出的“小瑕疵”虽说是他自己作出来,但谁让苏衡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了给贵生道人解决他的“毛茸茸小毛病”,苏衡只好捏着鼻子又研制出了一款脱毛膏。

仇防御知道后却拍腿叫绝:“这可是好东西啊!你研制出了温和又不伤皮肤的脱毛膏怎不早与我说。京中女子用开脸绞面的方式绞掉身上的毛发,以保持肌肤的光滑柔嫩。虽说有效,但又疼又伤肤。这东西能卖,而且我打赌,一定能大卖特卖!”

“随你。”苏衡把配方交给仇防御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如今,苏轼养生馆的两家分馆都扩建了,增设了专供女客使用的养生院与美容院。仇防御身为美容院的院长,几乎使了出浑身解数,力图榨干女客们的荷包。

生肌珍珠散、五白膏、白芨桃花面膜、本草生发液、乌发皂角水、再加上这个脱毛膏,这些产品全都拥有令客人们心甘情愿地掏腰包的魔力。仇防御仿佛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银子向自己涌来,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乐得眯成了两条线。

若说之前的产品以护肤祛斑为主,受众基本为女子,那么新出的乌发养护系列产品就不同了。要知道,不单是女子在意自己的一头秀发,男子也有秃头的隐忧,而且这种隐忧甚至比女子更甚。

五月观的道长们试用了一个月本草生发液与乌发皂角水后,发现效果惊人的好。于是,观内道长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尤其是那些曾经为掉发苦恼的道长,纷纷超绝不经意地在香客面前显摆自己的一头秀发,然后极为满意地收获熟悉的香客惊讶且艳羡的眼神,心里头甭提多美了。

果然人都一个样。这些道长们重新拥有一头浓密乌发的第一件事就是——忘本。

看这头发,又多又柔顺。看这色泽,乌黑又发亮。一秀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众香客看着曾与自己同是天涯脱发人的道长跟变了个人似的,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交情在哪?!道义在哪?!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修道之人也是如此——

话说回来,秘方在哪?

第143章 第143章苏衡及冠

五岳观近来香火暴涨,香客们的心思基本上全部围绕着观中道长们的头发打转。不仅有女香客来打听,就连男香客也来求讨治秃防秃秘方。一来二去,口口相传,苏轼养生馆即将推出生发护发新品的消息便传遍了街头巷口。

“不会又像白芨桃花酒一样,数量有限,需要限购吧?”

“啊?不会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个生发液。我现在每次洗发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真真愁啊……”

“谁不是啊,我每日起床那枕上的头发多到我都不敢看!如果真的限购,诸位还请可怜可怜我,不要同我抢了吧。”

“哎——先到先得,张兄你提这个就没意思了。”

“好歹你们还有头发可以掉,你们谁有我惨!你看看!”众人中有一小个子,一直垂头不语,默默听着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但到最后,他忍了又忍,最终实在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激动之下直接把幞头一摘,露出秃了一块的头顶,声泪俱下:“我这头上的头发越来越少,直到一根头发也不长,我哪怕在家中也不敢摘下幞头,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敢取下啊……”

类似这般的对话在市坊之中还有许多。众人都在担心自己无法抢购到苏轼养生馆的新品。然而,等到新品发售那日一看,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原来,苏轼养生馆这次实行的是什么“预售制”。登记下需要购买的产品类型与数量,苏轼养生馆便会派专人送货上门,不用累死累活地排队购买,更不用担心买不到。

这个“预售制”好啊,希望苏轼养生馆以后的产品都能沿用这个预售制!

本草生发液的效果有多好,用了就知道。不过数日,这款生发液就取代了苏轼养生馆的白芨桃花酒,成为最受欢迎的产品。

汴梁大街上,也越来越多地出现“掉帽子”的现象。

走在大街上,时常便能看见有人“一不小心”帽子掉落,一头黑瀑似的头发就这样明晃晃地暴

露在天光下。落帽之人似乎也不急着捡帽子,只见他动作分外缓慢而优雅地俯身,恨不得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满头秀发,然后才将帽子捡起,拂去微尘,重新戴上。

这种情况一多,弄得初至京城的外乡人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这是开封人独特的风俗。有外乡人为了迎合京中“风俗”,邯郸学步,那帽子一落,秃了一块的头顶立即惹来路人的笑声。

那外乡人面红耳赤地捡起帽子,连上头的浮尘都忘了拍,慌慌张张戴回帽子便要遁走。好在京中还是好人多,有好心人叫住那外乡人,神神秘秘地说:“这位兄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下,苏氏养生馆的名声是彻底传到了京外去。风吹帽落,鬓发如云甚至险些与州桥明月、汴水秋声、相国霜钟等汴京八景并称,成为汴京城的名景,此乃后话。

秋去冬来,冬去迎春,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但今年对苏家众人来说,尤为特殊。因为今年正月十八便是苏家嫡长子苏衡二十岁的生辰。

男子二十曰弱冠,可行冠礼。苏衡的生辰一过,苏洵立即沐浴更衣,去庙里找人卜算吉日。卜筮人一算,那日正好是朝官们休沐与国子监旬休的日子。苏洵大喜过望,当场便将长子及冠礼的日子确定下来。

当然,举行冠礼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准备。好在大宋的休假制度还是很人性化的,除了公休假,还贴心的准备了事假。比如祠部规定,朝廷官员之子行冠礼,该官员可以享有两日的假期。苏洵立刻向上司申请了两日的事假,与程氏一同亲力亲为地筹备苏衡的加冠礼。

确定好吉日,第二步便是将吉日告知参礼的宾客,尤其是负责加冠的正宾。

为苏衡加冠的正宾是范仲淹。

原本,在京的庞籍与不在京的文彦博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一个讥讽对方不在京城,连夜赶回没准误了吉时,一个攻击对方身材,大腹便便的模样就别出去丢人现眼。就在两人于信中来回对骂,争得天昏地暗之时,范仲淹默不作声地摘下了这个桃子。

范公到底还是范公。庞籍和文彦博只好偃旗息鼓。

苏衡行冠礼的三套衣冠均由程氏亲手缝制。如今的观礼比之前代,已经简化了不少。三加冠也被改成初加巾,次加帽,三加幞头。

苏家为苏衡举行冠礼这日,苏宅前车水马龙,险些造成堵塞。登门观礼的宾客络绎不绝,若是有心人逐一看去,便会悚然发现这些宾客皆非等闲之辈,非富即贵。不知情者,还以为苏家这是胆儿肥了,要在宅中开朝会呢。

冠礼正式开始。苏衡身着童子服,步履庄重而缓慢地走到正宾面前。范仲淹一边为他戴上幅巾,一边念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

这样的步骤要重复三次。第二遍加的是乌纱帽,穿皂衫,最后一遍则是加幞头,着公服。冠礼成,宣告着苏衡正式成年。

苏轼看着自家兄长,激动不已,若不是苏辙死死拉住他,三加冠一结束,他就忍不住扑过去了。

“《诗》曰: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安者,静也。今日我便为你取字——子安。”范仲淹从容地说出与苏洵商量好的字。

苏衡头戴幞头,身着公服,郑重地向范仲淹行礼致谢,礼节全无一丝一毫的错漏。修身的公服衬得他整个人更为清俊飘逸,似雪如霜。

不似凡间客,恍如羽化仙。

众宾目露赞许,纷纷感慨这苏明允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再想想自己家里那些个混世魔王,唉,不提也罢。

苏衡冠礼当日的盛况渐渐传扬开,很快,苏宅便涌来了第一批说媒的媒人。

“别挤啊,我先来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我凭本事抢到这个位子,凭什么要让!没本事就往边上站,管你什么先不先后不后的。”

“你这个人不讲道理!”

“就抢你的,怎么了?”

青枝一开门便看见挤做一团的媒人,嘴角抽了抽:“各位请回吧,我家娘子与阿郎都不在家。”

“那苏馆主呢?他也不在吗?”

“苏郎君与苏夫人何时回来呀?”

青枝连连摇摇头,只道:“不在。不知。”

“哎呀!”众媒人无可奈何,跺了跺脚,只好互相瞪视一眼,不情不愿地离去。

青枝关了门,跑去和采莲邀功:“我把她们全都请走了!”

“嗯,做得好。这些不递拜帖就贸贸然登门的媒人全都不必理会,只管打发走。”采莲用词更为不客气。

“嗯!”青枝重重点头。

不过,她也没说谎,家里的主子们的的确确都不在。阿郎上朝去了,娘子与八娘子去了梅夫人家做客。家中三位郎君一个进宫当值去了,剩下两个都还在国子监念书上课呢。

苏衡身为翰林金紫医官,需要与其他医官轮流入宫值守。今日正好轮到他。

苏衡进殿时,发现天子赵祯当下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只见天子左手打着节拍,口中哼着小曲,一派闲适的模样。苏衡细听之下,发现赵祯哼的是欧阳修新填的一曲《蝶恋花》。

欧阳修的生母于去年春仙逝了,欧阳修便主动去官为母服丧。虽然朝廷极力挽留,试图起复他,他仍然力辞不赴。今年是欧阳修服丧的第二年,虽然他人不在京中,但显而易见,天子并未忘记他。大约等到欧阳修服丧期满,天子便会重新对他予以重任了。

苏衡心想,他也许久未见欧阳公了。自欧阳修离京外任后,两人一直书信往来不断。前些日子,苏衡还收到欧阳修的来信,说是近来闲居乡下,不必久坐操劳公务,腰椎的老毛病已经许久没有复发。不过,他还是十分怀念苏衡的推拿。等日后进京,他定要去苏氏养生馆享受一番,让苏衡为他提前预留一个号。

哪有人提前一年就预约取号的?当时苏衡看着手中的书信,颇有些哭笑不得。

“小苏啊,听说你举行冠礼那日,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去了,很是热闹啊。”赵祯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陛下说笑了,登门的都是微臣养生馆的熟客。”苏衡面不改色地取出脉枕,放在天子手臂下,“臣还未多谢陛下赐给臣的及冠贺礼,今日正好当面谢过了。”

“朕知你爱收集医书医方,正好库房里头有,便给你了。朕这贺礼比之他人的如何?”赵祯笑道。

“陛下的贺礼极好,臣甚爱之。”苏衡说罢,开始为赵祯把脉。两人都默契地停住了话头。

苏衡垂眸为赵祯把脉时,赵祯一直在打量着他,神情若有所思。等苏衡收回手,赵祯突然感慨道:“你如今既已及冠,婚配之事相必也该提上日程了。你可有心仪的小娘子?若是有的话,朕为你做主赐婚!”

“谢陛下关心,臣目前并无意中人。”苏衡说罢,看着赵祯仍然兴致勃勃想要赐婚的模样,不由多说了一句,”

您可不要乱点鸳鸯谱,这会令臣很为难。”

赵祯面露遗憾:“好吧。你这般的人品相貌,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也不知哪家的小娘子能让你动心。朕倒是真好奇了。”

然而,赵祯没想到的是,苏衡并未对谁家小娘子动心,但他自己家的小娘子却难以自拔地对苏衡动心了。这倒是令赵祯始料未及,且头疼不已。

第144章 第144章公主倾心

“爹爹,儿臣就是喜欢他嘛,求您了——”正值二八芳龄的福康公主轻轻拉着赵祯龙袍的袖摆,左右摇晃。

福康公主是赵祯的长女,生母乃苗淑仪。她自幼受赵祯宠爱,在宫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她若想要什么,只消一个眼神,自有懂眼色的人恭恭敬敬地奉上。天子对她也无所不应。久而久之,宫中上下便将福康公主养成了一副想要什么便非要得到的性子。

“别摇了别摇了,你让朕想想,好好想想。”赵祯很是头疼。

他子嗣稀薄,儿女大多短寿,相继夭折。惟有福康如她的封号一般,福泽绵长,康健地长大成人。福康是他长女,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况且福康自幼聪慧,至纯至孝。

有一次,他曾卧病在床,把小小的福康急得不行,连头发也忘了梳,鞋袜都顾不上穿就急匆匆地赶到他身边服侍。他当时发着高热,昏昏沉沉间,听见福康带着哭声向上天祷告,乞求以身代父,好免去他的疾病之苦。他听了自是感动非常,病愈后也越发宠爱福康。

福康找他要什么东西,他能给的就都给了。但是这一次——

赵祯揉了揉眉心,觉得分外棘手。为何偏偏就是小苏呢?

“福康,你与苏医官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就对他情根深种了?”赵祯实在不解。

“他长得好看!”福康公主仰头大声道。

“这……”赵祯刚想说看人不可光看脸,还要观其人品德行,然而他立即反应过来那可是小苏。小苏样貌人品的确样样都好,样样出色,就连他自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越看越喜欢。于是,赵祯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

“爹爹——”福康公主的样貌随了生母苗氏,有一双明媚的丹凤眼,她撒起娇来常常令赵祯招架不住。

赵祯思及前几日他才问过苏衡,当时苏衡只道未有心仪之人,也不知他与福康见过一面,对福康印象如何。感情之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你且先回去,让朕再想想。”赵祯道。

“是。”福康公主退下了。

赵祯在殿中来回踱步,神色来回变幻。福康的脾气与喜好他清楚得很,最爱好看的事物。她口中说的“一见倾心”,在赵祯看来就是见色起意,看上苏衡的脸罢了。福康娇纵,爱使小性子,小苏却冷清,不苟言笑,根本不会温声软语地哄小娘子。在赵祯看来,这两人并不般配。

早知便不答应福康让她乔装出宫玩乐了,这才出宫一次就闹得他头疼。福康不是吵着要去北山子茶坊玩吗,去那茶坊的大多是仕女,怎么会这般巧地遇上小苏?!这两人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命定的缘分不成?

福康公主与苏衡的相遇,要从三日前说起。

在汴京的旧曹门街上有个北山子茶坊,因房茶坊内有仙洞、仙桥等景观,布置得像是蓬莱仙境一般,京中仕女们常爱三三两两相约来此吃茶游玩。

苏轸早在进京前就从苏衡给她写的信中听说了北山子茶坊的好玩之处,进京以后,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北山子茶坊吃茶看戏。

这一次,苏轸听说北山子茶坊从八仙茶坊挖角成功,把人家领舞的舞伎黄莺娘给抢过去了。北山子茶坊特意为黄莺娘量身定制了一出新戏,吸引了一大波茶客前去观看。看过的人都说十分精彩,尤其是那黄莺娘的仙女扮相,仙气飘飘,煞是动人。

京中已有不少小娘子开始模仿黄莺娘在那戏中的扮相,梳起了丝带飘飘的灵仙流苏髻,在眉心贴上用银箔剪成的弯月形花黄,彼此戏称对方为“明月仙子”。

“阿兄,你何时有空呀?我想去北山子茶坊看戏,听说黄莺娘扮演的明月仙子特别美。”苏轸眼巴巴地看着苏衡。

“明日带你去。”苏衡道。

“谢谢阿兄!我就去告诉溪儿妹妹~”苏轸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苏衡却停下了碾药的动作,眉心微蹙,为难道:“安安也去?那明日须把狄咏也叫上。”

自从苏衡及冠后,登门说媒的媒人络绎不绝。程氏出面回拒后,这个情况才好了许多。此事被狄咏知道后,笑着调侃:“阿衡,你也太受欢迎了吧?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像招你做女婿呢。你这般抢手,看得我都眼热了。也不知哪家能得了你这个炙手可热的好女婿——哎?等等!我家也有适龄的小娘子啊!”

狄咏如梦惊醒,一拍大腿:“我说,你觉得溪儿如何?咱们两家关系甚好,亲如一家。你又是我兄弟,人品相貌自不必说,溪儿若是跟了你,我这个做哥哥的再放心不过了。”狄咏越说越觉得可行,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才认识苏衡似的。

“……慎言!”苏衡忍无可忍地打断狄咏,“溪儿还未出阁,你这个当兄长的在外头说什么呢!”

“和外人我肯定不会说这些,你不一样啊。”狄咏嘀嘀咕咕半天,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反倒是苏衡被狄咏这番话给点醒了。魏溪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明年便及笄。虽然他一直把魏溪视作妹妹,但他们到底不是亲兄妹,以后魏溪和苏轸若要出行,只他一个外男跟着着实不妥。于是,从那日起,但凡魏溪出现,苏衡定要把狄咏拉过来陪同。

此次北山子茶坊之行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苏衡没想到的是,狄咏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竟把他大哥大嫂给哄来了。

狄谘年近三十,早已成家,其妻柳氏诞下一子一女。兄妹两人大的五岁,小的三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这会儿正在狄家的演武场上与程之言玩得开心。柳氏因此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随丈夫一同出来游玩。

“明月仙子的新戏我也听说了,便想着一道来凑凑热闹。”柳氏性子活泼,与闷葫芦般的狄谘一动一静,正好互补。为人母后,柳氏变得更为沉稳了些,但骨子里还是爱玩的性子。这不,趁着家里两个小祖宗人陪着,她立即脱身出来逛街吃茶看戏了。

“人已到齐,我们走吧。”苏衡说罢,率先一步带路。为了避嫌,他特意走在苏轸与狄谘中间,与魏溪之间隔着苏轸。

然而,五人走着走着,魏溪似乎下意识地就缀在苏衡身后,寸步不离。等几人到达北山子茶坊门口时,魏溪的位置已经变成苏衡右手边。柳氏则大大方方地挽着狄谘的胳膊,兴致勃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小夫妻俩自成一个小世界。

苏衡:“……”

“嗯?衡哥哥,怎么不走了?”魏溪不明所以,仰头问道。

“无事。”苏衡在心中微微叹气,抬脚步入茶坊。

“几位客官,里边请。”店小二分外热情地迎了上来,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几位来得巧,今日的茶博士是杨百戏。小人建议您几位每人都点上一道咱们茶坊新出的‘州桥明月’,就着茶汤看明月仙子,那滋味,绝了!”

“哦~杨百戏就是那位能在茶沫上画得一手好画得茶博士吧?久仰大名,可惜素未谋面,今日既然凑巧遇见,那自然是要欣赏一番杨博士的茶百戏的。”柳氏笑眯眯道。

杨百戏自然不是那茶博士的真名,只不过因他做得一手好茶百戏,茶客们便给她起了个“杨百戏”的诨名儿,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夸赞。

几人在二层的小包间坐定,这个包间是半开放式,茶客们可以一边饮茶吃点心,一边从楼上俯看楼下的表演。既不会像楼下大堂一般过于吵闹,又不至于同密闭房间一般冷清。

杨百戏是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店小二将制作茶百戏的全套家伙送齐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烧水。待水烧开,杨百戏动作优雅地取出一块团茶饼,放入沸水中浸润,等到茶饼表面的膏油变软,再刮下两层,用茶钤夹住茶饼在火上烤炙。炙茶过后便是碾茶、热盏、击沸,最后才是用清水在茶沫上作画。杨百戏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收一放见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

魏溪看得眼都不眨,等一副完整的州桥明月出现在碧绿的茶汤上,不由地小小惊呼一声:“真漂亮!”

“各位请慢用。”杨百戏骄矜地点点了头,潇洒离去。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忙上前收拾茶饼茶钤等器具,赶着送往下一个包间。

楼下的戏台已经拉开帷幕,一出人仙相恋的好戏正式开场。

苏衡抿了一口茶汤,对楼下的戏兴致缺缺。

剧情依然是那些老掉牙的俗套剧情。讲的是一位穷书生读书刻苦,因家中无钱买油点灯,常在月下温书。那天上的月宫中住了嫦娥与她的侍女,其中,有一位侍女名换明月,生得冰肌玉骨,花容月貌,煞是动人,就连嫦娥自己有时也难免心生妒意。一日,嫦娥在月宫设宴,广邀天上的仙家。赴宴的仙君们个个生得俊美无俦,但偏偏,他们的目光却没放在盛装打扮的嫦娥身上,而是不由自主地被侍女明月吸引住视线。

嫦娥大感失了颜面,月宫大宴后,命人将侍女明月逐出月宫,贬下凡间。明月于深夜坠落凡尘,而凡间之人此时大多沉沉睡去,惟有那穷书生还在月下读书。就这样,穷书生发现了明月。

接下来的剧情,不用动脑想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是仙子与穷书生相恋,穷书生发奋读书,考中状元,风风光光地将仙子迎娶进门。

苏衡

随意地往楼下戏台一瞥,这出戏正好演到明月被贬下凡间,即将与穷书生相遇的情节。

恰在这时,大堂内看戏的茶客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了?”魏溪第一时间蹦起来,扒着包间的围栏往下看。

第145章 第145章明月仙子

“溪儿,别倚着栏杆,危险。”

苏衡眼见魏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围栏外,立即起身走过去,想把她薅回来。

“衡哥哥,再等一等嘛,我快看到了。你看你看!”魏溪伸手扯着苏衡的衣袖摇晃,一双明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楼下。有一位气势惊人,看着便觉尊贵无比的小娘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进了北山子茶坊,引起一阵骚动。

而台上的戏班子还在抑扬顿挫地唱着戏词——

“可怜仙君梦里人,冰作骨来雪为肌。百花羞,嫦娥妒,一坠仙宫入凡户。三更灯,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明月朦胧泄行迹,恰似惊鸿照影来——”

苏衡顺着魏溪的视线往下一瞥,恰好对上那华服小娘子的视线。他微微蹙眉,收回视线,冷着脸提溜着魏溪离开了围栏。

“热闹再好看,也不及安全重要。”苏衡沉声教育魏溪。

“我知道了。”魏溪乖乖地低头受教。

“好了,坐回去吧。”苏衡见魏溪认错态度良好,神色微缓,就此放过她了。

魏溪缀在苏衡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眼看着就要跟着苏衡落座。

“你的位子在那边,闭着眼睛瞎走什么呢。”苏衡无奈道。

柳氏不知何时,已将目光从楼下戏台挪到这二人身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状,她掩唇而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彩:“便让溪儿坐那儿吧,反正位子多着呢。”

“溪儿,过来陪陪你嫂子。”一直沉默不言的狄谘却突然出声道。

啧。柳氏似笑非笑地嗔了一眼自家夫婿,闷葫芦,死古板,半点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去吧。”苏衡轻声道。

“哦。”魏溪不知何心中突然就不高兴了,但是她自己又说不出不高兴的理由,只好耷头耷脑地坐到她大嫂身边。

“溪儿,以后不可随意拉扯男子的衣服。”狄谘等魏溪坐到近旁,这才小声同她说道。他竟不知小妹与苏家三郎平日里竟是这般相处,未免太过亲密了些。小妹明岁便及笄了,就算狄、苏两家关系甚好,小妹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到底还是要避下嫌。

“可在边关之时,我连男子都衣服都扒过,这算什么呀!”魏溪不服。以前在军营,那些兵士都打不过她。交手的时候,连她的头发丝都碰不到,反倒是她轻轻松松就把人一鞭子甩下了台。那兵士正好衣带没系紧,这重重一摔人没怎么着,衣带却被震落了,袒胸露乳的。不过军营众人都见惯了,毕竟光膀子都见过,这点子露肤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当时是在军中,军中无男女,如今是在京中,哪能一样。”狄谘肃声道。

“可是,可是……”魏溪本就不高兴,这会儿被亲大哥一说,小嘴都瘪起来了,“可是那是衡哥哥,有关什么关系嘛。衡哥哥人很好的!”

“那也不许。”狄谘不由分说道。

“好了好了,你安静些看戏吧。正演到穷书生与那明月仙子相互暧昧,情愫暗生的精彩情节呢,你别在旁边打扰我看戏。”柳氏不但出言阻止了狄谘,手上还接着衣袖的遮掩,在丈夫精壮的腰间一掐。

“……好。”狄谘闷哼一声,拿他娘子毫无办法,乖乖闭嘴了。

……

此时,二楼另一个包间。

“殿下,奴打听到了,方才在二楼那个方向看戏的郎君姓苏,单名一个‘衡’字,是太常寺主簿苏洵的嫡长子。”一名侍女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知道了。”福康公主淡淡点头。

她听说北山子茶坊新出了一个戏,里头明月仙子的扮相尤为好看。她心中好奇,央了爹爹许久,才让爹爹同意她乔装出宫。没想到——

福康在脑内回味这当时的惊鸿一瞥,心中泛起丝丝甜蜜与痒意。明月的确是轮皎皎明月,但却不是仙子,而是仙君。

当时她若有所感地仰头,正巧瞧见那如霜似雪的清俊郎君凭栏下望。一身玄色道袍衬得他的肤色愈发冷白,广袖博带,眉目出尘。垂眸间,清俊飘逸,不似人间,令她一下怔在了原地。

一见钟情,不过如是。

至于那俊郎君旁边的女子,被福康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瞧着年纪不大,应当还未及笄,十之八九是那人的妹妹之类,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雀儿,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福康似随意一问。

身为福康公主的贴身侍女,雀儿最是明白公主的心思,闻言低头笑笑,顺着公主的心意回道:“定然是如殿下这般的。”

“哼”,福康娇笑一声,“就你嘴甜。你又不是他,你怎知道。”

“殿下,那苏三郎离开包间了。看模样,他们似乎打算直接乘车回去。”有盯梢的侍女来报。

福康立时起身,催促道:“快,扶我过去!”

……

“溪儿妹妹,那明月仙子的发型我已经学会了,下次我给你也梳一个灵仙流苏髻,定然好看。”吃了茶,看了戏,苏轸心满意足。明月仙子的扮相的确好看,她一边看戏一边琢磨,看了几遍已经有信心将那发型还原个十成十了。

“苏姐姐梳就好啦,我就不用了吧……”魏溪又想起了当初被苏轸按在梳妆镜前支配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恐惧。

“一起嘛一起嘛~不麻烦的。”苏轸亲亲热热地挽着魏溪的胳膊,试图诱哄她答应。

“不……”魏溪苦着小脸,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苏衡。衡哥哥,救救……

苏衡启唇正欲说些什么,迎面忽然涌来一群人,一位小娘子被人群裹挟着,在他面前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

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伸手扶一下,然而苏衡却直接后退半步,避开了。

“……”福康气恼地咬咬唇,眼珠子一转,佯作拿不稳帕子,手一松,脚一用力,人站稳了,丝帕却如断线的风筝,飘落地上。

“哎呀,我的帕子。”福康面露懊恼,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顺势看向苏衡,“这位郎君,可否劳烦你——”

福康话音未落,魏溪就松开了苏轸,身形灵活地蹿了过去,将那丝帕捡起。

“喏,你的帕子。”明亮的杏眼对上娇媚的桃花眼,两人目光交织,随即又各自避开。

魏溪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对这位华服女子的目光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竞争,好似硝烟。

“多、谢。”福康的道谢像是勉强挤出来一般,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走吧。”苏衡并未向福康投去视线,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便抬脚离开了。

“哎!”福康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

喊住苏衡。那样也太出格了。

回家的路上,苏轸窥了窥自家兄长的神色,试探地问:“阿兄,方才那小娘子险些摔倒,你不去扶她,反后退了一步。莫非,她有什么问题?”毕竟,以兄长的性子,不至于作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你没发现么?”苏衡淡声道,“那群突然涌过来的人十分眼熟,全由那华服女子的侍女乔装。”

“什么?”苏轸惊讶掩唇,“我都没注意到……这么说,那女子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是为什么?”柳氏用帕子掩住半张脸,似乎笑得很是开心,“看上你家兄长了呗。”

“什么?!”反应最大的不是苏轸,而是魏溪。

魏溪看着苏衡,再回想起那华服小娘子的眼神,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

“此事不必再提。”苏衡神色淡淡,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柳氏瞅瞅魏溪,又瞅瞅苏衡,会心一笑,依言岔开了话题。

众人于路口道别,各自回家。

苏衡本以为此事不过一个小插曲,他拒绝之意这般明显,弄得那华服女子险些下不来台,她应当就此放弃了。但没成想,麻烦事还在后头呢。

第146章 第146章朝堂风云

八月的清晨,秋高气爽,外头的空气中都带着宜人的凉意。这样的日子,最宜出行。街上游人如织,煞是热闹。不少买糖果小商贩或挎着篮子或挑着货担,身上的摇摇鼓叮当作响,吸引着小孩子们的注意力。

“阿娘,我要吃糖!我要吃糖!”三岁大的小郎君抱着他娘亲的腿,仰头脆生生地嚷嚷。

“好好好,阿娘给你买。”那年轻妇人笑容满是宠溺。

苏衡目不斜视地绕过那些卖糖果的小贩与嬉闹的孩童,径直往后街走去。

东京城的后街盖了不少大大小小围在一处的民居,东京人称之为“院子”。院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有备有大蒸笼,全靠每日早起蒸些糕饼类的吃食,卖给过往行人以谋生。

院子里售卖的吃食种类并不多,不过是些蒸梨、蒸枣、蒸糕、蒸饼之类,偶尔还会有发好的豆芽出售。这些吃食并不精致,但胜在价格低廉,充满市井烟火气。

贵生道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吃院子里头的蒸黄糕,但自己又懒得早起,于是每日念叨,但每日都吃不着。苏衡听说此事后无语了好一阵,知道他师傅这是又莫名其妙地犯馋瘾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如此。师傅他老人家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这种行为与那些讨糖吃的三岁小儿也没什么区别。

但谁让他是贵生道人唯一的徒弟呢。苏衡实在拿他师傅没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前往后街给贵生道人他老人家买蒸黄糕。

刚蒸好的黄糕松松软软,热得有些烫手,甜滋滋的味道随着翻滚的热气迎面扑来。苏衡思到清风那个小馋猫没准看见别人吃他也眼馋,果断多买了两块。

五岳观的道长们起得很早,每日卯时便起身洗漱,然后聚在二进大院里一齐打上一套八段锦。是的,自从听苏衡提起“八段锦”这个名字后,五岳观的众人便纷纷改口,称这套功法为“八段锦”。毕竟,“唐真人安乐法”这个名字每次说出口都有种尴尬的羞耻感。师叔/师伯/师公他老人家到底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名字啊。五岳观众道士在心中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