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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娇吟“低声些,你也不想被人听见吧?……

“……你别乱动,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月思朝紧紧按住他的手,呼吸有些急促。

她对上他的眸子,莫名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几分恶劣。

好好的干嘛要让人等在门口?

“说吧。”他音色淡淡。

不同于先前每一回不经意的触碰,这次她明晃晃感受到了存在于他身上毫不遮掩的危险。

她试图掰开他的手,可他却纹丝不动。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力量如此悬殊。

他只半阖着眼,凝着她,颇有一副不与她罢休的架势。

她拗他不过,只得扬声朝院门道:“你先等一下!”

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季述稍安,心想,她果然在。

月思朝望向慕昭,眼神示意他可以放开了,谁料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腰间,带来一阵酥麻。

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我都照你说得办了,你怎么还解?”她尽力冷静道。

“我只是让你说,答应你说过了就不解了吗?”

他漫不经心道,手指绕上她的绳结,毫不费力地扯开。

“你!”月思朝一时语塞,“……慕昭,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该生气的不是我吗?”

他盯着她,眸底染上几分沉黯,“你生气,你就能这么做吗?”

买了好大一张床,深夜把季述约到这里来。

他弯腰,与她额头相抵,墨发垂落在她身前。

“你为什么不对我撒火呢?或许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她做什么了?

她是想对他撒火来着,可她才刚问了他几句,还没来得及吵,季述便过来了。

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声皱眉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想你一生不再有旁的男人,只独属于我慕昭的喜欢。”

说罢,他垂首继续吻她。

他不允她推开,始终攥着她的手,另一只则扣着她的细腰,用来稳住她的身形。

今夜的吻实在称不上温柔。

他一路自脖颈吮吸轻咬至身前,遇见衣料阻隔时,便用牙齿随意叼到一旁。

薄唇轻擦过心口,她被他彻底弄乱。

像是一种无声的占有,她只得被迫承受着他的吻,思绪开始变得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然放了手,等她回过神时,大掌已然握住了膝盖。

她微微一颤,想要合拢,他却与她抗衡着,令她动弹不得。

她抬手覆在他的手背,小脸憋得通红道:“不行,真的不行,你怎么能现在对我……”

她话没说完,却被她自己的一声惊呼打断,旋即赶忙捂住嘴巴。

他吻了吻她,道:“低声些,朝朝,你也不想被人听见吧?”

“你放心,我净过手了。”

她仰面躺着,死死咬住唇,生怕一张口说出的不是话语,而是令她万分羞耻的娇吟。

她蜷住脚趾,只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沿着脊柱一路往上爬,一层一层地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几乎忘了他早就已经放开了她。

她几乎忘了她可以推开他。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感受着,而后下意识攀住他的肩头。

直到外面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怎么这么久?需要我帮你吗?”

指尖滑落,她紧紧掐住他的手臂,眼神示意

他停下。

她得同季述回个话。

可他的动作一点没停,仍在细碎地吻她。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扬声道:“不必了,很快——”

话未说完,她便察觉他像是故意加重了力道。

她受不住,刚想低声去骂他,季述的声音自门外飘进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依然尽力稳住声音道:“……没有。”

季述蹙眉:“我觉得你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是摔到哪里,动不了了吗?”

他的手焦急搭在门上。

院门只是虚锁着,他只消轻轻一推,便可入内。

思来想去,他仍是觉得不妥,只是搭在门上,征求她的意见。

“如若不然……我直接进来吧?”

“别……我在……我在装床榻。”

她轻吸一口凉气,胡乱找了个借口。

季述面对着漆黑的大门皱起眉头:“他们店里的伙计拉过来的时候没帮你装吗?怎劳你一个人费力做这些?”

“付过的钱里通常都是含了工费的,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如果你看不明白图纸,我可以帮你的。”

他兀自说了半晌,院内却再无回应。

他再度抬手,想着要不要干脆闯进去看看,落在门环上,却又敲了敲。

“朝朝,你还好吗?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

此时的屋内,慕昭正把修长如玉的手拿到她面前。

昏黄的烛火下泛起盈盈水光。

随后他掏出一方帕子,细致擦着。

“流了好多。”

月思朝别过脸,红唇微张,尽力攫取着周遭的空气,胸口起伏不定。

“上次让你受累,欠你一回,如今我还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弯身把她抱在怀里,私心想着,还好他来得早。

如今与她紧密相贴的是他,能把她抱在怀里的也是他,而季述只能站在门外,听她为他编织的谎话。

“……我根本不是在气这个。”

“我是在气你骗我。”

她眸中水光盈盈,红唇微翘,颇为不满地看着他。

“对不起。”他垂下眸道,“我知道那并非君子行径。”

月思朝的心刚软了软,却听他继续道:“可我不想做君子。”

“若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唯一可能改变的,便是我会尝试怎样将疏漏降至最低,最好让你永远都不要察觉。”

……

他怎么这样!

她闭了闭眼,思绪很乱,也没有力气去整理脑海中数不清的念头,只知季述还等在门外。

她已经晾他晾得太久了。

“你别出去了。”她冷声道。

慕昭沉下脸来:“你怕他知道我在这儿?”

她“嗯”了一声。

心想,季述都已察觉她说话不对劲了,若是三人碰上,很难猜不出她方才究竟在和他做什么吧?

整理好衣裙,她往外走去,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那种令她头皮发麻的颤栗。

书里说得不假,这的确是件令人快乐的事。

慕昭站在屋内,透过窗子缝隙,注视着院门前越来越近的二人。

她怕季述看见他,那怎么不怕他知晓今夜季述会来?

还是她已经欣然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季述的存在?

院门被打开,露出熟悉的恬静面庞。

她看向季述,颇有些愧疚道:“让你久等了。”

他笑笑,见她安然无恙:“无妨,我也是临时起意,随便走走,不由自主走到运河附近,看你这儿还亮着烛火,便想着你会在。”

她把他请进院子里,去厨房泡了壶茶:“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

季述敛了敛眸。

在此之前,他的确有一时冲动把他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可在门口吹了许久冷风,原本浮躁的心莫名安静许多。

他看向她,欲言又止道:“如果你有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父亲……”

月思朝笑着调侃:“什么如果,我本就有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父亲。”

也是,其实他们很像。

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假若你和你母亲被他抛弃,在外辛劳度日,若干年后偶然与他重逢,会想与他相认吗?”

她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道:“你觉得呢?我可是想带我娘亲自立门户之人。”

“也是,你自是不会认的。”他苦笑了一下,“那你会不会觉得自己飘零许久,毫无根系?”

她认真想了想,重复道:“飘零许久,毫无根系?”

“不会,人又不是浮萍,怎会仅能随波逐流?”

“如你方才所说,他那般对我和我娘,甚至还不如抛弃了呢,起码抛弃了,我们还有自由。”

“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是也长成了我自己喜欢的模样吗?”

“一定要类比的话,我觉得人更像一棵树,心是根系,双手则是创造枝杈的可能,若经得住风浪,自己便能生长得枝繁叶茂,无需归属任何氏族,兴许与同族挤在一起,还会争抢养分,所以何必自扰。”

季述思量许久,有些释然:“你说得对。”

她侧目看向他:“怎么,季大哥在京中遇见家乡的故人了吗?”

他垂了垂眼道:“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他与我说起自己的经历,我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她没多想,托着下巴道:“这样啊……话说你有朋友是做木材生意的吗?我今日买了张黄梨木床,觉得还是有些硬。我娘身子不大好,不太适合她。”

季述想了想,道:“不如试试楠木的。此地临河潮湿,而楠木恰耐湿耐腐,且蕴有独特香气,可驱散蚊虫鼠蚁,触感舒适温润,很适合上了年纪的人。”

她抬首冲他一笑:“好。”

季述似想起了什么,开口叮嘱道:“对了,下次记得要求那些运家具的伙计帮你装上再走。”

“如果他们不肯,你也别自己动手了。”季述递来一方干净帕子,“我瞧你额发都沾湿了。”

“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谢谢。”

她讪讪接过,面对他这般真诚的关怀,莫名有些心虚。

送走季述,慕昭从房间踱步出来,径直拿起她石桌上放着的茶杯。

“哎……”

她来不及制止,他已然仰头,把其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是她喝剩下的。

且他喝的地方,恰覆着她的唇印。

他放下一滴未剩的杯子,看向她:“你们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让我买张楠木床。”

慕昭嗤笑一声:“他还挑上了。”

“是我主动问他的。”

连他要睡什么床都由着他自己挑吗?

醋意涌上心头,慕昭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我?”

月思朝收回目光,冷淡道:“我不高兴问你。”

慕昭:“……”

很显然,她还在生气。

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情绪竟能让他如此棘手。

她气他骗了她。

那好,他今夜一句话也没骗。

那些的的确确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可她听了实话,还不是不高兴吗?

哄男人之事,他在朝中见过不少,大概就是陪吃陪喝,溜须拍马,可哄女人的经验对他而言几乎是一片空白。

除了对她死缠烂打,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他跟着她进了厨房,颇有眼力见地先她一步帮她提了热水,倒回卧房尚未置屏风的浴桶之中。

水汽氤氲间,二人两两相望。

良久,又颇为默契地一齐开口。

“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可以帮你沐浴。”

第42章 滚烫“我帮你。”

话音刚落,他想起她曾经提过不喜欢被问,问来问去都不如顺其自然地发生,征求意见自然等同于问她问题。

那他想帮她沐浴,算是顺其自然吗?

算吧,毕竟她没拿扫帚把他赶出去,便在给他表现的机会了。

他走上前,打横抱起她,像抱起一片轻飘飘的柔软云朵。

云朵蹙眉道:“放手。”

她没挣扎,只是凶他。

大抵是她也想,却拉不下面子同意吧。

他抱得更紧了些,甚至得寸进尺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同她示弱道:“别生气了。”

话才说完,她便猝不及防地从他怀里

跳下去。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一步,碰倒了一桶备用的滚烫热水。

“哗啦”一声,烫水在地面蒸腾起白雾。

而她是跳开的,落地时亦没站住脚。

地面湿滑,就这样朝着后面那滩烫水摔了过去。

他想伸手去扶,却已经有些来不及。

她的裙摆在半空扬起一朵绽开的蓝花。

月思朝紧紧闭上眼睛,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尽可能少地接触到滚烫的水,快要落地的一瞬间,她想起第一次被开水烫伤的滋味。

那是她还没长到比灶台高的时候。

娘病了,她和浣枝轮流踩着小板凳去熬药。

夜里困得上下眼皮在打架,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不慎踩空,打翻了灶上炖着的药,滚烫的药汤落在她的手臂上,顿时泛起了一片水泡。

好在她年纪小,恢复能力强,养了好久,终究没落下什么疤。

可现在她长大了,经开水一烫,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痕。

但她并没有如心中所想一般摔在滚烫的水里,而是摔在了慕昭身上——

最后的一刹那,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转了半个身子,做了她的肉垫。

烫水侵入后背的薄衫,一阵灼痛感随之传过来,男人绷住唇角,第一时间垂眸去看月思朝。

好在她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有一只手撑在地上,手掌红了一小块。

他忙带她起身,握住她的手,径直放入一旁刚从水井打上来的冰凉井水之中。

他把她按在冷水里,皮肤之上灼热的温度逐渐降下来,只剩一片粉红。

月思朝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去看慕昭背后。

男人穿着墨袍,如今又是晚上,连水渍也看不明显,她用另一只手试着去触碰他,却见他不经意蹙起了眉。

“……疼不疼?”

她明明带着答案问问题,得到的却是一句“不疼”。

“这儿什么药都没有,我们回侯府吧。”

她皱起眉,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

他盯了她片刻,“你在关心我?”

她扬了扬眉尾,别过脸去:“你不也在关心我吗?”

“我关心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是为什么?”

月思朝脱口而出道:“因为我讨厌你,见你受伤高兴得不得了,想关心你伤的怎么样。”

“如果很严重的话,就立刻去我们家祖坟烧高香,等你死了,我就能变成一个有钱的俏寡妇。”

有钱的俏寡妇。

这是他死了她也会做他夫人的意思吗?

这番话倒是给慕昭听笑了,他牵起她往院外走。

“马车早在外面候你多时了。”

慕昭万万没想到,把她哄回府中的方式,竟是她担心他受了伤。

若是知晓这样她便会关心他,他宁愿多伤几回。

两人坐在马车里,慕昭把先前备好的点心放在小几上,缓缓推向她:“听林凝雾说你没与她用晚膳,定是饿了吧。”

月思朝抿住唇,目光移向他的背,只见他坐得笔直,将疼痛藏匿得很好。

可她的手掌尚有余热在隐隐作痛,还是她已经泡了许久冷水之后的效果,他尚未经过任何处理,又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又想起他的背,沟壑分明,线条流畅,连肤色对她而言都恰到好处,若是留下烫伤的可怖痕迹,日后再看的话……

想到这儿,她不大高兴,抿住唇道:“你把衣裳脱了。”

慕昭眸含探究地望过来,斟酌着她的意图:“如今还在马车上……”

她打断他:“你脱不脱?”

他不由想起那晚她的主动,那时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默默凝了她片刻:“你是想看,还是想要?”

月思朝明显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档子事?

她对上他的眸子,满脸写着谴责,干脆坐到他身边,抬手搭在了他的肩,手指一扒,径直脱去了他的衣裳。

衣料滑下,擦过他后背的伤,尽数堆叠在他的腰间。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缓声道:“你慢些。”

车厢内两人的话悉数落入车外凌川的耳中。

在他的记忆里,侯爷一向是洁身自好克己守礼之人,即便京城的贵人们已经在马车上玩出花了,他都难以想象这种事会在侯爷身上主动发生。

哦不,严谨一些,的确不是他主动的,如今看来是他们夫人想要,侯爷配合。

作为最懂他心思的属下,他不能拖后腿。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较远且平坦的路绕去。

马车内,月思朝拿出帕子,沾了些早就放凉了的茶水。

“车里条件有限,我只能先这样帮你。”

其实她怎么对他都可以,只是她这么郑重地说了一句,让他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他望向她,见少女眉眼认真,紧紧盯着他的后背。

红痕比她手上的要深上许多,有些地方甚至泛着肿,但好在没有起水泡。

慕昭默默挺直几分腰腹,微不可见地开了几分肩,身上肌肉绷紧,心想,还好他这些日子没荒废了晨起练武的习惯。

不过如今已经是夜里了,不知道状态还比不比得过刚练完的时候。

纤细的手指夹住沾湿冷茶的帕子,轻轻覆在他背后。

她动作太过温柔,惹得他喉结上下一滚,绷紧了身子。

“……我弄疼你了?”她小心问道。

他摇了摇头。

这烫伤比起他习武迎战时所受的伤简直不值一提,他本没怎么当回事。

可见她如此重视,他敛了敛神色,轻咳一声改口道:“有点儿。”

“那我再慢点。”她另一只手扒住他的左肩,一边用嘴吹着他的伤处,一边缓缓擦拭,凝眉盯着他后背从右肩直至腰上的红痕,轻叹一口气:“好长。”

“嘶——”他又配合着轻抽了口凉气。

月思朝手上动作未停,担忧问道:“你如今什么感觉?”

他夸大其词道:“很烫,很难受,但被你弄着就好了许多。”

凌川绷紧脊背,心想这是他不扣月钱就能听的东西吗?

他家侯爷平时端得和什么似的,没想到在夫人面前还挺娇。

她就这样一面轻吹着,一面沾着茶水,为他擦了一路,马车终于停在了侯府前。

不知为何,月思朝觉着今天在路上的时间莫名得长。

或许是她从未这样细致地照顾过一个男子。

她凑近他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自然觉得时间被拉长了。

恰逢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她收回思绪,匆匆走去开门,见来人是慕昭与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

大夫行了礼,背着药箱走进来,她顺手阖了房门。

“夫人,听闻您被热水烫伤了手。”

她伸出手掌,“仅这么一小片,不是什么大事,按时厚涂烫伤药应当就好了。”

大夫瞧着,点了点头,赞道:“没想到夫人竟是内行。”

“谈不上,只是从前被烫过。”月思朝抬眸看向慕昭,“你来看看他,他伤得更重。”

大夫心神一凛:“果真?侯爷你快坐下,让我好生瞧瞧。”

慕昭依言褪了衣衫,烛下,烫伤的红痕比在马车上更深了些。

这么大一片,若是落疤就不好看了。月思朝惆怅地想。

“会留疤吗?”她问道。

“若是养得好便不会,如若不重视,留疤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蹙眉“啊”了一声,“那要如何养?”

大夫捋了捋胡须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和她一样,按时涂

药就好了。

话未落地,他便对上慕昭波澜不惊的目光。

他抿住唇,径直改口:“这伤口暂时不能再沾热水,故而起初几日的沐浴,定需要细心之人小心服侍,擦净后要及时涂药。”

“擦什么药,复杂不复杂?”慕昭沉声问,墨黑的眸子仍盯着他。

大夫头皮发麻,意会一番,即刻道:“复杂。”

他从药箱里摸出三种样式不同,但功效成分皆一样的药膏来。

“第一遍先涂这盒蓝的,薄薄一层即可,第二遍涂这盒红的,适量即可,第三遍涂这盒金的,厚厚一层。”

他打量着慕昭的神色,补充道:“哦……切记用手指涂,如此好把控用量。”

“把药留下,你可以告退了,记得去找凌川领赏。”

见慕昭神色转淡,大夫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擦擦额汗,起身告辞。

他爹曾教导他,侍奉贵人往往最要紧的是不是医术,而是眼力与洞察。

如今他深以为然。

月思朝把药盒一一打开,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凝眉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几盒药气味都一样呢?”

“……你闻错了。”慕昭垂下眼,轻描淡写道,“张大夫可是京城名医世家出身,是随军二十多年的大夫。”

他先强调了大夫出身之可靠,继而加以佐证:“你也知晓,用兵作战时常需要隐匿身形,最好不要有太过明显刺鼻的味道,或许他为了抑制药气,加了什么独家秘制的香料调和。”

“如此,即便被人察觉你受了伤,也难从药味判断你伤的重不重。”

她蹙眉想想,觉得他说得在理,毕竟制毒高手还能做出无色无味的毒药,几瓶气味一致却功效不同的药膏算得了什么。

她拢了拢几只药盒:“我把这些给凌川送过去?”

他幽幽望向她:“凌川是个习武的粗人,下手没轻没重。”

“我也可以去——”

他打断她,声音再度落寞了几分:“我没有贴身侍候的女使。”

烛下,他一如往常,挺拔如竹地坐着,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可月思朝竟蓦地发现他眼睫微颤,显得无助又易碎。

她硬着头皮,反手指了指自己。

“那,我呗?”

他绽出一个纯良的笑:“虽知你是迫不得已,但你愿意照顾我实在是太好了。”

……

浣枝送了热水进来,月思朝木着脸,心想,没错,她的确是迫不得已,若非他为了救自己才烫伤的,她才懒得管他。

她起身打湿巾帕:“大夫说头几日不宜碰水,我帮你擦擦身子。”

第43章 偷看目光毫不遮掩落在她身上。

他赤着上半身,肌肉结实,坦然看着她,仿若两人只是纯粹的照料与被照料的关系,不揉杂一丝一毫的情/欲。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月思朝反而莫名心虚起来,她故作镇定,迫着自己不去细看他的肌肉,把巾帕按在了他的胸口。

慕昭对此毫不意外。

他默默把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沉肩时,牵扯到了背后烫伤的地方,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月思朝的手往后缩了下:“……弄疼你了?”

她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他凝着她道:“没有,是我自己。”

月思朝没有尽信,全当他是在宽慰她。

她虽不是第一次照料病人,却是第一次如夫妻般照料一个男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很多不经意的举动便会下意识流露出来。

譬如把巾帕按在他身躯上时,手指会微微蜷一下,指下被打湿的帕子弯出一个旋,像极了她在偷摸。

一种熟悉的冲动开始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涌现。

他不着痕迹地合了下腿,试图把腰下的衣料堆叠起来,掩住不愿被她发现的欲望。

擦完胸口,她重新打湿帕子,蹲在地上去为他擦腰腹。

无言之中,月思朝的紧张逐渐消退,转化为一种细心照料的专注,紧紧盯着他。

因怕再牵扯到他背后的伤,动作放得格外轻,打湿的巾帕小心擦过时,惹得他很痒。

他屏住呼吸,居高临下地看她,只见她一缕乌发垂落在他的裤上,目光几乎与他的大腿平齐。

他受不了那样直白的眼神。

他只得尽力掩盖着那个早已耀武扬威的地方,把讨厌她的地方想了个遍。

他讨厌她的善良。

季述郁结于心又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若她不善良,没有不畏权贵地去救林凝雾,他也未必会高看她。

他还讨厌她的聪明。

若非洞察了他的意图,他们今晚本不必争执。

……可若她真是个脑袋空空之人,说不定当初早死在了水匪手中。更或者她根本就不会拼命为自己寻出路,像她那几个庶姐一样,早就顺从家中安排,草草嫁了旁人。

他最讨厌她的倔强。

……可若她发自内心地对他伏低做小,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留意她。

很烦。

他垂眸。

他讨厌她按着他的细白手指,讨厌她垂首时露出的纤细脖颈,讨厌她明明就在他面前,却不想对他做些什么。

……罢了,他根本讨厌不了她。

喜恶同因。

他如今讨厌她的每一面,恰恰都是当初喜欢她的缘由。

半晌,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忍无可忍道:“其实你可以擦快点。”

月思朝刚换了个蹲着的姿势,还以为他是怕她蹲久了腿麻,随口道:“我没事的。”

他蹙眉:“不是……你太慢太轻我难受。”

她抿抿唇:“那我弄疼你不也很难受吗?”

她到底明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种难受。

痛点总比他把持不住自己强。

“……总之你快点。”

他别过脸,强迫着自己不再去看她。

她动作果真麻利了些。

可方才已被她勾起了欲,即便她现在如他所愿,心中的难耐却并未减少。

终于,她擦完了前身,扶着他的肩,单膝跪去床榻,帮他去擦背。

他微微弓身,配合着她的动作,好让她没那么费力。

男人脊背宽阔,纵然时常在外,肌肤依然偏白,于是衬得那道烫痕愈发骇人。

她每每望见那深红痕迹,便觉得触目惊心。

擦至烫伤的地方,她特意用打湿的帕子包住手指,在伤痕边缘小心仔细地擦拭。

而慕昭感受着,只觉得她像是在描摹他的肌肉形状。

他阖了阖眼,心想,早知她为他擦身,最受煎熬的反倒是他自己,还不如当初就让大夫来。

擦至后面,月思朝用手指压了压他的裤腰,提醒他道:“该擦腿了。”

他自床榻上猛地站起来,绷着唇角道:“我自己来。”

她捏着湿帕,诚恳劝说道:“我来吧,反正都擦一半了,万一你扯到了伤处怎么办?”

“没关系。”他执意道。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她严肃保证。

他直直凝着她,毫不遮掩道:“你再擦下去,我怕我会对你有别的想法。”

月思朝:“……”

目光垂落,她看了看他的腿间,又强迫自己视线上移,看向他的脸,没再同他再争下去。

只是把帕子又在温水里涮了一遍,红着脸递给他。

他接过,绕去了屏风后。

很快,屏风后传来水倒入浴桶的声音。

月思朝自屏风处收回目光,环顾四周,却见方才为他擦身的那盆温水仍摆在桌上。

她想起屏风后只有备用的水,冷的。

不知等了多久,男人终于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依旧只穿着下裤。

她垂着脑袋,装模作样去拿药盒,

偷偷掀起眼皮,去看他宽阔的肩和劲瘦的腰。

“我给你上药。”

他把她的偷看尽收眼底,没多说什么,径直趴在了榻上。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她果然老实巴交地按大夫胡诌的方式为他细致涂好。

又是一场比两军对峙还要难熬的恶战。

方才被冷水暂压下的欲望不知不觉间又自骨髓里细微冒出,他强忍着让她上了药,后背的灼痛被清凉的药膏稍缓,心间的燥热却无药可医。

她起身,松了口气道:“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朝朝。”他忽地开口唤住她,侧身单手撑住脑袋,“不是说好了让我帮你吗?”

……谁和他说好了?!

月思朝尴尬地挪开目光:“不必了,你都这样了。”

“如果你因为我伤处恶化,我会更内疚的。”她深吸一口气,寻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也不想看我自责的对吧?”

慕昭心中忽又觉得受伤一点也不好。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最终不甘地幽幽道:“那你去吧。”

*

月思朝重新叫了热水,屏风后传来些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响。

慕昭披着外衫坐在书案前,手中随意握了本书。

她沐浴的水声时不时透过屏风传来,他根本无法静心去读,只觉得眼前密密麻麻的黑字一个也不认得。

但凡他能看进去一眼,便能轻易发现其实自己拿倒了。

他神游在外,想起曾听府中女使禀报,她沐浴时喜欢备些花瓣撒入桶中。

他对她的身体很是熟悉,轻易便能想象出花瓣粘在她乌发和锁骨上的模样。

她生得白,无论什么颜色的花落在她身上都很好看。

出浴之时,或许还会带出些花瓣,贴在她的玲珑柔软之上。

若他与她不是如今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是自幼青梅竹马,琴瑟和鸣的夫妻,或许她会允许他一同沐浴,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花瓣从她身前采撷下来,然后……

“慕昭。”

屏风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轻唤,堪堪拉回了他不知飘向何处的思绪。

他莫名有一种被人抓包的心虚,压下纷乱的心跳,清清嗓子,定声问:“怎么?”

屏风后的少女沉默良久,艰难开口道:“……你能帮我拿一下寝衣吗?就在我的枕头旁边。”

她院里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伺候的人,故而在这方面一直很随意。

在月府时,总把寝衣丢在自己的床榻上,沐浴罢,一边用干帕子拧着头发,一边走过去穿上。

来了侯府,这习惯依旧未改。

起初她还怕慕昭突然回来,屡次喊浣枝进屋,把寝衣给她送到屏风后穿上,后来逐渐摸出了慕昭回府的规律,发现她往往在他回屋前就能沐浴完,便又恢复了从前的习惯。

却忘了今夜情况特殊。

慕昭刚涂药,定没法好好穿衣裳,浣枝不好进来替她拿寝衣,而她更不能赤条条地从屏风后走出去。

她在外面忙了一天,旧衣裙又是沾灰,又是透汗,也没法穿。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嘶,我这会儿背突然很疼,胳膊有点儿动不了,你可以自己出来拿。”

她凝眉:“……我没法拿。”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偷看你。”

……真的不会偷看吗?

月思朝往屏风外望去,看着男人坐在书案后的剪影。

她可信不过他。

“……你背疼腿总不疼吧?”

“要不然你先起身回避一下?我穿个寝衣就好,很快的。”

尾音婉转,带着她撒娇时一贯用的故作可怜的声线。

他抬眸望向声音来源处。

古韵华贵的屏风上赫然是一道窈窕身影。

她已经自浴桶中站起身,正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怕湿发淅沥而出的水再落在擦干地方,她倾身弯着腰,臀顺势翘起来,与身前的挺拔一同映在屏风上,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肩颈与修长笔直的双腿,宛若名家亲笔绘制的仕女图,活色生香呈现在他眼前。

他目光沉黯,喉结上下一滚,起身出了内室。

听见房内响起平缓的脚步声,月思朝隔着屏风回望,已不见书案后男人的身影。

片刻,房门阖上的“吱呀”声响传过来。

……他出去了?

她仍不放心,试探道:“慕昭,你还在屋里吗?”

未得任何回音。

她这才松了口气。

经纪府一事,慕昭正人君子的形象本就在她心中大打折扣,今夜他又那样对她……想起他沾染着水光的指尖和诱哄她不许出声的幽深眼瞳,她心中便又羞又恼,耳后腾起一阵热度。

好在他如今还算听话,没死活赖在这里。

否则她宁愿把自己在浴桶里泡烂,也不想出去任由他瞧。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踌躇太久,赤着脚,飞快绕出屏风,无暇环顾四周,一路小跑赶回床榻前。

两人的床榻很大,她的枕头在内侧。

为了快些拿到寝衣,她干脆趴跪上去伸手翻找,毫不费力拿到之后,她手腕一抖,匆忙将寝衣摊在床榻上,伸手去解系带。

她担心着慕昭会不会突然折返,本想迅速解开,套回身上,谁料心一慌,手下的动作便跟着慌,反而把原本松松系着的带子彻底打成了死结。

她皱起眉头,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打算抱着衣裳,折返回屏风后面慢慢解。

结果一转身,便瞧见了在房门前立着的男人。

他正对着床榻,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惊慌中,她赶忙把寝衣胡乱挡着自己,抖着声线质问他:“……你你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男人语气散漫:“谁说我要出去了?”

她捏着衣裳,羞恼道:“那脚步声和门响——”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门被风吹开了,我走过来关上,然后就见你自己跑出来了。”

第44章 品尝“想玩吗?”

烛火静静淌在她身上,照出湿润的水汽。

从前与她亲密之时,或碍于他的青涩,或碍于夜深昏暗,他都不曾细致地看过她。

算起来,这是他头一回看清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因着刚沐浴完的缘故,白里透红,温软生香。

她似乎太过羞赧,清凌凌的眸子甚至被逼出些泪光。

“……你你你,你不是说你不会偷看吗?”

“我有偷看吗?”慕昭气定神闲道。

他迈开长腿,自门口朝她走过来。

月思朝甚至发现他的视线正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赤着的双腿上。

她顶着张大红脸,试图制止他:“……你别过来!你不偷看,那你怎么还不快闭上眼睛?”

他非但没有止步,还故作不解道:“我光明正大看的,怎么能叫偷呢?”

月思朝:“……”

她捏着偏偏穿不了的寝衣,心中又气又急。

她好想逃回屏风后,把自己埋回浴桶里,可她手中的衣裳仅够遮挡她前面,若就这么落荒而逃,岂非又要让他白白看一遍?

她还不如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永不见人算了!

……对啊,她如今就站在床前,那为什么不把自己塞回被子里呢?

在慕昭朝她伸出手的刹那,她毫不犹豫地掀起被褥钻了进去,双手死死攥住被角。

慕昭垂眼望向眼下微微隆起的被面,一时有些失语。

他试图轻掀被角,她赶忙压得更紧实了些。

他缓声道:“寝衣给我,我帮你解开那些死结。”

“用不着,你惯会骗人!”

不忿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传来。

眼前一片漆黑,宽大柔软的被子紧紧裹着着她的身体,带给她不少安全感。

外面的男子默了许久,她这才听见他转身。

脚步声离她逐渐远去,似乎是柜门被打开,他翻找出什么,又折返回她身边。

只是这次他没再伸手去扯她头顶的被子,而是把手伸进了被尾的缝隙里。

炙热的掌心触碰到她的脚背。

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想把双腿蜷缩起来,却不料他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先一步沿着脚背向上,握住了她的足踝。

月思朝猛地一激灵,惊呼一声,甩了甩腿,想要挣开他。

挣扎之间,被褥漏进来几许凉风,他顺势把她翻了个面,锦被被推上,堆叠在她腰间。

微凉的空气包裹住她的双腿,衬得那只被攥住的足踝似套了只炽热的火圈。

她不由自主地绷直脊背,仍蒙在被子里的脑袋死死咬住唇瓣。

他的掌心在她足踝上比量着什么,而后便有一件薄滑柔软的衣料划过她的腿。

这样的触感简直令她更为心慌。

“你,你要做什么?”

“帮你穿寝衣。”

最后那布料果真落在她的腰间。

应当是一件下裙。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小心在她腰上打着绳结。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呼吸微窒,想掀被去看,却又羞于去看,直到足踝上的温热变成冰凉,她才觉察出有几分不对。

她试着挣扎了下,发现自己的脚似乎被一条锁链绑在了床尾。

“……你!”

她开始用力拉扯,却无济于事,只感受到他的手再次放在了她的被褥上,试着再往上推。

她的十指紧紧攥住被子,被极致的羞耻逼出了眼泪。

“求求你别往上了……”

男人停住动作,声音低沉:“那这上衣你自己穿?”

月思朝蒙在被子里,心中纠结片刻,觉得事到如今,当着他的面自己穿寝衣,总好过让他这般暧昧地为她穿。

起码她可以用被子遮掩住自己,而不是彻底袒露在他眼下。

她真的受不了这样被他摆弄来摆弄去了。

她闷闷“嗯”了一声,从被褥中颤着伸出手,“你给我罢,我自己穿。”

很快,他便把上衣交到了她手里。

触及便是块少得可怜的衣料。

料子轻薄,边缘并不齐整,如山峦般有起有伏,边缘能摸到一圈触感温润的小珠,最低处还有一只小铃铛。

细碎的铃音响起,她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这……啊这……

这不是那时她送错的礼物吗!

慕昭就给她穿这个?

她整个人羞愤欲死,扔烫手山芋似的将它扔去了床角。

“我不穿。”

他低笑了一声:“不穿也可以。”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他便把被子挪开了。

骤然自黑暗里暴露在烛火下,她抬手挡了下眼,待能适应周遭光线,她这才看见他就坐在床沿,正目光灼灼,居高临下地细细端详她。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窘迫地别过脸去,本想把自己蜷成一团,谁料才动弹了一下,他便钳制住了她。

手指修长,轻易陷落在身前。

“朝朝。”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喃,垂落的碎发扫在她的颊畔。

她耳尖直痒,抿唇不理会他。

他含住她的耳垂,“你不理我,我就一直叫你。”

“朝朝。”

“朝朝。”

“朝朝。”

“朝朝……”

她受不住他这样温柔地唤她,终于自喉间“嗯”了一声。

“你想玩吗?”男人目光认真,直直盯着她。

月思朝的身形当即僵硬几分,目光忍不住往他劲瘦的腰腹下瞟去。

慕昭告诫般地轻轻咬了她一下,白皙小巧的耳垂很快蒙上一层水光。

“你想什么呢?不是让你玩它。”

这下轮到月思朝不理解了。

“……那你要玩什么?”

他没即刻答她,像是在斟酌措辞,五指时松时紧。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小厨房里初学揉面的时候。

面前摆着个顶她两个脑袋大的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就像他这样不知揉了多久,终于把面团变得雪白弹软。

而她不同,她本身就雪白弹软,故而他看起来毫不费力。

意识短暂回笼,她听见他在耳边道:“你不是想做有钱小寡妇吗?”

“那我就是暗中觊觎小寡妇多时的将军。”

说罢,他垂首去吻她,轻轻含住她饱满柔嫩的唇珠,在唇齿间厮磨,直至她微微气喘。

他的吻不断向下,她缩了下身子想躲:“……你还有伤。”

“别管。”他扣着她的腰低声道,“你是被将军强占的小寡妇,我们是做恨的关系,你应该盼着我早些疼死才是。”

她被亲得有些混沌,昏昏沉沉之间,裙摆不知不觉被拨开。

她抬眼,手抵在他身前,楚楚可怜地凝着他:“别……”

身下美人眸中水波潋滟,眼尾红红,泪盈于睫。

他手下未动。

他终是见不得她哭的。

想着不然就此作罢,别太欺负她。

谁知她颤着声继续道:“我亡夫的魂魄可一直陪着我呢,将军若是强占我,就不怕他瞧见吗?”

慕昭:“……”

她还配合着演上了,真不愧是会写话本的。

“他瞧见又能怎样?”他问道。

手指起落。

“他可曾这样对过你吗?”

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便跟着滚落下来,猛地咬住唇,一时说不出话。

良久,迎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光,她轻抽着气道:“……我们,我们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放缓声线,耐心问她。

她愈发招架不住,饱满的唇瓣上已经落下两颗浅淡的齿痕,他正想吻上去,却听她磕磕巴巴道:“他,他比,比你温柔多了,他就不会把我绑在这里。”

她果然喜欢温柔的。

他忽然想起季述,一时改了本欲与她顺水推舟的想法。

他得把他比下去。

他轻笑了声道:“那你这小寡妇还挺没见过世面的。”

“本将军绑你,正是为了温柔待你。”

他的吻一路往下,扶住她的腿。

继而吻住了更为柔软的唇瓣。

……这样的感觉太过猝不及防。

即便她本就躺在榻上,仍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后仰,双腿发软,手指不自觉地绕进他的发丝之中,止不住地抽气。

他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一边继续品尝,心想,那本《牡丹魂》也不是毫无作用,若非他细细研读过一遍,在这方面很难无师自通,更别提指望着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对他欲罢不能。

不到一刻钟,他放开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是不是比你那亡夫温柔?”

她死死攥住身下的锦缎,胸口起伏不定,夹着腿不想理他,心想这人不要脸的时候,可真是无人能敌。

他没等她回答,只起身去漱口。

再回来时,俯身吻去她眼尾被逼出的泪痕,把她打理干净后又她捞进怀里,垂眼见她脖颈至锁骨深处,一路皆是他落下的痕迹。

他其实不喜欢见她受委屈。

但若是在夫妻之事上,他又恶劣地希望她只为他掉眼泪。

揽着她的手逐渐收紧,他犹豫着是去再洗个冷水澡,还是再欺负她一遍。

还未想出所以然,她抬手掐了他一下,恶狠狠道:“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许哪样?”疑惑的淡声自脑袋顶上传来。

“你别装,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轻轻“哦”了一声,“可你明明表现得很满意。”

月思朝:“……”

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有些恼羞成怒,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他故意闷哼一声,她即刻安静。

“……我弄疼你了?”

他已熟练掌握了她的以退为进:“没有。”

月思朝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呢?我明明都听见了。”

“你现在还疼吗?”

慕昭道:“你不乱动,我就不会疼。”

月思朝绷着脸:“那你放开我啊,我们一人睡一边。”

慕昭又“嘶”了一声:“不行,我如今只能侧着睡,还需要抱着什么撑住我的手臂。”

“你就正正合适。”

月思朝再度安静下来,房内仅余两人的呼吸声。

隔了好久,她忍不住小声开口:“可你还是戳到我了。”

第45章 吃醋出色的丈夫。

慕昭阖上眼:“别管它。”

月思朝微微挪了挪身子,试图离它远点。

“……我也不想管,可它戳着我,感觉很奇怪。”

他未动:“你现在又帮不了我,你的手也烫了一块。”

为了彰显她丰富的理论经验,她顺口道:“这种事又不是只有手才行。”

他睁开眼,看向她垂顺的发丝和瓷白的脖颈。

他试探问道:“那你要帮我吗?”

他说着,她只觉得被贴得更紧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浑身血液往上涌,她不动声色地绷直身体:“很晚了,该睡觉了。”

男子抱她的手默

默松开,平躺在床榻上。

“那过一会儿再抱。”

月思朝亦跟着平躺下来,偏头看向他身上覆着的薄被,发现中间被顶起山尖的形状。

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他想忽视却根本无法忽视。

躁动久久无法平息,他只得忍无可忍地偏过头问:“你在看什么?”

四目相对,她被盯得有些窘迫:“……看那个。”

慕昭:“……”

他耐下性子问她:“为什么看?”

如果她说其实她有点想帮他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你真的要听吗?”她耳尖微红。

“你说。”

慕昭心想她还扭捏上了,该不会真想吧?

她也真是的,表面看起来挺纯洁,一朝打开新世界,就这么欲求不满,不过他身为一个出色的丈夫,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妻子的——

“我好奇你为何能轻易控制它变长变大,却不能轻易控制它变回去。”她轻声道。

思绪骤然被打断,他沉默无言。

她又往下看了一眼:“是你自制力不太行吗?”

男人听不得不行二字,不管是哪方面。

他黑着脸,掀开被子下床,很快,屏风后再度传来水声。

等他携着一身清冷水汽回来,已然一如往常。

她望着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他却先一步止住了她的话头:“睡觉。”

他若再听她说那些混话,保不齐会再动心起念。

陪她折腾到如今已经够了,他可不想一整晚都泡在冷水里。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足足隔着一臂距离。

月思朝眨眨眼睛,总觉得有点怪异。

他不是说他只能侧睡,且手臂需要支撑,抱着她的感觉刚刚好吗?

……那怎么还不来抱她呢?

呸,她在遗憾什么?

从前他们便是这样相安无事睡着的。

她翻了个身,阖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感觉自己被卷在了一张又香又白的大饼里,变成了一道菜,交到了慕昭手中。

眼见他的唇贴近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和柔软舌尖。

她想躲,却被束缚得很紧,动弹不得,于是脸颊便被迫贴上了他的温热。

她迷迷糊糊醒来,入眼便是一片冷白。

……是裹她的那张饼吗?

她宕机了一瞬,发现她的脸正埋在他的胸口。

男人衣襟散开,锁骨深陷,手臂环着她的腰,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细微动作,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他们不是各睡各的吗,怎么睡着睡着,就睡到他怀里来了?

她蜷了蜷脚趾,感受到大腿上有些怪异,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只看到一片结实腹肌和鼓起的亵裤。

难道睡着时也会想吗?

她不可思议看向他,心想他从前起得早,她不曾看见过这样的场面,还以为她总是做春/梦已经够丢人了,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竟远胜于她。

她拿起他搭在腰上的手臂,试图从他怀里出来,也就才推开他,他便睁开了眼睛。

未免尬尴,她只好迎上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问道:“你为什么抱我?”

他凝着她,面不改色道:“是你自己滚过来,趴在了我身上,压得我伤处难受,没办法,只好抱着你。”

她睡觉确实不太老实。

她“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尖。

“那你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总不至于抱着她睡也能支起来吧。

“没有。”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还不承认。

不过不承认也好,她可以当做不知道。

万一他说他梦见和她,她还要尴尬,万一他说他梦见和别人,她又不爱听。

等等,她为什么不爱听?

她短暂想了一下,觉得大抵是她不喜欢探听旁人隐私之故。

却听他忽然道:“对了,你那宅子的钥匙借我用一下。”

“做什么?”

“我有东西落那儿了,去找找。”

她“哦”了一声,道:“正好我没时间陪你去,今日我要去买份礼。”

“买给谁?”他一颗心吊了起来。

“给我爹,过几日是他的生辰。”

届时她要趁机回府一趟,把计划说与她娘听。

他的心再次落下去,心想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男人就行。

“为什么不直接去侯府的库房挑一件?”

她摇摇头:“那些都太贵重了。”

他皱眉:“我的就是你的,你不必如此见外——”

“是他不配。”她打断道,随后补充了句,“我不是同你见外。”

慕昭实在难以理解她与她家中的关系。

若说不好,大可以从此少来往,为何偏偏要回去给她爹过生辰?

若说她渴望修复亲情,为何又是这副不屑一顾之态?

可他身为她的夫君,只知无论如何也不必插手她家中事,无条件站在她身边即可。

“要我陪你吗?”

她点点头:“如果你有空的话。”

*

两人一同坐上马车,悠悠穿过几条街巷,停在月府前。

纵然慕昭不是那种仗着关系远近亲疏帮衬他人之人,但自从月府和慕府结了亲,上赶着来与她爹结交之人仍是不少。

慕昭率先下了马车,月庭见状赶忙撇下本攀谈着的一干人等,往他这处走。

却见他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立在马车旁,等他那个小女儿提着裙摆,掀起车帘,抬手扶她下了车。

他心中顿生欣慰。

素日里看月思朝一声不吭,整日躲着府中人,不知在忙些什么,没想到却颇有几分御夫的本事。

若是能趁她得宠之际向侯府讨要些好处……

他笑眯眯上前迎接,却见月思朝命人大箱小箱地往府中送礼。

他无视月思朝,只对慕昭道:“贤婿真是破费了,竟命人送了这样多的东西,来来来,快去府里坐!”

慕昭“嗯”了一声,心想看着阵仗大,其实皆是些果子。

月思朝同他说,他素日参宴一向出手大方,今日只消装装样子即可,即便月庭日后发现这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财宝,往外说也没人会相信,只会觉得他是在造谣诋毁。

让人有苦说不出的坏事,他还是第一回干。

正堂很是热闹,月思朝打过招呼之后,便把与人寒暄一事交给了慕昭,她自己则拐回了她的小院去找娘亲。

她娘亲出身于一户普通人家。

父亲是个穷秀才,因自己不能光宗耀祖,便更致力于生出个优秀儿子好传宗接代,不负祖宗,谁料一生就是五个女儿,直至第六个才是儿子。

温雪的娘亲因屡次生产折损了身子,早早故去,爹爹又只会灌输给她们照顾弟弟的思想,所以她惯于付出,从不求回报。

嫁给月庭这么些年,也只是默默受苦,毫无怨言。

好在今后不会了。

谁知她还未来得及过去,便在半道上被月夫人拦了下来。

她眼尖地发现月夫人正往袖中藏着的东西,是她前些日子给娘亲送来的钱袋。

月夫人自上到下将她审视一遍,轻飘飘道:“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她点了点头道:“挺好,不劳母亲挂念。”

月夫人淡淡“嗯”了一声,见慕昭没陪在她身边,便道:“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家家皆是如此,若想好日子过得长久,平日里还是不要太任性,且多顺着男人。”

“侯府可不是普通人家,你要想想该如何稳固地位。”

月思朝闻言皱起眉。

她不喜欢听这些长者自以为是的说教。

若是日子过得不开心,理应想办法早早脱离那个令她不开心的人,而不是做些毫无

意义的算计。

但她没必要同嫡母起口舌之争,只敷衍道:“我明白的。”

“你心里明白也没用,咱们家给不了你什么助力,你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的心才是……你可知他是否有收几个侧室的打算?”

唔,狐狸尾巴这么快藏不住了吗?

月思朝平静道:“没有。”

客观地讲,慕昭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丈夫,不干涉她在外做什么,知道关心她、护着她,也从不沾花惹草。

若是她这一辈子一定要与男人成婚的话,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说如胶似漆,也能相敬如宾。

月夫人叹了口气:“我可听说怀宁郡主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你的出身终究与她相去甚远,若是有朝一日,她真进了侯府,母亲怕你受欺负。”

月思朝望着她昭然若揭的心思:“……母亲是想说?”

月夫人面色稍有些不自然,甚至牵起了她的手:“思娴的亲事迟迟未定下来,你们又是一同长大的亲姐妹,她若嫁进侯府,你俩也能相互照应。”

“日后郡主真的嫁进来,她也能和你一致对外,你说是不是?”

“……不是。”

月思朝把手自她手中抽出来。

从小到大,她甚少顶撞长辈,因为她若是反驳太过,那就不只有她不爱听的话,甚至可能还会挨上一顿毒打。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有了为自己撑腰的底气。

左不过是月夫人瞧上了她的婚事,认为自己的嫡亲女儿总不能比她嫁得差。

可满京城能比慕昭好的男子又有几个?

所以便想通过她,让月思娴来分一杯羹。

“您凭什么认为侯爷他一定会有侧室?那日他在咱们府上说的话,想必您也听见了,他不会纳妾的。”

月夫人见她不上道,便沉下脸色:“男人的话听听就得了,他这般位高权重,也就是图你一时新鲜。”

“你想想他周围,都是些什么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头一次见你这种小官庶女罢了,他总不可能一直喜欢你。”

“你父亲,你大伯,当初不都这样?也没见他们日后少纳妾。”

“我可是过来人。”

月思朝听着烦,只道:“您何必在我这儿浪费口舌,我又做不了他的主,既然您有意,不如直接去找侯爷说。”

说罢,她绕过她,径直离开。

去找娘亲的路上,她想,三心二意同家世门第有什么关系?

多的是没出息的男人想着三妻四妾。

而且谁说位高权重者就没有一心一意之人?

慕昭他父母就是很好的证明。

*

她和娘亲说了会儿话,到了开席的时候才一同往主院去。

按理说,她一个外嫁的庶女,本不应该坐主桌,但碍于慕昭的面子,破天荒让她坐了上来。

即便慕昭并不怎么开口,饭桌上的气氛也不算冷,月庭夫妇更是带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月夫人先是把桌上的鸡腿夹去了月庭碗里,又同月思娴抛了个眼风,示意她把另一只鸡腿给慕昭夹过去。

月思朝闷不做声地吃菜,余光打量着月思娴。

只见月思娴皱着眉,小脸写满了不情愿,低声问月夫人:“……为什么要给他夹啊,只剩最后一只鸡腿了,我也想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事儿办妥了你想吃多少都有,非急在这一时。”

月思娴拗不过她,只得把鸡腿塞进了慕昭的盘中。

慕昭凝眉,沉默。

他从不吃旁人筷子夹来的菜。

想想这菜或许会沾上旁人的口水,他便嫌恶心。

他打算把这鸡腿还给月思娴,却也不想用自己的筷子去沾染旁人的食物,便干脆对月思娴道:“你夹回去罢,我不爱吃这个,见你挺想吃。”

“真的?”月思娴喜出望外,感激地看他一眼,很快便夹走了鸡腿,“谢谢你啊,妹夫。”

他本以为只是个无谓的小插曲,却只听身边的少女冷哼了一声。

“……你还挺贴心。”

他偏过头,凝她半晌,见她面无表情地戳着碗里的白饭,终于后知后觉了什么。

她吃醋了?

她吃醋,就代表着她对他有占有欲。

他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一种莫大的欣喜自心间绽开,他绷住唇角,倾身同她小声解释了这么做的缘由。

“你别多想。”他抬臂轻轻碰了碰她。

耳边淌着他吐落的气息,月思朝半阖着眼睛,轻轻“哦”了一声,方才的不悦消散了些。

她其实很好哄,只要他肯同她解释清楚。

紧接着,一阵诱人的香气飘入鼻腔。

她望向餐桌,看见了刚端上来炙烤焦香的麻辣兔子。

兔头只有一个,她想吃,但她爹才是寿星。

已知她爹惧怕却又想巴结慕昭,若这兔头落入他囊中,他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而慕昭嫌弃旁人的口水,不会吃旁人夹来的菜,且他口味清淡,从不沾辣。

她是慕昭的夫人,为他布菜是份内之事。

如此一番筹谋,这兔头终将会合情合理落入她的肚子。

她没有犹豫,抬筷把尚冒着热气的兔头夹入慕昭盘子里。

“夫君,你吃。”

慕昭无言,凝着盘子里的麻辣兔头。

……她明知他不吃辣,却特意为他夹了这个,还拿腔拿调地唤他夫君,摆明就是在阴阳怪气月思娴方才为他夹菜一事。

看来她还在为方才那件事吃醋生气。

唉,女人就是麻烦。

月思娴的东西他嫌弃没吃,但朝朝是他的夫人,即便他再不喜欢这东西,也得在人前护住她的颜面。

他舒展眉眼,拿起筷子:“多谢夫人。”

在月思朝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他垂首咬向了兔头。

第46章 偷吻她踮起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