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门被打开。
外间清凉的空气扑门而入。
她甚至能感受到面前的男子微微一顿。
她仍闭着眼,不敢扬起脑袋去看他。
男子平静冷淡的声音传过来:“月思朝,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吭声,依旧闭着眼睛假寐,期盼着他着急赴宴,放过她。
可他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站在柜前,颇有耐心地等着她。
她与他干耗了片刻,率先败下阵来,尽力模仿着睡醒时的惺忪迷茫,睁开眼道:“嗯?这里是何处?”
“哈……好困啊。”她作势打了个哈欠。
“我的衣柜。”他悠哉道,“编编看,你为何会睡在这儿?”
……好一个编编看。
她抬眸对上男人墨黑的眼瞳,额前碎发湿润,喉结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渍,不由又想到他毫不遮掩的模样。
“……我梦游了。”脸上的温度烫了几分,她笃定道。
“是吗?”他轻笑,“你的意思是说,你今日特地在你从不睡觉的时辰睡了觉,然后在我回府前,梦游进了从不曾涉足过的书房,再打开衣柜,窝进这个根本不适宜睡觉的地方,待我沐浴之后,顶着张比苹果还红的大红脸,同我说你刚醒?”
“是这样的。”她磕磕巴巴道,“纵,纵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你也知道,无,无巧不成书嘛。”
比如她好容易来一回,竟恰撞见了他沐浴,就很巧。
什么无巧不成书,分明一切皆在他的计算之中。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她,只居高临下凝着她道:“哦,那我姑且信你这些都是巧合,可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何脸红成这个模样吗?”
她哽了一哽,道:“……我发烧了。”
“对,我发烧了,难受得很,所以才会四处大小睡。”
她编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他抬手抚向她的额头,掌心沾染着微凉的水汽,和刚沐浴罢的清香。
“我看你体温挺正常的。”
“……睡了一觉,睡好了。”她咽了口口水,尽力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来侯府果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啊!”
反正打死慕昭她也不会承认的。
他故作狐疑道:“那你没偷看我洗澡?”
“……没有。”她没什么底气,声若蚊吟。
“真没有?”
“真没有。”
慕昭默默看着她。
无所谓,他也不在乎她是否承认,重要的是他经过这一遭,确认她真的看到了,这就够了。
此后只要她看见他,就能想起她曾在这样一个和暖的暮色里,偷看过他沐浴,脸红得根本藏不住心思,还抵死不认。
他没再继续逼问她,只道:“还不出去,是在等我抱你吗?”
他居然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了。
她轻轻“哦”了一声,逃一般地自衣柜夺门而出。
跑至院子时,心中忽有些纳闷。
他怎么非但不羞恼,似乎还有点高兴呢?
她跑得太急,浑然把带来的东西忘在了脑后。
慕昭凝着柜中被她落下的东西,亦好奇她今日偷偷摸摸进他书房究竟是为了什么。
捡起一瞧,是一件被她揉得有些皱的外袍,和一本介绍各式名贵珍奇香料的书册。
已知她属意旁人,即便他直言喜欢她,她也不为所动,仍暗自期盼着与他有好聚好散的那日。
那么仅剩两种可能。
一为她喜欢他身上的气味,碍于脸皮薄不好言说,只得偷偷摸进他的书房,试图研究出他在用什么熏香。
二为她喜欢他的身子,碍于脸皮薄不好直说,太过主动也容易落人口实,只得偷偷摸进他的书房,给他下点催/情香,好再与他“被迫”发生点什么。
……哪有这样的女人?
无视他出众的人格,却只馋他的身子。
是夜,慕昭趁她睡着,再次摸去了书案前。
纸页大大方方地躺在书案上,正是她着墨的新作。
其中最显眼的一行:“……他中了药,万分难受,只得扯着她哀求,她不愿,试图挣开他,却被他狠狠抵在假山上……”
他适时想起了他先前在书房时想到的第二种可能。
……所以,她今日是想来给他下催情香?
不过好像没成功。
他莫名有些后悔进去得那么快,没给她足够的行动时间。
不过没事,以她那个锲而不舍的性子,有一就有二。
接下来的日子,他可得好好“提防”。
第36章 金屋她在金屋藏夫?
自从有了那匹慕昭强行塞给她的小马驹,月思朝做事确实方便了不少。
她买下了那处运河旁的宅子,在接娘亲住进去之前,需得好生布置一番,来来往往运送东西皆离不开它,而她也在这个过程里把骑术练得愈发熟练。
她特地用五彩线给小马驹编了副马具,边缘是整齐划一的流苏,流苏顶端坠了绿豆大小的银铃,跑马时铃音清脆,甚是好听。
也正因这个,季述很容易就在集市里看到了采买东西的她。
他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搅,见她的马两边挂满了东西,身边却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便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本想照旧唤她“朝朝”,想起她如今已与旁人成婚,改口唤道:“月姑娘。”
月思朝回眸:“季大哥,好巧。”
他行至她身边,打量着她采买的东西,里头甚至有蔬菜与鲜肉。
“你这是做什么?”他疑惑道,“你在侯府也要自立门户了吗?”
刚说罢,季述拧起眉:“他对你不好吗?”
他知道她从前在月府惯是这么过的,万事都要亲力亲为。
却不曾想,武安侯当初给她那般盛大的婚礼,如今竟还要她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就知道慕昭对她不过就是一时半刻的热度,待新鲜感过了,就不珍惜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
他尚未在心中气完,却听她道:“你误会了。”
“我刚买了处宅子,打算过段日子把我娘接过去,只是这宅子空置了许久,我得好好收拾一下。”
……
季述轻轻“哦”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日里温润的模样:“我帮你吧。”
月思朝连忙摇头:“眼见就要秋闱了,你也有很多事要忙,不必管我。”
“你对我就这般没信心吗?不过是一场秋闱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自然不是……”她挠了挠头,有些迟疑。
她知晓季述对她的心意,只是她觉得如今既已成了慕昭的夫人,便不愿再让他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倘若今日你知晓我有事,不也会出手相助吗?”他坦荡道。
月思朝心想他确实也不是逾矩的人,最终还是应下了。
她牵着马,和他并肩走在街上。
和暖的日光照着两人,男人挺拔清瘦,女人恬静姣好,实在是熙攘集市里最夺人眼球的一对儿,自然也夺去了刚散朝不久,途经此地的慕昭的视线。
他下了马车,吩咐凌川
自行回府,而后默默跟了上去。
其实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用她夫君之名,去质问她打算同季述做什么。
可他又怕此举反惹她生厌,倒衬得季述愈发温柔体贴。
路边的大娘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唠闲话。
“你瞧,方才经过的那对儿男女多般配啊,我若年轻个二十岁,也要寻个这样的小伙子!”
慕昭面色不悦,冷冷瞥了树下的人群一眼。
大娘们毫不留意,甚至对他评头论足道:“这小伙就不行,生得这般招蜂引蝶,不适合过日子。”
慕昭心说其实他根本不招蜂引蝶,相反他很专一。
她们可真没眼光。
和月思朝那个女人一样没眼光。
另一位大娘继续道:“说起来过日子,我儿子可最安稳可靠,人也长得老实。”
长得老实,那就是不好看。
不好看同安稳可靠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没人诱惑,又不是抵抗得住诱惑。
只有像他这种常有诱惑,却从不为所动的俊美男子,才是世间最安稳可靠的夫君。
慕昭算是听明白了她们话里的逻辑。
不管怎么说,这是变相夸他比季述好看。
他不动声色地跟在两人后面,目送他们一同拐进了一处宅院,想起月思朝曾跟他提过,她要买一处宅子。
……就是这儿?
那季述怎么会和她一起回来?
难道她买这宅子就是为了金屋藏夫?
情夫的夫,不是夫君的夫。
此处离运河不远,与她那货船铺子挺近,且人烟稀少,看来她为季述挑选时,真是费了番心思。
未免被她发现,慕昭足尖轻点,飞身去了院墙的树上,匿住身形。
月思朝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院门,同季述道:“快进来。”
呵,如此急不可耐。
季述问:“需要我做什么?”
她环顾四周,道:“和我一同先把那些破旧家具搬出去吧,我一个人搬不动,我看它们都用过好些年头了,木头甚至都有些开裂,等回头再找木匠定新的。”
季述颔首应好。
慕昭颇为敏锐地听见“一同”二字。
一同搬重物,碰碰手,对对视,看对眼了再干柴烈火,简直再正常不过。
他断不能忍此事发生。
足尖又是一点,他霎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月思朝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听见里面好像有你的声音,便进来看看。”
她有些费解:“可你为什么会路过这儿呢?”
“巧合。”
她张口还欲说什么,慕昭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难不成你怀疑我是故意的?故意不去早朝,暗中跟踪你,整日窥探你见了谁,做什么,忧心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好在发生不可挽回的场面之前故意制止?”
“我是这样阴暗猜忌的人吗?”
“你是这样没有良知的人吗?”
他一连串说了好多。
月思朝想了想,慕昭一向公私分明,对待公务颇为认真,白日路过此地想必也是为了正事,而且她做人坦坦荡荡,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那倒都不是。”
她没再追究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兴许就是巧合,和她做了春/梦一样的巧,和她不慎看见他洗澡一样的巧。
慕昭轻哼一声,径直解了外袍和上衫丢给她,走进屋内,毫不费力地抬起比她人还要高的木柜。
她忍不住看向他肌肉偾张的宽阔肩背。
他一边往外搬东西,一边同季述道:“季兄不介意吧?如今天热了,不想弄一身汗沾湿衣裳,如此待会儿冲个凉就行。”
季述自问没他力气大,更何况他俩都是男人,唯独月思朝一个姑娘,她都不介意,他还能多说什么。
他只对月思朝道:“那我去后院帮你除杂草,再帮你松松土,辟一处菜地。”
月思朝点点头,继续倚着房门,看向慕昭手臂因使力而暴起的青筋。
日头愈来愈烈。
男人额角冒出细汗,他生得白,被暴晒也不会渡上一层暗黄之气,反倒晒出红润的光泽,汗滴沿着他精致利落的下颌滑下,滑至他劲瘦的腰腹。
她错开目光,不敢再看,去水井边打了些水,开始擦拭房间。
擦拭砖缝时,她想到他线条利落的腹肌。
擦拭瓷碗时,她想到他阳光下泛着光泽的肌肤。
擦拭圆凳时,她想到那两条长的令人发指的双腿。
最后又想起那日她躲在他的衣柜里,隔着水雾看到的那幕。
她晃了晃脑袋,看向认真干活的慕昭。
……很难想象他一个侯爷,居然会陪她在这儿做下人才会做的事。
不过细细想来,他已然陪她做过许多事了。
三人干到天黑,宅子已然开始变得空旷整洁。
废旧垃圾被堆在墙角,明日她会找个收废品的大爷过来清理。
最后,她打了盆水送去后院,让季述净手,又端了另一盆,回到慕昭面前。
“你去擦擦汗吧。”
他瞥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月色下,他用打湿的巾帕随意沾了清水擦着身子,湿润的水汽沾在肌肤上。
她走过来,递给他一方干帕子。
慕昭盯了她一会儿,微微挑眉道:“你脸红什么?”
还未等她否认,他含笑望着她道:“我懂,发烧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张惑人的脸笑起来很好看,哪怕是在揶揄她。
她抿住唇,没同他计较,只认真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怎么?你要做饭?”
她“嗯”了一声,自顾自道,“算了,问了也白问,我就买了那么点食材,你凑合吃吧。”
慕昭本想唤住她,想着带她去琼琳阁饱餐一顿,可话还未出口,他就不想了。
怎么说呢?
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夫妻二人携手同心,踏实过好日子。
虽然是在这座她为奸夫买的宅子里。
而他还为他的情敌做了一天的苦力。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爱别人的灵魂,也爱他出众的皮囊。
既然他一时半会儿还拆散不了她俩,那不如先暂时加入,就像现在这样。
月思朝炒了四个菜,又炖了个汤,朴实的饭香飘荡在院子里,趁她去拿碗筷之际,慕昭半阖着眼问季述:“她把哪间屋子分给你了?”
季述皱起眉,不解他话中何意。
眼见月思朝端着碗筷走来,慕昭压低声线飞快道:“总之不能是主屋,主屋合该留给我,你多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季述想,这是月思朝给她娘亲买的宅子,主屋自然是要给她娘亲住。
他也太霸道了吧,说强占就强占。
“……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
慕昭诧异地看他一眼。
天呐,他还过分,他真的找不出比他还要大度的男人了。
他这个正室还在这儿呢,他还想爬到他头上不成?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说,背地里还不知要和月思朝怎么编排他。
他低声警告季述道:“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月思朝摆上碗筷,望向两人:“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就开饭吧。”她坐下道。
慕昭垂眼,见面前的食材虽然寻常,却是色香味俱全,他闻着竟有些馋,转念想起她那日试图给他衣裳下催/情香,斟酌着她会不会在这饭菜里加点料。
而后又觉得季述还在,她再色也不至于吧?
想到这儿,他先季述一步夹了一筷子,放心放入口中,忽然发问:“我是不是第一个吃你做的菜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自然不是,我以前跟着他们去采珠的时候就炖过大锅菜,采珠的男人也不少呢,一锅可以盛二十碗,我都数不清了……”
他闷闷“哦”了一声。
这么说季述也不是第一个。
那就行。”
你们下次还来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做给你们吃。“她软声道,看起来心情很好。
还“你们”上了。
她想金屋藏夫这件事,当他面演都不演了吗?
他收回先前那个念头。
现在他觉得给两个人同时下药的事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他搁下筷子,严肃道:“月思朝,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什么怎么想?”
慕昭看了季述一眼:“我和他。”
好好的怎么问起他俩的关系?
虽不解,但月思朝思考片刻,仍诚挚道:“我希望你们能做朋友,今后和睦相处。”
第37章 偷偷“慕昭,你还好吗?”
月思朝只是觉得他俩都是很好的人,实在没必要因为她去针锋相对。
慕昭虽脾气有些烂,但只是莫名其妙了点,从不曾仗势欺人,他骨子里其实细心又周全;而季述温和却并不软弱,聪明,重感情。
两个人的内里其实很像。
就像今日一样,分工合作,再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不是挺好的吗?
慕昭侧目看她,她眸中纯澈坦荡,不似玩笑。
他别过脸,心想她居然好意思暗示他这个正室和季述这个情夫做朋友。
怎么,好让她的后院安安稳稳,永不起火吗?
年纪轻轻的,官场那些老头子安抚后宅之事倒是学了一套又一套。
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临说出去时又添了几分犹豫。
他若是强硬拒绝,今后是不是没机会像今日这样插手他俩之事了?
他的家族里虽从未出现过这般复杂的情况,但是这样的实例他可听过不少。
户部王尚书家中的正室善妒,容不下他失散多年后又偶然遇见的小青梅,死活不愿让他纳妾,王尚书便在外面买了个宅子,供他那无依无靠的小青梅住,此后回府的时光越来越少。
王夫人当然不乐意,带着一众家丁打上门,不慎让他那小青梅流了产,最后落得个和离的下场。
彼时他还感慨过王夫人刚毅,只是少了几分从中斡旋的智慧,闹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他不想这么刚毅,因为他不想同月思朝和离。
这种事就是这样的,你越反对,反倒把那两个人绑得越紧。
不如以退为进,借着季述制造与她多多相处的机会,届时等月思朝真正爱上他后,他就能彻底把季述踢出局。
这不,今日她就为自己打了水净身,还给他做了顿家常饭。
心中斟酌再三,慕昭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季述:“过段日子是我舅舅的寿宴,他是今年科考的主考官,届时我给你递一张帖子,你提前来见见。”
说罢,他垂首去饮茶,若有似无地看向月思朝,见她果真朝他递来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季述蹙眉道:“徇私舞弊的事我不做。”
哟,这么有风骨。
那还来做别人情夫。
他轻飘飘道:“你想什么呢?这回寿宴他本就邀了不少准备科考的门生,多你一个也不多,能认识些人也是好的。”
良久,季述道了句“多谢”。
饭后,三人一马一同折返。
在岔路口辞别季述,慕昭望向那匹马,忽想起在林间与她同骑时,他的身躯足以将她全然包裹,而她就窝在他怀里,与他贴得很近。
他清清嗓子道:“走累了,我们骑马回府吧。”
月思朝牵着马,有些为难:“可是我们只有这一匹……”
“这有何难,我带你。”他道。
他毫不费力地把她抱上马,却并未让马跑起来,就这般带着她在月下慢慢地踱步。
“那宅子你打算何时启用?”
“还没想好,不过应该要找个节庆的时候。”
节庆通常会设家宴,月府内要忙上好一段日子,便没人会留意她娘的小院。
而且为了避免晦气,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大操大办,大抵会草草安置了。
简直正合她的心意。
“中秋吧。”她想了想道。
在这之前,她可以把宅子弄得温馨漂亮。
慕昭心想她还挺注重仪式感,住一个奸夫居然还要挑个好日子,当初嫁他的时候怎么就不挑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也好。
如今离中秋尚有数月,他还有大把时光让她回心转意。
他微微侧首,眸光垂在她颊畔。
月光溶成一团,在她瓷白的面庞上淡淡晕开。
想亲。
他小心把握着与她之间的分寸,佯装俯身去拽缰绳,薄唇不着痕迹地轻轻擦了过去。
似羽翼般不经意的触碰,虽仅有短短一瞬,可却惹他的心杂乱跳了许久。
她会质问他为何偷亲吗?
若她恼羞成怒,他就说飞过去了一只大扑棱蛾子。
可惜月思朝没有。
她只觉得自己颊边似乎飞过了什么东西,有些痒,抬手轻擦了擦,而后若无其事垂了手。
这个月下偷吻随夜风一同吹进了慕昭心中,成为他永不会提及,却会反复回味的秘密。
*
纪问阑是慕昭现如今为数不多的血亲。
他是慕昭母亲唯一的嫡亲兄长,他的亲舅舅。
月思朝曾见过他一回,便是在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
那时他极力撮合怀宁和慕昭,而慕昭则用他不举为由回绝了。
这日是他的五十寿宴,月思朝也是头一回到他府上。
纪府已经到了不少人,她一眼便在厅堂若干叙话之人中看见了季述同纪问阑。
她戳了戳一旁慕昭的臂膀,小声道:“哎,慕昭,你觉不觉得他俩长得有些像?”
慕昭循着她的话望过去,半晌啧了一声:“你还真别说。”
“不过他们那些文人大多都是这种儒雅随和的调调,我先进去同舅舅打声招呼,你自己去玩,若有什么事,就去找凌川。”他交待她道。
月思朝想想他说的也有理,转头看向别处时,恰瞧见了怀宁郡主。
她身旁的妇人雍容华贵,淡漠高雅,很难想象与那日她不慎在林场杂草堆里撞见的言语轻佻的女人竟是同一人。
怀宁朝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月思朝迅速垂首。
她每回碰上她准没什么好事,她得离她远点。
宴席很快开始。
今日人多,未免生出是非,男宾女宾便分席而坐,由屏风相隔开来,那边是男子猜谜饮酒,这边是女子闲谈聊天。
她年纪尚轻,自轮不到跟那些身怀诰命的大官夫人坐一桌,但好在也不必去同未成婚的闺秀们坐一起,否则她就得和怀宁同席用膳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她放下筷子,吃得有些撑。
周遭的年轻夫人在议论着如何执掌中馈、管理妾室,这些同她皆没什么关系,故而只能埋头吃菜,如今浑然吃不下了,坐着便觉得有些无聊,时不时环顾一番四周。
一旁的年轻夫人凑过来同她搭话:“你是在看郡主吗?”
她否认道:“不是的。”
年轻夫人以帕掩唇:“我瞧你总有意无意地去看她,还以为你是吃味呢,不瞒你说哈,在武安侯未成婚之前,京中很多人都以为他最后会娶的正是怀宁郡主。”
“我刚刚去正厅寻我夫君,偶然听见纪大人同慕侯爷闲聊,纪大人还提及她对你夫君仍痴心一片,想与他单独见一面呢。”
这话让月思朝莫名有些不大高兴。
“那他怎么说的?”
那夫人“噗嗤”笑了一声:“呃……他说不见,让她滚。”
这确实是慕昭能说出口的话。
为显端庄持重,她尽力压了压唇角。
那夫人接着道:“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俩并不相配,一个桀骜不驯,一个骄纵跋扈,这要结成夫妇,不得闹翻天呀?还是你这样的性子好,安静沉稳。”
月思朝心想她也觉得慕昭和怀宁并不相配。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一个女使匆匆来回她:“夫人,侯爷他有些吃醉,我们老爷命人扶他暂歇去了,
让奴婢来禀告您一声,若您待会儿寻不到他,莫要着急。”
她随口问道:“他去哪儿歇了?”
“沐风斋。”
月思朝“嗯”了一声,旋即开始发愁她待会儿要去做什么。
今日林凝雾没来,兴许是因纪问阑同怀宁更熟络的缘故。
如今慕昭也不在,她独自一人,该去何处打发时光。
她又抬眼扫了遍席面,却发现怀宁正悄悄摸摸起身往外走。
很怪。
以往她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傲慢模样,怎么这回倒像是在避着人似的。
她是个细心的姑娘,发现一处不对后便轻而易举地联想起很多。
譬如依慕昭那个酒量,怎么会轻易喝醉?
而且若只是微醺,那女使何必提前来知会她?
届时她问起他在哪儿,再与她说就是了。
提前知会,说是让她安心,别不是怕她打扰。
所以怀宁郡主又想做什么?
她疏忽了,只想着自己要离她远点,却没想到要提醒慕昭也离她远点。
她没多想,提裙跟了出去。
怕被怀宁察觉,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整条回廊的距离。
不知跟了多久,终于见怀宁郡主止步在一间厢房前,犹豫片刻,抬手推开房门。
*
怀宁反手阖上门,心中忐忑万分。
好在入眼便是男子静静靠着椅背,紧闭双眼的模样,面前的方桌上搁着一只空碗,还残留着些许醒酒汤的痕迹。
心口微松,她想,过了今日,能嫁给他做平妻也好。
虽要忍着与那个她讨厌的女人平起平坐,但之后的事谁知道呢?
母亲说得对,即便他不喜欢自己,凭借他的责任感和愧疚心,也足以保她后世无忧。
谁笑到最后也不一定。
今日她特地求了纪大人给慕昭换了烈酒。
不过酒是好酒,只是容易上头,给人一种燥热难耐的假象,实则没有一丝一毫问题。
问题在那碗汤里。
依着宴席惯例,给醉酒的客人准备醒酒汤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他再提防酒水饭菜,也很难想到真正下了药的会是这个。
这样的盘算还是她母亲提点她的,否则她定会下到他的酒中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欲伸手去抚摸她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容,却在即将触碰到之前,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臂。
他神色清明,并无半分醉意,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颇有些厌恶。
“又是你。”
这个“又”字,让她平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惶恐。
他声音很冷,看起来毫不意外:“林凝烟,你若不想把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悉数昭告天下,我劝你赶紧滚出去。”
……她做过什么,难道他都知道?
怀宁死死咬着唇,颇不甘心地看向那只已然空了的醒酒汤。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
他怎么可能喝了个干净还安然无恙?
“还不死心?”
他嫌恶地丢开她,掀开一旁的茶壶。
里面赫然是她下了药的醒酒汤。
他一滴没喝,只是佯装喝下,引她上钩罢了。
“我只是将计就计,等着人赃并获。”
“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给公主府留脸面。”
她脸色唰地变白,红唇嗫嚅片刻,最终不甘地出了门。
待怀宁走了一会儿,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打算折回去问问舅舅是否知情,却忽然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透过窗纸,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月思朝。
她轻轻敲了敲他的门,有些焦急地唤他:“慕昭,你还好吗?”
她怎么过来了?
一句我没事险些脱口而出。
紧接着,他垂眸看向那只装了怀宁特制醒酒汤的茶壶。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直之人。
可正直之人也会偷偷嫉妒,偷偷吃醋,偷偷妄想她只属于他自己,偷偷期盼——
她若是知道自己中了药,会舍身相救吗?
“慕昭,你怎么不说话呀?”
纵容自己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伸向茶壶,他仰头悉数喝了个干净,刚把茶壶原封不动地归位,下一瞬,房门被猛地踹开。
他抬眸,望向她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和满是担忧的眼瞳。
第38章 接吻“你也知晓,我们中药之人是控制……
阳光穿过房门落进来,月思朝一眼就瞧见了正站在桌前,静静看着她的慕昭。
与她先前所想不同,房间很是整洁,并无争执拉扯的痕迹,他亦衣衫齐整,神姿如常,看起来还没有自己狼狈。
结合她先前亲眼目睹怀宁郡主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脸色看起来很差,甚至经过她时,都不曾留意她是何人,月思朝这才松了口气。
慕昭应当识破了怀宁郡主的计策,没让她得逞。
“你没事就好。”她如释重负。
慕昭并没有应声,凝着她被路边树丛勾破的裙摆。
是他买给她的,一条价值百金,她都没有心疼。
真好,这说明他在她心里很重要。
他实在是喜欢这种被她关心挂牵的感觉,可她还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判断出他来其实可以没事。
好在他很快就能有事了。
但在那之前,他不能被她看出破绽。
想到这儿,他身子忽地歪了一下,又强撑着桌面站稳。
“你怎么了?”
月思朝吓得快步走了上去,抬手扶住他的小臂。
灼热体温透过他的衣料传来。
“我没事。”他故作坚强地轻轻拨开她的手。
啊,虽说拨不掉,但起码他“挣扎”过了。
“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有事。”她蹙起眉头。
慕昭身上染着淡淡酒香,眸中已不似先前清明。
她有过同样的经历,对这样的表征很是熟悉。
“你可能中药了。”
“什么……何种药?”他明知故问道。
她抿住唇道:“催/情药。”
“想必方才你是在强撑着,如今撑不住了才……”
“你可以再撑一会儿吗?我去给你找大夫。”
“可以。”他低垂着眸,以退为进道。
得了他的应声,她半信半疑地把手拿开,谁料刚离开他半寸,他整个人便向她倾倒过来。
电光石火间,她只得再次扶住他。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逞强?”
他比她要高出快一个脑袋,她扶起来有些吃力,几乎要用全身承托住他,才能带着他慢慢往床榻挪。
好容易走至床沿,刚扶着他坐下,他便反握住她的手腕,令她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慕昭对上她的目光,似狩猎者在凝视一只觊觎已久的猎物。
气氛陡然生出几分暧昧。
他忽开口道:“没有。”
她疑惑看向他:“……没有什么?”
“没有逞强。”
只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还说没有呢,你都站不住了。”
月思朝知道这并不怪他,毕竟她自己中了药以后的一举一动比起他要离谱多了。
她安抚他道:“你先躺在这儿,忍一忍,我很快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她便被慕昭抱住了。
劲瘦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把她压向他宽阔的胸膛,耳朵收拢住他的心跳声,她只能以这个颇为亲密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
而他丝毫没有放她离开之意。
月思朝的脸霎时腾起了温度:“……慕昭,你先放开我。”
她是来救他的没错,但她并没想献身救他。
如此,倒像是她趁虚而入了怀宁的计划。
温软满怀,慕昭呼出一口气。
“放不了。”
“我的手好像不听我的话。”
他的吐息落在她的颈窝,惹得瓷白肌肤痒红了一片。
她心跳飞快,但还是尽力稳住情绪道:“我知道中了药会是这么个反应,但是你的自制力肯定比我好,你再忍一忍,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中药真好,对她做什么她都能容忍,甚至还会耐心地同他叮嘱些什么。
他只看见那双熟悉的,已尝过数遍的红唇,在眼前开开合合,至于她话中内容,他已浑然抛去了脑后。
而月思朝还在盘算:“如若纪大人和怀宁郡主沆瀣一气,我们可以乘马车去一处医馆,我在那里有相熟的大夫,解它不在话下——”
他喉咙里的药汤涩意褪去后,药的威力才真正展露出来,心跳开始变得飞快,而她身上的香气也开始变得明显。
他阖上眼,搂着她,暗自掐紧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不想现在就把欲望袒露的太过明显。
“先别说话,不然我总想亲你。”
少女的话语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他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说想亲她,她就不说话了?
她中了药时闹着想和他做,他都没有真的拒绝她。
他抬手把她的碎发别去耳后,低声道:“怎么办,你不说话也想。”
月思朝咬了咬唇,脸上满是被人愚弄的不忿,她看向那张惑人的容颜,只见他微微叹出一口气,一贯高高在上的清冷面庞此时竟显现出几分懊恼的脆弱。
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中了药。
中了药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只要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好了。
谁料下一瞬,他便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的脸鲜艳欲滴,似是在做最后无谓的抵抗。
“……别。”
话刚出口,唇瓣便被轻轻贴了一下,而后一触即分。
他与她离得很近,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曾经帮过你,你是不是也得报答我。”
她一时哽住。
于情于理好像是这么回事,但——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后脑倏然被大掌扣住,清冷气息与带着酒香的温暖唇瓣一同包裹住了她。
他吻她时并不生疏,仿佛已经在私下里偷偷练习了无数次。
起初只是在她唇瓣之上辗转、轻咬,很快她就被迫张开唇,被他强横入侵。
她仰着脑袋不敢动,头皮一阵发麻,直至她觉得男人的舌尖越过了她的牙齿。
细细算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同男子亲吻,从前她都是纸上谈兵,虽然很好奇,但从没主动去付诸实践。
横竖她这回亲都亲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
她效仿着那些词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两人同时一顿。
潮湿柔软的触感袭来,让他回想起那个潮湿粘腻的雨夜。
他闭上眼,与她的舌尖抗衡,几个呼吸之间,便引导着她寻到了乐趣和技巧,而月思朝已全然做不出反应,她好似陷入了一个绵长缠绵的云端梦境,由着他擅自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从他身前别开脸,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垂眸看向她。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浸染了水汽,脸庞绯红,甚至染至锁骨。
她不可置信地想,她在做什么?
在接吻,还是颇为缠绵暧昧的吻。
可他中了药,如今解药才是最要紧的事。
莫说一个亲亲,就算接十遍吻也无济于事。
他们亲这么久,她还不去找大夫,耽搁了诊治的好时机可怎么办?
那不是只能用那种方式来纾解了吗?
声音闷闷地从她的掌心下传来:“可以了可以了……我去给你找——”
男人盯着那双水雾盈盈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唇上拿开,倾身带她下坠,而后重新吻她。
她陷落在床榻之中,一双细腕被他单手举过头顶,牢牢桎梏在软枕上。
他的另一只手仍禁锢着她的腰,让她尽可能地贴近。
她被迫感受着他早已蓬勃壮大的生命力,仰头迎合他的吻,细弱的低吟和挣扎被他尽数吞下。
周遭变得模糊,情欲自心房之中开始生根发芽。
她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他中了药,还是她中了药。
潮湿缠绵的吻在她彻底丧失理智之前适时停止,他与她微微分开些许距离。
她睁开眼睛,两人目光交汇,须臾,他便又吻下来。
她别开脸,蹙眉阖眼,想要躲开,却没想他这回的目的地根本不是她的唇瓣。
温热柔软蜻蜓点水一般地覆在她的眼睛上,恰被他亲了个正着。
隔着层薄薄眼皮,她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炙热。
她僵了一下,干脆睁开了眼睛。
握在她腰上的大掌随意摩挲了几下,她觉得外衫莫名变得有些松散。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她小声嗔道:“……慕昭!”
他闻言愧疚了一下,而后虚弱道:“你知道的,我们中了药的人很难控制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不想。”
她呼出一口气道:“……我们这样僵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放开我,我才能帮你。”
“谢谢你,月姑娘,你居然这么急切地想帮我。”他轻声感激道,“那我们做吧。”
……
这话简直直白地令她头皮发麻。
她倏然睁大眼睛,脸上烫得冒泡,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贴近她身前的柔软:“……可我真的很难受。”
她狐疑望向慕昭。
记忆里的他一向傲慢又淡漠,鲜少有这样脆弱难耐的时候,应当不是作假。
殊不知慕昭此时无比清楚他一字一句都在说些什么。
怀宁给他下的剂量明显没有月思朝的重,因为她的目的不同。
那时,怀宁希望月思朝什么也不记得,如此才更好任人宰割,反正只要木已成舟,再被人捉奸在床,她就赖不掉了。
而今日,怀宁需要他记得她,又需要此事不要闹得太大,她既能保全名声,又好在事后以此要挟他负责。
只见怀里的少女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你若方才没纠缠我,大夫此时都该到了。”
他摇头道:“不行,我一刻也离不开你。”
月思朝欲言又止:“你……”
“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别逞强。”
他抿住唇,定定望向她,墨黑的眼瞳里含着几分委屈。
“我不想被人知晓此事,只有你能帮我。”
其实,他大可以不打断那个吻,就这样在她情动时,半推半就地与她发生什么。
可他私心就是想听她亲口答应一回。
他想看她清醒地与他沉沦。
就像他当初对她那样。
第39章 握住“放上去。”
月思朝的思绪有些乱。
按理说慕昭帮过她数次,她帮他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方才在她意乱情迷之时,他若继续下去,她或许并不会拒绝,反正事后她会说服自己他是中了药,一切都只是迫不得已。
可他非要停下来,问她可不可以帮帮他。
她不喜欢被问。
被问,就意味着她必须思考,去权衡自己是舍得冷眼看他难受,还是期望他真的能好起来。
扪心而论,她真的能做到对他冷眼旁观吗?
似乎不能。
那她对他的这份不忍,究竟是因何而生的呢?
她胡乱想着,觉得嘴唇有些发胀,没忍住去舔了一下,又想起方才慕昭舔过不知道多少遍,而她还没来得及擦,如此岂不是又与他间接亲亲了吗?
……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倘若换作旁的男子,她早就一脚把那人踢飞了,即便不能一脚踢飞,也会猛踹那人的裆,定要他今后不能人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眼偷偷瞥向慕昭,后之后觉地发现她方才压根没想踹他,甚至还有点担心他若是不解药,憋坏了,今后不能人事该当如何。
她显然已经落入他的循循善诱之中,顶着张大红脸语无伦次道:“你,你想我怎么帮?是,是那样吗?”
她果然还是答应了。
他不知廉耻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以退为进:“我知道你并不十分情愿,我可以教你一个更好的法子。”
她没有推拒,半信半疑地由着他牵着,落向他胯上的系带。
她
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隔着层薄薄衣料,心想居然比那天沐浴所见还要大很多。
“你可以帮我解开吗月姑娘,我使不上力。”
他凝着她的眼睛道。
中药之人的确会没什么力气,那日她醒来后就觉得很疲乏。
“……行吧。”她没有怀疑,试探着去解带子,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地,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解开,在即将揭开一隅之前,她咽了口口水道,“你别紧张啊。”
也不知是谁在紧张。
说出口时,慕昭只轻声道:“我尽量。”
她的目光有些认真,带着微微的凝重,似是鼓足勇气看过去。
是比上次在书房时还要近的距离,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落在其中。
男人垂眸,不动声色地牵过她的手。
最先触及到的是她的指尖。
她顿时屏住呼吸,下意识蜷了下。
“怎,怎么比体温还烫。”她轻喃道。
他没理会她这句,只用修长的指节包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亦暖,她的手心手背很快跟着开始升腾温度。
她抬眸偷偷瞄他,侧颜俊挺,一贯清冷的面庞染着些许绯红。
没想到他说教她,居然是真的在教。
只不过不是言语,而是耐心的引导,在她偶尔脱离他的掌控自己行动时,亦会夸她做的不错。
她几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起初还觉得局促,后来她溺在他堪称温柔至极的语调里,竟让她生出几分还好她能帮到他的荒谬心思。
她红着脸平静地想,她可能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心传来一阵异样。
“谢谢你帮我,朝朝。”他轻声道。
“不客气……你叫我什么?”
“朝朝。”
“我叫你朝朝,可以吗?”
这好像还是慕昭头一次这么叫她。
虽说平日里这么喊她的人不少,可她莫名就觉得他喊得很好听,本就发烫的脸更烫了几分。
她“嗯”了一声,稍有些羞赧地垂首,僵着手指,愣愣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的目光亦随之一同而落,她赶忙掏出帕子随意抹了抹,下了床榻,打算去寻口水喝。
她脚步虚浮地走向桌前,慌乱拿了只杯子,拎起一旁的茶壶欲倒水,却发现茶壶内空空如也,余光见慕昭仍在盯着她看,只得装模作样地拿起空杯抿了一口。
“这茶好喝吗?”他遥遥问她。
她尽力稳住神色:“好喝。”
“正好我也有点渴——”
“我喝完了!”她忙打断他,旋即走去他面前,晃了晃本就没水的杯子,“一滴不剩。”
他没拆穿她,理好衣袍后站起身,一眼便瞧见她手背上沾染着的不规则乳色,薄薄一层,已然干涸了。
兴许是她方才擦得急,有所疏漏。
其实她生得白,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他牵过她的手腕,拿出张崭新的帕子为她细细擦干净,垂首吻了吻她的手指。
“……你的药解了吗?”她小声地问。
他垂眼,见她整个人仍羞得通红,便又没忍住抬起她的下巴去吻她,亲吻间隙道:“好多了,但没完全好。”
既然没有完全好,那么想亲她是正常的。她想。
他衣襟微散,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深处分明的线条。
她莫名开始有些期待。
“你在想什么?”他凝着她,眼底转黯。
“……没想。”她红着脸,声音放得极轻。
他“嗯”了一声,走回椅子兀自坐下。
她循着他的脚步看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衣襟散开得更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磕磕巴巴地晦涩问道:“那怎么办呢?没完全解的话,是不是要……”
慕昭扫了她一眼,宽慰道:“放心,这种程度我可以忍受。”
“你……”月思朝欲言又止,她蜷了蜷发麻的手指,莫名有点不大高兴,“……真的可以忍受吗?”
他揉了揉眉心,虚弱道:“好像也不大行。”
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道:“那我……”
“麻烦你帮我叫冷水来吧。”他道。
月思朝略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只是叫冷水吗?”
慕昭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你已经帮我许多了,剩下那点药性,我独自压一压就够了。”
*
屏风后传来徐徐水声。
手心仍有余温,她木着脸想,她方才为什么在期待与他进一步发生些什么。
可能还是她太热心了,秉持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态,只可惜慕昭他不识好歹——
不不不,到也不能这么说,他也许只是看穿了她的为难。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有点不高兴呢?
思来想去,月思朝决定把她的不悦归于她吃亏了。
她中药的时候毫无记忆,甚至根本不知道欢好究竟是何种感觉。
他倒是爽了。
如今轮到他中药,她在这儿卖力卖到手酸,仍不知欢好究竟是何种感觉。
他倒是又爽了。
她最快乐的一回是在一个梦境之中,还不是真的。
所以凭什么呢?
这不公平。
对,定是因为不公平,才不是因为她对他有想法。
水声渐停,很快,脚步声便响在她身后,高大的阴影覆过来,她气鼓鼓地回头。
额头触碰到男子略带胡茬的下颌,红唇恰略过他冰凉的喉结,她眼睁睁看着它上下滚了一遭,带来些让她好容易稳下来的心跳再次悸动的压迫感。
他只是越过她,取走茶壶,站起身来。
压迫感顷刻消散。
很快,他为她取了壶新茶,在她身旁坐下,为她倾倒一杯。
衣衫松散,她的目光再度不自觉地被他挂着水珠的锁骨吸引,好容易挪开,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上,有意无意地轻叩着。
她不由去想,如果是他来摸她的话会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也太淫/乱了。
她默默蹙起眉。
“你不高兴?”
男子的声音响在耳畔,月思朝收回思绪。
她本就不喜欢钻牛角尖,干脆直白道:“不高兴。”
不高兴就对了。
被人挑起情欲却无法纾解的滋味,她也应该尝一尝。
除却这个,他还想好好看她。
看她主动帮他时认真又羞涩的神情。
看她明明面色通红,却偏要故作坦然的模样。
这是她意乱情迷之外的另一面,独属于她清醒着的时候。
但他仍问道:“为何?”
她抿了抿唇,觉得这种话难以启齿,但不说她又难受。
“……我答应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
他幽幽凝着她问:“你答应我,是为了帮我解药,对不对?”
“对呀。”
“你怕怀宁算计我,对不对?”
“对呀。”
“我现在安然无恙,对不对?”
“对呀。”
“可你想要我,对不对?”
“对呀。”
“……”
意识到她回答了什么后,脑子里轰地一片空白。
她眨眨眼睛,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往头顶冲,抬手捂住了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好奇……好奇用手舒不舒服。”
“你试一次不就知道了。”慕昭带着笑意,意味深长道,“算我欠你一回,你随时支取。”
绣鞋里的脚趾蜷了蜷,她小声道:“……那还是不用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要求这种事。
“你是怕我毁约吗?那要不我给你写个字据?”
“不用不用……”
他作势起身去寻笔墨纸砚。
“你放心,我们之间可是你来我往的合作关系,不掺杂什么复杂的感情。”
她扯住他的衣袖道:“信信信,我信你,但真的不必那么麻烦了……”
慕昭重新坐了回去:“所以你瞧,我如今好好坐在这儿,怀宁既没算计成功,你又帮了我,事情的结果完全符合你的预期,我还答应了补偿你,你还有何处不高兴?”
“……”
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这件事如今完美解决了,她没理由不高兴。
她抬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高兴了。”
“高兴”之余,新的疑惑随之产生。
不是,这真的是他在补偿她吗?
她怎么觉得倒像是又给了他一次占自己便宜的机会呢?
第40章 门外“你让他在门外等一下。”……
两人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窗偶尔透进几缕清风,吹散些许她心中的燥意。
慕昭坐在她对面,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离开纪府之前,他去找了趟纪问阑,也不知道他俩说了些什么,但她看见纪问阑送慕昭出门的时候,面上很是愧疚。
兴许他并不知情。
想想也是,即便他再想撮合慕昭与怀宁,言语上提点几句也就罢了,身为慕昭的亲舅舅,断不会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自己的整寿寿宴上做这种事。
但凡有所疏漏,便会同时得罪两方。
那么纪问阑也定会讨厌怀宁郡主的自作主张吧……害得他和他的外甥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还要起龃龉。
话说回来,怀宁郡主也太蠢了。
慕昭和纪问阑到底是血亲,她偏偏挑这样的日子给慕昭下药,自己没睡到也就算了,还彻底把纪问阑对她的好感弄没了。
她也不想想,此后还有何人,能帮她在慕昭耳旁吹风呀?
这事儿要是换作她来办——
慕昭若是中了药,她八成会直接反锁了房门,任由他说难听话,直到他药入骨髓,忍无可忍之时,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目的。
慕昭若识破了她的计策,她定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既然没有中药,两人之间无事发生,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横竖都已经被他讨厌了,再讨厌还能讨厌到哪里去?
反正她是断不会蠢到他中了药,自己还夺门而出的。
她把这件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总觉得哪处有点不太合理,抬眼看向慕昭,盯着沉思半天。
啊,是啊……
怀宁郡主明知他中了药,为何不再耐下性子等一等呢?
虽然那时她蹲在外面,想着若是有什么动静,她便破门而入,横竖不会让怀宁郡主得逞,但怀宁又不知道自己已留意她许久。
难道是慕昭实在太凶了?
可他俩也没在屋里吵架打架啊。
慕昭阖着眼未动,冷不丁开口:“你一直偷看我做什么?”
谁偷看他了,真不要脸。
她明明很光明正大。
憋了半晌,月思朝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好奇多时的问题:“我来之前,你同怀宁郡主在屋里说了什么?”
男人想起他在千钧一发间主动喝药的那个决断,微微蜷了蜷手指:“你很在意?”
她坦荡道:“有点在意。”
“为什么在意?”他反而来问她,“是吃醋吗?”
月思朝蹙眉想了想,她是吃醋吗?
真要论起来,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去斟酌之间的漏洞,这些该是慕昭这个当事人操心的事情才对。
可她就是很想知道。
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
她望着他开口道:“……可能是我热心肠。”
慕昭对她这个回答颇为不满,但是他还是道:“她想来碰我,我不让,叫她滚,仅此而已。”
“……然后她就滚了?”月思朝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
面对一个中了药的心上人,明知他把持不了多久,让她滚她还真就滚了?
慕昭颔首:“捧着她的人太多了,听几句重话就接受不了也是常事。”
这就是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郡主脆弱的承受力吗?
“……那她想碰你哪里?”她好奇地问。
“我都中药了,你说她想碰我哪儿?”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沉沉望着她,“但你放心,我只会给你碰。”
月思朝:“……”
先前的场景仿若历历在目,在此之前,她很难把蛮横和粉红两个毫不相干的词联系在一起,甚至比她偷看他沐浴那天还要夸张。
她躲开他的目光,脸上消退不久的热度大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那我若是不来呢?”
慕昭望着她,默了默。
她不来,他就根本不会喝下那碗药。
可他还是道:“去找你。”
“……若是找不到我呢?”
“不会的。”他敛住眸中情绪,“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
怀宁今日一改从前的华贵艳丽,只身着一袭月白宫装,层叠裙摆铺满祥云暗纹,在烛火下熠熠闪着银光,正是慕昭喜欢的素淡模样。
此时她柳眉微蹙,眸中水汽氤氲,又跪在了华丽巍峨的正殿里。
长公主居高临下地坐在主位,脸色很难看。
“你回来时不是同我说他没有中药吗?怎么纪问阑质问的和你截然不同?”
她有些颓然:“母亲,我真的没有骗你,那醒酒汤他一口也没喝,只是从碗里倒去了茶壶,蒙蔽了我。”
“可纪问阑问过了府中下人,他房内的茶壶药碗皆空空如也,地上亦无倾洒痕迹,分明是喝了。”
“他本人去寻纪问阑对峙时,说的也是他中了你给他下了药。”
“母亲不是责怪你给他下药,我只是想知道,既已做了,你为何半途而废?”
怀宁有些诧异:“我真的没有!母亲,我是亲眼看见的,若非确认我再无得逞的可能,我怎会轻易放弃?”
“你没有撒谎?”
“女儿万万不敢。”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扶额若有所思。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
“他是在你走以后主动喝下去的。”
她不解问道:“……为什么呢?”
长公主淡淡道:“是啊,为什么呢?”
她回首吩咐身边的亲信:“去查查看,郡主走后,他可又见过何人。”
良久,亲信折返,在她耳旁回禀。
怀宁看着母亲的神情。
起先她带着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最后若有所思道:“去把你计策未得逞反被慕昭羞辱一事说给凝雾听。”
她不满翘起唇:“为何?母亲,你就这么喜欢让旁人看我笑话吗?”
“……我这是为你好。”
长公主懒得同她废话,眼神示意身旁人去办这件事。
连主动喝下催/情药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慕侯爷,可着实让她意外呢。
只是不知他那新婚夫人知道他在算计她,又会作何感想。
*
月思朝当晚便又做了个梦。
只是这回她没梦见慕昭,只梦见一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蹲在她卧房的床榻上。
她推门进来,顿时吓了一大跳,喊了两声试图赶狗下床,谁料那大狗往床上一倒,搔首弄姿地朝她翻了个肚皮,似是邀请她来摸。
她犹豫了多久,大狗便在她床榻上扭了多久,几乎快要扭成麻花。
她觉得怪异,但又有点可爱,对大狗的恐惧消散不少,便慢慢挪了过去,轻轻搭在大狗的肚皮上。
不似她想象中的柔软,甚至还有点坚硬。
像是被食物撑成了人类腹肌的块状模样。
狗见她亲近,兴高采烈地翻了个身,舌头舔在她刚抚摸过它肚皮的手指上,而后一个猛扑,把她扑在床榻里,尾巴兴奋地扫来扫去,甚至扫过她的腿,惹得她赶忙合上。
合拢时好像还夹到了狗的尾巴。
它的舌头也没闲着,在她身上舔来舔去,薄薄的寝衣被濡湿。
她觉得遭不住这样的热情,试图把它推开,可它好重,她尝试了数次也未得逞。
就这么在梦境中挣扎了一晚,天光大亮时,她疲惫地睁开眼睛。
身旁没有人,也没有狗。
她垂首看向自己的寝衣,干爽洁净,散发着她一贯喜欢的清茶气息,又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狗狗口水的咸腥味,只有花露擦拭过的淡香。
她彻底回过神,确定发生的一切只是在做梦。
她坐在床榻上想,慕昭这儿是不是风水与她不合,不然她怎么总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她今日约了林凝雾去逛家具,打算给宅子添置些东西,没耽搁太久,便洗漱梳妆出了门。
两人一面挑选着,一面闲聊。
“你知道吗?昨日她回了府便被长公主罚跪了。”
月思朝并不意外:“意料之中。”
连她都觉得她
蠢,更何况长公主呢?
她随口问:“长公主是不是责她太拎不清,不知道当下什么才是紧要的事?”
林凝雾道:“起初确是这样,但后来知晓慕侯爷他并未中药时,便没再说她什么。”
月思朝“啧”了一声:“当着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她还撒谎呢?昨日我在场,他明明是中了药的,强撑到你嫡姐离开才表现出来罢了。”
林凝雾顿时有些狐疑。
这和她听到的东西可不一样,她一时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月思朝看出她欲言又止,问道:“你知道什么?直说无妨。”
林凝雾并未瞒她:“她说,慕昭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她故意换了烈酒当障眼法,但其实那药压根没下在酒里,而是在他去暂歇处厢房的醒酒汤中。”
“她进门时,确认那碗醒酒药已经空了,才想着趁机接近他,不然她只会装作体贴地照顾照顾他。”
“可谁料那碗醒酒汤被慕昭提前倒进了茶壶里,他闭目躺在椅上,做了个请君入瓮的障眼法,将她抓了个正着。”
月思朝抚着手下的梨花木床榻,咬了咬唇。
昨日萦绕在心头的疑虑顿时迎刃而解了。
这才对嘛。
她就知道,慕昭不会那么轻易地中招,也知晓怀宁郡主做了那么多不择手段之事,却在临门一脚时放弃实在太过怪异。
如今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这是一场郡主为他精心设下的计谋,只不过那个男人毫不费力地从中脱身之后,又将计就计地扮演了一个受害者,利用她的恻隐之心,把她哄得团团转。
这夜,她破天荒地没回府中,只静静躺在仅放了张床的屋内放空自己。
她瞥了眼身下的床榻,心里堵得很。
还给他留间房,留个屁。
刚阖上眼,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从容的脚步迈进来。
他果然总能找到她。
她没有睁眼,只冷冷问:“谁准你进来的?”
男子默了默道:“没人准,我是翻墙进来的。”
“……你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私闯民宅!”她蹙眉道。
男子走近她:“你忘了吗,我们是夫妻,这些都是共有财产。”
月思朝:“……”
这个人总有无数种惹她生气的办法。
她懒得再与他掰扯这些,猛地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那碗药是你自己喝的,对吗?”
房内顿时寂静下来。
慕昭薄唇微抿。
她还是知道了。
他就说她一向很聪明。
他想过她会察觉出不对,但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他在她床榻前坐下,大掌抚去她的颊边,笼住柔软,坦然承认下来:“是。”
他注视着她,宛若在凝一只珍藏于心的宝物。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知道你跟过来,听见你在担心我,我很高兴。”
“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我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每说一句,身子便往她倾近一分,此时已与她离得很近,一垂首便能吻住她挺翘的唇瓣。
“能让你主动和我亲密的机会。”
说罢,他垂首轻咬了上去。
“唔——”
他不同她道歉就算了,竟还想着占她便宜!
月思朝胸口起伏,试图把他推开,却被他毫不费力地攥住了手腕。
正在这时,院门适时响起叩门声。
“月姑娘,你在吗?”
是季述的声音。
她心跳飞快,别开通红的脸,谴责看他一眼,轻声道:“放我去开门。”
“不许开。”他轻蹙眉眼,捏住她的下巴,报复似地再次吻过来,“也不许躲我。”
“我见你这儿还亮着烛火……有事想同你说。”
季述在门外眉心轻拧,看起来心事重重。
慕昭的唇暂离开她,不耐地往院门处瞥了眼,再度垂首。
墨黑的眼眸凝望着她满是羞愤的脸。
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细腰,摸索到腰间打了结的系带,半威胁半诱哄般道:“也别让他走,让他在门外等一下。”
她咬唇,低声道:“我不。”
他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垂下眸:“随你,那我可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