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暑夏世子,你能和左行比试一下吗?……

今年的暑夏,云若和陆执都不似去年那般悠闲,不过也不至于忙得不可开交,有时也会忙里偷闲一下。

夏日一过,没几日就是秋闱了,饶是陆执,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一直未曾松懈温书复习。

而云若,也在完成殷灵的改编需求后,开始用余下的时间尝试着自己动手写话本。

云若写的是一个宗门嫡传弟子潜心修炼,求道问仙的故事。

得益于她看过许多这种话本,能从中汲取看点,重新构思。

原以为写话本对她来说是件很难的事,实则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难,伴随着一些小磕绊,有殷灵和沈岁桉及时的见解,越到后头她越得心应手起来。

大多她都可以将自己心中所想的画面描绘出来,只有一些她很少接触的才难以想象,比如一些必不可少的打斗情节。

一个打斗的场景她已经烦恼了好几天了,还是没什么进展。

这天早上她看到陆执晨起练功舞剑的时候,一身白衣,面如冠玉,身姿矫健,手上挽着漂亮的剑花,蓦地觉得这画面就是她想要的,只是她想象不出若是有人同世子对打,世子会怎样应对。

练完剑,陆执随手把剑一递,云若跟着看去,旁边的左行接过剑柄把它收了起来。说起来,这么久她都没见过这主仆二人的武功如何,一个以下犯上的想法蹦了出来。

陆执正要净手,见眼前端着小盆的人双目直楞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沾了点清水往她脸上洒去。

丝丝凉意让云若从沉浸中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两只手端着盆,她不好动弹,只能由着水珠从额间滑下,生出浅浅的痒意。

云若还没想好要不要请世子帮她这个忙,话只说了一半:“觉得世子舞剑的时候真是英姿飒爽,奴婢看得太入迷了。”

哗啦的水声消失,陆执拿帕子擦汗的动作慢了几分,抬眸打量她。

云若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容,话也说得真诚。

陆执轻声一笑,心道她哄人愈发熟稔了,舒心的话张口就来。

陆执看她含笑的眼亮晶晶的,看得人心痒痒,他眼皮微掀,故意似的,用刚擦完汗的帕子去给她擦脸上还未滴落的水珠。

帕子要挨上云若,她忙偏脸躲开:“世子,有汗!”

陆执登的板起个脸,说出的话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怎么,嫌弃我?”

云若摇头细声嘀咕了一句没有。她当然看得出来他没有生气,本来不为所动的,但是想着自己说不定有求于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回正脸,蹙眉闭眼,任他摆布。

陆执笑意更深,不就是拿他擦汗的帕子给她擦个脸,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人看去了还以为他要如何她呢。

不过陆执还是没收手,他手上使坏,沾了他气息的帕子在云若脸上搓了起来,力道不重,云若猝不及防,往后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唔。”接连搓了两转,云若鼻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汗味。

陆执拿开帕子,她白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粉意,特别是鼻尖,粉得明显。

云若睁开眼看他,眼里带了点幽怨。其实她已经习惯世子偶尔像稚童一样的行为,看着陆执肆意的笑,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她佯装有点生气,单手把盆夹在腰间,从他手中抽走帕子,气呼呼丢下一句:“世子赶紧去用早膳吧,小心待会儿请安迟了。”

然后故意踩重了步子端着盆走了。

左行把剑放好回来,刚好见着这幕,不解问道:“世子,你怎么又把云若惹生气了。”

陆执斜了他一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太过漠视左行了,怎么就把他养成了这么个直笨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今日也如往常一样过了,用过晚膳,日头还未西沉,陆执在院子里消食,没急着回书房温习。

那念头在云若心中转了一天了,这会她坐在廊下,靠着柱子,看陆执散步。

陆执转身,见云若直勾勾看着自己,以为她觉得无聊,朝她招手,邀请她:“过来和我一起走走?”

云若说不用了,她今晚吃得刚好,要是这会散步提前消食,晚上怕是会饿。

既如此,陆执只好自己慢悠悠晃着。他几步一停,她的目光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几次看她,愈发觉得她有心事,不然不会今日一整天看到他都欲言又止。

可不能让她养成有话憋在心头的性子,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直接同他说又如何,他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是故,他转身径直走向她。

云若看着直奔自己来的陆执,先是一愣,然后迟疑着站起来,人还没到跟前,就开口问他:“世子,怎么了?”

陆执站在阶下,明明云若比他高出一点,气场却矮了不是一星半点。

“你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如实同我说。”

云若听他这么说,怔了一下,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陆执眼眸半眯,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云若立马说出自己想了一天的念头。

“世子,你能和左行比试一下吗?”

陆执面露疑色:“好端端的,这是为何?”

一声长调的嗯,眼睛飘忽着不敢看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干巴巴吐出了“奴婢想看”几个字。

想到这阵子她都忙着写东西,笔耕不辍,这几天难得见她发呆的时候多,应是在苦恼话本的事。

陆执心下了然,她不愿多说,他也不逼她,只是确认:“就只是在想这个?”

云若见有希望,忽的垂眸看他,眼里带着恳求。

陆执一只手掌把她的小脸糊了个全乎,云若眨巴着眼,如小扇的眼睫扫着他的指间。

“去把左行叫过来。”

闻言,云若心中大喜,双手把他的手抓下来,自个的手被人顺势握住还不自知,欣然道:“奴婢这就去。”

陆执没用力握她,她一转身要走就走了,只在他掌心留下一点温热。

在后厨等着开饭的左行,还没端上碗就被云若叫走了。

左行哀怨着,云若一边抱歉说补偿他,一边拜托他打得认真一点。

左行都快怀疑云若是不是想害他:“刚刚那顿是断头饭吗?断头饭都不让我吃吗?”

虽然世子武功不低,但他要是真敢对世子下手,那他小命还要不要?上次世子受伤,要不是世子保他,夫人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左行这么一说,云若心想也是,总不能为了自己写话本这点小事,就害了左行,而且打斗场面她也不是不能写,只是写出来自己不满意而已。

方才世子不多问便答应了她,她太过高兴,一下子忘了自己为何纠结如此之久。

本想着要不算了,但两人一路说着话脚下一点不停,这会已经走到院子里了,陆执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放了两根粗细适中的树枝,已经剔去多余的枝桠。

陆执看刚刚还高高兴兴如愿的人,现下眉眼间多了愁绪,后面还跟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家伙,一猜就知道她又担心这担心那了。

他把两个人叫过来,把一根树枝丢给左行,起身让云若坐到他的位置上。

“陪本世子练练,点到为止,你若是能用这树枝碰到我一下,不仅不罚你,还给你涨十两银子。”

“遵命!”

听世子这么说,刚刚还一脸不情愿的人这会完全换了脸色,这敢情好,世子都发话了,他哪有不从命的道理。

陆执轻轻敲了敲云若的脑袋,“仔细看着,数数左行能碰到我几下。”

云若点头,陆执已经发话,那她便不必多顾虑,好好看着就是,不能辜负他一片心意。

两人走到院中,一黑一白,行礼过后,陆执负手垂下树枝,左行举起树枝,先行进攻。

左行这家伙嘴上说着惶恐,攻过去的身形却不慢,云若的心刹那间提起来,以为陆执刚开始就落了下风,倏地站起来。

左行要碰到陆执肩膀的瞬间,陆执迅速出击一个巧妙借劲挡开,左行落空,没有犹豫,紧接着发动下一次攻击。

明明左行的每次进攻都又快又准,但是陆执比他还快,像是知道他的进攻思路般,每次都能快速做出判断挡下来后,还能发动反击。起初云若还觉得两人打得有来有往,渐渐地,左行肉眼可见地落了下风。

日头西沉,金色余晖洒在院中,树枝划过长空,发出簌簌声响,云若完全沉浸在两人的比试当中,她的视线一直随着白色身影移动,心也跟着起伏。

最后,陆执落下较为凌厉的一击,左行仓促作挡,树枝应声而断。

点到为止,两人同时收手,左行拱手:“多谢世子手下留情!”

“看来不见你的时候,还是有好好练功,没有偷懒。”陆执把自己的半截树枝也扔给他,左行伸手接住,并在一只手上一同背在身后。

“在其位谋其职嘛,这个道理小的还是懂的。”

陆执点头肯定他,“行了,先下去吧,晚点去找右安拿赏银。”

左行得了赏,高兴得紧,乐呵呵退下。

等他走远了些,陆执才转身走到云若面前。

她坐不住,一直站着看的,明明没怎么动,却也生出了燥意,小脸红扑扑的。

云若往前迎了两步,抬眸看他,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世子,你和左行真厉害!”

陆执眉头轻蹙,语气带了点质问的味道:“难道刚才的胜负不够明显?”

云若微微张唇,觉得世子这样莫名有点可爱,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好好好,是奴婢说错话了,世子最厉害了!”

陆执眉眼舒展,满意点头。

盛夏炎热,哪怕是夕阳西下的傍晚,积攒了一天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两人比试了有一会儿,结束的时候都出了汗,一颗豆大滑过,吸引了云若的视线,她拿出帕子递给陆执。

“这里。”云若在自己脸上指了对应的位置,“世子擦擦汗。”

陆执没有接,而是俯身与她平齐,侧过脸送到她面前,气息较寻常沉重急促了些:“你帮我擦。”

许是身子正热乎的原因,属于男人的气息这会浓郁了一些,夏风吹拂,把她裹了个密不透风。

云若的呼吸也不禁急促了几分,她把帕子叠了一下,抬手为他擦去额头和脸侧的汗珠。

她刚擦完一边,陆执自觉转了个脸,换了一边,等她停下,说了声好了,这才转过脸看她。

“这些就能解决你这两天的烦恼吗?”他黝黑的眸子里只装得下一个小小的她,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嗯。”云若攥着手中的帕子,不敢看他,眼睛却挪不开。

他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站直身子,垂眸看她握在手里的帕子,问她:“这会不嫌有汗?”

云若摇头,这会她还嫌,岂不显得她没良心。她手中不知何时也出了汗,手中一股黏腻,她却并不讨厌。

一番比试,比散步消食的效果要好得多,陆执当下正精神,想着趁此去看会书。

临走时,他凑到她身边说到:“今日出了一身汗,你不嫌我,我自己都有些嫌了。让人备点热水,晚点来服侍我沐浴。”

说完,他一声轻笑,扑在云若脸侧的热气弄得她痒痒的,等她点头说知道了,陆执才回

了书房。

第42章 备考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夏夜较白日里不知要凉爽多少,蝉吟虫唱,比其他几个季节要热闹得多。

云若吩咐人把热水备好,去书房叫了陆执。

服侍了多回,云若已经不像最初那会帮陆执褪个衣衫,自己平白面红耳赤,世子身子不比他脸差,现在她已经能以欣赏的眼光看待世子不时泄露的春色。

她把脱下的衣裳收好,准备一会儿交给旁人拿下去洗了,然后将寝衣放在陆执出了浴桶走两步就能拿到的地方,打算在屏风外候命,却被他叫住。

“过来伺候。”

领了命,云若拿起帕子走到陆执身后,低垂着头自觉没有乱看,蹲下身为他擦背。

水温算不上很热,但云若还是能看到氤氲水气,一不小心,手指摸上面前人的肌肤,才知道是他的体热。

陆执的手臂随意搭在浴桶边,起伏的肌理看上去很有气力,云若顺着曲条抚过,男人低垂的手腕动了动,她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抬眸看他,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他长发还是束起的,只有鬓角有点湿意,本就温柔可亲的人蒙上浅浅的水雾,落在云若眼里平添了几分可怜,她没由来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

陆执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他手臂往回,抓住她还没离开的手,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让云若的心颤了一下。

“要不要进来一道洗。”

见她咬着下唇像是在思索推拒的话,但他握着的手可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陆执就知道她是个没本事的,敢想不敢做。

再等她多想一会儿,真让她想到回拒的说辞可不妙,陆执直接扯了她腰间的襟带,不待人出声,就把她捞进了浴桶里。

哗啦一声,云若入了水,原本只到陆执胸膛下沿的水往上漫了些。云若被他掐着腰,坐在他的腿上,和他同高。

外衫落在了浴桶外边,她身上白色的里衣沾湿了水,水面上的部分紧贴在她身上,水里的被撑散。

水花溅上她的脸颊,打湿了她的碎发,又沿着她的脸侧滴落,眼里虽还有几分羞怯,但更多的是欲迎还拒的意味。

陆执撩开她滴着水的发梢,眼底是不掩饰的侵略,说出来的话却极尽温情:“亲亲我。”

云若学着他平时亲自己的样子,双手捧上他的脸,他配合着抬了抬颌,薄唇微张,红舌抵着下唇,请君入瓮。

云若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魅惑人心的男色,往他跟前凑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吻了几息,云若就双手滑落在他肩头,软了身子,不过她本就挂坐在他身上,也跌不到哪里去。

他一只手掌着她的后颈,一只手轻抚她的背。

娇哼被他吞入唇齿。

水波荡漾,无风起浪。

“水凉不凉?”

陆执问她要不要添热水,云若摇头。

云若攀上桶边。

陆执从后面贴上她的背,手护在她身前,怕她撞在桶上会疼。

她是半跪着的,不如桶高,手上一松劲,总往桶底沉,起初她还能借着水,有力气能抓住桶边。时候稍久,她的手上就没了气力,起伏间,她喝了好几口水。

她不愿咽,想往外吐,吐纳间水进了鼻腔。

“咳咳。”

云若呛得厉害,整个人都绷紧了,陆执被逼停动作。

他轻抚胸口为她顺气,等她好些了,又勾着她的下颌,让她转过脸和他亲吻。

身上刚出了汗,就被激荡的水带走,好不爽快。

到最后,水已经没了小半,水温也凉了不少,但两个人都没感觉。

出浴的时候,风干的水痕带走云若身子里的热气,她瑟缩着往陆执怀里钻,陆执笑着把她抱紧,单手拎起他的寝衣把人裹住,抱着她去了他的床榻。

在墙脚打瞌睡的小厮一个歪倒,立马回正身子,醒着神,正迷糊想着自个到底有没有给主子撤浴桶,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起身上前。

一身黑色寝衣,几处地方颜色更深,襟带随意系着,锁骨处的红痕像是被人咬的。

不成想是主子,小厮的瞌睡一下全没了,他低垂着头,不敢乱看。

“把浴桶撤了,轻声点。”

世子吩咐了,他自然得赶紧干活,马上去找一样和他守夜的人去撤浴桶,全程不敢都仔细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适才世子吩咐完就回里间歇息了,收拾完,小厮小心翼翼退下,生怕吵着世子。

关门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一阵窸窣,然后是娇娇的一声,紧接着是世子闷沉的低笑。

平日里大家都看得出来世子宠爱云若姑娘,他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今夜才知世子竟宝贝云若姑娘到此番地步,也不知道今后云若姑娘能否成为这承熙院的主子。

里头还有声响,小厮立马把门关上,不敢多听。

繁星点点,月华银银,翌日又是个好日头。除却刚入夏的几场大雨,之后都是天朗气清。

长夏也便这么过了。

出了伏,日子慢慢没有这么热了,不过云若的心却比三伏天最热的那阵还要浮躁。

到七月下旬那阵,云若的话本已经开始打磨第一部的结尾了,不过她一提笔手就打颤,完全写不下一点。

原因无他,秋闱就快来了。

明明要上考场的不是她,她却比陆执本人还要焦急。

陆执写完一篇表文,本想继续撰写诰命,但旁边那道灼灼的目光太过炙热,他实在难以忽视。

不过他这边才一抬头,那边倏地就错开了眼,拿着本书假模假样翻看。

“云若,过来。”

难得云若不听话,连连摆手道:“世子,您专心温习吧,奴婢就不过去打扰您了。”

说罢,煞有其事地低头看书,那一目十行的样子,也不知她看进去了多少。

陆执失笑,她还学上掩耳盗铃了,他又叫了她一声。

连着叫她两声,云若还以为是找她有事,她扔下书一个箭步到他跟前:“世子有何吩咐。”

陆执把左手边的三册书拿给她:“仔细看看,晚上提问我,帮忙检查一下我哪里记得不熟。”

云若一副被委以重任的样子,她郑重地接过书册,目光坚毅得紧:“世子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给她找点事做,她就不会这么如坐针毡了。

还有十来天他才进贡院她就如此诚惶诚恐,要是他真上考场了,她岂不是要感同身受得快晕过去。

想到此,陆执看了一天书的疲惫都消散了一些,也是多亏了她,替他紧张完了,这会他倒是一身轻松。

晚上云若抽背提问他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尽责的老师,还有点小严厉,他有些地方故意说得慢一些,她就会蹙眉担忧,有些地方一口气顺完,她眼里就是掩不住的惊叹欣喜。

“真厉害!下一个问题。”

不知不觉间陆执的心被她的情绪牵动,原本枯燥乏味的道理,这会都变得生动了些。

等他答完,她把此前他一些记得稍有出入的地方翻给他看,他都一一应下。

“这回真是多谢你了。”陆执这话不是哄她,是这个方法比他自个干瘪瘪地看成效好多了,不到一个晚上,他就把三册书过了一边,印象也更加深刻。

云若哪敢担陆执这声谢,这本来就是她该做的,能帮上陆执,她自己也是高兴的。

“世子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顿了顿,云若问他,“世子,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备点宵夜吧?”

夫人此前就嘱咐过承熙院的下人,越到后头,越要仔细着世子的身子,绝不能让世子饿着、冷着、累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世子病了,若是照顾不好世子,整个院的人都得领罚。

云若倒不怕被罚,她就怕世子有一丁点的不适,近来她变着花样让何厨头给世子准备补身滋养的膳食。

说到这个,陆执更多的是无奈,云若准备的膳食太滋补了,补得他气血旺盛,精力过于充沛,光是熬灯苦读都难以磨解,最后还是因果循环,果全都被云若自个受了。

这个时候的云若心里紧着他,事事顺着他,让她如何就如何,乖得不行。

起初陆执心里还偷着乐,只是后头,一夜尽兴之后,他搂着云若,和她温存没一会儿,就乏得厉害。

抬眼一看云若,她还游刃有余,哄着他,让他先歇息。

此前从未如此过!哪回不是他把人弄得提不起劲来!哪回不是他哄着人入睡!

蓦地想起一个说法,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尽管陆执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想法一涌进他脑海里,就挥散不去了,到最后,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

当然,这只是他想多了的缘故,只是云若还变着法给他端来各种药膳,仿佛在肯定他的多想。

思虑再三,陆执终是开口让她别看这些药膳给他补身体了。

陆执把人圈在怀里,看着她唇抿成一条线又松开,小嘴张了又张,可是来可是去,像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夫子一般,说来说去,还是想给他补。

陆执忍不住先狠狠吻了她一口,把她弄得晕乎乎的时候才吓唬她,再补下去,他怕是去考试前先交代在她身上了,云若嗔他怎么会,陆执只好装了几天身子被她透支的模样,她这才慌了神,不敢给他多补。

于是药膳是不怎么做了,现在变成了一天给他备上四五顿,生怕他饿着一点。照云若这么个喂法,陆执怕自己明年殿试过后,就算穿上状元服都没人想多看两眼了。

想着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陆执真是又甜又苦。

陆执果断摇头回绝,在云若可是前,又放了几本书册到她怀里,转移她的注意力:“明日抽查我这些,你先看看。”

云若应了声好,把书拿在怀里,坐回她的桌前。

陆执心里暗舒了口气,还剩点知识没温习,他继续复看。

夜晚的静谧悄然流逝,等陆执看完放下书稍作歇息时,发现另一旁的小桌上多了盘点心,再转过头来一看,云若还在仔细研读着他给她的书册。

什么时候出去的,竟这么悄摸声,没打扰到他一点。

糕点是学着五芳斋的新品做的,他不得空出府去尝热乎的,她就和何厨头一起探寻了做法,试着自己做了做,听她说味道不比五芳斋差多少。

陆执拿起一块糕点,已经凉了,打算尝尝,却被云若叫住。

她窜到他身前,从他手里拿过糕点,说道:“这点心凉了,怕您吃了不舒服,奴婢拿去热热。”

陆执拉住她,把点心放回盘子里,然后拥住了她。

“好了,我哪就这么脆弱了,你也不想想这么久我何曾生过什么病?你没听过一句话,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

云若连忙从他怀里抬起头,用手捂着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些不好的话:“世子快别说这些,赶紧呸呸呸。”

陆执笑着随她连呸三声,随后继续说道:“云若,这只是一场考试,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相信我,这对我来说是举重若轻的事。”

他勾着唇,自信却不张扬,仿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过几日,就当我是去丞相府考学一般,在乖乖外面等我,好吗?”

云若看着陆执,他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片澄澈无波的水面,让人不安的心随之平静。

她缓缓点头。

“好。”

陆执脸上漾开笑,牵起她的手,活动了一下因久坐酸胀的肩颈。

“今日就到这,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战。”

“遵命。”

第43章 等候等天亮了,就去接世子回府。……

八月初八,晴空和煦,日头还算不错。

镇国公府门前,陈氏叮嘱放东西的人都仔细点,几个姨娘姊妹在后头候着,没打扰母子俩。

“我做了一些点心,都放在里头了。还有我估摸着你考试时要用的东西,各备了两份。夜间的蜡烛备的是最好的那种,不会呛着你,若是夜里要看书复习,可得仔细点,莫要打翻了烛台……”

陈氏细细叮嘱,不知陆执听进去了多少,反正云若是牢记于心。

这些东西陈氏前一夜已经说过了,今日还是忍不住再说一遍。虽然她知道自己儿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就带这些东西应该是够了。”刚这么说,又怀疑有没有落下什么,复问他,“可有缺什么少什么的?”

陆执摇头,“早就备好了,检查了好几遍,不缺东西。”

闻言,陈氏稍微放心了些:“你向来不让为娘操心,相信你这次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且放宽了心去答,娘等你的好消息。”

陆执拍拍她的手,宽慰她:“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了。”

陈氏才将松开手,陆执还没挪步子,就又被她抓住。

“要不娘还是亲自送你去吧?”

终究算得上陆执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她心底总归不踏实。

陈氏自是希望陆执能一举夺魁,替她争口气事小,不为别的,起码对得起他这些年的苦读。

“您去了也只能送到贡院门口,再进不去,那儿人多眼杂,母亲喜静,去了怕是平添烦扰,让我院子里这些人跟着去就行了。”

陆执既这么说了,陈氏也没坚持,看了看他身后的丫鬟侍卫,吩咐他们好好照顾世子,这才把人送上马车。

马车经过府门的时候,云若开了半扇窗,陈氏和几位姨娘小姐都目送他离开,最小的二小姐不懂,一边牵着姨娘的手,一边跟哥哥挥手作别。

陆执也笑着对二小姐挥了挥手。

云若抬眸看见一旁的杜姨娘脸上虽带着笑,但带着轻蔑。

此前,杜姨娘再三询问她陆执的情况,都被她搪塞过去了,为了让杜姨娘放松对世子的警惕,云若扯谎告诉她,世子此次秋闱并未准备好,杜姨娘虽然并未全信,但她暂且没有谋划什么。

说来也怪,近来杜姨娘并没有频繁探寻承熙院的消息,不知是对云若起了疑,还是另有盘算,

无论如何,云若是不会让旁人做出不利于世子的事情的。

虽然府上离贡院不远不近,但总归是要来回奔波,三场考试挨得紧,就近在贡院附近的客栈订了房,方便陆执歇息。

到了客栈门口,徐舒柏已经在那等着了。

“来得这么早?”

看他东西多,徐舒柏叫了小二来帮忙。

“在家多待一刻,我爹娘都怎一个心急如焚了得,索性就早点出门了。”

徐舒柏拎了一下左行脚边的箱子,沉得他第一下差点没抬起来,他打开一看,满满一箱书,不沉才怪!

“你怎么带这么多书?知道的是考试,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搬府邸。”

闻言,在一旁监工有时搭把手的云若有些羞赧。

这些东西都是她收拾的,虽然陆执说只带些他最近整理的这些书册即可,但云若还是担心万一他有什么需要,到时候来回奔走岂不麻烦,是故她装了三箱书,备了好几套笔墨纸砚,生怕出一点纰漏。

不仅如此,她还预设了不少突发状况,为了应对,她确实搬了好些承熙院的东西,她当时还不觉得多。

加上出门时夫人也给世子准备了不少东西,往常宽敞的马车今日坐起来都有些拥挤,世子一路上都没能伸展开手脚,看着世子坐得板正的身子,她才觉得好像是准备多了点。

难怪当时陆执看了,欲言又止,看她收拾得起劲,还预设得有条有理,只能随她了。

陆执瞥了徐舒柏一眼,不以为意:“多吗?”

徐舒柏耸肩,世子说不多那就是不多。

左行监工小二把东西搬到房间里去,他们坐在一楼的厅堂里吃茶。

“这都未时了,殷姐姐怎么还不来?”

云若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停到了客栈门口,殷灵走进来,云若上前迎她,殷灵摸了摸她,回头吩咐小二把车上的东西全搬到

徐舒柏的房间里去,进进出出了好几趟。

“还说我东西多,我看你的东西也不少。”

徐舒柏脸上是得意的笑:“彼此彼此。”

云若把殷灵带过来,徐舒柏早给她备好了茶,殷灵一饮而尽。

殷灵放下杯子就开口埋怨:“多大人了还丢三落四的,还让我给你带过来,真是麻烦死了,以后少去我那儿,不欢迎你!”

徐舒柏也不管余下两人,自顾自起身为殷灵揉肩,嘴上哄着:“什么话,欢迎的。真是辛苦我们殷掌柜了。”

云若不自然看了陆执一眼,发现世子神色淡然,见怪不怪的样子,俨然已经习惯此种场面。

当着云若的面,殷灵也不能自得,她拨开徐舒柏的手,让他注意点场合。

等徐舒柏好好坐下了,云若才问殷灵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云若又清了一遍东西,确认好没有忘准备了什么,这才放心了些。

再晚些时候,他们就必须得进贡院了,东西虽然拿得多,但人看上去并不狼狈。

云若又同陆执说了一遍什么东西装在什么地方,等她说完,陆执全都应下。

“那我进去了。”

云若嗯了一声,陆执见她欲言又止,并未立马进去。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话到嘴边,突然又忘了,她只道:“我们在这等你。”

陆执摸摸她的脸,笑着说了声好。

“快进去吧!”那边被徐舒柏叭叭吵烦了的殷灵催促着。

陆执和徐舒柏终是进了贡院。

这个时候也还有不少考生,大多看上去都比陆执年岁要大,有些孑然一身,有些粗布须髯,有些昂首阔步,有些哀声愁容。

陆执穿着一身寻常的白衫,隐于人海中,不过他气质出众,就算走远了,云若也还是能认出来。

一直到云若看不见一点身影了,她才收回了视线。

殷灵还要回君子台,和云若作别,云若和左行回了客栈。

房间在二楼,打开窗就能看见贡院的一点檐角。云若趴在窗边,看着来往的人逐渐变少,有些怅然若失。

光坐着她容易多想,于是找了本书打发时间。夜间难以入睡,就想着陆执此刻会在做什么,脑海里全是他专注的模样,她的心竟因此静了下来,就这么度过了长夜。

第一场要考的是四书五经,世子早就烂熟于心,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第二场考论诏判表诰,第三场考时务策,这些也都是陆执擅长的,庄相都夸他青出于蓝,定然也没有问题。

每场考完可以出来的那一夜,云若都安静陪着陆执温习下一场的内容,时候差不多了就歇息,陆执拥着她沾床就能入睡。陆执不说辛苦,但云若知晓定是不轻松,她都不敢想象一方狭小之地要怎么蜷下他这么挺拔的人。

云若还是难眠,但就这么由他抱着,听着他比平常要重一些的呼吸声。

第三场在十五这天考,还是左行给她送饭的时候带了个月饼给她,她才记起今儿个是中秋,她算日子的时候,尽想着今日陆执要考的是什么。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祝世子蟾宫折桂,希望真能如她所言。

夜里,云若坐在窗前赏月,看着远处的星星点点,想着或许陆执就在哪一处。

十五的月亮也很圆,或许此刻,世子已经答完题,在和她赏同一轮圆月。

客栈旁边就是一条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一向爱热闹的云若没有融入,此时她更想当看客。

蓦地,她想到了一个最适合她话本第一部的结尾,当即她就坐到桌前拿起纸笔写下。

云若提起笔便文思泉涌,一口气写到夜半,一直停滞不前的故事总算有了新的进展。

主角亲手养大的小鹤化成少女的模样,送上她最宝贝的灵石,少年接过,隔日却用法术将灵石嵌进器物里幻化成发簪,送给少女,是给她防身的武器,也是祝贺她修炼成人形。

少女将发簪别至发间,欣然问他这法器可有名字。

满眼都是少女的少年闻言,略作思忖,回她:“归路。”

至此,云若第一部话本的故事到这先暂告一段落。自她着手开始写,她就一直和沈岁桉有交流,初稿也有给她看过,沈岁桉提了许多有用的想法帮助她。

云若最初构思的不短,沈岁桉和无字楼的掌柜说好了,先试一卷,根据反馈再继续商量,所以她不必一口气写到最后,她要做的就是留下一个让人期待的不是结尾的结尾。

她落下最后一个字,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她回头复看自己写的这最后一段故事,心中升起莫名的情愫。

墨痕已经干涸,她轻抚最后两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写出了这个名字,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少年捡到这只小鹤,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这只小鹤机缘巧合幻化成形。

沈岁桉问过她,少年修仙路上劫难良多,不知会不会给他安排一场情劫。

沈岁桉说,若丰富一下少年的情感,或许他现在为人和以后为仙才会让人印象更加深刻。

云若因言陷入沉思,她似乎没想过这回事,不过她觉得沈岁桉说得有理,有情有义的少年郎,会更加打动人心。

她烦恼过一段时间如何安排,但都不满意。因此她没有刻意去添新角色,就这么写着写着,少女便出现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沈岁桉所说的丰富了少年的情感,晚些时候,云若想把这个结尾拿给她看看。

打更声响起,云若知道时候不早了,她想歇一歇,等天亮了,就去接世子回府。

第44章 解元世子!您是第一名!

秋闱考完,整个承熙院都轻松了不少,不过看起来轻松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他们的主子看上去与考试前没什么差别。

陆执还是每日规律作息,总还在看书,但明显比考试前多了几分松弛。

云若忙着校对话本手稿,看累了,她就趴在桌子上休息。

见陆执看得专心,忍不住问他:“世子,您才考完试,不歇歇吗?怎么看起来比秋闱前还用功。”

陆执分出心神来回她:“我不累。明年三月就是春闱,我这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世子这也太勤奋了,云若记得,他也就刚考完的那两天,因着要应付府中这些人或真或假的关心,总是有人到承熙院来叨扰,他才没看书,算是休息了一下。

不过在云若看来,应付这些人可比读书累多了,问这问那,都是些客套的话,陆执还得耐着性子和他们打太极,除了夫人,没几个是真关心的。

还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几天,承熙院又恢复往日的宁静。不过云若好似还没全然从秋闱里走出来。

云若把话本初稿打磨好后,由沈岁桉牵头,殷灵把关,和无字楼签下了契约。

前几日把稿子交给了他们,余下的不用云若操心,她也闲了下来,一闲下来,她无事可做,便开始猜想陆执秋闱的成绩,想着想着,她倒是替考试的人不安起来了。

殷灵评价她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也怪不得她,此前她一直以为秋闱重要至极,那是她就比陆执这个正经要考试的人还紧张,只是他太过云淡风轻,从始至终都与他去丞相府考学一样自得。

现今看着世子依旧用心读书的样子,云若时不时还有点恍惚到底考过秋闱没有。

她问过世子,对秋闱有什么感觉。

陆执沉思了一会儿,以为世子酝酿了什么肺腑之言,云若赶紧凑过去,洗耳恭听。

结果,陆执只是感慨狭小的座位,还忍不住打趣自己:“再多考几天,我就要被各种异味腌入味了。”

云若难以置信,这就是世子对秋闱的感受?看他一脸认真,云若只能扶额轻笑。

不愧是世子。

感叹过后,云若有模有样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告诉他:“没腌入味,奴婢闻着是香的。”

陆执被她这亡羊补牢的做法逗笑,两指有稳又快捏了一下她的鼻,云若要伸手去抓的时候,他已然松开。

“是小狗鼻子吗,这么灵?”

云若依着他的话呲了呲牙,露出自己的小虎牙。

“才不是小狗。”云若心里想着,世子才像小狗,“再说,奴婢真咬你了。”

陆执哪里会怕她,直接把自个手臂送到她跟前,“请。”

云若推开,他让咬就咬,真把她当小狗了?才不让他如愿。

就这么轻快过了快一个月,差不多要到秋闱放榜的日子。云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三天两头往外跑,因为贡院只给了一个大致的时候,没有确切的日子,她只能自个时刻盯着。

九月上旬还未放榜,云若急得不行,一天跑个两三趟,生怕错过了放榜的第一时间。

陆执瞧她跑得辛苦,劝说她在府里和他一起等着小吏报喜,云若嘴上应着好,心思一点不在,反而更加焦急,既如此,陆执还是麻烦她去帮他查看榜单,这样,她就能第一个知晓他的成绩,不用经受等待的煎熬。

九月十五这天,陆执晨起的时候,身边的人早没了踪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一点不惊动他就起身了。

“云若呢?”

一旁的左行回复:“据可靠消息,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所以她一早就去贡院门口等着了。”

陆执失笑,这些日子,云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比他还灵通。

他原本觉得放榜早点晚点没什么,反正他必然榜上有名,只是现在,看她因此寝食难安,他也期盼着能早日放榜,不再让某个人坐立难安。

陆执才将洗漱好,就听到一阵急促雀跃的脚步声,人还没进来,就听见她激动的声音。

“世子!榜首!世子!您是第一名!”

端着盆下去的小厮让开路,云若一路跑回来的,一时躲闪不及闻声来迎她的陆执,和他撞了个满怀。

云若顾不上这点疼,她抓着陆执的手,深喘着气,看向他的眼眸炽热,里头是毫不掩饰的欢欣雀跃。

“世子,您听到了吗?是解元,您是第一名!”说着,她忍不住跳了起来,像是小兔子一样,他都快抓不住她。

陆执对这名次没有太多感觉,意料之中的事,但难免被她的喜悦感染,眼角眉梢不可抑制流露出笑意。

“听到了,有只喜鹊老远就开始报喜,只怕是整个镇国公府都快听到了。”

云若看陆执并不像自己一样喜不自胜,有些不解:“世子,你怎么这么平静呀?”

“我考完就预料到大致的结果了,所以算是意料之中。”

云若轻哼一声,他这样游刃有余,显得自己也太不稳重了吧。

不过她今儿个心里头高兴,很快就掩去这点小情绪,她巴不得和更多人分享这件喜事,又歪过头问陆执身后的左行:“左行,世子考了第一,你听到了吗?”

“嗯,咱世子真厉害。”左行脸都快笑僵了,自然是听到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榜首带来的喜悦不及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陆执瞧着她晕乎乎的模样,像是高兴过了头了,哪有隔着本人当面夸的。

云若转身要去院子里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旁人,陆执拉住她的手,握了一手寒凉。

把人带到身前,这才发觉她带了一身寒气,摸上她通红的脸,不算热乎。

陆执这会才想起,放榜的时辰最早是寅时,她这么早就把好消息带回来了,不知道多早就去贡院门口等着了。

“身上这样凉,在外面冻了许久吧?”

陆执不提,云若都没什么感觉,其实她没觉得凉。

听说很可能是今日放榜,云若根本睡不着,趁着陆执熟睡之际,她溜出了院子,随着要清早出去采买的下人一同出了府,她慢慢溜达到贡院的时候,刚巧官府小吏在张贴榜单,她以为自己算早的,不料那处早就聚了不少人,看上去像是没日没夜就在那儿等着。

她仗着自己小巧,泥鳅似的从矮处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陆执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云若先是一怔,确认了好几遍,喜悦开始发酵,她没敢表现得太过高兴,因为身旁不乏悲戚哀怨的声音,怕招了妒恨。

从人群里挤出来,她就拔腿狂奔,人跑着,哪里会觉得冷,只不过更深露重,她这才带了寒气回来。

云若这样解释给他听,让他放心。

陆执看她说到她看到榜单的心情,那叫一个得意兴奋、与有荣焉,满心满眼,仿佛只装得下一个他,他的心不知被什么缠住,满腔的情意翻涌,找不到出路。

左行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察觉了世子快溢出来的柔情,踮着脚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就出去了。

情不自禁,陆执单手掐住她的脸颊,絮叨个不停的云若顿了下,正懵然着,唇上就覆上了柔软。

这是一个不含一点情。欲,极尽温柔缠绵,气息交织,已经平复了的心又开始急促起来。

云若自觉张开嘴,以为世子要继续深入,不料世子却松开了她。

看她粉舌半勾、眼神迷离的样子,陆执发出低沉悦耳的轻笑。

云若被他笑得心慌,报复般闭眼把头砸进他的胸膛,虽然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哼,但她自己也疼得够呛。

“不吻你,就要被你的铁头功攻击吗?”

云若埋首抵他,幽然反驳:“世子少偷换概念!”

人越来越精明了,以后要是想逗还得多花点心思了。陆执心想。

不多时,官府报喜的小吏也到了府上,消息传到荣安堂的时候,一向沉稳端庄的陈氏都失态了一瞬,但她还是很快平静下来。

终究是她的儿子争气,在这些事上从来不让她这个当娘的操心,她听闻陆执秋闱过后已经专心准备春闱,就知道秋闱于他而言十拿九稳,但是这解元的名头还是让她心下大喜。

现下她相信陆执定能连中三元,成为最年轻的状元郎。

晚些时候,陆执来同陈氏请安,陈氏没有显出过于欢喜的神情,肯定他秋闱表现不错,怕他骄傲,又敲打他继续努力,争取在明年的春闱殿试都能拿到好成绩。

“儿子知道。”

这些本来就是他心中所想,无需陈氏多加提点,他也会如此去做。

“明日的鹿鸣宴,你就穿这身衣裳去吧。我前些日子就命人做好了,一直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

是新科举人参加鹿鸣宴时常穿的襕衫。

“娘知道你不会让人失望。”陈氏顿了顿,接着道,“别忘了去告诉庄丞相这个好消息,旁人说是比不得你亲自告知的,庄丞相是你的老师,这种消息自然要由自己的学生告知才更有意义。”

这种礼数,陆执不会忘记:“儿子正打算从母亲这回去后就去庄府,正巧听老师帮忙计划余下几个月的功课。”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陆执依言告退,回了院子稍作收拾,往相府去了。

第45章 相配左不过是一桩天定良缘,一段佳话……

陆执到相府的时候,已经有人候着了,见着他来,赶紧把他领进府。

“相爷一早就听说了这件喜事,高兴着呢,知道世子会来,早让老奴来候着世子了。”

管事是相府的老人,是看着陆执过来的,平时庄相没少在他面前夸陆执,他也为陆执感到高兴。

“老师对我倾囊相授,我这个做学生的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让老师失望。”

管事听他此言,果然如庄相所说,内敛沉稳,不骄不躁,是可堪大任之才,也不怪小姐倾心于他。

到了堂前,老管事先一步进去禀告。

“快请进来!”

云若跟着陆执才刚踏进去,就有人出来迎他。

“鹤回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今儿个下人来报,说你是榜首,爹爹喜不自胜,以你为豪呢!”

许是太过激动,一向端庄的小姐这回忘了礼数,直接挽上了男人的手臂。

若有点惊讶庄小姐的热情,只见庄小姐明眸皓齿,眉眼含笑,眼里是对陆执的欣赏。

陆执往外抽手,庄月淮察觉到,便轻轻摇晃着他的手,像是在撒娇。

云若没注意到陆执的动作,看着两人的样子,觉得说不出的亲昵。

“小姐谬赞了。”

陆执显然不习惯这陌生的亲近,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和庄月淮拉开了些身距,不动声色拨开她的手。

庄月淮脸上的笑意一滞,知觉是自己失礼,收回手端正身姿。

“鹤回哥哥快里面请,爹爹等候你多时了。”

陆执颔首,重新迈步往里进,庄月淮紧随在他身旁,两人只差了半个身位,看上去像是并肩而行。

单单是一双背影,云若就觉得两人很是般配。

这样的想法萦绕在她心间,她的心莫名酸胀,有些难受。

“来了。”

庄行俭听着声响,抬眼看去,就见自家女儿乖乖跟在陆执身旁。

方才听到人禀告,一点坐不住,说是要帮他迎客,就跑过去见人,真是一刻也等不及。

因为身边站着她喜欢的人,眉眼间全是柔情的笑意,对上他探寻的目光,一脸羞然,迈快了步子走回他身边,嗔怪着他。

庄行俭但笑不语,只觉年轻人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美好。

两个孩子从小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女儿他了解,才情脾性样样都好,自然是要配这世上的好男儿。

陆执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品性好,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两个孩子还是旁人口中的才子佳人,门当户对,如若郎有情妾有意,他庄家和他陆家促成这桩婚事,也未尝不可。

庄行俭心想,等明年陆执及第登科之时,再好好和他们商讨这事。

“老师。”陆执行礼问候。

“快坐。”

陆执落座在庄行俭下首的位置,下人端着茶水进来,庄月淮率先接过,亲自奉茶。

两人就秋闱的事说了起来,云若安静站在陆执身后。

以往伺候,云若都能安分地候在一旁,不会乱看失了礼数,但眼下,她不自觉用余光打量世子和庄小姐。

庄小姐这会站在庄丞相身旁,她刚才的笑意还未褪去,视线一直落在世子身上,未曾挪开一下。

世子好似没感受到庄小姐炙热的目光,只顾着和庄丞相说话。

云若瞧着庄小姐转了下眼,猝不及防对上庄小姐随意扫过来的眼神,云若连忙垂下头,怕被庄小姐发现。

云若心跳得急促了些,生怕是她看得有些明显,让庄小姐察觉了。

她这会莫名的心虚,一时之间都听不进去陆执和庄丞相在说什么。

只不过云若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陆执和庄行俭说了许多,恰好到了时辰,庄行俭留他用膳,陆执不好推辞,便应下了。

听到陆执要留下来用膳,庄月淮面露喜色,亲自吩咐厨房备了几道爱吃的菜。

用膳的时候,因着今日这份喜气,席间并没有太过冷淡,三个人不时说两句话,提及有趣的事,庄月淮还会掩嘴轻笑,庄行俭宠爱地看着庄月淮,陆执微微勾唇。

“老爷、小姐、世子看上去真像是一家人呢!”

说话的是采宁,小丫头能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心情比平常欢喜,她也跟着高兴,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见云若回眸看她,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问她:“你觉得呢?”

云若又看了席上的三人,清浅一笑:“我也觉得。”

遇到了和自己看法一致的人,采宁便有了更多想说的话。

“说不定不久,小姐和世子就真能成为一家人了!”

采宁没有因为云若是陆执那边的人就忌言,她这么说,也是想为自家小姐探探陆世子到底是何想法。

这么些年,小姐对世子的好,她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底的,虽然没有表明心迹,但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小姐一个女孩子开口。

不过她们小姐名动京城,想要与小姐说亲的人不在少数,说不定陆世子是在忌惮这些。

若是世子身边这个丫鬟能把她的话透露给世子一点,说不定世子知道小姐这边对他也是有情的,等世子中了状元,就会来和小姐说明心意,然后明媒正娶她们小姐。

“嗯,说不定。”

这会云若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顺着采宁的话。

不说别的,单论门第地位,两人就是难得的相配。

世子和庄小姐也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两人的才情、样貌都是个顶个的好,怕是等科举结束之后,夫人就会着手操心世子的婚事了。

再往后,云若没敢再想了。

左不过是一桩天定良缘,一段佳话,一对璧人。

用过膳,陆执告辞,庄月淮亲自相送。

“就送到这吧,庄小姐请回吧。”

陆执一口一个庄小姐,叫得好生疏离,庄月淮想让他直接唤自己闺名,又觉得像他这样如此注重礼节的人,怕是不肯,终究作罢。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机。

想到这里,庄月淮掩下那点小心思,盈盈一礼:“鹤回哥哥慢走。月淮先在这里预祝鹤回哥哥金榜题名。”

“多谢。”

颔首回礼后,陆执转身离开。

庄月淮目送他离开,见他上了马车,身后的丫鬟也紧跟着进去了,马车临关上的最后一瞬,她隐约瞥见陆执伸手拉了那丫鬟一下。

庄月淮本来要转身离开的步子顿了一下,马车已经缓缓驶动,她的视线却还停留在那个方向,回想刚才的两人,不由得蹙眉不悦。

隔得有些远,庄月淮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是她能感觉到陆执那伸手的动作很是自然,那丫鬟像是也习惯了自己主子的亲近。

想起适才,从陆执一到府上,庄月淮就总感觉他身边的这个丫鬟有些不对劲。

再仔细想想,这几次她见到陆执的时候,身边总能见到那个丫鬟。出门带丫鬟的大多是各家小姐,这些公子少爷出门多是带侍从,明明从前他身边不是小厮就是侍卫,不是说承熙院伺候的都是小厮吗,何时多了这么个丫鬟?

越想庄月淮的脸色越沉,一旁的采宁不解,询问到:“小姐,您怎么了?”

“世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丫鬟?”

采宁不知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一个丫鬟,但她还是回忆了下,如实回到:“奴婢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去年暑夏的那阵,世子来府上考学,带的就是一个侍卫和她。”

这么一说,庄月淮也有些印象了,竟不料已经跟了陆执一年之久了。

心中莫名的不安,想让采宁去查探一番,又觉得一个丫鬟而已,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虽未看清那个丫鬟的正脸,不过觉得是个美人坯子,不过庄月淮确信陆执不是这种贪图美色的人,普通的庸脂俗粉定然是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这里,庄月淮愈发觉得适才只是她不小心看错了,莫须有的事情,她不必放在心上,只需等着来年就好。

回府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陆执看着那个圆圆的后脑勺,就觉得它的主人好像有心事。

“想什么呢?刚才就差点跌了一跤,怎么出来一趟就心事重重了,你这样,我下次可不敢轻易带你出来了。”

还以为她会让他下次出门得带她,不成想倒像是和谁置气一般,不轻不重说了一句:“不带就不带。”

陆执品着她的话,品出一点小脾性来。

其实话刚说出口,云若就后悔了。

还没离开丞相府的时候,云若心里就憋了气,也不知道这气从那儿来的,一直纾解不开,她自己在心底追根溯源,本来气就这么莫名地消散了一些,但世子一开口说话,那股气又腾地冒了起来。

人还没反应过来,没好气的话已经先说出了口,不过马上她就顾不上这点火气,开始反省自己怎么能同世子耍脾气。

虽然世子是个好脾气的主,平时兴头上的时候默许她放肆一些,但这平白无故的,她哪里能以下犯上。

正想着要不要立马跪下求世子恕罪,世子已经伸手过来拉她了,她这下可不敢造次,乖乖坐到他身边,但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

“不高兴了?”

眼下摇头很没有说服力,世子肯定也不会信,于是云若点了点头。

“为什么?”

果然还是问起了原因,云若自己都还没想明白。

见她一直低垂着头不语,还以为她自己黯然神伤,陆执单手扳过她的脸。

眉头轻蹙,圆眼眼尾向下耷拉着,唇抿成一条线,看上去倒是无助。

“为什么?”陆执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上一次还重了一些。

云若心像是被什么压了一下,对上陆执平静深邃的眼眸,酸胀感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