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话本怎么还不退下?还是说你想躺下?……
云若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哄着自己把手上这本看了大半,本来想歇歇再看,但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不想再看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看。
陆执今日难得清闲些,他作画放松,看她焉巴巴读书的样子,问她:“很难读吗?”
云若本想说不难,但是她说不出这违心的话,对她来说是有点难,她点了点头:“世子读起来不难吗?您是如何读的,奴婢怎么才能像世子那样读得又快又好呢?”
本是想同世子取取经,没想到世子也点头说难。
“可是奴婢看世子每次都读得很认真,也很顺畅,看上去不像是觉得难的样子。”
“非也,只是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总得装出一副学问颇深的样子不是?”
云若讶异,世子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他聪明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陆执觉得自己在教一些不好的事,这不好,他赶紧改口:“非也非也。其实我说的难是指这些书本就无趣,它们还用这么晦涩的写法,而且想着剩下好多本都是如此枯燥无聊,更是让人无欲细读。
虽然其中的道理还是有益于人立世的,但你刚开始读,没摸清其中行文规律,也就会更艰难一些。不过我要是告诉你,若你看完一本,就会有嘉奖,你是不是就觉得稍稍好些了?”
“嘉奖?”云若一下就抓到重点,方才的困苦确实没那么强烈了,她眼前一亮,问到:“世子打算给奴婢什么嘉奖?”
陆执挑眉轻笑:“等你看完手上这本,你就知道了。”
听陆执这么一说,云若确实觉得头脑蓦地清醒了些,她心里念着嘉奖,继续看了起来。
她带着莫大的兴致,一口气把余下的那部分读完了。
合上最后一页,云若兴奋地站起来,对陆执说:“世子,奴婢读完了!”
闻言,陆执上色的笔一顿,看着她:“这么快?莫不是想骗我的嘉奖?”
云若认真道:“才不是,世子若不信,现在就可以问奴婢书上的内容,若是用道理答题,奴婢或许还有点生疏,但是内容这些不说熟记,但是还是可以说个十有八九。”
陆执知道她做任何事都很认真,更别提读书这方面,自然不会不信她。
他放下笔,绕到最后一排书架,从上面拿下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旧书。
云若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儿,见世子从里面拿了本书出来,瞬间又焉了:“世子,您说的嘉奖不会是再来一本吧……”
陆执用书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在你心里我如此恶劣?”
云若没躲,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些书可不能与我这些书相提并论。”
即便他这么说,云若还是打不起劲来,她现在有些晕书了,她有气无力反问:“何出此言?”
陆执看她真是被这些正经的书伤到了,他卖弄关子:“你不是问我读书的窍门,这就是。”
这下云若有了精神,她去看世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书,却见书封并未题字。
像是对她刚才不在意的表现不满,陆执把书背在身后,不让她看。
云若也知道世子是在逗她,她也配合地伸出双手向她恭敬讨要,陆执一副这还差不多的
神情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书?”
陆执没直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云若带着疑惑翻开了书,才看了个开头,就觉得趣味横生。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陆执。
“这是?”
“我寻了好久才得的孤本,且看且珍惜。”
云若连连点头,抱着书看了起来。
陆执给她的是一本以她才读完的那本书为拟人主角创作的话本,开头就是被暴杀,死因是它晦涩难懂的措辞和一些无病呻。吟的道理,转生之后死性不改,又入轮回,历经磨难终于洗心革面,飞升成仙的故事。
其中对这本书的句句指点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深受其害敢怒不敢言的云若在这里仿佛得到了同道中人的理解,对拟人书的每一次鞭笞都让她看得浑身舒畅。
同时这话本又保留了书中写得好的一面,还对其进行了趣味的改编,让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领悟了其中道理。
两本书想要表述的主要内容是差不多的,但是方法却大不相同,原书看得云若两眼发直,这话本她却完全可以一气呵成。
本来她还愁世子考察的时候,她怎么才能从容对答,现在看了这话本,虽然不能像世子作答那样板正,不过基本的道理她还是说得明白的。
世子果然没有骗她,这确实是嘉奖。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陆执也就安心继续作画了。
其实经过前段日子她看那些入门书的情况,陆执就大致猜测她和自己一样,适合这种不算正经门道的方式去理解问题。
弘文馆的老师教学,一贯喜欢照本宣科,一群老头天天摇头晃脑,虽内里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但不都是能把肚子里的墨水用起来的。小时候的他虽然听得进去,但兴致乏乏。
老师不授课时,他就喜欢在弘文馆的藏书阁里摸索书看,在藏书阁的废书库里意外寻得了这话本。
他刚拿到的时候,这话本连书封都没有,但就因为如此,他一眼就看到了它有趣的内容,不自觉被吸引,一口气读完了它。
这话本看起来像是早年间哪位师兄学入魔之后的发泄之作,整个故事构思天马行空,新颖别致,情节环环相扣,行云流水,看似跳脱最后却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把书的道理讲得通透,一切都甚合他心。
从那以后,陆执便致力于在藏书阁寻宝,把藏书阁看了个遍,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系列相似的话本,他好好地给每本书缝上了新书封,把它们收藏了起来。
等他再大点以后,再繁复的道理他一看就能理解,不过这个喜好倒是保留了下来。
除了话本,陆执还收集了不少不同类型的志怪书籍和野史,他什么书都喜欢看看,才不管它是不是名家大作,他私以为这样才算得上是博览群书。
每看完一本书,陆执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收获,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什么是开卷有益。
云若一直抱着书看到晚上,看到最后的“全书完”三个字,她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书。
她趁热打铁想要问世子还有没有别的相关的书,世子却回绝了她:“自然是有,但得等你原书看了,我才能给你。”
云若苦了脸,但转念又想,看这些书终归是为了辅佐她的,她不能主次不分,随即作罢,想要看别的,只能是抓紧啃其他古板乏味的书。
“好了,早些歇息,时候不早了。”
世子这么一说,云若才发现夜已经很深了,她之前看得太认真,都没感觉。
伺候世子准备安置,云若想着明日就是庄小姐的生辰了,遂问:“世子,明日庄小姐的生辰宴,您真的不去吗?”
陆执眼皮都没抬一下,整个人不甚在意:“不去。”
“为什么?”云若还是觉得世子分明都答应了,出尔反尔可不好,庄小姐满心欢喜盼着世子去,期盼落空了,庄小姐该会多难过。
她心里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您答应了又不去,庄小姐应该会伤心的。”
陆执听她话里共情庄月淮,心道她倒是会心疼人。
“你在杜姨娘面前都能以权宜之计应下,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这怎么突然扯到杜姨娘身上了,两件事也没什么关联,世子怎么还惦记那事,世子莫不是小心眼记仇吧?
云若有点底气不足:“这两桩事不能相提并论吧?”
陆执脱下外袍自己搭在屏风上。
“为何不可?我本就不欲前去,只是当下那般情境,我若不先应下,哪里能这么快脱身?”
陆执坐在床边,云若要去给他脱鞋,被陆执拦住。
“知道客套话吗?”
云若退开,站在一旁看他自己脱鞋,她点了点头,接着问:“那明日庄小姐的生辰礼世子打算怎么办?”
听语气满腹疑问,但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好心为主子解难:“不如奴婢替世子去给庄小姐送礼?”
陆执抬眸看她,说来说去,是她自己想去凑热闹,也不管会不会搭上他。
陆执直截了当拒了她:“不劳烦你了,右安会去。”
算盘落空,云若还想争取一下:“不劳烦不劳烦,不如奴婢和右安一起去,这样右安拿不动了,奴婢也可帮帮忙。”
“那也不必,一个小盒子,右安不至于拿不动。”陆执坐上床,拉过被子,佯装要睡,想把这个烦人的小东西赶走,可她还要凑上来。
“一个小盒子?世子打算送庄小姐什么,一个小盒子就够装吗?”
这怎么句句不离庄月淮!
陆执不答反问:“你怎么老是操心别人的生辰,怎么不操心操心我的生辰?”
陆执这一下把云若问住了,她转了转脑筋,问他:“世子也要过生辰了吗?”
见终于不提别人了,陆执心满意足,轻飘飘回了句:“不是,我是三月初九。”
“那还有这么久,世子着什么急。”
这还有四个多月,世子就提自己的生辰,想起那天左行说的话,云若心想,难道世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没能好好过个生辰?可她又觉得不该。
“我不急,就是想让你心里先有个数,别到时候忘了。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
世子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她的生辰也不远了。
云若回他:“腊月二十四,就在除夕的前几天。”
确实离除夕近。陆执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突然静默,云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陆执被窝都捂热了,看人还呆呆地站在他床边玩着手指。
“怎么还不退下?”陆执顿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意味深长,“还是说你想躺下?”
话音刚落,人马上动了起来,行礼、吹灯、回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陆执轻笑,反思着下次他应该直接把人拉过来,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翌日,右安一早就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贺礼去了丞相府。
栖梧院,庄月淮寝居。
“小姐。”
采宁在外踌躇了半晌,见时候实在不早了,这才敢进来。
“鹤回哥哥来了吗?”还在镜前梳妆的庄月淮见到她,欣喜问道。
采宁摇了摇头。
庄月淮的笑意凝滞。
采宁连忙解释:“世子并不是有意不来,只是他院子里的管事来送礼的时候,说世子前几天就感了风寒,这两天愈发严重,还有发热的趋势,这才不敢前来,怕过了病气给小姐。”
听闻陆执生病,庄月淮有些担忧:“世子病得如此严重吗?本以为……”
“小姐别伤心,世子虽然没来,但还是记挂您的。他派人送来贺礼,正是这难得的百年冰蚕丝,以它做弦配上您的听梧,最合适不过了。”
采宁特意把世子的这份贺礼带来,为的就是安抚自家小姐。
庄月淮接过精巧的锦盒,打开盖子,果然是她寻了好久也没寻到几根的冰蚕丝,没想到他却直接送了她两副。
上次未曾抚琴他也注意到她琴弦用得久了,还知道她在寻此弦,想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只是人没来,她终究还是有点难过的。
见庄月淮没有太过伤情,采宁这才开口:“那小姐,我们先出去吧,各家公子小姐都已经到齐了。”
庄月淮敛去失意,起身前去赴宴。
第32章 着迷新衣服当然是要穿给喜欢的人看,……
有了世子这些妙趣横生的话本助力,现在的云若看起书来如虎添翼,一本接一本,不知疲倦。
现在陆执已经不限制她看完一本经义史书才能看对应的话本,他的满墙话本和志怪集已经任由她挑选,想看就看,以致于云若每日捧着书的时候都快比他久了。
书房门被打开,一阵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云若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左行进来添炭了,她往外看去,才发现外面已白茫茫一片,疾风戏谑轻白,打在半开的门檐上,簌簌作响,院中的早就秃了的枝桠这下倒是多了装点,不再突兀,屋外已悄然间积了不浅的雪,隐约可见深浅有序的脚印。
一时间,云若看这纯白入了迷。
“外头雪可大了,等雪停了,要不要一起去玩?”
左行添完炭,看她盯着屋外看,跃跃提议。
陆执闻言,先是看了看她,顺着她的视线才注意到门外景象。
今年的冬雪来得比往年晚,势头也较往年猛,还不到一上午,雪就积了这么深,想必来年该是个丰年。
“在自己院子里玩玩就好,可别扰到其他院子的人了。”陆执对两人说。
虽然年年有雪,但并不妨碍人们期盼第一场雪的到来,无论人长到多大,总会有颗玩心,陆执从来不会拘着身边人的这些。
还以为她会乐得现在就想出去玩个痛快,不料她摇着头,把脖子缩进衣领里,遮住半张脸,看起来很畏寒。
“奴婢不喜欢玩雪,奴婢看他们玩就好。”
这句话倒也不算假话。其实云若不喜欢的是冬天,自打她能干活起,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几乎都落在了她和三姐身上。
每到冬天,雪路难行,她还是要走很长一段路到河边,凿开冰冻的河面,就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洗衣裳。
三姐还未出嫁前,她只需帮着拧拧衣裳和拿洗好的衣裳回家,三姐出嫁后,全家的衣裳都交由她一人,即使后头又有了五妹,她心疼五妹年纪小,不忍她吃这苦,就把活都揽了下来。
河水的寒凉侵入骨髓,每次洗到最后,她都冷得麻木无知,一双手早就生了冻疮,本也买不起药石医治,还年复一年受如此冰冻,已经落下了病根。
这几日她的指间隐隐作痛,发涨瘙痒,连笔都有点握不住了。只因着她现在几乎不用干什么活,日子算得上惬意充实,一时间她还忘了自己的手每到冬天稍微一受冻就会溃烂。
往年就左行玩心重,还以为今年来了新人能和他一起玩,没想到又是不喜欢玩雪的,“怎么都不喜欢,就我一人玩多没意思。”
云若淡笑:“你扔在别人身上,别人一还手,不就有人和你一起玩了?”
陆执笑她:“你还挺会出主意。”
看她又打了个寒颤,陆执把左行赶了出去,让人把门关好,不一会儿屋内又暖和起来,两个又继续各自看书。
一直到要用膳的时候,云若才和陆执出了书房。
雪已经停了,院子中央立着一个与云若差不多高的雪人,还没完全堆好,铲子丢在一旁,暖阳照耀,看上去颇为静谧美好。
蓦地颈间一凉,云若歪头困住了罪魁祸“手”。
不知陆执何时捏了个小雪团,趁她不备拿来冰她,这会子被抓到了也很坦然,冰凉的指背还在摩挲她的脸颊。
云若退开了些,松开他的手。她也起了一点玩心,就近握了一小捧软雪想要冰回去,但一对上陆执黝黑的眸子,不知为何动作僵住了。
陆执微微弯腰将人凑到她面前,一副任君所为的模样。
碎雪融化了些许,雪水凉手,云若轻轻把手贴上了他的脸侧,手一离开,雪纷纷落在他的肩头,脸上只有浅浅的水痕。
陆执顿了一会儿才站直身,他垂眸看她,呵了口气:“出息。”
云若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否认他的话,大着胆子回了句:“幼稚。”
陆执呼出一口**,刚要笑,就瞥见她红肿的手指,下意识一把抓住她要放下的手。
“手怎么了?”他眉头紧蹙,眼里是担心,疑惑,还有点生气。
就摸了这么会儿雪,她的手指就已经一块红一块紫。
云若想要收回手,陆执握得紧,一脸肃穆等着她的回答,她一时也不敢动作,垂下头轻声回他。
“无碍,一到冬天就这样,待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陆执身边的人没谁有这么双手,但他也知道她这双手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
难怪不喜欢玩雪。
陆执换了另一只暖和的手把她的手全然裹住,拉着她赶紧进了屋子。
他高喝一声左行,正在和云月云燕一起折树枝的人忙不迭从树上跳下来,两步并三步跑到了陆执面前。
陆执扣着云若的手站在炭火附近取暖,吩咐他:“去李大夫那拿几盒上好的治冻疮的药,要快。”
主子很少这么急促冰冷地命令他,看来是很心急了,左行应下,立马出门。
他没让她直接在炭火上烤,而是一直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隔着自己的手把暖意传给她。
待她的手暖和了些,陆执才把她拉开,云若就像个孩子一样,任他牵着,走到榻边坐下。
世子不说话,云若心里有点不安,她出声打破这有点冰冷的氛围:“怎么不继续烤了?”
陆执没好气觑她一眼,“是傻瓜吗?你这本来就不宜直接烘烤,方才只是我的手也冷,想让你早点回温,才带着你烤了会儿。再烤你该难受了。”
云若像是知道什么惊天大事一样哦了一声:“原来不能直接烤,怪不得我以前每次都越烤越难受……”
难受到有时候想干脆剁了算了。剁了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看着陆执愈发难看的脸色,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因为这好像会让刚破的冰又凝上。
“世子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她像往常一样,拍他马屁,但他的脸色还是很臭。
“手好之前,不准再玩雪。”
云若乖乖应下,她本也不爱玩雪,刚才还是他先动的手,她这才小小反击了一下。
不过她知道世子这是在关心她,她也就不反驳世子这话了。
“最近就让左行伺候就行,你好好养伤,什么活也不用干。”
云若也不想逞强,这个时候她的手是最难受的,要是能偷偷懒,她没有给自己找罪受的道理。
她依旧应下,云若就这么由陆执握着手。
左行脚程很快,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脚雪。
他把药摆在桌上,说着李大夫的叮嘱,云若打开药罐想抹药,陆执却先她一步。
陆执让左行先下去备膳,随后拉过她的手,替她上药。
修长的手指抹出淡黄色的药膏在她指间涂开,丝丝凉意浸入皮肉里,淡淡的药香发散出来。
陆执涂得很轻柔,他模样专注,像他平时读书一样。
其实此次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以往她两只手都会皲裂开口,血水一点一点渗出,又痒又疼,整个冬天手都不成样子。
碰上她肿胀的指节,陆执轻吹着气抬眸看她,生怕把她弄疼。
云若另一只手紧握,难抵他气息吹拂的轻痒,被他这么珍视地对待,有点不知所措。”
无碍的世子,奴婢已经不疼了。”
陆执没说话,自顾自低头给她涂药。
过了好一会儿,云若继续道:“世子,奴婢没那么娇气。”
陆执蹙了好久的眉这会儿才放了下来,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轻叹口气:“我知道。”
这下云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执给她两只手都抹上药后,左行也备好了膳。
世子体谅她,恩准她与之同桌而食,幸亏没让人在一旁伺候,不然饿死云若,她也不敢吃世子给她夹的菜。
往后几日,陆执果真没让她干一点活。院子里的雪人堆了好几天才堆好,没站岗多久,又在暖阳的照耀下开始融化。
接连抹了几天药,她的手也好很多了,总之是没陆执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骇人。
书房不如正房里暖和,这几日陆执把两人的书搬了些到屋子里,暂时没去书房。
云若听到门外有跺脚的声音,紧接着左行就推门进来。
屋子里太温暖了,云若待久了,脸上都染上一层粉意,几丝凉意窜了进来,云若有些贪恋。
左行把手中的帖子呈给陆执,“世子,徐公子的帖子。”
云若有些好奇,徐公子又要找世子做什么。
只见陆执接过帖子,遣退左行。
他打开帖子扫了几眼后,抬眸看她。
“找你的。”
“我?”
云若不解,徐公子找她一个丫鬟做什么。
陆执把帖子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殷掌柜说她研制出了新茶,想让你去品尝一下。”
这会子云若才记起她和殷灵有约,得空了去君子台找她玩,可惜她这段日子沉浸在话本里,都快忘了殷姐姐以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府机会。
云若看完帖子,倏地看向他,眼里闪着光芒,不说话陆执也知道她的意思。
“去吧,别回来太晚,被抓门禁了我可不保你。”
“多谢世子!”
陆执在心里哼了一声,还只会干巴巴地谢,之前不是教过她要怎么谢?
见她跳下榻,转身跑进了自个的屋子,陆执正疑惑,她就换上前阵子新做的冬衣出来了。
新制的冬衣是海棠红的上衣,领口袖口都镶着一圈白色的毛,立领对襟,绣着小巧的海棠花,配的是嫩黄色的褶裙,还换上了同色的发带,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喜庆。
“不是说这身衣裳要留到过年的时候穿吗,怎么现在就换上了?”
云若在往腰间系着荷包回他:“新衣服当然是要穿给喜欢的人看,世子你还是太不懂女孩子了。”
一向不容别人说自己不懂的陆执,这下只听得到她话里的那几个字:“喜欢的人?”
云若点头,她一见殷灵就觉得她很亲和,很喜欢她,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陆执反复嚼着这几个字,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克制住自己上前阻止她出门的冲动。
收拾好,云若娉娉婷婷行了个礼就要出门,陆执叫住她。
云若顿住脚步,疑惑回头,只见陆执起身递了块玉佩给她。
陆执的玉,质地定是不错,上面雕刻得不复杂,普通的云纹,中间赫然一个陆字彰显主人身份。
“若是碰到人,就亮出这块玉佩说是出替我办事。”
见她点头,陆执又转身去拿架子上的月白披风,给她披上。
这披风是用上好的白狐毛做的,穿上很御寒,且款式做得很普通低调,不上前来摸摸,觉不出料子的不俗,既衬她这身,也不会太惹眼。
云若本想拒绝,害怕被人看见她穿主子的衣裳不好,不料还没开口,世子就冷冰冰说了句:“穿好,不然不许去。”
云若及时噤声,又想起哪有主子服侍丫鬟的道理,本想自己系结,但陆执看她一眼,她立马收回了手。
世子怎么怪怪的。
“出了府往右行五十步,殷掌柜备了马车接你。”
陆执给她系好结,把两边拉过来,将她完全裹住。他披着才到小腿,她披上已经有些触地了。他把两边披风塞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拎好,别到时候绊了自个儿。
陆执给她戴上帽子,这下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毛茸茸的了。
顿了半晌,看她眼里都有些焦急了,陆执才说出最后一句嘱咐:“早点回来。”
这会子她只想着快点出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急切应下。
陆执松开手,让她走了。
人高高兴兴毫无留恋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回来。
陆执刚要问她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就见人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她脸上是小计得逞的灵动的笑。
“谢谢世子。”
陆执怔愣了一瞬,手要去搂人的时候,已经被她溜走了,只听见她扔下一句“奴婢回来的时候会给您带好吃的!”
门被关上,她的最后几个字也几乎没什么音。
片刻的温热还未散去,她淡淡的馨香残留在他唇上,令他着迷。
第33章 新茶能遇到他,是我这十来年少有的幸……
到了君子台,云若被人迎上四楼的厢房。
“掌柜的,云姑娘到了。”
闻声,正在制茶的殷灵抬头,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人已然站在门口了。
“妹妹来了,快进来。”
殷灵朝她招手,欣然起身来迎她,云若抿着笑走过去,到了跟前甜甜叫了声:“殷姐姐。”
殷灵享受地应了声,小姑娘叫起人来真好听。尤其眼前的人裹得像个白面团子,更是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屋里炭火烧得旺,你若穿这么多,怕是要热着了。”
说着,殷灵来帮她解披风,云若还没完全适应她的热情,不过知道是殷姐姐的好意,也没拒绝。
云若乖乖站着,看着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殷灵,刹那间想起小的时候三姐给她整理衣裳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微微仰视三姐。
殷灵把她从披风里剥出来,摸着手里的料子,觉着不差,稍微满意点陆执没亏待小姑娘。
她把披风放好,见云若巴巴看着她,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满是傻气,却显得可爱。
殷灵拉着人落座,笑她:“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若还没弄明白殷灵为何这样问,殷灵捏着她的下颌往左一转,铜镜里赫然出现一个痴女。
云若羞然,殷灵又把人转了回来。
“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姐姐。”云若为自己的痴态解释。
闻言,殷灵倒是很高兴:“你一口一个殷姐姐叫着,可不就是你的姐姐?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妹妹,我不知道会有多宝贝呢!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这个姐姐。”
“自然是想的,若真遂了我愿,那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殷灵被她这话逗得咯咯直笑,她从桌上的小灶取下冒着热气的茶壶,为云若斟了杯。
“既如此,不如我们就认为姐妹,京城这么大,以后我俩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好啊!”云若满心欢喜,能认一个殷灵这么厉害的姐姐,这样难得的事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看她答应得爽快,殷灵也高兴,和她约定:“那就这么说好了?”
云若点头,直接唤她:“姐姐。”
殷灵笑着应下,叫了她一声妹妹。
云若蓦地想起殷灵也不是京城人,想着她说的那句相互照应,问道:“姐姐是独自来京城闯荡的吗?”
殷灵点头:“我爹娘去得早,我也没有姊妹,前些年被奸人陷害,只能独自离家,机缘巧合游荡到了京城,所幸有点手艺,这才能在京城立足。”
说及此,殷灵的情绪都低了几分,察觉自己问错话了,云若垂头说了声抱歉,像做错事的孩子。
殷灵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是父亲带大的,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感情也不算深,二人去世多年,她也没被奸人害去了性命,现在一个君子台就
有她操心的,她早就过了为这些过往伤神的年纪。
只是云若不知道,为此愧疚是人之常情,不想让她低落,殷灵催着她品茶。
“快尝尝我新配制的茶,除了我自己,你可是第一个品尝它的人,你试试好不好喝。”
云若这才把视线落在面前的茶上。这茶并不如一般的茶水透亮,像是混了些别的什么,飘出的热气里隐约可嗅出淡淡的奶香。
茶还有些烫,云若吹着,浅抿一口,满嘴都是茶的清香,奶的醇厚,还有点咸味。
“咸的?”这是云若第一次喝到咸味的茶,一下子还有点不适应。
殷灵点头,“如何,你可喝得来?”
云若又尝了一口,这会子觉得浓郁醇香,咸味适中,有些回味无穷。
云若把自己的具体感受告诉了殷灵,后者一听,面露喜色。
“看来我还挺聪明,这都被我配出来了!”
云若记得有本书中提到过,比京城还偏北的地方,就有这种饮茶文化,她好奇询问,殷灵肯定了她的猜测。
殷灵的父亲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茶商,为了得到好茶,经常去各个地方亲自看茶,殷灵年幼丧母,殷父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把女儿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索性自己带着,是故自打殷灵懂事开始,就已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了。
她十岁那年去过北方草原一回,有幸被当地人盛情款待,尝到了他们那边的茶,她还挺喜欢的,最近她琢磨新茶,想到了这个,凭着记忆中的味道一点点摸索着配了出来。
“你再尝尝这个。”
桌上有两壶茶,殷灵这次倒的是云若面前的那壶。
颜色与之前的并无不同,只是入口后是淡淡的甘甜。
诚然,甜味可以中和茶的清苦和奶的腥檀,殷灵对糖的用量控制得当,甜而不腻,配上一些清甜的小吃更是相得益彰。
“都很好,只是依我个人,我更喜欢甜口一点的。”
“正是考虑的这个。这到底不是我们这边的吃法,我担心有人吃不惯咸口,就想着换成糖,我喝着挺好,就害怕别人喝不来。这下,我就可以放心进行新茶试销了。”
云若本想说她一个人的口味可能不能代表大众,但转念一想,这本身就是很有新意的尝试,殷灵能把这偌大的君子台经营得当,每个决定也不是随便做的,殷灵选择她来帮忙品茶,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她只就茶提出最真实的看法就是最大的帮助。
云若提壶为殷灵斟茶,“那我以茶代酒,先祝姐姐新茶大卖!”
殷灵最喜欢听这种话,举杯和她相碰,饮尽之间,瞥见了云若手上还未痊愈的结痂。
“让我看看你的手。”云若把手搭上她的掌心,殷灵一摸就是一手的茧。
“镇国公府有人欺负你吗?这么小,手怎么就一手茧?”殷灵仔细查看她手上的痂,“你不是陆执身边的人吗,手怎会伤成这样?”
殷灵越说越急,云若连出声安抚:“姐姐别急,没人欺负我,你听我慢慢说。”
还以为自己会说很多,但其实云若三两句就说清了因果,以前她闲下来想这些的时候,还会有些怅然,现在就这么大方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
殷灵心疼地听完,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孩子,受苦了。”
云若回握她,“无碍,我现在不是有姐姐了嘛!”
她倒是个乐天的,这种性子好也不好。
殷灵摸着她粗糙的手,突然想到自己有淡疤去痕的凝胶,连忙唤手下去她房里取。
“我这个凝胶,最适合咱们女孩子用了,去疤痕的效果显著,你多拿点回去,等这痂掉了,你就抹上。”
姐姐好意,云若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殷灵又差人上了些点心,两人一口茶一口小吃,闲聊起来。
想到这次能出来,还是徐舒柏帮忙递的帖子,上次云若就有些好奇两人的情况,趁着现在时机不错,她直接开口试探。
“殷姐姐,你和徐公子……”
殷灵迷瞪她一眼,云若眨巴着眼作出可爱样。
殷灵撑手抵颌,朝她勾勾手指,云若倾身附耳。
“他呀,算他有眼光,给我这君子台投了点银两,所以我俩算是合作关系。”
“仅此而已?”云若退开,满脸不信。
殷灵摇头,云若又凑过去,但被殷灵用手指抵了回来。
“还有姐弟关系。”
云若稳住身形,抿嘴看她,眼里还是狐疑。
殷灵瞧她不好糊弄,只能把矛头转移。
“真想知道?”
见她点头,殷灵挑眉:“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和陆世子是什么关系?你说了,我也不马虎你。”
云若没料到怎么一转眼话头就落在她身上来了,看殷灵坏笑着,怕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
她与世子,说简单的,无非就是一个主仆关系,但又不止于此,可再要说深的,她该说没有了,或者说不能有。
云若思索半晌,认真回答道:“世子明面上无疑是我的主子,不过对我来说,是我的老师——也可以说是亦师亦友,能遇到他,是我这十来年少有的幸事。”
殷灵本来打算不管她怎么回,都逗趣她一番,可当她看着云若神情认真温柔,她感受到了平静话语里纯粹的诚挚,心里也蓦地有些触动。
她现在好像有点知道陆执为何会动情了,只是看来现在小家伙还没开窍,这下子可有他愁的了。
既然云若已经如实相告,殷灵也不想敷衍自己的妹妹,只是她也不知道同徐舒柏的关系该如何定义,“我同他确有几分情谊,只是我们俩之间隔着太多不可能,我如今没心思也没精力去想,等我哪天捋清楚了,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殷灵说的不可能,或许是与她的过去有关,她如此为难,可能算不得什么好事,她也不敢多问。
云若也不是非要个什么结果,只是想知道殷灵的心意,她隐约能察觉两人异于旁人却又朦胧的情愫,于她忽远忽近,她想探究一下。
不过看殷灵也如此费心费力,想来这情愫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若伸出一根手指,歪头看她,殷灵笑着点了点她的指腹:“一言为定。”
两人调笑着,只听门外一声锣鼓,一个小厮站上台,扯着嗓子报幕:“各位客官,今儿个我们凌空戏梦要给大家带来的是无字楼灵狐书生所著的《夜行妖事簿》。”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是哪个名曲,云若觉着新奇,视线也被吸引过去。
她所在的这个厢房,是整个君子台最佳观赏位置,她不用起身挪位,抬个眼整个戏台一览无余。
报完幕小厮退下,戏子们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单是看他们的行头就和一般的戏子有所区别,身形台步也不太一样,听了好一会儿,云若才发现这真的不是戏曲,他们也不是在唱词,而是在演绎场景。
云若听得起兴,殷灵则是懒懒品茶,看她像个孩子一样沉浸其中。
一幕落下,云若意犹未尽,但是目光追随戏子下台,才发现像她这样认真看戏的人并不多。
“姐姐他们演的这出戏好生有趣,虽然我从来没听说过,可是怎么没有多少客人在看?还有那个无字楼……灵狐书生是什么?”
殷灵被她感染,也觉得这戏没那么枯燥了,她耐心为云若介绍。
无字楼是以卖话本这些闲书为主的铺子,京城有名的老店,也是最大的店铺刚出来的那几年,风头无两。
无字楼麾下有不少文人,创作的话本小说皆由其独家印刷售卖,灵狐书生是无字楼的老招牌了,只不过后来写的话本不叫座,已经封笔多年了。
早些年先皇放开了百姓的文娱生活,许多东西都变成雅俗共赏,百姓的生活也多了些滋味。
不过有些不识字的,就不能通过看书体会其中乐趣,那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有了新商机。
“说书的自然是最多的,我觉得干巴巴
说不够意思,正巧那个时候戏台刚搭好,就寻思不若声情并茂地演出来,瞎子能听,聋子能看。”
云若佩服殷灵这灵活的经商头脑,在这之前她没想到话本还能演出来。
“最近没什么好本子,只能再演些常点的,这出戏我都听了不下百场,给我抹个脸我都能上去演几出。”
云若轻笑,心中还有问题:“既是独家,那为何会让咱们演出来?来喝茶的人知晓了后事,那岂不是无人会去买他家的话本了?”
提及这些,殷灵有的是话要说。
“一个无非是钱的事,另一个不是所有人爱捧着本书看,比如我,一看到书就想睡觉,无论写得多么精彩。最初有人偷摸以他家话本说书盈利,无字楼的东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人告到了官府,没想到官府真管了这事,说事律法有规定,没经过允许不准擅自以别人独家的著作盈利,除非获得应允。
我一知晓当即就和无字楼的掌柜谈好了价钱,他给我独家的本子,只准我家演,我想什么时候演,想演多少场,他都管不了。
前几年还很好,本子点子新有意思,不过近来我看无字楼家的那些写话本的,都江郎才尽了,写出来的东西都大同小异,我都看烦了,他们还没写烦。”
云若这一听,简直对殷灵的经商头脑五体投地。
不过殷灵说到的这个话本无新意确实也是个问题,她为了拿到这个独家必然说了个不低的价,但一个话本总有结局,演过一遍后大家口口相传,一没新鲜劲,那这话本作用就不大了。
殷灵方才说到的律法,云若好像也看到过,如若得了应允,好像不止可以用来盈利。
“何不试着自己编写?”云若提出她的意见。
殷灵有点不理解她的意思:“自己编写?”
云若为她解释她的想法:“再怎么喜欢一出戏,听上个十来遍,总归是会腻的。既然这些戏大家如此喜欢,何不借着它们的名头,对里面的一些情节进行改动,删掉一些无趣的,增添一些更适合当下情景的,保留一些经典的,当客官以为下一幕又是这样的,我们却告诉他是那样的,岂不钓足了他们胃口?此所谓老瓶装新酒。”
云若解释得详细,殷灵是个商人,自然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
两人会心一笑。
“好一个老瓶装新酒,云若,这次你可帮了姐姐一个大忙。”
殷灵这么说,是赞同她的想法了。能被认可,还能帮上忙,云若也很开心。
“那下次我等着姐姐请我看新戏?”
殷灵举起茶杯,两人默契以茶代酒,“等我好消息。”
第34章 岁岁他想,只要从今以后,岁岁年年……
又多看了几幕戏,和殷灵闲聊了一阵,云若估摸着时候不早了,准备回去了。
约好了下次再会,殷灵把她送上马车。
“天冷,姐姐快些进屋去吧。”
殷灵点头应着,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过来,殷灵从他手中接过东西,塞进云若手里。
“店里卖得最好的几款小吃,你应该喜欢,带点回去尝尝。”
还不等云若说谢,连人带吃的全被殷灵赶上了车,两人挥手作别。
回去路上,云若想着先前殷灵提及的无字楼,世子书架上的话本都是有些年头的,她想看看最近出的话本,一问车夫,并不需要绕远路,她就麻烦车夫先去一趟无字楼。
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一片都是卖文房四宝或是书籍的,不用进哪家店,都能闻到淡淡的墨香。以篆书题字的无字楼比其他店铺要显眼一些,它一共两层,店面相较而言中规中矩,和她想象中的样子有点出入。
一进门,就有小厮迎上来,用不大的声音问她需要什么。
云若环顾一周,看到零零散散有些人在看书,她说想要买些最新上的话本,小厮便领着她到了一排书架前,由她挑选。
话本有点多,一时看得她眼花缭乱,挑了几本名字很吸引人的,试看了几页觉得不错,拿着去结账。
无字楼的二层是半开放的,进了门从两边都可以上到二楼,她还能看到二楼也有不少人,一些是在挑书,一些是小厮在整理书架。
整家店看上去朴实无华,与殷灵口中那个风头无两的无字楼很有反差,想来无字楼的经营完全以书为主体。
小厮接过书,算好价钱给她包起来,云若从荷包里拿出碎银递给他。
入府这么久,她都没有什么花钱的机会,月钱都被她攒了起来,她今天出门前揣了点,粗略一数早就不止当时祖母卖掉她的三十两。
小厮把包好的书和找的钱递给她,云若收钱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撩开帘子出来,小厮见到立即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掌柜的。
云若被吸引注意抬头看了一眼,男子模样周正,一身硬朗,若是小厮不叫,她不会觉得眼前的人会是掌柜。
男子把手中的账本递给小厮,不经意和她对视上,云若随即错开,拿上书离开了。
“宋掌柜把那两本书送过来了吗?”
“一早就送过来了。”
“那你跑一趟沈府,给沈小姐送去。”
“好嘞。”
云若走得不快,听到了无字楼掌柜的吩咐,那小厮是个干活利索的,她这边刚上马车,就见小厮已经揣着书出门了。
马车很快超过了小厮,人越来越小,最后隐于这雪白的天地间。
回来的时候马车依旧停在离镇国公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云若走了段路,踩了不少雪,到了阶下,她赶紧把雪抖落,怕雪化了打湿鞋子。
一阵寒风掠过,吹得云若一哆嗦,赶紧推门进屋取暖。
坐在榻上看书的陆执听到声响,抬头看她。
云若一和世子对上眼,立马笑着上前,喜滋滋同他讲她今日出去做了些什么。
本来打算等云若一回来就质问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的陆执被她打乱了计划,不想扫了她的兴,他这会只能老老实实放下书,听她讲话。
看得出来出门一趟她很是高兴,收获不少,摆在他面前,事无巨细跟他说了个遍,陆执难得当回不扫兴的聆听者,不时还会接接话。
“奴婢还以为话本会卖得很贵,没想到这么几本还要不到一两碎银。”云若把话本一一铺开,问他,“世子,你猜猜这几本花了奴婢多少钱?”
陆执略一思付,摇头说不知道。
云若张开手掌晃了晃:“才五百文!”
其实通常的话本只要几文钱,不过无字楼的因着它自身的名气和质量上乘,会贵上不少,不过陆执还是装出小吃一惊的样子,附和她:“这么便宜?”
云若连连点头,陆执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下次奴婢要多买几本,感觉这几本很快就能看完。”
陆执点头肯定,以她现在一目十行的速度,确实很快就能看完。
垂眸间,瞥到她裙角被雨雪打湿,外头雪大,怕她衣裙湿得厉害着凉,陆执催她去换身衣裳。
云若领命,这会不说话了,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灯。
“怎么天这么快就黑了?”
云若知道冬天本来就黑得早,记着陆执的叮嘱,她特意早点赶回来,她记得方才进屋的时候,屋内不用点灯都还很亮堂,怎么才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就已经黑了。
“奴婢回来得很晚吗?”她有点疑惑。
“很晚。”陆执语气笃定,“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就要去同殷掌柜要人了。”
其实不然,云若回来得挺早的,只是她同陆执说得太高兴,没注意说了多久。
云若心下了然,向他保证般说道:“奴婢不敢了,下次奴婢会早点回来。”
陆执眉眼含笑,“好。”
目送她高高兴兴回去换衣裳,陆执打她出门后就有些浮躁的心重回宁静,他复又拿起书,这会儿看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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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中旬后,为着迎接除夕,镇国公府又稍微热闹了些。
承熙院也在右安的安排下,忙碌了起来。
东西添置好后,就开始布置院子,从里到外,红色的东西越来越多,看上去也有了喜气。
暮色降临,点上今儿个刚换好的大红灯笼,这下整个承熙院都有了过年的样子。
云若虽然没怎么上手,但还是蹭了一身灰,她在院子里整理的时候,有人过来告诉她世子在找她,云若赶紧进了屋。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走过去一看世子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正疑惑这还不到世子平常用晚膳的时辰,世子出声唤她。
“布置好了?”
云若点头。
“世子您饿了怎么不吩咐奴婢去备膳?”
陆执示意她坐下,“我不饿,这是给你准备的。”
云若用手指了指自己,陆执点头。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云若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回他:“世子您忘了,昨儿个刚过小年,今儿当然是腊月二十四了。”
“我怎么记得,腊月二十四不是某人的生辰吗?”
云若怔了一下,世子口中的某人好像是她。
想起之前劝世子去庄小姐的生辰宴的时候,世子随意一问,她也随意一说,没想到世子记住了。
也是,世子记性这么好,记个日子不难。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没有动作,陆执把碗推到她面前:“趁热先把面吃了?”
汤面的香气扑来,这碗面的卖相很好,大片肉配上青菜卧在细长的面上,全都浸在浓郁的汤汁里。
这面看上去像是长寿面,云若终于反应过来,世子这是在为她庆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庆生,云若拿筷子的手都有点不自然了。
她夹起,发现是很长的一根。记得听人说过长寿面不能咬断,寓意不好,她咬住面头开始边吸溜边嚼,很快两颊都鼓了起来。
云若嚼了很久,看面还有很长,实在吃不下,把它咬断了。
吃了这么大一口,云若有些不好嚼,只能以手掩嘴,起码不会当着世子的面吐出来。
不用世子说,她都知道她这副样子太傻了,上方果真传来轻笑声。
云若窘然,低头加紧嚼咽。
咽下最后一口,云若放下手,这么久都没听见世子说话,她暗舒了口气。
她又夹起刚才咬断的那头,重新吃了起来,这次她不会像刚才那样不舍得咬断了。
陆执单手托脸,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吃,等她放下筷子,才递了帕子给她。
“吃饱了吗?”
“嗯。”
虽然只有一根面,但胜在长度够长,她吃得饱饱的。
“恭喜四娘又长了一岁。愿你往后岁岁,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很平常的祝词,但就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云若莞尔:“多谢世子,奴婢会的。”
这一年她的际遇太多,不过幸而总的来说都是好的。
“你想要什么贺礼?”
她居然还能有贺礼,不过,“贺礼不应该是要送的人准备吗?”
“我准备了一些,但不确定是不是你喜欢的或是需要的。总觉得仅凭我觉得好像还不够,所以就想着不如直接问你,你想要的起码是合你心意的。”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虽然这么说,云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反倒是更想知道世子原本打算送她什么。
“那世子原本准备了什么?”
不曾想陆执欲言又止,说不出东西来。
云若歪头看他,眼里的好奇逐渐被将信将疑取代。
陆执轻敲她的额头,无奈解释着:“什么都准备了一些,不可一概而论。”
听起来世子备了不少,这下云若更想知道了,“那不如就把您准备的都给我吧!”
不料陆执摇摇头,云若不解,只听他说:“这些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早就放到你屋子里了,只是我觉得那些算不得贺礼。若你一时也想不到要什么,不如先把这个愿望留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同我说如何?”
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鱼和熊掌兼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云若还是收下了世子的一番好意。
“世子放心,到时候奴婢一定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为了不让世子太吃亏,云若找补了一句。
她的要求能过分到哪里去,不想要她顾虑太多,陆执说:“过分点也无碍。”
“那奴婢可不同世子客气了。”
“我等着看你要怎么个不客气。”
晚些时候,左行和右安也悄悄过来给她送祝福,还让她早点回屋拆贺礼。饶是有准备,待她看到桌子上堆满的东西,还是吃了一惊。
这就是世子说的准备了一些吗?
云若一边拆看一边归置,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真是一应俱全,无论哪样她都挺喜欢的,做贺礼完全足够。
夜间,她躺着床上,想着的全是那些东西她要怎么用,一直在心里计划到深更。
接下来的几天,全府都忙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除夕这天可不轻松,一早镇国公就要带着陈氏和陆执进宫朝贺,回来后全家需得祭祀祖先,晚上的家宴是少不了的,随后还要守岁。
一向爱热闹的云若听着都觉得累,正愁着不用她伺候的时候要怎么打发时间,世子直接大发慈悲让她和右安看院子,只带左行出门。
这感情好,云若压抑着嘴角的笑,没有残忍地在焉巴巴的左行面前表现得太过高兴。
一早就把人送出门,剩下的人也开始干活。
云若帮忙指挥着贴春联,换门神,一起剪窗花装饰。她以前过年从没有过这些,跟着忙起来,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今年还没过完,她就已经开始期盼来年了。
今天一整天,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听得人都跟着精神了些。
他们几个守院子的一起吃了年夜饭,无事可干,聚在一起玩牌打发时间,云若先是站在旁边观望学习,后来被劝上了桌。
云若刚开始没上手,输了不少,待她摸清楚了打法,就开始回本了。
陆执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若赢牌了以后,伸手围着一圈人要钱,其余人虽然嘴里叫着怎么又是你赢了,但脸上还是不减笑意,给钱的动作也爽快,毕竟大家玩得不大,只是图个过节热闹。
面向门的小厮先注意到了陆执,惊呼了一声世子,几个人手忙脚乱,收牌的收牌,装钱的装钱,云若则是把手里的牌藏进袖子背在身后,行了个别扭的礼。
陆执视线略过她。他说怎么堂屋里没什么人,敢情跑到这偏房里玩牌来了。
不过看得出他们只是打着玩,陆执没怪罪,叮嘱他们和气生财,然后给大家伙发了压岁钱,这才给了她一个眼色转身离开,云若会意,赶紧扔下手里的牌跟了上去,连赢的钱都顾不上。
身边的左行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云若觑他一眼,才不和他计较。
跟着世子进了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水,端到陆执面前,他一抬头,看见她满脸笑容可掬。
其实云若看得出来世子情绪与平常一般,现下如此安宁平和,想着刚刚情急之下连好不容易赢回来的一点本钱都还没来得及拿,她有些心痛,而且世子发压岁钱却独独没发给她,这大过年的,总得讨点福气。
“世子,奴婢怎么没有压岁钱。”
“方才见你不是赢了不少?”
云若不敢说因为你的突袭现在连本钱都没有了。
“那是奴婢自己赢的,算不得压岁钱,要世子给
的才是。”
他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原来早就有准备,云若双手伸着要接,陆执递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不说点好听的话来听听,想空手套白狼?”
说点吉利话而已,那有何难,她张嘴就是天花乱坠一通说,把她这一年学到的都快说了个精光,这才见到陆执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立马巴巴伸出手,陆执也大方地给了。
左行立马捡着她说过的词,也去讨压岁钱,讨是讨到了,但是比不得云若那鼓鼓囊囊一荷包。
“不是说您今夜要守岁,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前院人太多我不喜欢,在我这小院子里守岁也是守。”
说的也是,依世子的性子,在前院待着定是觉得乏味。
“还有一两个时辰才到午夜,不如您和我们玩几把牌?”
云若刚学会,正是瘾大的时候,想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到午夜也太漫长了。
看陆执没说不允,那就是同意了,麻溜出门凑了副牌,把右安叫上,还顺路去厨房顺了点心。
几个人围坐一圈,除了云若,其他三人都是老手,一点不客气,上来就让她输了把大的。
连输几把,眼见刚得的压岁钱快去了一半,云若愈发谨慎起来。仔细一琢磨,发现他们都有一些出牌的习惯,尝试着从这找突破口,她开始慢慢转败为胜。
到最后,输得最多的竟然是看上去仅次于世子、第二聪明的右安。
右安主动认输,云若和左行数着自己的输赢,数完自己的见陆执没动作,她指着他面前的银两暗戳戳示意,陆执直接把银两都推到她面前。
虽然世子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云若还是帮世子数了数,一合计发现自己是赢得最多的。
“差点以为压岁钱都要输没了,幸好右管事手下留情!”赢了钱的云若自然是欢喜的,况且今儿个的输赢都算不得什么,主要是图乐。
右安笑得含蓄:“这牌我确实不擅长,就斗胆散点财给大家助助兴。”
确实如此,在座的人都是笑吟吟的。
离子夜还有几刻钟,云若想起下午那会儿她经过库房的时候,看到一角堆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烟花,右安说若是世子回来得早就能点。
“世子,离子夜还有会儿,不如我们出去放烟花,边玩边等?”
看她满脸期许,陆执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本来那些烟花也是买来玩的。
见陆执点头,几人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牌桌都来不及收拾,云若连忙去拿世子的黑色大氅,她也在陆执的敦促下穿上斗篷,迫不及待出了屋子。
左行和右安负责把烟花从库房里拿出来,云若等不及,跑去帮忙,陆执也跟着过来,搬到前院太麻烦,索性就在后院玩了起来。
几个要两人环抱才圈得住的大烟花,要等子夜才能点燃,他们先拖出来摆在院子里,他们现在可以玩那些动静不大的小烟花。
三人凑在陆执身边,点燃了第一束烟花。云若拿着一大把,想玩但又有点害怕,手抻得老远,见左行手里的火折子离引线越来越近,她撇开脸了。
噼啪声响,包着火药的彩纸崩散,点点星光炸开,看上去很漂亮。
云若把烟花分给几人,一直揣手窝在大氅里的陆执伸出手接了过来,云若和左行像小孩子一样呀呼,高兴得在院子里蹦跳。
绚烂很快消散,三人连忙拿起新的接着上一根续燃。
至暗过后,又是一瞬白昼般的亮,随后是五彩斑斓的火焰。
陆执手中的烟花熄灭,袅袅青烟隐入夜色,他也陷在黑夜里,不过一瞬,亮光乍现,云若拿着刚点燃的烟花递给他,火焰全映在她的脸上,眼睛亮闪闪的,比手中的烟花还好看。
陆执接过,恍惚间得了几分小时候玩这些的乐趣。
他手上这根燃得慢,云若拿了新的就着他快要燃尽的焰火续上,随后还不忘塞支刚点燃的到他手里。
就这么燃了熄,熄了燃,她不厌其烦,玩得起劲。
快到子夜的时候,除了陆执,一人拿了个火折子准备点烟花,云若虽然还是有点怕,但是想自己点的想法压过了那点害怕。
陆执在一旁提醒他们时间:“马上子夜了。”
云若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颤颤巍巍候在引线附近,听到远方一声砰响,她赶紧把火折子怼了上去,一听到刺啦声,她拔腿就跑,没两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惊魂未定间,烟花已经窜上天,在黑夜里开出绚烂的银花,左邻右舍遥相呼应,好不热闹。
这下云若已经全然忘了刚才的惊吓,她沉浸在漫天的烟火里,由着人抱着她。
她仰头看他,笑着问他:“新的一年,世子有什么心愿吗?”
怔了半晌,陆执刚要开口,却被烟火打断。
云若蹙眉,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陆执摇摇头说没什么,她的注意又被焰火吸引去了。
等她点的放完,左行和右安才依次点燃,但烟花易逝,不消一刻钟,几个烟花就都燃完了,院子里突的安静下来。
“这就结束了?”
等了这么久的重头戏,一转眼就结束了,大家都还有点意犹未尽。
“我想起去年不是还剩几个比这些还大的,放在库房最里面。”那几个是左行特地挑的,去年就没机会放,这会拿出来放也挺合适。
右安质疑:“去年的,怕是受潮了,容易哑火。”
“搬出来试试就知道了。”陆执吩咐他们。
两人又去了库房,云若本想跟着去帮忙,但看世子孤零零站在雪地里,她还是没挪步子,候在他身边。
一阵寒风吹过,云若打了个寒颤。
“冷吗?”
云若点头,看陆执手从大氅里拿出来,还以为他要把大氅解给她,一句“世子您自己披着就好”还没说出口,陆执已经把她整个人裹进了他的大氅里。
寒意全被隔绝在外,她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
月色映雪,陆执眉眼温柔如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今天世子里头穿的是新衣,少见的大红色,他穿着不见一点俗气,墨发以红色的发带高束,这一身是她搭的,白日里看本就多了几分邪气,现下在这雪夜里,更像是蛊惑人心的魅。
“奴婢想说,”云若挪开视线,不敢看陆执黑沉的眸子,“多谢世子。”
刚说完,气氛旖旎起来,她后悔着不应该说这句话的,听见他啧了一声,云若料着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际,她率先踮起脚要去亲他,但这回却没得逞。
两人之间隔了厚厚的狐毛领,她踮脚往上也只是把自己埋进厚重里,亲了一嘴带着寒气的毛。
陆执鼻腔轻嗤,发出低低的笑。
“怎么谢我还要占我便宜,我这不是亏了?”
云若心道,又在这里颠倒是非。
她咬住下唇,似恼似娇:“那奴婢不占您便宜就是了。”
说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抱得更紧。
等她不挣了,他才矮下身来,拇指把她的下唇解放出来,歪头避开毛领交叠,吻上了她。
随着他的引导,两人渐入佳境。不过唇齿辗转间,陆执总觉得有些别扭,睁眼一看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竟然不闭眼,黑溜溜的眼珠到处乱转。
“怎么不闭眼?”
“这个要闭眼的吗?”
陆执无声笑了笑,是他
这个老师当得不称职了,竟然这都没告诉她。
“嗯,要闭眼。”他伸手捂上她的眼,边靠近她边说,“然后,感受我。”
眼睛闭上,其他的几窍就更加精明些。
他的鼻息,他的清冽,他捏着她腰间软肉的手,都比平时更加明显。
眼睫止不住轻颤,明明挠的是他手心,心却莫名跟着她颤。
渐渐地,陆执已经站直了身,沉迷其中的云若却没发现,反而被他勾着不追不觉追着他吻。
她踮脚攀上他的肩,男人揽着她的腰紧贴着他。
这个绵长细密的吻,让她双腿发软,站不住要往下滑的时候,被人拦腰抱起。
唇瓣短暂分离,云若趴在他怀里喘息。
陆执把她抱得很稳,一直到被他放到床榻上,她都没什么颠簸感。
把她放下后,陆执没立马撤出手,气息交织,云若仰头看他。
借着月色,他看到了她纯粹的眼睛,里面全然是对他的信任,没有一点防备,余下方才他勾起的一点子春情。
陆执眸中翻涌起滔天的欲色,他扯下她腰间的襟带,不等她反应就蒙上了她的眼睛。
云若覆上他的手,烛火昏暗,即使被蒙上了眼,她还是能感到一点朦胧的光影,但是看不清他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不安。
看不到,屋外的寒风,雪落的簌簌,低沉的喘气,灼热的气息,清冽的香味,全都浓烈地裹挟着她。
她仿佛还听到了有人在低语,这让她忍不住蜷缩身子,但却被人强硬地打开。
身上的衣物几下就被人褪去,手掌带着主人的热情,抚过她每一寸发颤的敏感,最终握住了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细浅的湿吻蜿蜒而下,气息一阵短促凌乱,她咬住唇,双手抓住他宽厚的肩背,对男人高挺的鼻梁有了深入的认识。
脑中的弦被他掌控,随着他的动作逐渐绷紧。
快意拉扯着她,她微不足道的反抗终归是徒劳,抑制不住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最终难抵他给予的猛烈,她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子。
有带着湿意的唇要来吻她,云若迷乱地回应,蓦地想着湿意的源头,她偏头想躲,被他阻止。
“不准躲。”
不知羞的半句话被两人的唇齿吞没,好半晌,他松开她的唇,在她耳畔低语。
“好甜。”
不知道是在对什么做评价,却听得她面红耳燥。
莫大的欢愉过后是无尽的虚无,这会的人却不如刚才那般急切,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
她求而不得,心里渐渐委屈起来。
“世子……”
可是男人始终不为所动,她伸手想去揭开眼上的束缚,却被人捉住手腕,三两下给她绑到了床头。
“叫我。”
“世子……”
男人没有反应。
心热难耐,她已经顾不上什么规不规矩了,“陆执……”
细碎的呜咽,他嘉奖似的替她缓解了一下,但聊胜于无。
竟还不得他意,她无暇思考,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犹豫再三,她终究是招架不住喊了出来,委屈中又有几分娇气,听得男人心都跟着一揪。
男人勾唇,满足地笑了,“真聪明。”
他亲吻她的脸颊,终于不再钓着她。
云若仿佛一叶扁舟任水流激荡,她想伸手去抓身前的依偎,却被束住了双手。
不能相拥,始终就有间隙,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主动迎合想引起他的注意,果真如了愿。
她直白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抱你…也想,你抱我…”
他拒绝不了这个请求,但还要讨更多好处,他诱着她:“想让谁抱你?”
这会子,云若满是渴求,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呢喃着:“鹤回哥哥…”
手腕的束缚还是被解开了,她一下子就攀上了男人的背,依偎在他的肩头,贪恋他的炙热。
耳鬓厮磨,严丝合缝。
云若已经不记得眼上的襟带什么时候掉的,她只记得她晃神的时候,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
她想要什么,都得叫他,他才舍得给,真的是又坏又小气。
愈到后头,她愈发黏腻勾人,他也愈发难以自持,被她无意识的撩拨弄到发狂。
终归是他自作自受。
他低头吻住她,不让她再叫。两人的气息交织沉靡,难舍难分。
末了,陆执把瘫软的人搂进怀里,肌肤相亲,一起平复急促的心跳。
他手指缠绕她柔顺的青丝,若有若无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四娘。”他唤她,累坏了的人在他怀里嘤唔,这会都是无意识的反应。
陆执唇角轻扬。
本想同她说些祝福的话,现下觉得不说也罢,与其说那些泛泛而谈的美话,不如这会儿让她好好睡一觉。
他想,只要从今以后,岁岁年年,她都常伴在他左右就好。
第35章 委屈一句话不说,却诉尽了委屈,平白……
上元节这天,殷灵早就约了云若去看灯会,这天两人也如约碰上面了,只不过身边都跟了人。
一行人逛累了,就近找了家小酒馆坐着歇脚。店面不大,都是小桌,云若和殷灵坐一桌相看适才在集市上买的小首饰,陆执和徐舒柏一桌品茶闲聊。
云若给殷灵试戴了一个簪子,夸她戴着好看,殷灵高兴了没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姐姐你今日怎么兴致缺缺,有什么烦心事吗?”
从今儿一会面,殷灵虽然看着她高兴,但是云若还是发现她的心思不全在这灯会上。
出来玩本不想扫了大家兴,但这档子事让她愁了许久,既然云若问了,她也不吐不快。
“就是改编话本这个事,我找不到好的笔客,如今这些人都是狗尾续貂,怎么写都让人不满意,要是拿这些东西出来胡乱糊弄,怕是寒了老顾客的心。”
诚然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她们打算的是改编百姓喜欢的本子,要是改编得不好,客官们不买账事小,要是砸了招牌落了不好的风评,那损失可不小。
虽然云若没写过话本,但这么久以来她看了不少,对其中一些情节设计有过研究,上次她在无字楼也买了一些灵狐书生的话本,对他的文风行文有所了解,或许她可以从观众的角度给点意见。
“要不姐姐把改编的本子给我看看?我看过一些话本,想着要是能帮上姐姐一点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她这么说,殷灵的愁绪都散去了不少,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分担就已经是件难得的事了。且不说这个点子就是云若想出来的,说是一些,依她的性子,该是谦虚了,她定然对话本有独到的见解。
“我待会儿回去了就让人给你把几个版本的都送去,有什么想法直接题在上面就行,这事不着急,莫要为难自己。”
云若点头,殷灵如此信任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也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帮到她。
说出来后殷灵心中轻快不少,现在就想着好好逛灯会放松一下,她给云若戴上和她样式相似的珠花,“你戴这个也好看。”
这边的两人你一样我一样分起东西来,旁边桌的两人聊着过阵子李家公子设宴的事。
“听说李鸣不知去哪儿淘了张上好的弓,那个败家子要拿它当彩头,请我们去比试比试。”
陆执把心思从旁边收回来,问他:“什么好弓?”
“说是哪个传说中江湖侠客的遗物?”徐舒柏记不清了,“谁知道,但请人鉴定过了,上好的黑檀木制作的,浑然天成,他小子还找了难得的弓
弦来配,总之是件宝物。”
“比试什么?”
“彩头是一张弓,还能比什么,自然是箭术。”
陆执对这些所谓的宝物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他偶尔喜欢找点乐子玩玩,这群人好久没有弄点有意思的东西,比射箭不错,他难得凑个热闹,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去不去?”徐舒柏看他没有直接说不去,和他确认。
“去,上次他侥幸赢了我的幽梦十三州,这次也该让我讨点好处回来。”
徐舒柏闻言撇眼,这人上次双陆棋没下得赢别人,输了曲谱和面子,到这会儿还念着。
“正好,大家都想看看你这么久,箭术有没有退步。”
徐舒柏挑眉,面带衅色,陆执嗤笑。
君子六艺,射御礼乐书数,陆执一直都是同期里的佼佼者,他论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徐舒柏不提还好,他这么一说,陆执定然要争争这个彩头。
李家公子的宴会设在二月,冰雪虽已消融,但寒意还未散去。
陆执今日一身黑色骑装,窄袖束腰,更显身形,少年气也更盛了些,依旧是云若和左行随行。
比试的场地是在京郊的老校场,建了新校场后,为了不让老校场荒废,请示皇上后,他们这些人一起出银两把它维护起来,没事可以在这举行一些怡情的小比赛,一起交流切磋,也算物尽其用了。
云若一行刚到,徐舒柏也紧随其后到了。
云若看他一个人,问他:“姐姐不是说也要来,怎么只见徐公子一个人?”
徐舒柏一脸可惜:“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连着去几天连她面都没见上,这会叫她出来玩,她怕是要扒我一层皮。”
云若和殷灵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上元节第二天,殷灵就托人给她送去了话本。
云若也是一头钻进去,顺完所有剧情后,自己编排了一番,怎么都不满意,给陆执看,陆执提了点他的看法,结果就是越混越乱,她索性推翻了自己写了一通,附上她的一些想法,前些天才拿给殷灵,她现在应该是在忙着这个事。
一行人一起进了校场,一路上遇到了好多两人的同窗好友,见面都是一阵寒暄。
云若跟在后头,一会儿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一会儿又是哪个大官家的少爷,她囫囵认了一圈,心中不免感慨世子朋友真多。
既然来了,旁人可以不见,总得去李家公子面前露个脸。
去的路上,云若打量了几眼这个校场的布局。它依山而建,占地宽阔,除了两侧的靶场,还有一些略为陈旧的操练场地和设施。
中央的将台已经拆去,与之相对的演武堂修缮过后,一般供设宴者歇息。
见了面寒暄过后,时辰还没到,人也还没来多少,李鸣让下人带路领他们先去供客人歇息的地方。
他们歇息的地方是从演武堂两侧延伸开去的旧营房改造的,一般是只支个棚子,放上点茶水点心,累了坐在位置上也能观礼,只不过现在寒风凌冽,又围了三面御风,要等日子暖和了才会拆掉。
李鸣给他们安排的帐子离他很近,几步路就到了,这儿视野开阔,能把两边的靶场都尽收眼底。
在这等着不时还要吹冷风,他们选择去帐子后面的废靶场先练练手。
云若抱着装满箭矢的箭囊,亦步亦趋跟着陆执。
陆执和徐舒柏共用一个箭靶,两人一人一箭,交替上阵。
陆执礼让徐舒柏,后者先发一箭,他站定在起始处,羽箭搭弓,瞄着百步开外的靶子,云若视线在两点间来回,一不注意,箭离弦而出,落在靶心附近。
云若低声惊呼,如此远的距离,徐公子竟然将近靶心。
徐舒柏自然听到了她的惊呼,往旁边走去还不忘对陆执挑眉。
陆执直接略视,睨了云若一眼,云若立马抿嘴递上箭囊,陆执没拿弓的手抽出一支,稳步上前站定,挺拔的身姿微微侧立,搭箭拉弓。
他神色专注,双眸多了几分凌厉,紧锁靶心,寒风吹过,远处的旌旗猎猎作响,云若也跟着陆执一起全神贯注,心与他手中的弓弦一起紧绷。
簌的一声,一道弧线划过,箭镞已经稳稳落在红色的靶心中央,箭尾羽翎还在晃动。
这下云若瞪圆了眼,又惊又喜,差点要蹦起来为自家世子庆祝。
陆执余光自然瞥见了云若的反应,心中愉悦面上却不显,他垂下手,缓步往云若身旁走去。
云若上前迎了两步,满眼钦佩,悄声惊叹:“世子,您好厉害!”
陆执淡笑:“那是自然。”
对面的徐舒柏看到陆执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气。
但是他的实力确实不如陆执,只能在心底骂他老孔雀开屏。
又练了几轮,陆执次次命中靶心,徐舒柏只中过一次靶心,反正他的水平就是如此,他丢下弓不练了,宁愿去和那些公子少爷闲聊,也不想在这里给他陆世子当陪衬。
箭矢剩得不多,陆执让左行再去取些回来。
云若抱着箭囊在一旁随时准备给他递过去,又是一箭中靶,云若上前递箭,到了跟前,陆执让她放下箭囊。
她依言放下后,被他拉到身前
云若还有点懵然,陆执已然抓着她的手握住了弓身。
“你也试试,这算不上难。”
他将她圈在怀里,带着她的左手抬高持平,声音温和:“持弓的手要稳,身姿要正,肩头放松,不要绷得太紧。”
云若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说话时的颤动。
陆执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肩头,帮她摆好姿势,他将一支箭矢放进她的手里,教她搭弓引箭。
“慢慢发力拉弦,边拉弦边瞄靶心,集中心神,等弓弦绷紧到这种程度。”陆执没有用语言形容,而是让她仔细听。
云若屏住呼吸,听到紧绷的弓弦隐隐有细微的嗡鸣声。
“这个时候就可以松手了,但是一定要利落,不要犹豫不决,不然你的手指可能会受伤。”
云若轻轻嗯了一声,陆执松开自己的手,放她自己掌握。
云若又瞄了一会靶心,觉得没问题后,干脆利落松开手,利剑脱弦,她咬唇静候,箭却只落在了箭靶外环。
见她有点失落,陆执重新递了一支箭给她,“第一支箭就能上靶很不错,多多练习,比较每次松弦的时机,不断调整,会越来越靠近靶心的。”
云若点头,那点失落被她挥散,她重新举弓引弦,又射一箭,这次虽然也还是在外环,但是和靶心水平,也算有了进步。
陆执捡起箭囊站在她身旁,静静陪着她,她有哪里做得不当的时候才会出声纠正。
练了好几箭,她的手有些发酸,弓拉不开,箭一下子脱了靶,陆执发觉问题,出言让她先歇会儿。
陆执把弓箭放好,见云若在揉捏酸胀的手臂,本想上手帮她,蓦地听到有人叫他,是他认识的人,说是有比赛的事要同他商量。
“我去去就回。”
人在帐子前面,云若目送陆执身影隐入白帐。
她歇了会,伸展手臂觉得没事了,又重新拿弓想练几箭。
一会儿不握弓,就差了点手感,这一箭堪堪上靶,还不如刚学的那一箭。
云若长舒一口气,回忆之前的细节,凝神屏息,重新上弦,起落几回,终究找不到感觉,最后拉弓良久,她迟迟不敢松手。
正当她要放下弓重新找手感的时候,背突然抵上坚硬,两只手被人把住,陌生的气息包围了她。
云若骇然回首,看到了那张与陆执有几分相似的脸。
“二公子?”她抑制不住拔高了声调,是惊也是怕。
“看我作甚,你该看箭靶。”陆平俨然不觉他的动作有何不对,也忽视她的抵制。
云若试着挣开,陆平却把她拥得更紧,勒得她有些喘不匀气。想要抽出手,也被他牢牢抓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的手是交缠一起的。
云若知道强行挣脱的机会渺茫,她放软声音:“二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您这样有失身份,被旁人看去了怕是要乱嚼舌根毁您清誉,况且世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您还是先放开奴婢吧。”
名声、陆执?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些。
陆平低头凑近她耳廓,在她耳
边吹了口气,盯着她红润的唇,语气暧昧:“劳你还担心本公子,不过你不觉得你更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吗?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看前面。”
见陆平欲倾身过来,云若立马偏过头目视前方。
陆平落了空也不恼,他带着她的手抬得更高,将弓拉满。
云若手上暗暗同陆平较劲,想让陆平松开她,但是陆平却越握越紧。
这弓是新的,弓弦的粗砺还未被磨平,本就容易伤手,两人拉扯较劲间,云若的手被弦磨出血珠,沿着弓弦低落,陆平视而不见。
云若适时服软,不再和他较劲,他不放箭也不放过她,将弦陷进她已经绽开的皮肉里。
十指连心,云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低声求饶,得来的是陆平不平不淡的哂笑。
她实在不知陆平到底意欲何为,她现在全身绷紧,整个人紧张过了头,对周遭的一切感觉都弱了很多。
陆平察觉到了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嘴角勾起。
云若敏感的耳垂感到一阵湿濡,她绷紧的弦断了。
箭矢离弦飞去,簌的一声,正中靶心。
“好箭。”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难辨喜怒,却激起云若一身汗毛。
这次她一挣扎,陆平就松开了她,云若连忙从他怀中退开,转身看到面色漠然的陆执,心虚得厉害。
不知道世子来了多久,有没有误会什么。
“大哥。”
比起云若,陆平很是自然,压根不觉自己刚才那番有何不妥,他躬身行礼,轻快唤了陆执。
陆执全然无视,盯着他身旁那个惊弓之鸟,沉声道:“还不过来?”
闻言云若如蒙大赦般小跑到他身后,即便现在有了靠山,她也不敢吭声,身子细微发颤,一双手握紧弓身,想凭此来稳住心神。
陆执转身,将弓从她手里拿出,察觉她在发抖,牵起她的手给她抚慰。
他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冷声开口:“李鸣也是昏聩了,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能闯进他的宴席,野狗在他的场子咬了我的人,待会儿我定要和他讨个说法。”
从未听陆执说过如此刻薄的话,云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陆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些,自始至终没给陆平一个眼色。
闻言,陆平脸色依旧如常,他嘴角带着得体的笑,为自己辩解。
“大哥真是冤枉人了。我在这附近迷了路,刚巧碰上这丫鬟,她苦苦哀求,我才好心出手教她,这还有错?大哥怎么向着这些卑贱的人,不向着自己的亲弟弟?”
“亲弟弟?”陆执哂笑,终于肯施舍一个轻蔑的眼神给陆平,“当今圣上是我的亲舅舅,我不记得他还有第二个姓陆的外甥。再者,我心中的卑贱你说了不算,我想向着谁就向着谁,你无权置喙。”
陆平嘴角的笑已然僵硬,视线交汇,他占不了一点上风。
锣鼓喧天,比赛就要开始了。
陆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抬手告退先行。
“你的位置在西边,找不到就用你的鼻子嗅嗅,这次,可别再走错了。”
陆平粉饰情绪,回了句:“谢大哥提醒。”
经过云若身旁的时候,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对了,这丫鬟的帕子,还是送给旁人吧,我是不该收的。”
不知陆平从哪儿得的帕子,云若确实是有这么一条,有一阵她经常在用,陆执自然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