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陆平还是要说他是无辜的。
云若不接,陆平竟当着陆执的面拉起她的手塞进去,云若连忙抽出手,攥着帕子,不敢看陆执的神情。
“祝大哥今日比试夺得彩头,小弟先告退了。”陆平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离开了。
两人无言相持半晌,陆执把帕子从她手里抽出,看到帕子上的血迹,拉着她的手一看,三只手指都被磨开了一个口子,血迹沾了手掌,血珠还在往外渗。
他抬眼看她,整个人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还在颤,眉头紧蹙,眼睛不知何时氲了水汽,滴溜溜地看着他,嘴角撇着,一句话不说,却诉尽了委屈,平白叫人心生怜惜。
这会儿他已然明白了不关她一点事,麻烦找上门,遭了无妄之灾,她也心有余悸,满腹委屈。
陆执拉起云若的手,在她的注视下捏着她的手指含进口中,舌尖轻舔她的伤口,她疼得瑟缩了一下。
腥甜在口中蔓延,陆执卷走她的血水。
那张陆平碰过的帕子早就被他扔到了地上,他抽出她腰间的帕子,擦去她掌心的血痕。
见陆执自陆平离开后就一言不发,连一声质问都没有,云若担心陆执误会,自个先出言解释。
“世子,奴婢正练箭,二公子何时来的都不知晓,断没有主动招惹他的可能,请世子相信奴婢!”
默了好一会儿,云若蓦地紧张起来,他才应了声:“知道了。”
闻言云若松了口气,他这么说,应该是没误会什么。
陆执抬眸,盯着她被陆平吻过的地方,沉声道:“擦擦。”
云若明白他说的是哪里,虽然那点湿意早已干涸,但那感觉却一直留在她耳垂,也让她心里膈应。
手帕在他手里,她只好捏着自己的衣袖去擦。
想起方才他回来,就见到云若被陆平半拥着,整个人就像个木头一样僵着不动,被人占了便宜都没什么反应。
两人身形交叠的瞬间,陆执心中猛地一揪,霎时间怒火翻涌,呼吸都急促起来,脱口而出警告陆平,他这出拙劣的戏,自己看到了。
幸亏他还算识相,没有得寸进尺,若不是那会不是时候,陆执定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云若擦得很用力,没一会,与另一只耳垂相比,这只红得滴血。
陆执眸色一暗,知晓她的无辜,但心中始终有些不快,他搂住她的腰,抬手掌着她的脸,咬住她另一只白嫩的耳垂含吮。
密密麻麻的酥痒袭来,他犬齿轻碾,听她发出闷哼,这才松开她。
他用手将湿意抹开,语气冷硬:“这边不准擦。”
见云若低垂着头,陆执捏住她的下颌,对上她委屈的杏眼,还是不自觉缓和了语气:“回去后我要听你说起因经过。他对你做了什么,全说给我听,一点不准落。”
云若看着他眸中的寒意早就褪去,虽然话语间还有隐约的怒气,但她听着却没有那么害怕,她软声道:“奴婢遵命。”
外头再次敲响锣鼓,人声嘈杂,想来比赛是要开始了。
陆执松开她,下垂的手顺势牵起了云若,带着人刚出去,就碰上了左行。
他指了指一旁给陆执拿着弓和箭囊的小厮,“世子,比试要开始了,徐公子已经准备上场了!”
云若被陆执拉着坐下,“在这里坐着,别乱跑。”
云若点头,这会人多了,她也不敢乱跑。
云若视线追随陆执,见他又转身吩咐左行:“你去找点金疮药给她包扎一下,然后在这守着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听到欺负二字,左行有些怔愣,他点点头,然后就忙不迭去给云若找药。
交代完,陆执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往靶场去了。
第36章 不值没有下回了
不出意外,陆执得了彩头,他赢得轻松,李鸣心服口服双手奉上那张弓。
云若的情绪早已因为刚才陆执精彩的箭术高涨,这会也是与有荣焉,替陆执高兴。
她伸手要去接过陆执手里的弓,他垂眸看了一下她简单包扎上了药的手,转手递给了左行。
她默默收回手,心里嘀咕自己的伤也算不上严重。
比试结束,剩下就是轻松娱乐的时候,今日来的都是认识的人,都不拘束。
不少人来寻陆执想要和他再比比,陆执都没应。
云若跟着他回了帐子,陆执径自坐下,见她凑到左行身边,满眼都是那张弓。
乌黑发亮的檀木,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弓身被磨得平滑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上面繁复特别的雕刻,仔细一看,还有几分像话本里描绘的神器图案。
身后传来一声长叹,云若寻声看去,陆执依旧是淡然的神情。
“世子怎么赢了还不开心?”
“这趟来得不值。”
云若想或许是这张弓不如世子意,又或是比不上他的棋谱。
“那我们要告辞回府吗?”
陆执点点头。本来一直在她身上的视线往远处移了移,看到了什么,眸色一暗。
他唤了左行近身,云若懵然,不是要走,怎么世子还和左行当着她的面说小话,她往两人那边靠了靠,被陆执的一个抬眼震慑。
“去吧。”
陆执两三句话吩咐完,左行领命,把弓箭放在一旁,转身出了帐子。
云若见左行快步走远,不一会儿一个闪身就没了身影,睁大眼寻了一圈无果,一转眼对上陆执,她讪笑道:“世子您这是让左行干什么去了?”
他像是得了什么趣,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不直接告诉她,同她卖关子:“让他去干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云若问他:“怎么个大快人心?”
陆执钓着她只说:“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云若皱了皱鼻,世子怪会吊人胃口。
“那世子现在还走吗?还是要等徐公子和左行?”
云若话音刚落,就被回来拉人的徐舒柏听去了。
“李鸣他们正说要找你小子再切磋切磋,我保证了把你带过去,你这就要走?难得出门一趟,也不玩个玩个尽兴。”
“怎么切磋你们都是输。”
徐舒柏正要说他狂妄,陆执突然把赢来的弓扔给他,他连忙接住。
“弓送你了,我们先走了。”
说罢,陆执起身,一个眼神,云若跟着他离开了。
徐舒柏站在原处连欸好几声试图挽留无果,路过他的时候,云若还不忘礼数。
还真是一点脸面不给他,没办法他只能把陆执那句怎么都是输原封不动转述了。
上了马车,陆执也没立即下令回府,云若想着应该是在等左行。
这老校场在京郊,离镇国公府不近,真丢下左行,不知道他得走多久才回得去。
也不知道陆执吩咐他干什么去了,他办得还挺快,这边才候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左行在外面复命:“世子,都办妥了。”
陆执只嗯了一声,但云若明显察觉到陆执在听到这句话后心情瞬间就愉悦不少。
“世子,到底是什么大快人心的事,您快跟奴婢说说!”云若心痒难耐,她太想知道了。
陆执示意她附耳过来,云若挨过去。
气声不大,但全落进她耳里,带着他的温度。
听罢,云若先是一愣,有些吃惊,后知后觉,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世子……”情绪翻涌,云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执拉过她受伤的手,摩挲她的掌心,“总不能让你平白受了这个委屈,不然下次再带你出来,担惊受怕可不行。”
云若轻然一笑,哪有世子说的那么夸张,她稍微给自己正了一下名:“是事发突然,奴婢才有点害怕。下回……”
“没有下回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陆执打断。
云若看他神色肃然了几分,笑着顺了他的话:“没有下回了。”
回了府,陆执让左行找出了上好的金疮药,重新给她上药包扎,看着她皮肉绽开的伤口,陆执眉头紧蹙。
其实这伤口只是看着很深,当时疼,这会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云若这么想着,药一洒上来,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陆执以为是自己动作太粗鲁,自觉柔和了些。
疼过劲后,云若庆幸着方才没把不疼的话说出口,不然下一瞬就疼得呲牙,世子指不定要怎么笑她。
她的伤口都是在手指,陆执把纱布裁细,一圈一圈缠上。
明明他是主子,为一个下人做这些事如此自然,而她这个下人竟也如此问心无愧地受着了。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不合礼数的,但人却没有作为。
陆执看她心不在焉,问她:“想什么呢?”
说着话,手上动作没停,利落地打了个结,特地打在指背,像是戴上了饰品。
云若心口不一:“奴婢想着世子就这么把弓送给徐公子有点可惜了。”
陆执不解:“哪里可惜?左右我也用不上,就算要用也得用趁手的,不然就很容易像你这样伤了手。”
他抓起她包扎好的手晃了晃。
话是这么说,云若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小想法:“不过这弓可真好看,要是拿回来,奴婢可以找个地方给世子挂起来,用作装饰观赏一下也挺不错。”
陆执笑她这是大材小用。
云若翕然一笑:“才不是,奴婢这是物尽其用。”
说着,她环顾四周,指着对面的那副林溪鹿饮图,继续道:“奴婢觉着挂那儿就不错。”
陆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那副图,不免想起当初他是因何完成它的。
云若自然不知这些,她记得早就有了,以为就是世子随手画的山水图,那张弓做得漂亮,摆在那里应该是相得益彰的。
陆执撑脸看她,将笑未笑:“你挂那儿是想射我的小鹿吗?”
云若只顾着好看,还真忘了弓箭的用处,她摆手道:“自然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它挂在那幅画旁边说不出的合适。”
“不是就好,那只小鹿我可喜欢了。”陆执拉长尾音,笑意更深。
云若不知陆执为何同她说这个,只能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既然你觉得那弓好看,那我让徐舒柏改日送回来,就挂在你想挂的地方。”
那这么行,都送给徐公子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理儿。
云若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陆执也没坚持,反正不过是一张弓,总能再寻一张合她眼缘的,到时候再来挂上就成。
另一头,陆平的院子。
“哟,我的爷,这是怎么回事?”
陆平的侍妾看他早上乐呵呵出门,这会灰头土脸回来,连忙上前关心。
侍妾扶着他坐下,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从手掌到小臂都缠上了纱布,上面还透着血迹,她被吓得捂住了嘴,惊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伤了爷!”
她的贴身丫鬟懂事地去给主子准备热水。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陆平一脸烦躁,冲她发泄,侍妾一嘟嘴有些委屈,陆平缓了脸色,但语气还是不好。
“不过是大哥好心教训弟弟,我哪有还手的道理,只能受着。”
侍妾一听,满脸讶异,她没进府之前对陆世子略有耳闻,不是说是个好脾性的主儿,怎么会把自己弟弟打成这番模样。
虽然她知道陆平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陆平好歹是镇国公的儿子,颇得镇国公的心,多少人看在镇国公的面上不对他礼让三分,他在这府里也是没人敢惹的,这陆世子收拾起人来倒是不留一点情面。
陆平看她一听到陆执就变了脸色,心中恼得厉害,平时看着悦目的脸这会也没来由地烦,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人打发了。
其实李鸣今日并没有邀请他,而是邀请了陆平的一个朋友,他的朋友又邀他一同前去,本来他和李鸣关系一般,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不打算去,只是听说陆执也要去,他自然要去凑个热闹,在陆执面前晃一圈,让他不尽兴也好。
他在
校场找不到乐子正无趣着,就看到陆执来了,身边还带着那个丫鬟。
陆平一下子来了兴致。
暗中窥探了好一阵,总算等到那个丫鬟落了单。
小丫鬟是个有性子也有眼力见的人,软硬兼施,他还真生了几分旖旎的心思,不过陆执很快就回来了。
他故意亲近那个丫鬟,看到陆执冷得有些扭曲的脸,心中无比畅快。
虽然嘴上功夫比不过陆执,陆平还是觉得这局是自己胜了,不然他陆执何必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来收拾他。
陆平正好端端准备回他的帐子,就被人罩了头拖走。
陆平虽然跟着陆父在军营历练,但是身上只有点三脚猫功夫,比不得左行这种练家子。
来人倒是光明正大,没隐着身份。
“我们世子说,二公子若是再敢有下次,就不是一只胳膊的事了。”
陆平抱着自己受伤的手,靠着树干,低笑几声。
没想到他的大哥对一个丫鬟如此上心,真是件难得的事。
既如此,这个丫鬟,他不会轻易放过。
他今日受的这份罪,不日一定会在那个丫鬟身上讨回来。
第37章 贺礼我都送你贺礼了,你却不回我一个……
开了春,日头还是不够暖,云若捧着热茶,在厢房里等着殷灵。
“让你久等了。”
殷灵拿着厚厚一沓稿纸,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她坐到云若身旁,把手中的东西拿给她看。
“这是前两天刚改成的,依你想的主线写的,那些笔客补充这些细枝末节还算老练,你想的新主线够新颖,一结合,总算是有了不错的一版,这不赶紧让你来过过目。”
云若自己推翻重写的主线是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下的,本来只希望能给殷灵一点思绪,不成想殷灵如此肯定她,竟直接用了。
云若又惊又喜,低头翻看起来。
殷灵找的笔客应该是深谙话本写作之道,云若是对原著的一些情节进行了润色,比起她的略显稚嫩,他们对其中很多技巧的处理比云若成熟得多,替她修正后,又给新情节填充不少细节,整个话本在保证通畅的程度上起伏更多,新意不少,从本子上来看算得上一次成功的改编。
云若一口气读完,殷灵在一旁等候她的评价,云若便把方才她心里的感受一字不落告诉了她。
“我也很满意这次的本子,已经着手让戏班子排起来了。等过阵子,第一批上好春茶的时候,就重磅推出,到时候请你来看,有了反响也第一个告诉你!”
殷灵眼中跃动着光芒,脸上洋溢着大干一番的豪情,云若也被她感染,已经开始期待那天。
两人一边商量一些细节,一边把稿纸收拾好,殷灵拿回房放好,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荷包。
殷灵把荷包递给云若,云若一捏,发现是银子,一脸疑惑。
“你此次帮了我大忙,又出点子又出力,这是你该得的,收下吧。”殷灵同她解释。
云若只是想为殷灵出一份力才做的这些,她把银两递回去:“姐姐,这我不能要。我做的这些算不上什么,只是碰巧罢了,这本子整体都还是你的笔客完成的,我不敢居功,能帮到你,是我这个妹妹该做的。”
殷灵就猜到她定会推辞,早就准备好了其他话术:“这个时候可不论什么姐妹了,是我请你帮忙,这个是你辛苦付出该得的。那些笔客我自然不会亏待,但你的也不能少。再说,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妹妹赚姐姐的钱,这不是天经地义?”
云若没读过殷灵的这个天经地义,但她哪里接得住殷灵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最后还是收下了。
她拿着这袋子银两,内心说不出的充盈。云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因为读书多而赚得钱。
她本来打算存着,但是想到过几日是陆执的生辰,边琢磨着加上这些能不能给世子挑个合适的贺礼。
云若最近一直在为此发愁,她想了许多都不满意。因为哪怕她拿出全部积蓄,送不起世子什么贵重珍稀的东西,连世子当初送她的随便一样都很难比得上,念着殷灵是做生意的,见识定然比她多,正好这会可以向她求助。
殷灵思忖,陆执堂堂镇国公府世子,从小得的好东西肯定不少,但也因着这重身份,这些东西多是迎来送往,走的一个人情世故,无甚新意,很难送到人的心坎上。
要说特别,除了贺礼本身,再有就是送礼的人了。殷灵本来想说你送什么世子都会喜欢的,但蓦地想到了什么,她笑意浓厚:“身外之物,陆世子肯定是不缺的,但你若是想送他个难忘的、独一无二的,我确实有个主意。”
听到独一无二,云若眼前放光,连声问道:“什么主意?”
这会她都顾不上自己那点小金库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难得的贺礼,只想着这种或许才配得上世子。
云若一脸赤诚,殷灵一下子还说不出来,只能凑近她耳边,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才刚一开口,云若的耳朵就刹那间通红,等殷灵说完,云若已经羞得双手无处安放了。
“如何?”殷灵看她这幅生涩纯情的模样,心中都有些动容,太可人了。
云若回想着世子以往的样子,她若真这么做,或许他并不会排斥,喜不喜欢她拿不准,但是也确实算得上是特别。
只是,她在这些事上不够自得,多少有点放不开。
殷灵看她没有直接回绝,想着可能是心思有点多,这也正常。
“云若,不用把这些想得多么复杂,它对不同的人来说,意义本就不同,只要两人能想到一处去,那只管享受这档子事就好了。我和陆世子也算有点交情,你若是信我,这份贺礼,他必然喜欢得紧。”
云若也没多想,随口就问出了为何。
殷灵本来想说自然是因为送这份贺礼的人特别,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男人大多这样。”
云若也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多,云若还没说她怎么想的,殷灵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挑眉笑问:“所以你考虑得如何?你若觉得可行,我那有东西,你肯定用得上。”
云若敛下眼,原本褪去的羞意复返,殷灵追着她问,最后看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殷灵掩嘴轻笑,挑起她的下颌,啧啧两声:“我家云若害羞的样子真是太让人心痒难耐了,我瞧着都忍不住想香一口。”
与殷灵相处久了,云若已经逐渐习惯了她有时候蛮不正经的样子,时而她都想知道殷灵这欠欠的劲是学的徐舒柏,还是徐舒柏学的她,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撒娇似的拨开殷灵的手:“姐姐就喜欢戏弄我。”
清脆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云若绞着帕子,撇着小嘴,要嗔不嗔。
晚些时候,殷灵送云若离开的时候,把一个精致的锦盒塞到她手里,给了她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
不必多言,云若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把盒子收进怀里。
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陆执,他多看了她两眼,云若倏地窜走,生怕被陆执发现她怀里的东西。
把东西放好,陆执狐疑地打量她,云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在本来就怀疑她有事瞒着他的陆执眼里,就是不打自招。
显然她这会不想告诉他,无碍,他想知道,总有法子让她自己说出来。
见陆执没有多问,云若松了口气,数着没有几天就是他的生辰,倒是期待更多。
三月初九这天,和风旭阳,日头正好。
其
实早阵子,陈氏就和陆执商量过今年要不要再给他办个酒席过生,去年冠礼的时候,他虽不想太过铺张,陈氏还是给他大办了一场,今年他还是不想过得麻烦,陈氏瞧他坚持,也没勉强,只说就在自家府上,一家子人给他庆祝庆祝。
这些东西是难以避免的,陆执就随她去了。
即使没对外设宴,早早就有各门亲朋好友送了礼来庆贺,云若负责记账,短短几天就见了几辈子都难见的各样珍贵物件,刚开始还惊奇稀罕,到后面瞧得她都疲乏了,原来这就是世子幸福的烦恼。
平常陈氏下了令,让府中众人无事不得叨扰陆执清静,这些个兄弟姊妹也都和他不算亲近,大家伙也都很少来这承熙院,但今日个因着陆执的生辰,做弟弟妹妹的这些情面功夫还是要有的,承熙院也难得热闹了一回。
几个小姐结着伴来给自家大哥庆生,正堂一下子坐了不少人,云若和右安他们忙进忙出,生怕怠慢了这些主子。
几人聊着天,陆执也只是在一旁听着不插话,虽然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过云若还是估摸着他心底怕是烦着了,只是强撑着拿出长兄的架子罢了。
想到世子身不由己,云若还有点窃喜,给他上茶的时候,嘴角笑意不掩,陆执眯眼看她,云若背对着众人对他嘻然一笑,朝他吐了吐舌,然后快步退下。
这么多人在这,他可不能把她怎样。
陆执看她轻快的背影,轻呵一声,那边刚说完话的陆蓉笑问道:“大哥也觉得小妹说的这人有趣吗?”
陆执才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但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陆执鲜少和这些妹妹相处,一是男女有别,二是嫡庶尊卑,再有就是他的性子原因,温和有礼但却总是有着一股疏离感,让她们不敢亲近,不过陆执模样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好,名声在众家公子也是一水的好,她们多少还是免不了对他尊敬又向往。
陆蓉还真以为是自己说的事情逗笑了他,这在一众贵女里也是独一份了,到时候讲给她那些喜欢陆执的小姐妹听听,说不定能得到一阵艳羡。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有这些小心思也正常。
她们又闲谈了一会儿,云若进来为几位小姐添茶的时候,听她们提了陆平一嘴:“二哥哥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好全,今儿个才没来给大哥庆生呢。”
世子让左行下了那么重的手吗,竟快一个月了也还没好。
云若往陆执的方向看了看,陆执却低头喝茶,没理她。
时辰差不多了,少爷小姐们移步正厅去吃陈氏备下的酒席,一起给陆执庆生。
有左行跟着,云若没陪着去,和右安一起清点这些贺礼分门别类,当下能用的就留出来用,适合收藏或是改日再拿去送给别人的就收拾入库。
陆陆续续还有人送礼过来,两人一直忙到晚上,锁好库房回前院的时候,陆执也回来了,云若上去迎他。
还没走近,云若就闻到了一股酒气,她问到:“世子,您吃酒了?”
陆执点点头,不待她上前,陆执先往她那儿趔趄了一步,云若连张开手,把人接住。
他这步趔趄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左行还一个激灵要上前去扶世子,却接到世子的一个眼刀,他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动。
右安咳了一声,给左行使了个眼色,然后对云若说:“云若你先扶世子进去歇会儿,我和左行去准备醒酒茶和热水。”
说完也不等云若应声,两人就朝厨房去了。
看两人一溜烟走远,云若只能迟钝地应了声,然后试图让陆执先起身,然后单手搭着她,这样才好扶他进去。
本以为世子这么高大,她得费一番力气,但是世子却出奇的配合,她很轻松地就把人扶到榻前坐下。
云若看他单手扶额,还以为他不舒服,赶忙给他倒了杯水,矮身递给他。
“世子,您先喝杯水缓缓,很快就给您煮醒酒茶来了。”
他接过杯子,但没喝,一向清明的眸子是有几分朦胧。
“今日你们收了多少礼?”他声音也不如平时清润,带了几分虚气。
收礼这事几乎全是云若在干,她自然一清二楚,把这几日的收获有条有理地告诉了他,和他特别提了一些送得特别的礼物,还同他建议哪些可以用作回礼。
云若顾虑着陆执现在精力不比平时,特意化繁为简,放缓了语速,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不少,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说完,见陆执半偏垂着头,半晌没动静,还以为他醉过去了,遂靠近他,柔声唤他:“世子?”
陆执抬眼看她,眉眼微蹙,满是疑惑:“你怎么不送我贺礼?”
云若怔愣,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陆执放下杯子,拉起她的手贴上他的脸,轻蹭了一下。
云若一下子僵直了身子,世子这是……在撒娇吗?
“我都送你贺礼了,你却不回我一个,难道是我送给你的,你不喜欢吗?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好不好?”
陆执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云若舌头却跟打结似的,半天捋不出来一句话,陆执就这么巴巴地看着她,也不催她。
好半天,云若才挤了几个字出来:“其实,奴婢准备了的……”
第38章 入v三合一它也很喜欢我们云若。……
“什么?”她的声音跟细弱不可闻,陆执复问道。
云若嗫嚅道:“贺礼,奴婢有给世子准备。”
她声音虽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既然准备了,怎么不送给我呢?”
这句话尾音带了点鼻腔,落在她耳里,竟听出了几分委屈。
“要送的。”云若缓声说道:“世子若是想要,去床边坐着等奴婢好不好?”
她这么说,陆执哪有说不好的可能,他点点头,兀自站起身,身形晃了晃,云若连搀着他走到了床榻前。
他自觉坐下,两手搭在膝上,腰杆挺直,直愣愣看着她,看上去乖巧极了。
“世子在此等着奴婢。”
云若闪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裳,清描淡抹,披散乌黑的发,拿上锦盒,迈着迟疑的步子出了屋子。
她一出来,就迎上了陆执的目光,她清楚地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霎时间变得炙热。
轻纱笼罩,身姿曼妙。
她赤脚踩在地上,脚上系着的链子发出叮铃响声。
每走一步,细小的铃就轻晃一下,发出挠人心扉的脆声。
轻纱掩不住春色,一步一顿间,若隐若现,看得人血脉贲张。
陆执搭在膝头的手已握成拳,压抑着体内的燥热,告诉自己不能冲上去毁了她的心思。
云若没直接走到他面前,而是绕着里间,灭去了半数的蜡烛。
青烟飘渺,她把罩子放回去,一直低垂的眸这才抬起看向他。
陆执眼中那点朦胧早就褪去,黝黑的眸子掩不住翻涌的情。欲。
她唇角微扬,眉眼间是平时只有被弄得情动到极致才会显现出几分给他的媚色,袅袅而来,停在他身前。
那细小的铃声虽然没了,但眼前的风景却更加撩人。
陆执微微仰头看她,欲开口,纤指抵在他的唇间。
陆执喉头滚动,识趣噤声。
她笑意深了几分,像是对他听话的满意。
手指滑过他的唇瓣,缓缓往下,抚上喉结,略一挑逗,听见他稍重一声呼吸,不再逗留。
指头勾进他的衣襟,挑扯开来,露出大片蜜色。
云若单手扒拉开,他依旧挺着身子,看上去像是被调戏的良家人。
她顶着他灼灼的目光,俯身含住那点粉意,本就挺直的腰背被她这下弄得僵了几分。
云若抬眸看他,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舌尖打着转,或吮,或舔。
陆执拳头攥得发出声响,实在难忍,伸手要来掌住她的脑袋,云若注意到他的动作,贝齿碾磨。
“嘶。”
无甚痛感,只是过后的酥麻让他回味。
云若松开他,细声凶他:“世子要是乱动,这礼,奴婢就不送了。”
陆执轻呵,顿在半空中的手无奈落下。
“拭目以待,请。”他声音哑得不成调。
云若勾唇一笑,继续她的动作。
腰间襟带被解,随即他就只剩下一条亵裤蔽体。
她抓住裤带,温声问他:“要吗?”
陆执闷嗯一声。
今日他过生,他想要的,云若自然得给,但还不是此刻。
她没有动作,继续问他:“世子怎么一直不问奴婢要送你什么?”
她想要他问,他自然得问:“你要送我什么?”
云若把手中拿了很久的锦盒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陆执抬手接过锦盒,眼睛却没有一刻从她身上挪开。
他不在乎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人。
单开拨开盖子,他垂眸瞥了一眼,复又看向她,等他后知后觉方才看到的东西后,怔了一瞬。
云若看到他的反应,一直还算自得的人难得显现了几分寻常羞意。
陆执再次垂眸,盯着锦盒里躺卧的东西,半晌,发出低沉的笑声。
云若的心听得七上八下。
陆执食指挑起环扣,将东西拎到她面前。
“不同我说说这是何物?”
“世子不知道?”云若掩下羞意,对世子不认识此物将信将疑。
陆执摇头。
云若看向他,男人眼里全是坦诚,真像是在求知。
她拿不准,灵机一动,诓骗他道:“奴婢送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听说这个戴在身上能保平安,就给世子买了一个。”
“哦?”陆执脸上是玩味的笑,“是吗?”
看他这样,云若更觉他分明清楚这是何物,为了验证,她牵起他另一只手揉捏他的指节。
“世子不信,那你说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陆执反握她的手背在她的腰间,把人往前一带,她踉跄一步,手攀上他的肩,站进他两膝之间。
陆执抬高手,链子系着的那东西落至她胸前,冰凉与她的肌肤隔着一层薄纱,他拎着东西一点一点往下挪,最后停在她小腹附近。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依我看,它更适合待在这里面。”
她就知道,博览群书的世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何物,不过就是要他知道才好,这才更得情。趣。
“那就依世子的。”云若轻笑,将链子那头的东西放进陆执手里,引着他往里去,“因为奴婢想送世子,难忘的一夜。”
陆执这会眼里哪还有半分醉意,全是对眼前人的势在必得。
“那我会好好享受这一夜的。”
他说着话,手腕动作不停,云若忍不住轻哼一声,膝窝晃着向往后退,陆执并拢双膝,将她困在身前动弹不得。
嫌这轻纱薄薄的一片,遮不住什么,方才是锦上添花的,现在反而碍事,他信手一扯,轻纱往两边散去落在他的腿上。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抓起她肚兜的下摆放至她唇边,“咬着。”
云若将半截布料卷入口中咬住,手环上他的后颈,他顺势埋入她的怀中。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令他着迷,但也不忘手上动作。
云若咬着布发出一声嘤唔,整个人颤个不停,勉强站得住。
陆执将两截手指放在她唇上,云若摇头躲开,他直接在她唇瓣抹开,仰头去够她水润的唇。
舔舐一转后撬开她的贝齿,品尝她的甜美。
她这会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连续不断的酥麻卷挟着她,身子先是颤,然后轻抖着,快要站不稳了,陆执自然感受得到。
他松开她的唇,明知故问:“怎么在抖?”
她有气无力摇头,说不出话。
陆执坏心眼按着她小腹处,云若一个刺激直接跌坐在他腿上,银链叮当作响。他稍一抬腿,一个细微的起落,却让人直往他怀里缩,他伸手将人揽住。
隔着一层皮肉,陆执也能摸到里头的震,凝神去听,还有闷闷的响声。
“好听。它也很喜欢我们云若。”
云若羞得不行,世子本就喜欢逗她,在这档事上,更是不遑多让。
她抬头去寻他的唇吻上,不让他再说这些话。
陆执自然知晓她的用意,但并不躲这个吻,他享受着她已经不那么青涩的主动,身体其他地方也没闲着。
他把人放在床上,俯身贴近她的耳侧,低哑着声音问她:“所以,这是什么东西?”
云若身子发颤,说不出话来。
陆执抱着她,落下细密的亲吻,却不肯放过她,一直在问。
云若搂住他,他顿下来听她说。
得了答案,他稍稍满意了一些,但随即他又起了心思,追问她:“那你说说它的用处是什么?”
她不说,他就缠着她。
云若羞红着脸嗔他太欺负人了。
陆执瞧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怜爱得不行,也就不再逗她了。
他情不自禁俯身去吻她的眉眼,脸颊的软肉,最后含住她的唇。
绵长的舒爽过后,云若整个人都懒懒的。
陆执勾住环扣,她双腿不自觉乱动,被他一把握住。
小巧的铜珠被含得温热,湿淋淋的。
陆执放到自己的小腹,把湿意抹开。
一抬眸,就见她黝黑的眸子滴溜溜地看着她,怎么看都是又媚又纯。
他作势唬她,她却一点不怯,反而迎上他,在他唇间落下一吻。
陆执眉眼化开,溢出暖意:“真是愈发大胆了。”
“那世子喜不喜欢这份贺礼?”
陆执不回喜不喜欢,“是谁教你的这些?”
“谁教的重要吗?世子喜欢不就好了。”
他不说,云若也知道他是喜欢的,两人肌肤相贴,他的愉悦舒爽她也感受得到,昨夜的他显然比往常更兴奋。
还伶牙俐齿,看来是他还不够本事。
他坏心沉身往前送,她那点子得意的笑凝在脸上,不一会儿就被浮上的媚意取代。
这些东西不过是助兴的,他不用也可以让她吃得好。
嘤唔和喘息交缠,或有几声调。情的呼喊,高高低低,磨得人心痒。
两人一直蹉跎到天色蒙蒙亮,云若脑袋无力趴在他胸膛上,随他粗重的呼吸起伏。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清了清哑得不行的嗓子,同他说:“世子,祝您生辰吉祥,往后所愿皆所得。”
这会满是餍足的男人听到她的话,不免嘴角含笑,柔情地嗯了一声。
“还有。”
陆执仔细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得意:“我早就发现了您没有喝醉。”
“哦?”
他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像回事呢。
“您装得一点不像。”云若否定了他。
她的话像是没说完,他接着她的话头追问:“怎么看出来的?”
哪里会有人醉酒站不稳了还不靠着人就能走得一点不打颤,她扶着他的时候,都没感受到什么重量,那两人一走就没了动静,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正好这给了她送贺礼的时机。
云若不打算告诉他,轻哼一声,“不告诉你。”
陆执手上搓弄她的头发,听着她略带着气的依唔,心中软得不行。
怎么会这么讨人喜欢呢?
**
朗春走到尾声,长夏就要到了。
长夏一过就快到秋闱了,最后这几个月,陆执比从前还要用功,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在第一批春茶上市的时候,殷灵推出了新改的话本剧目,成效很不错,没什么太大的骂声,大都对这个半新的故事新奇着,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殷灵与他们约定端午上演新续集。
新的版本传出去,也引起了一番讨论,虽然有人质疑或不喜,不过这反而也让更多人知晓了君子台的新花样,吸引了不少新顾客慕名而来,不到一个月君子台的盈收抵得上去年一整个冬季。
得了反馈,殷灵马不停蹄
把云若抓过来,让她继续参与新续集的写作。
“他们想的点子都太刻板,写这些套路写多了,人也腌入味了,新东西都写不出来,所以我想让你来主操。”
帮上了殷灵,云若也跟着欢喜,她现在还需要她,她没有不乐意的。
如今陆执忙着备考,本来就没什么活的她也更为悠闲,能写点东西帮帮殷灵,对她来说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她接下这个活,殷灵当即就付了她一笔定金,云若推辞,殷灵说她不收,这活就给别人了,云若知道殷灵只是说说,不过看她板了脸,云若还是收下了。
收了定金,云若还有点忐忑起来,怕写不好,对不起殷灵的信任。
新续集的主线她构思许久,抱着原书翻看好几轮,还是迟迟不敢下笔。
想不出东西来,她打算多看些时兴的本子,把控一下大家现在的口味,这么打算着,她就找了个日子去了趟无字楼买话本。
从最新的到最热的,她都拿了,然后漫无目的在无字楼逛着,看到书名吸引人的,也准备买下来看看。
在二楼的一个底层角落书架,她看到一本封页残缺的书,名字少了一半,好奇另一半是什么,云若便拿起话本看了看,想依着剧情猜测一下。
不过没想到仅仅一个开头就把云若吸引住了,她连看几页,意犹未尽,打算买回去仔细品读。
找到了满意的话本,云若也不再多逛,拿着这些书结完账就离开。
刚踏出店门,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口,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入夏,虽比不得盛夏的炙热,但现在已经开始闷热起来,这个女子竟还穿着初冬的袄服,看她脚步也有点虚浮,丫鬟很仔细着她,云若停下步子,侧身让来人先进。
主仆二人显然注意到她的礼让,也颔首回应她。
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迎了出来,紧接着让人去把沈小姐要的书拿来。
沈小姐?云若犹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掌柜的也是吩咐一个小厮给沈小姐送书,想来这个沈小姐应该是常客。
看这个沈小姐身子好像不是很好,云若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些达官显贵。
刑部侍郎沈忠,膝下有一女,出生时就带了顽疾,十多年来不知求了多少药问了多少医,都没能治愈,而且还有愈发严重的倾向。沈大人和其夫人盼望着女儿能平安长大,遂取名沈岁桉。
沈小姐虽算得上在京城长大,但是因为病弱,几乎从不出门,哪家公子少爷的帖子都不接,久了这些个宴席也没人愿意叫她,这就难和这些世家小姐有什么交集,也没人见过她的模样。
再说沈忠沈大人,他本是地方穷秀才出身,十多年寒窗苦读,中了探花,得了个地方官当着,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衣食父母官。
后来生了女儿,地方贫瘠,对女儿的病束手无策,这才一路奋发,做到京官,在京城落了脚,求得皇上青睐,只为能够给女儿看好病。
只可惜沈小姐究竟得的什么病,连宫里的御医也诊不出来,现在沈小姐只能靠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一条命。
不过不知道沈大人后来是不是在哪儿得了什么仙药,听说这几年沈小姐的身子好些了,但也只是相较于从前的难以下榻而言,若是要出门,怕是得仔细再仔细着。
回忆着刚才店前停的那辆马车,看规格确实像是六部侍郎用的,想来那位沈小姐就是沈大人的爱女了。
云若想着这些,不知觉已经走出了老远,人头攒动,叫卖声络绎不绝,她沿着街边走,不时观察一下街边的商贩。
“姑娘!”
身后传来一声高喝,紧接着肩头被人拍了拍,云若回头,就见一个丫鬟大口喘着气。
是方才那个沈小姐身边的丫鬟。
“姑娘,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无礼,但是可以请您把您手中的这本书卖给我吗?价钱随您开。”
云若看着自己手中这一摞话本,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哪本。
那丫鬟用手指了指她特意放在中间,害怕被弄坏的那本缺页旧书。
没听到云若回复,她赶紧解释。
“我家小姐特别喜欢这个话本,所以托无字楼的掌柜帮忙寻,今日听掌柜说寻着了,心里念得紧,遂亲自赶来取书。没想到新来的小厮不懂,看这书旧,还以为是卖不出去的,放在了最低价的区域,这才……”
她说着自个似乎觉得这对云若来说不公平,又试着和她商量:“或者您把这书借给我,我请人帮忙抄录一份,到时候我再送到您府上可以吗?”
她语气焦急,话语间不乏对自家小姐的在乎,对云若的态度也很真诚,尽量提出妥善的法子。
原来这沈小姐也是个爱书之人,云若对这素未蒙面的沈小姐多了几分亲和。
也算是她走了运才得了这话本,沈小姐身体不好还特地为寻一话本出门,确实是喜欢得紧,云若说不出一口回绝的话。
不过她也对这话本很感兴趣,说不定这话本还能帮她打开思绪。
思及此,云若同她商量:“不如十日后,还是这个时辰,等我看完,就送到这无字楼来,到时候你来取可行?”
没想到云若这么好说话,丫鬟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她拿出荷包放进云若手里,“这些银子就当是补偿您的,若是不够,您大可同掌柜要,剩下的我来补。”
她买这话本就没花几个钱,云若没收,丫鬟又是一阵感激,云若只道不必谢,同她说好交书细节后,丫鬟高兴地回去了。
云若回了府就开始看话本,花了三天就把那旧话本看完了,比她预想的要快,也比她预想的有用。这话本虽有些久远,但还是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她铺开纸开始摘录总结,遇上精彩的部分也会抄下来,日后好回看。
她这几日看完后,夜间临睡时,都会冥想一番,梳理思路,这几夜睡得不算好。
午后这段时光最为静谧,也最是好眠。
看了两个时辰的书,陆执消耗了不少精力,他放下书按着自己的眼角缓释疲乏。
书房里一片宁静,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动静,好奇她在做什么,睁开眼一看,就见旁边的人打起瞌睡来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鸟雀在进食。
陆执无声失笑,他缓缓起身,放轻步子走到她桌前。
人都睡着了,手还抓着笔不放,墨一点一点在纸上晕开,还沾了点在她脸上。
她睡得很乖,忍不住撩开她鬓边的碎发,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就这么一下,云若悠然转醒,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俊脸,她还没弄清楚情况,迷迷糊糊问:“世子在做什么?”
下一瞬,光线被遮去一半,她顷刻间清醒。
陆执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间。
缠绵良久,看她还未缓过神来,又轻啄了一口,自顾自道:“我认真读书的奖励。”
云若一时无言,这她能说什么。
这会陆执倒是神清气爽了,看到云若小脸上的墨点,抬手为她擦去墨痕。
没几下小脸不仅没恢复平时的白净俏嫩,还被他弄得灰扑扑的,忍俊不禁。
云若察觉不妙,但此刻手边也没镜子,她看不见自个的样子,蹙眉问他:“世子笑什么?”
陆执收回手掩嘴轻咳:“没什么。”
云若抓过他的手,看到他指腹上的墨迹,心下了然,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捏着自己的衣袖去擦。
陆执接下她的幽怨,表示自己也不是故意的。
擦了半天,脸上都擦得热乎乎的,这才问他:“还有吗?”
这下不怎么灰了,红了一大片。
陆执摇头,云若呼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她本来正记着话本,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瞌睡,这下她都找不到记到哪里去了。
陆执靠坐在桌沿,看到她面前乱糟糟的一片,随手捡起一张。
看到上面的内容,陆执疑惑:“这是在做什么?抄话本吗?”
云若点头,把几天前在无字楼的际遇说与他听。
陆执拿起那话本翻了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话本倒是难得。无
字楼的伙计不识货,我家云若却慧眼如炬。”
什么我家、慧眼,世子在她面前说话越发不着调了。
不过听他这么说,这话本好像挺不普通的。
“这话本很难得吗?”沈小姐特意托人去寻,她隐约感觉可能这话本是一般的不能比的,不过她向来只看内容,对旁的没有太在意。
陆执点了点头:“前朝有名大家的孤本,最抢手的那段时间,价钱抬到了这个数。”
他张开手掌在她面前翻转,云若结结实实吃了一惊。那她花几文钱就买到了,岂不是占了个大便宜。
“那我这……”
陆执看她瞠目结舌的样子,想她怕是被那高价唬住了,不过他不觉得那书值得如此高价:“故事确实不错,但是能喊上这么高的价更多是因为作者的原因,你不在乎这些,那这话本在你这里就值不了这个价。”
云若点点头,觉得世子说得有理,不过她现在再看这话本,它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原来是大家的孤本,难怪沈小姐会特意来寻。
说到沈小姐,云若问他:“世子可知道沈小姐?”
陆执摇头。
也是,沈小姐本就深居简出,世家小姐们可能都知之甚少,更别说世子了。
陆执对这些个人不感兴趣,又拿起她那页字打量,越看越喜欢,于是夸赞她:“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越来越有我的风采了。”
陆执这么一说,云若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仔细看了看,没什么感觉,跑到陆执桌前拿起他写的过来一比对,确实挺相似,有些字不仔细区分,还以为是一个人写的。
毕竟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她习字的时候临摹的也都是他的字,有几分相似是正常的。
“世子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您自己?”
陆执点点她的鼻子,不吃她这套:“自然是两个都夸。我教得好,该夸,你这个学生学得好,也该夸。”
陆执现在在她面前哪里还有半分旁人口中那高洁矜贵的样子,有时候的做派和纨绔不相上下。
云若把他手中的纸页拿回来,应和他:“世子怎么说都是对的。”
陆执轻笑,见他休息好了,云若催他继续看书,陆执也随她意回了座。
云若瞥见他刚才靠的那地也有纸张,露出的几行字让她有些心虚,连忙收起来夹进话本里。
**
十日之后,云若依约来了无字楼,跟小厮说了要见掌柜,小厮虽不解,但还是把掌柜请了过来,掌柜一见到她要给的书,没直接收下,反而把她请到了里间。
里间不仅有那日和她约定的丫鬟,还有沈岁桉。
见来了人,沈岁桉起身,丫鬟青鸢伸手护着。
沈岁桉一袭水蓝色罗裙,挽着简单的发髻,钗了相配的簪子。她面容清丽,肤色是不康健的白,远山眉下的双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扬,挺鼻薄唇,虽然整个人因久病而略显疲态,但还是能觉出几分英气,步子虚身子却不软。
沈岁桉抬手请她落座。
“姑娘,前些日子我家丫鬟无礼,我今日特替她前来向你说声抱歉。”
沈岁桉看了看身旁的青鸢,小姑娘已经听自家小姐讲过道理了,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小姐说她做得不妥,那就是不妥,她上前一步同云若福身。
云若连忙摆手说着不必如此。
那日主仆二人来取书,掌柜翻找半天急得冒汗,小厮知道自己办了错事后,立马反应过来,书已经被刚才出去的女子买走了。
三人在店门口有过照面,隔着面纱沈岁桉没看清云若的样子,青鸢却记下了。
沈岁桉虽然想要这话本,但是现下已经机缘巧合错过了,那她也不能强求,谢过掌柜,还叮嘱掌柜的不必苛责小厮后,准备打道回府。
旁人可能不知,但是打小跟着沈岁桉的青鸢看出了主子的失落,她想让主子高兴。
在沈岁桉上了马车后,青鸢没有立马跟上,而是谎称自己想去前面的铺子买糕点。
青鸢年纪不大,平日就爱馋嘴,沈岁桉给了她银子随她去了。
等了许久,青鸢才气喘吁吁跑回来,沈岁桉只是随口一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小丫头就支支吾吾一副心虚的样子。
稍加追问,她就和盘托出。
知晓青鸢是为了自己着想,沈岁桉也舍不得责怪她,只能今日亲自前来,同这名好心的姑娘聊表歉意。
“我这丫鬟心思简单,不晓得这些道理,还望云姑娘见谅。这孤本珍贵难寻,我们没有让云姑娘忍痛割爱的道理。”
青鸢退到沈岁桉身旁,焉巴巴低垂着头。
云若听她这么说,倒不觉得有什么。
“沈小姐言重了。你我都喜欢这本书,是多么难得的缘分。这样好的书,若只有我知晓其中内容岂不可惜,要是能多一些人看到,我想比我自己拥有这孤本要更有意义。”
青鸢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脸上洋溢着笑意,全然是为自家小姐马上要拿到自己喜欢的书而高兴。
沈岁桉被她话语里的通透触动,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云姑娘年纪轻轻,对事情就有独到的见解。
不过她心里清楚这话本对爱书之人来说的珍贵,这要是落到旁人手里,断没有轻易拱手让人的可能,所以她还是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
“云姑娘此话有理。只是你与掌柜银货两讫,这确实已经是你的东西了,能看得出来云姑娘也是爱书之人,这话本是有市无价的,云姑娘就这么给我了吗?”
云若点点头。孤本虽然难得,但这话本对云若来说更重要的是它故事的价值,不是这收藏的价值。她已经从里头收获了不少,留着对她来说用处也不大。
而且刚才掌柜引她进来的时候,就提及沈小姐已然付给了他一半定金,算起来,不出意外这本书本应该是沈岁桉的才是。
“其实说起来,是我有幸能看到这话本的故事,当真是有趣得紧,与我此前看的全然不同。正是因为这话本珍贵,才更应该由更能妥善珍藏它的人保管才是,我只是国公府的一个丫鬟,在我手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所以还是沈小姐你拿着吧。”
初初看到云若,沈岁桉对她的身份有过一瞬的好奇,梳着常见的丫鬟发髻,身上穿着的衣裳虽然也是普通的样式,但料子却不差,通身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会读书识字,说话讲事有条有理,见识一点不输许多高门子弟,说她是哪家小姐沈岁桉都不会起疑,不成想她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是镇国公府的丫鬟。
比起惊讶,沈岁桉更多的是欣赏,也不觉得她的身份卑贱。
“那就多谢云姑娘了。”
沈岁桉接过云若递过来的话本,两人会心一笑。
青鸢随着两人对话起起落落的心终于落地,她赶紧上前给两人斟茶,云若连抬起杯子。
这茶有些凉了,沈岁桉饮了一口,喉头就有些发痒,她轻咳两声,青鸢立马放下茶壶,拿了帕子给小姐。
沈岁桉推开青鸢的手,压下那股不适,示意青鸢无碍。
沈岁桉坐正身子,对上云若关心的目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同她聊起别的事。
“不知云姑娘可有看过灵狐书生的话本?”
云若点头:“看过一些。”
“我也看过一些。近来听说君子台的掌柜着人对他的《夜行妖事簿》进行了改编,大家都挺喜欢的,我还挺新奇,只可惜我这身子不好出门,我家丫鬟也听不出不同之处,不能说与我听,要是云姑娘听过,不知可否说给我听听?”
殷灵跟她说反响甚好,她没认识到这个好是什么意思,连久居闺阁的沈小姐都有所耳闻,看来确实流传得挺广。
说及此,云若心中也是欢喜的,她将新改的一版事无巨细地说与沈小姐听,不止沈小姐,连带她身边的青鸢也听得入迷。
待云若讲完,桌上的一壶茶也饮尽了。
“殷掌柜确实有眼光,这出戏改编得比原先的更好。真想知道殷掌柜手下的笔客还有没有别的作品,若是有,我定要好好拜读一番。”
云若没告诉沈岁桉自己也参与了改编的创作,不过她这般表达喜欢赞赏,云若觉得
自己连带着沾了点光,有点不好意思。
看沈岁桉一贯病气的脸这会都染上了一点生气,可见她确实挺喜欢这新改编的话本。
“君子台端午会推出续集,若沈小姐得空,可以去看上一看。”不知道沈岁桉是否知晓这个消息,云若告诉她,既是满足她的意犹未尽,也算是给君子台揽揽客。
闻言,沈岁桉脸上的笑微不可察一滞,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若是可以,我必定前去。”
和沈岁桉说了这么些话,她亲和有礼,谈到话本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云若都快忘了她身子不好这回事,也不晓得她出门方不方便。
沈岁桉还想着她刚才说的一些情节,和云若又探讨了一下各自的看法,两个人在许多细节上的看法不谋而合,说到最后,两人都有点相见恨晚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青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很少见到小姐这么高兴的样子,她也不想扫小姐的兴,只是小姐脸色愈发苍白,得回去喝药,在外面待久了,对小姐的身体不益。
这会停下来,云若才发现沈岁桉的脸色还不如刚开始见到的好,病色侵袭,方才的一点生气完全不见。
许是说了这么久的话,太费心神了,云若看她这样,心里不免跟着担心。
“沈小姐,我也不能出来太久,不若我们下次再会,今日就先聊到这里?”
沈岁桉本想说无碍,只是她这常年累月的病实在磨人,每天都得喝上好几回那点吊着她一口气的药,药效一过她就得续,这次出门这么久已经是靠她撑着的了。
虽然不舍就这么和云若分开,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吃力地一笑:“好,那我们下次有缘再会。”
青鸢给沈岁桉围上披风,戴上帷帽,不敢让她吹一点风。
云若帮着青鸢把沈岁桉扶上马车,和她挥手作别。
马车从她身前驶过,还没走远,云若就听到一阵虚弱的咳声,听得她心头一紧。
心中不免担忧,沈小姐的病确实如传闻中的那样厉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顽疾,竟然这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
其实第一眼瞧见沈小姐的时候,云若就觉得她想象中的女将军的模样就是沈小姐这般,英气却不乏柔情,既有战场上的杀伐果断,也有心系苍生的悲悯。
方才交谈,沈小姐比她还小上几个月,这样年轻鲜活的女子,若整日缠绵病榻岂不蹉跎大好年华。
心里虽然唏嘘,但她也做不了什么,云若对医理这方面知之甚少,只能希望沈小姐早点好起来。
想起适才她已同沈小姐说了端午会上新续集,虽然沈小姐没说能不能去看,但她现在知道起码是有人在期待着的,这么一想,她也更有了些劲头和信心,回去的路上,思绪也更加明晰,有了动笔的念头。
第39章 开演我这妹妹简直是文曲星下凡,还得……
紧赶慢赶,云若还是在和殷灵最初说好的日子写完了第一版续集,殷灵拿到粗稿的时候,嘴里嚷着“谢天谢地终于等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陆世子那里把你拉过来先给我干活了”。
翻看之后,殷灵很是满意,几乎没怎么需要大改的地方,磨了几处小巧思,就让他们排起来了。
“过几日开演,你自个来看看。”
殷灵一边理着账本,一边同云若说话。
虽然殷灵说她话本写得不错,但云若心里不大有底,向她打听戏班排戏排得如何,不料殷灵说她一般都是甩手让他们自个排,闲时才会去瞧两眼。
如今马上要过节,她这手头要忙的事多,无暇顾及,毕竟君子台营生那么大,凌空戏梦只是一隅,不靠它,君子台的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半晌没听到响,殷灵算完一行账抬头看她,人崩嘴抿唇,一双眼恍惚不定,这还没到日子就先怯上了。
殷灵拍拍云若的手,宽慰她:“放心,他们跟我说过了,排得很顺利。个个都问我上哪儿找的笔客,写得如此流畅精彩。”
云若点点头,她也告诉自己,不相信自个也得相信殷灵的眼光,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她这次是趁替陆执买纸墨,偷摸过来的,现在殷灵忙着,云若也不便在此久留,和她说过后就先回府了。
云若把纸墨交给陆执的时候,陆执多看了她两眼,眯眼觑她:“又跑君子台去了?”
陆执这么问,云若略一惊讶,坦率承认,不过,“世子您怎么知道的?”
“你一副家猫在外偷腥的样子,想看不出来都难。”
“家猫偷腥?”这是个什么样子?
她并未觉得自己今日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她进来之前还特地让自己别多想别的,专心服侍世子就好。
陆执点头,没同她解释,而是问她:“今日还陪我看书吗?”
近来,云若都会在书房陪他看书,不然就自己写写东西,反正就坐在她自己的桌前,安安静静的,也不会打扰他。
有她在一旁陪着,他看着眼前这些乏味的东西都要顺眼许多。
“陪。”陆执每次看书都十分专注,每次在他身边,云若都会觉得很宁静,万事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虽然新续集还没反响,不过殷灵也跟她提过让她继续改写着,她是计划多推出几部的,一次两次看不出太多东西。
反正她现在也是无事,不如继续写点东西,总比胡乱担心好。
云若坐到桌前,磨好墨,刚写了几个字,陆执突然开口:“你给殷灵改编话本改得如何了?”
云若写字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陆执,他在低头看书,好像只是随口关心。
“挺顺利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往常有什么事都会同陆执讲,陆执也愿意听,但这件事她没有主动告诉他,还是陆执有次无意间见到,问她,她才囫囵说了个大概。
云若看过不少陆执的文章,立意、布局逻辑、遣词造句这些造诣皆是上乘,她绞尽脑汁写的那些东西和陆执随手写下的一比,便相形见绌了,所以她没敢和陆执说得太多,怕自己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不过,她现下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请世子去看过几日的新戏。
“世子?”
陆执应了一声,没听到她的后话,抬眼看她。
面前的人眉眼微蹙,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您近日功课繁重吗?”
就只想问他这个?陆执默了默,回她:“不多。怎么了?”
琢磨好的说辞到嘴边了还是说不出来,念着世子近来总是看书到深更,而且端午世子少不了祭祀家宴,应该会挺累的。陆执一直等她回答,临了,云若还是没说。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关心关心您。”
“仅此而已?”
云若点头,陆执盯着她的笑颜看了好一会儿,云若被看得僵直了身子,刚要问他怎么这样看自己,陆执已经收回了目光。
“那就多谢你的关心了。”
他这句话没什么起伏,与平常说的话无异,不过云若听了觉出几分不对味,但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她想去探寻的时候,陆执已经继续看书了,云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打扰。
端午前几天,就有不少人给陆执递了帖子邀约,陆执也不出意外的都推掉了。节日这天,他逃得了别的,祭祖这些还是逃不了,不过每年都如此,他算不上忙。
而云若,早一天就找了个由头同他告了假,一早就出门了,他连人影都没见着。
云若到君子台的时候还早,才刚开门迎客,伙计们都还在忙着收拾店里准备接客。
她去寻殷灵的时候,殷灵才将起床,给云若开门的时候人都还睡眼朦胧。
殷灵把她请进屋,开始拾掇自个。
“来这么早,
不会昨晚高兴得没睡着?”
云若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是没睡着,但不是因为高兴。”
殷灵体谅她的不安,只怕是要得了结果才能放下心来。
“你啊,今日且放轻松,把自己当看客来看戏就成,其他的交给我!”
殷灵把云若按到凳子上坐下,不大个人直楞楞站在这还有点占地。
云若坐了会儿就坐不住了,见殷灵在梳妆,她走过去帮忙,这边殷灵才簪上一朵珠花,那边就递过来一支钗子,后来直接是嫌她磨叽,自己上手了。
殷灵略有些无措坐在镜子前,看她几下给她收拾好,然后站在一旁搓手拘谨的样子,忍俊不禁。
念及她来这么早,随口问了问陆执:“陆世子也跟着你一起来的吗?还是一会儿来?”
云若怔了一下,抿嘴不言,殷灵瞪圆眼看了她半晌,她才泄气说道:“我,没邀请世子。”
殷灵红唇微张,有些没想明白:“陆世子今日很忙吗?”
云若缓缓摇头,殷灵刚要谴责陆执,就听她说了句:“不知道。”
她没问世子今日是否得空,是否有意来君子台看戏,看她写的戏。
她有些害怕,若是陆执来了,看了,觉得她写得不好,会不会认为这一趟来得不值?
毕竟他近来的时间愈发宝贵。
殷灵看她一脸愁思还有点茫然,心下了然她有她的顾虑,既然陆执不来,那她也不多问了。
“好了,又不是只演这一场,下次你再请他来。你来这么早,肯定没吃东西,走,陪我去吃早点。”
两人吃过早点,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冲着话本戏改来的,但是来的人里知道这个且对此抱有好奇心态的还不少,所以三楼往上的厢房没多久就坐满了。
午后那阵,是人最多的时候,戏也是这个时候开场的。
锣鼓不用喧天,一声就够,幕布拉开,进京赶考的白衣书生背着书篓上台,一开口,就有客官捧场。
殷灵有事要忙,云若自个倚在四楼矮栏处观看,得益于戏角引人入胜的演绎,她逐渐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看客,跟随他们一起,又把这个故事走了一遍。
半个时辰左右,抓走书生的妖怪发出阴桀的笑声,这场戏落幕,小厮留下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晓”。
每层的看台上都站了不少人,在热情捧场。
云若一直悬浮的心总算平静了不少,这会她再回头看自己改写的部分,其实确实不完美,但是戏角应该是对几处普通的地方进行了理解,加上几人精彩饱满的演绎,恰好弥补了这些不足,还让它们变得出彩起来,云若也从他们的演绎里学到了巧妙的处理之法。
殷灵来找云若的时候,喜笑颜开,一到她跟前就拉起她的手,语气夸张:“我真是走运,给自己认了个这样好的妹妹!我这妹妹简直是文曲星下凡,还得了财神爷真传!”
云若也跟着高兴,只是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哪里有殷灵说的这样厉害,“姐姐莫要拿你这套官话来哄我开心了。”
闻言,殷灵正了正脸色,神情严肃了几分:“什么话!我可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从来不打诳语。”
云若被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逗得直乐,殷灵继续道:“说正经的,我方才问了一圈爱看戏的客官,他们都说不错,要帮我揽客呢,这下你该对自己有点底气了吧?”
方才云若当了一回旁观者,这会也不会如此困迷了,她含笑点头,“嗯,有一点了。”
说着,比了半个指节给她看,殷灵摇头不满意,划拉她两个指节:“应该有这么多才对,不然我可不敢继续找你改写续集了。”
云若总算敞开笑出了声,她附和殷灵:“那我多涨点,不然赚不了姐姐的钱了。”
“你大胆赚,不过若是你下个月交不出续集来,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就同你客气。”
云若撇嘴:“刚刚还姐妹情深,怎么现在就变成不讲情理的主顾了。”
殷灵捧起她的脸,故意咬牙切齿道:“姐妹情深也不能耽误姐姐赚钱!”
刚说完,殷灵蓦地感觉背后一凉,斜眼往某处瞟了一眼,手欠般揉了揉云若的脸,听她发出唔唔的声响,心中感叹摸着真舒服。
云若眨巴着眼看她,伸出手往她身后一指,殷灵心道不会吧,紧接着有人叫云若。
“云姑娘。”
殷灵松开云若,转身站到云若身侧,来人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丫鬟。
云若颔首:“青鸢。”
“你们认识?”殷灵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云若和青鸢都点了点头。
“云姑娘,我家小姐想和您小叙一会儿,不知云姑娘可否赏个脸?”
看到青鸢的时候,云若就已经猜到沈小姐可能也来了,她还有些惊讶沈小姐竟真的来了。
“当然可以,请青鸢引路。”
她对殷灵简单解释道:“是沈侍郎家的小姐,我们认识,我去去就回。”
殷灵点头,沈侍郎家的小姐她虽没见过,但也知晓这人,况且这是她的地盘,不怕云若遇上什么坏人。她目送云若跟着人去了五楼,心里蓦地一紧,见她没走到正对面的那个厢房就转进了一个房间,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的心肯定比她还起落不休。
第40章 知音何不尝试一下写自己的故事?……
云若进屋的时候,沈岁桉正在沏茶,听见声响,朝门这里投来目光。
见到青鸢身边的云若,眼角带笑。
“云姑娘来了,快请坐。”
“沈小姐。”云若也笑着应她。
按理说沈小姐的身份比她尊贵,云若是担不起她这声云姑娘的,只是沈小姐好像并不太在乎这些尊卑有别,没觉得她这么叫有何不妥,云若也只能随她了。
青鸢把云若引到沈岁桉对面落座后,站回沈岁桉身边。
“上回匆匆一别,今日能在此见到云姑娘实属有幸。”
“沈小姐太客气了,上次与您相谈,也让我受益良多。不知沈小姐身子可好些了吗?”
“我这身子就这样,不好也不坏,云姑娘不必为此担忧。”她这身子是老毛病了,治不好,死不了,最是折磨。
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她接着道,“我今儿个是特地来看戏的,上次你同我说了之后,我便一直盼着,这会看了,真是让人不失所望。”
有人专门为今天这出戏来,云若自是高兴,她浅笑着:“没让沈小姐白跑一趟就好。”
沈岁桉敬了云若一杯茶,云若也举杯回敬,青鸢适时上前为二人添茶。
“只是云姑娘那日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编写新《夜行妖事簿》的人呢?若是你说了,我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了,怕是要和你聊到尽兴。”
云若赧然一笑,与她解释:“上次并非我主改,我只是出了份力,可不敢揽功。不过这次是我主改的,不知道沈小姐可有何见解?”
沈岁桉也是个爱书之人,所看的必然不少,云若想听听她的评价。
她算是问对了人,沈岁桉给了一些中肯的看法,云若受益不少。
“一直说话,我都忘了还有东西要还给云姑娘!”
云若不解,沈岁桉要还什么东西给她。
只见青鸢从怀里轻手轻脚拿出几张纸递给她。
云若接过一看,面露窘色,这是她闲时信手写下的一些粗稿,不是改编旁人的话本,是她灵光一闪时未加思索写下的故事,尚不成熟,而且,其
中的主角并非她独自创造的。
她平素会将这些稿纸仔细收好,只有上次,和陆执说完话,一时心虚才随手放进了话本里,没想到她忘了拿出来,这会竟到了沈岁桉手里。
“冒昧窥看云姑娘的话本手稿,岁桉自知失礼,不过岁桉还是想说,寥寥几页纸就能窥见云小姐字里行间的灵气,我很是喜欢,若是哪日云姑娘把这故事写出来了,我有幸能看上,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她话是这么说,语气却不悲情,而是期待,好似不久就能看到她的话本。
云若看着手里这几页纸的内容,青涩又无厘头,实在担不起沈岁桉这么高的评价。
“沈小姐谬赞了。这只是我闲时信手写下的一些无聊的东西,沈小姐喜欢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只是这故事太过幼稚,恐怕我的能力也有限,怕是要让沈小姐失望了。”
她现在改写别人的话本都尚需努力,自个单独写作,她没敢想,她写下这些片段,只是手随心动,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记下了。
沈岁桉倒不觉得云若如她自己说的那般能力不足,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其能力的肯定:“云姑娘太过谦逊了。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你既有想法,也有能力,何不尝试一下写自己的故事?”
云若看向沈岁桉,她脸上依旧是柔和的浅笑,语速不急不缓,语气不是很足但很温柔,没由来地让她心中充盈。
五楼,云若她们在的隔壁厢房。
好不容易走完繁复礼节赶来的陆执,只错过了一个序幕,后头精彩的地方都没落下。
殷灵把他领到雅间的时候,他眼睛就一直盯着对面的人没挪开过。
“要不我把你领过去?”
陆执摇头,让殷灵去忙,殷灵也懒得伺候。
中途徐舒柏来找他,陆执没搭理他,默默把戏看完,很清楚哪些地方是她改写的。她只说自己要帮忙改写,却没说自己写得这样好,也不让他知道。小丫头真是深藏不露,平日里让她写的那些枯乏的文章怕是对她的折磨。
看着人朝楼上走来,他起身把门关上,两人相顾无言,喝了好一会儿茶,徐舒柏才耐不住冷清开口。
“看不出来,云若这丫头这么厉害,虽然是改编,不过她改的这几处情节跌宕起伏,尤其最后这个转折,真是出乎意料,吊足了看客的胃口呢。”徐舒柏扇着扇子,看上去有点像个翩翩公子。
陆执喝着茶,半晌才回:“她本就聪明,又勤奋好学,自己看了快半年的话本,应了殷灵的请求后,无事就琢磨这些,自是厉害。”
说到这,陆执顿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带了些遗憾:“若是她能生在一个好人家,好生教养,说不定早就年少成名了。”
徐舒柏扫了他一眼:“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这不算高,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我只是在陈述罢了。”
他是不熟悉云若,但他熟悉陆执。这么些年他陆执不都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哪有人被他这么看得起过,他忍不住啧啧两声,怀疑他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肯定只会挨个冷眼。
“难为你正经夸人,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教的,自然不会差。”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就立马接了一句:“我教只是一方面。”
徐舒柏语结,嘴角抽搐,斜眼瞥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心道果然本性难改。
陆执垂眸,其实他的话还没说完,在他看来,他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原因,遇上任何一个老师,她都能迅速成长。他最多算得上是能识出千里马的人,连她的伯乐都算不上。
徐舒柏没注意到旁边若有所思的人,眼里全是花蝴蝶似的到处游荡的殷灵,寻思趁她现在高兴去哄哄人。
“弟子出师,你就在这窝着,不出去恭贺恭贺?”
徐舒柏本想邀他一起出去,不料那人不动如山,看似气定神闲给自个倒茶,说出来的话却不符合他这幅模样。
“她没邀请我,蓦然出去怕是会让她拘束。”
这话听起来是体谅人,不过他怎么觉得话语间有些落寞,还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他这是在吃醋?吃哪门子醋?
徐舒柏看不懂,“那你在这坐着吧,我得下去哄殷灵了,不然今晚没地儿住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刚打开门,就和旁边刚把沈岁桉送走的云若对上了。
“哟,云若妹妹!”看见她,徐舒柏关门的动作都慢了起来,嘴上叫着她,眼睛还不时往屋里瞟,脸上就差写着这里有猫腻了。
云若有时候也能体会到为何殷灵会嫌徐舒柏烦了,自打他知道殷灵认了她做妹妹,他也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殷灵叫她妹妹,叫也不正经叫,总听得她起鸡皮疙瘩。
云若有些疑惑徐舒柏怎么自个儿在雅间,不知怎的想到了陆执,又觉得世子应该不会在这,遂问道:“徐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
“谁说我是一个人的?”徐舒柏生怕云若不问自己,连忙把话头接上。
闻言,云若忍不住向徐舒柏出来的雅间探去视线,不过有屏风遮挡,她只能看清朦胧的身影,觉得像又不像世子,上前一步想辨认,徐舒柏却把门关上了。
“徐公子是和哪家公子一起来的吗?”
“嗯。”徐舒柏煞有其事说着,“一个为情所困的失意人,我是劝不住了,让他自个儿静静。”
听他这么说,云若便一点不怀疑里头的是世子了,毕竟徐舒柏的朋友很多,也不一定非得时时和世子一道。
“那徐公子这是要去找殷灵姐姐吗?”
“嗯。”
两人没有话可说,云若也是要去找殷灵,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徐舒柏先走。
这边,殷灵和几位常客说完话,倚在栏边送客,远远见到朝她走来的徐舒柏,脸上的笑一下就垮了,徐舒柏那叫一个委屈,只能往旁边挪了挪,把身后的云若露出来,殷灵这才又带上笑。
徐舒柏走到她跟前,还没开口,就被她顺势推到一旁。
无视他装的委屈样,殷灵牵着云若往自己房间走去。
“沈小姐是稀客,她找你有什么事?”
云若看了眼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的徐舒柏,还是选择凑近殷灵耳边说出沈岁桉的来意。
沈岁桉告诉她,若云若有意自个写话本,她能帮忙给云若和无字楼的掌柜牵个线。
“我与他有些交情,这个忙,应该是能帮上的。”
若是两边都觉得可行,那请无字楼帮忙刊印成册由其推出售卖也未尝不可,届时的收盈两方按商量好的分成各自拿了就成。
殷灵听完,灿然一笑:“这是好事,帮我干活太浪费你的才华了,那你答应了没?”
云若摇头:“我只说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殷灵问她。
她现在在帮君子台改写话本,而且她此前从未自己从头到尾写过话本,想要写好,绝不像改写这样轻松。
殷灵猜也知道她在顾虑这些,云若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厉害之处,还总是为旁人着想。
“这都不是问题。你只是出于情谊帮我,我无权约束你,而且,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若真不行,那就一门心思替我干活就成,再不济,还有镇国公府的月银可以拿,总之,你亏不了什么。”
殷灵是个生意人,最会的就是权衡利弊,这事于云若来说,定是利大于弊。
云若本就动摇的心被殷灵这么一说,也愈发觉得此事可行。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答应我的新续集改编可不能忘了,这可是对你本事的考验。”
云若笑道:“我当然以姐姐为重。”
听她这么说,殷灵高兴着,八字还没一撇,殷灵就开始想到时候如何同无字楼的掌柜商量分成的事,还说有她把关,定不会叫云若吃亏。
今日云若告了假,本来是打算晚些回去的,但君子台这边散场得比她预料中的早,她也就早些回府了。
走的时候殷灵送了她的新茶和雄黄酒,茶还好,但她饮不了什么酒,本欲推辞,殷灵说她喝不了还能给世子尝尝,反正今儿个过节,总得意思意思。
云若想着也是,她今日就这么跑出来,空手回去也不好,不若就借花献佛。
她高高兴兴回了府,还以为陆执还没回来,可却瞧见左行在正堂外面候着。
云若把东西交给小厮让他沏上一壶新茶,把酒温了端上来。
进了屋,发现屋里的人靠在榻上似在假寐。
云若放缓脚步,轻声唤他:“世子?”
陆执睁开眼,神色如常,看来没被扰了清静,只是眉眼间略显疲色。
云若心里猜想世子今儿个定是累了,她走到他身前,陆执由她把他拉起来,然后侧过他的身子,给他按揉头穴舒缓。
她力道掌握得好,陆执顿感舒适,闭上眼享受。
“奴婢带了君子台的新茶回来,还让人温了雄黄酒,世子待会儿尝尝,然后歇息吧。近来您总是看书看得很晚,都不如前段时间有精气神了。”
陆执蓦地睁眼。不如前段时间有精气神是个什么意思。
他握住她的手把人拉坐到他身前,还没等她问怎么了,他兀自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
云若嘟着嘴,嗓音含糊:“世子,怎么了?”
想问她为何不请他去看戏,想问她那日犹豫不决在想什么,想问她为何胡乱找由头告假也不肯把事情告诉他,想问她怎么回来了不和他说说今日做了什么……
她睁圆了眼倒是无辜,这幅样子看得陆执牙痒痒,真想咬她一口。
这么想的,他也真下嘴咬了,说是咬,顶多就在人唇上印上齿痕,人只轻轻哼了一声,就变咬为含。
末了,他吻去缠绵的水痕,看着她因喘息不匀而有些红润的脸颊,狠狠揉了揉。
陆执恨自己没用,怎么一看到她,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以后只准我这么揉你的脸。”
他没头没尾留下这么句带着些许怒气的话,让本就还没缓过来的云若更加懵然。
屋外传来左行的声音,陆执应了声,两个小厮端着茶酒进来。
云若这会还被他半抱在怀里,幸好两个小厮全程低头没敢多看,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她想起身为他斟酒,陆执却不松,这下云若能确定他现下有些不对劲,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世子也不说,她只能先哄着了。
云若在他怀里挪了挪,斟了半杯酒,举着杯子贴在他唇边,眉眼带笑:“世子尝尝?”
陆执垂眸看她,颔首就着她的手饮尽半杯酒。
“好喝吗?”
陆执没说话,钳着她的下颌渡了点酒液给她,酒味不浓,淡淡的苦味,再一品,似乎还有点泥土的味道。
云若皱眉,自问自答道:“不好喝。”
陆执不出声,自顾自给自己倒酒,饮尽,又渡给她。
云若捂唇说着不要了,尾音湮没在水声里。
酒液滴了些在两人的衣襟上,陆执索性把衣裳扯开。
云若忙不迭抓住他的手,对上他满是欲色的黑眸,她指了指窗外还很明亮的天,苦口婆心:“世子,白日宣淫可不好……”
陆执哪里管这些,几下就弄得她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陆执一直弄到天黑,云若趴在床边,整个人汗涔涔的。
陆执把人抱上床,搂着她躺下。
云若也回抱着他,觉着这会他整个人要轻快许多了,才问他:“世子,您今日心情不佳吗?”
陆执默了默,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觉得我不如前段时间有精气神吗?”
云若怔了一下,原来世子是这句话惹了世子不快吗?
没听到她的回答,陆执按着人贴近自己,云若连忙出声:“奴婢说错话了,奴婢错了。”
云若今日总算听到了他的轻笑声,然后感受到他在她发梢间落下亲吻。
“下回还乱说话吗?”
云若故意往他怀里凑了凑,用松软的发去挠他的下颌。
“下回不会了。”
两人相拥而眠,伴随着忽强忽弱的心跳声,云若听到了今年长夏的第一声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