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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松没回话,江甜果替他答:“是这两天忙自留地的事,早出晚归太累了。”

钱改凤表示理解,“你们人少,又弄得复杂,太费事了。等明儿让老许带着俩孩子一块去给你们帮忙,省得他们仨整天一身牛劲儿没处使!”

“行,那我就先谢谢了。”

——

送走了钱家两口子,江甜果转身还得解决自家这口子。

她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又是质问又好像在挑逗,“怎么这两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是工作有烦心事,还是种地太辛苦累着了?”

“没有,”林寒松看着她黝黑的眼睛,心中复杂的话说不出口,闭上眼睛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说:“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啊——,江甜果捂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目瞪口呆。

不是哥们,刚刚这么好的氛围,这么主动的她。这都不上,这都能忍?你怎么会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你该不会也被人穿了吧?

江甜果不知道咋问,林寒松自然也听不见她心里的咆哮,两人就这么尴尬地躺床上纯盖被睡觉。

江甜果按耐住异常又观察了好几天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最终忍无可忍,去找好闺蜜一起八卦。

哪怕是在自己家,她也先关紧门,然后压低声音,小心注意着措辞,“那个,我有一个朋友,这两天觉得她家男人有点古怪……”

“咋啦?”钱改凤还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的梗,真以为就是江甜果朋友的事。

“就是,之前俩人各方面都挺好,也挺恩爱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她男人就老是开始走神,说话有点爱搭不理的,还有……”

她红着脸,声音更小了些,“那档子事也好几天没干了。”

“以前不会这样的,所以我,我这个朋友托我打听打听到底这是啥情况?”

“嘶,”钱改凤这样的中年妇女最爱听的就是夫妻间的八卦,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我想想,他俩结婚多久了?”

“半年多一点吧……”江甜果改了改信息

“那她男人今年多大?”

“好像是27?”

“那这样不应该呀……”钱改凤想了又想,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却开始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

江甜果心里着急,“你有话直说,我那个朋友是真要急死了!”

“我要是说了,你传话的时候可千万得小心点!”钱改凤得先打好预防针。

江甜果用行动回答,附耳过去。

钱改凤声音压的极低,有头有尾的给她分析:“照你说的结婚才半年,男人又这么年轻,咋都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但偏偏有了,按我的经验,那可能就是两样——”

“第一,她男人外头有人了!”

江甜果的凳子,极响的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咋了?”钱改凤瞬间闭上嘴巴。

“没事,这把凳子好像不稳。”江甜果换到了旁边,心绪不定的坐下。

钱改凤接着刚刚的话茬继续说,“第二种可能,搞不好是她男人那方面出问题了……”

“哪方面?”江甜果觉得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老司机用胳膊肘捅捅她,眼神示意:“肯定是那方面了——”

“啊——,这应该也不会吧?”江甜果脸瞬间变得爆红,试图辩解,“才27岁,年纪轻轻的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钱改凤更是来劲了,抓着她把两种可能情况都分析了一遍。说她娘家村里有个男的刚结婚就跟寡妇勾搭上了,还有家属院里谁谁谁她男人不中用,搞得媳妇天天在大家面前抱怨。

江甜果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越听越乱。

钱改凤又是狠狠输出了一大波八卦,最后还不忘记提醒,“让你那个朋友好好观察,要是第二种情况,我这边认识个老中医,专治!”

“行,我一定会转达的。”

时间差不多了,钱改凤起身要走,路过厨房时,却被一抹绿色擢住了眼球。

“哎,你买这么多芫荽呢!”两个拳头那么大一捆,他们就俩人真吃得过来吗?

江甜果说着要给她拿一些,“昨天市场上看着新鲜,就多买了点。还有林寒松爱吃,切碎了拌饭,吃整根下锅当青菜烫,就这么一捆还不够他吃两天的呢。”

爱吃就爱吃,反正又吃不坏人,尊重个人癖好呗。

谁想到钱改凤意味深长的冲着她一挑眉毛,“小江啊,你可真是心大。”

“这又咋了?”江甜果读不懂她的潜台词。

钱改凤把话挑明了说,“你不知道芫荽还叫阳痿草,男的吃多了容易不举……”

“不是——”江甜果先是沉默,然后又要确认,“你说的是传言,还是有验证过的?”

“当然是真的了,还是我说要推荐给你朋友的那位老中医,人家亲口说的。芫荽又叫阳痿草,你还是管着点,让小林少吃,知道不?”

江甜果胡乱点了点头,心乱如麻的送钱改凤出了门,回来就站在厨房里,对着那一捆芫荽发呆。

按照钱改凤说的,第一种出轨,她觉得可能不大,不是对自己的脸有多自信,而是林寒松,他素来的品行,绝对不是会背叛家庭背叛妻子的人。

那只有第二种,莫非真是力不从心了?她开始认真回忆,男人的异常是从何开始?又开始猜测,真的是年龄上来了力不从心,还是吃芫荽吃的?

啊,好复杂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江甜果索性把芫荽从中间切了一刀,胡乱揉了揉,全丢进垃圾桶。

不管咋样,先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吧。

林寒松下班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不小的包裹。

“又是首都寄的吗?”

“不是,看邮寄单该是小姨寄来的。”

“小姨?”江甜果想起了豫省,拿了把剪刀过来帮着一起拆。

“好多东西啊。”除了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装着几乎全是吃的,林小姨看上去恨不得想把家都寄过来了。

江甜果拆包裹,林寒松在看信,他冷不丁开口,“小姨说有天遇到了你一位表姐,那人很担心你,想知道你的消息,她征求你的意见问要不要说。”

“表姐?”江甜果凑过去看,林寒松把信纸遮盖大半,指给她看其中一段。

江甜果从记忆里快速翻找出有关表姐的信息,“应该是我大伯家的昕表姐,那时候在乡下,也就她偶尔会照顾我。”

“给消息就算了,过两天给小姨寄回礼,顺道给她也寄一份,托小姨转交吧。”

林寒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看信。大约是和小姨关系格外好,信纸三四页,他看了好久才读完。

江甜果像小蚂蚁一样,也辛勤的把包裹里的东西归整了大半。

“今晚不打饭了,尝尝小姨寄来的东西?”林寒松提议。

“可以啊。”江甜果没意见,于是他从包裹里捡出来几样食材,转身进了厨房。

男人进厨房没多久就问,“我记得好像有一捆芫荽,怎么没见了?”

“哦,我上午吃了点,刚刚钱姐觉得不错,就给她也分了些。你还想吃的话,明天我去菜市场再买一些?”

“行,那你看着买点。”

林寒松是真的爱吃芫荽,只要吃带咸味的食物就绝对离不开。江甜果一个能接受香菜的人,都经常看得咋舌,吃那么多他不扎嘴吗!

还是由她来遏制住源头,帮他稍微控制下吧!江甜果义正辞严的想着,绝对不是为了别的!

很有豫省特色的晚饭很快上桌,一锅红薯干稀饭,一道鸡蛋炒豆酱饼,简简单单。

只不过,看林寒松脸上的表情,怎么有些古怪?这副心虚又左顾右盼的模样,好像给大郎下药的潘金莲!

什么东西,江甜果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专心吃饭。

吃惯了临城饭菜,陡然来上一顿豫省家常菜,居然还会有点小小的怀念和感慨。

江甜果咬了一口红薯干,更具体些应该叫白薯干,这种红薯淀粉含量高,吃起来又面又顶饱。晒成红薯干味道就更好了,厚切咬下去口感扎实,还带着微微的甜味和咀嚼感。

江甜果没怎么吃过,倒是有点爱上这样的口感和味道了。

接着她又把筷子伸向豆酱饼炒鸡蛋,说实话。刚刚从包裹里拿出来豆酱饼的时候,她是非常非常拒绝的,黑乎乎一块,闻着还有些臭味,炒熟之后浅尝一口,还是觉得接受无能。

江甜果起身,去橱柜里拿酱菜,却不知道她转身时,男人看她的目光有多复杂。

第66章 回家

书房里, 林寒松从抽屉里摸出烟和火柴,“嚓”一下,火柴点燃, 他顿了顿, 一点火光着的飞快,很快就燃烧到指尖。燃尽的火柴跌落在地,又被皮鞋狠狠碾过, 失去了最后一点的光和热。

林寒松烦躁的把烟盒又塞回了抽屉里, 重新拿起信纸,不死心的又读了一遍。

包裹是小姨寄来的, 但里面的信,却写了两封, 一封是寻常的家书,另一封依照林寒松的要求, 写了林小姨调查到的, 关于江甜果在乡下的经历。

很难想象,过去的她是个胆小、愚昧且没有主见的人, 和现在的江甜果,完全的两模两样。

收到信前, 林寒松甚至怀疑过她是伪装潜伏进部队的特务。但多方求证确认后, 人的面容、记忆总做不了假,在他马上就要卸下怀疑, 把一切异常归结于自然的变化时。

江甜果却又在今天的晚饭时,再次展现了异常。

信纸上写的是, 过去她受叔伯苛待,每顿饭只给盛些煮了红薯干的稀饭。肚子没有油水,吃多了红薯容易反酸烧心。

更何况是长年累月的吃, 恶心的她和表姐发誓,以后要是条件好了,绝对不会再碰一口红薯!至于豆酱饼炒鸡蛋,则是她鲜少明确表达过喜欢的食物。

这样极致的喜恶,却在晚饭时完全颠倒过来。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科学解释不了,过往的经验也解释不了。江甜果在洗澡,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受控制的钻进耳朵里,搅得他脑袋更不清醒了。

苦思冥想没有答案时,尘封的志怪传说忽然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这些情况,好像和那些故事,微妙得能对上一些……

不对,到底在想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哪能迷信牛鬼蛇神?

他想也没想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安静的室内,下一秒,头顶的灯泡闪了闪,居然随着这道声音也熄灭了。

不是,林寒松冷静的脸上罕见出现愕然。这一刻,坚信了数十年的唯物主义,轻轻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动摇。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灯泡坏了,或者是意外停电,但未免也来的太巧了。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扶住额头,心情崩溃。

突然浴室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和痛呼声,林寒松不假思索站起来,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里也能准确无误的避开一些障碍物。

林寒松推门进去:“怎么了?”

浴室是特意隔出来的一个无窗小单间,一旦失去了光源,就变得异常漆黑。

江甜果洗澡时会在浴室门口放好几个盆子,装旧衣服的,装干净衣服的,还有放肥皂盒的小凳子。

刚刚一停电,她下意识想去门口拉灯绳。结果不知道碰到了哪个盆子,引发了连锁效应,地上乱成一团,走出去一步还踩到了湿滑的肥皂,好险没摔着。

她不敢乱动了,蹲下身胡乱在地上摸索着衣服。

林寒松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她那双从下向上看的深黑色眸子对上,她自己小小的一只,蹲下来漏出来的腰就那么细细一截。委屈巴巴的,头发又湿漉漉的散在肩头,好像被雨打湿可怜的小动物。

“扭到脚了?还能站起来吗?”

江甜果长睫颤了颤,呐呐说:“没,我没事,麻烦你扶我一下,我看不见,走过去会绊到。”

她扶着墙站起来,试探的往前走,没想到下一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打横抱起。

“啊——”江甜果短促的惊呼一声,心跳漏了一拍,偷偷深吸一口气,想要拼命压住那股悸动。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男人直起身子好像又要走。她想了想,两只手都伸出去,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别走!”

“我去收拾浴室。”

“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明早再说吧。”江甜果今晚霸道极了。

细想他们已经足有一周没有夫妻生活了,如今气氛正好,说什么也得把事情搞清楚。

林寒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衣柜里摸出来条干毛巾,坐在床边静静地帮她擦着头发。

“你最近有很重的心事,”江甜果垂下眼皮,挡住其中情绪,放在一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这次不等男人开口,她就抢先说,“别否认,我感觉得出来,能……和我说说吗?”

“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林寒松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盯着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江甜果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他终于开口了。

“能和我再讲讲你在乡下的生活吗?我想多了解你的过去。”

声音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就连擦拭头发的力度也小心的不去扯痛她,却硬生生给江甜果吓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终于图穷匕见,林寒松这些日子的异常终于有了答案。不是出轨更不是阳痿,他在怀疑她,她的丈夫在怀疑她!

江甜果缓缓坐起身来,痴缠的靠在他的胸口,动作亲密,脸上的神情却微冷。

她自然是心慌的,穿书是她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尤其是在这个格格不入又危险的时代,如果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江甜果不敢去赌任何一个可能,她必须死死隐瞒住。

所以,无论林寒松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正在怀疑什么,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但已经问出口了,有些问题也不是她能逃避的,无论什么答案,她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来维持住这一段开始变得危险的婚姻。

“好啊,今天吃了家乡菜,我心里也感慨,正想找人倾诉呢,咱们夫妻俩果然心有灵犀。”

她拿捏住亲昵单纯的语气,用细白的小手拉起男人的大掌,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再无害一点,然后轻声细语的说起了江甜果的曾经。

用最擅长的春秋笔法,还有她毕生编故事的能力,把过去的她,塑造成了一位极会忍耐的可怜小女孩。

她提起了很多位亲戚,每一个都尽可能说的详细,来证明自己记忆的完整性。然后把人设bug的地方一点点修复,说现在这样才是她真实的自我。在村里生活没有靠山,她不能做的出挑,谨慎内向一些反而会好过。

又说她学习也是吃了很多苦头,闲了趴在学校外头的窗户上听,或者帮下乡的知青们做点活计。她不要报酬,只要书,各种各样的书,就这么学会了些知识。

林寒松冷不丁的问,“那些知青是谁?帮助过这么多,是不是要有所表示?过两天给小姨回礼,不然给他们也回寄一份?”

江甜果佯装嗔怒,轻轻一捶他的胸口,“干嘛要谢,我日日帮他们做的活,可是比那几本书值钱的多,早就还清了!”

“好,那就听你的!”林寒松眼神幽深,胳膊紧了紧,把人又往怀里带。

“这还差不多!”江甜果继续打补丁,“你以为聪明才智就体现在这些方面吗?告诉你,还有吃饭上。”

“我总结出来个小窍门,当你不讨人喜欢的时候,就把自己不爱吃的说成是爱吃的,这样就永远吃不到!再把爱吃的说成不爱吃的,这样就能天天吃到。”

“怎样,是不是很有道理?我是不是聪明绝顶?”头发已经擦到半干,毛茸茸的在胸口蹭来蹭去,挠的人心痒痒。

“确实聪明。”江甜果明面上的回忆过去,一条条把林寒松关注的重点,全都用合理合适的理由解释了过去。

林寒松听着听着,一直拧紧的眉头松快不少,心里差不多信了六成。

他松开指尖一直在把玩的长发,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个吻,“辛苦了,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遇到也不迟!”她紧紧搂住他的腰,气氛温馨,暧昧的又正好。

这一关好像是过去了,但是这样就够了吗?江甜果觉得不行。

她绕回最开始的话题,调皮的指尖摸到腹肌,然后一路向下,不依不饶的问,“你还没回答,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是年纪大肾透支了,还是吃芫荽吃阳痿了?”

让他吓人,江甜果必须也得让他尝尝提心吊胆百口莫辩的滋味,就这么大喇喇的问了出来。

林寒松:“???”

不是,这一句话未免信息量也太大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寒松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你说清楚什么叫年纪大了,肾透支了;还有什么叫阳痿?”

“没有吗?”江甜果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说,“男人二十五岁一道关,你不用多说,有些事我懂。”

“但这个芫荽,以后不如还是少吃点?老大夫说了,这在药经里又叫阳痿草。咳,咱们就是说,既然先天条件已经跟不上了,后天还是得努努力,尽量别拖后腿。”

林寒松:“……”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他一下搂紧了她的细腰,气得额头青筋都在乱跳。

江甜果笑得更妖娆,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问了大夫,还有亲身总结出来的,你说不是真的,那证明给我看啊!”

妖精!

这个词他只能在心里感慨,然后按住她作怪的手,覆了上去。

很久没做了,他们的身体还是这样契合。尤其是林寒松肩膀恢复好之后,更方便尝试许多姿势,一下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晚上,林寒松同志身体力行地给芫荽洗刷了冤屈,并且证实男人过了二十五岁,依旧很行,非常行。

真是给江甜果做服了,以后谁再叫芫荽阳痿草呢?

必须赐名壮阳草。

MD,再磨要秃噜皮了,狗男人!

——

虽然累,但第二天江甜果却比往常醒的都早,几乎是林寒松刚一出门锻炼,她就紧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嘶”她捂着酸疼的腰,把自己散落在家里的手稿收拾起来,不重要的直接扔掉,还有用的就暂时存放在学校办公室。力求不在家里留下自己任何一点破绽。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甜果没课,但她特意去学校,在许佩佩的班级门口,等小姑娘放学。

因为做点小生意,所以许佩佩比这个年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她知道小江阿姨这是怕同学欺负她,特意来给自己出头。

屋里的郭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下课”,里头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冲出来,却在门口看见江甜果时,步伐慢了一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大人。

还有想为难欺负许佩佩的男生,在看到她有家长时,也只得放弃。

“阿姨!”许佩佩挎着小布包一头扎进她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显然很兴奋。

“走吧,今天阿姨来接你放学!”

“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学校离家属院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绝大多数家长都是放养,让孩子自己上下学。

偶尔来接两三次,那就是家里的宝贝蛋,天天来接那就是超级无敌大宝贝。

反正许佩佩是从来没体验过被人接的待遇,“小江阿姨,我可以牵住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江甜果大方的把手递过去。

她轻轻牵起,在一众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带着江甜果走出了学校。

“小江阿姨,我请你吃零嘴吧!”说着一溜烟跑出去老远,江甜果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过去。

也是有小孩子带着,她才知道,高冷的供销社还有另一门生意,那就是在放学的时间点,卖散装零食。

柜台上放了几个小木板,上面是用报纸卷装着的瓜子、可以论个卖的大虾酥和伊拉克蜜枣,当然还有无数小朋友心中的神,放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

许佩佩大手一挥,让江甜果随便挑,她自己是要了一块大虾酥和三个蜜枣,总共消费两分钱,江甜果对这些零食都兴趣不大,于是让售货员打开罐子,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各要了一块。

小姑娘心疼的咬了咬牙,但还是低头准备从兜里掏钱,等她数好毛票,再一抬头,小江阿姨居然已经把钱付好了,而且还把饼干递给了她,自己只拿了一颗蜜枣吃。

小江阿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大人!是许佩佩最喜欢的大人!她要狠狠缠着她!

“我要去自留地。”江甜果看着还黏在身边的小孩,这么说。

“那我也去!”许佩佩说到做到,小江阿姨去哪她跟哪,啃着饼干跟着一块去了自留地。

经过家属院里军人军属长达半个月的辛勤努力,这一大片原本的荒地,冒出不少绿油油的小嫩芽,显出几分生机来。

江甜果径直走去自家自留地,这地方她也就几天没来,没想到彻底大变了样。土壤肉眼可见的松软湿润,该播撒的种子也栽了进去。

边上放了个烂桶,许佩佩眼里也有活,把小零食往兜里一放,弯腰拎着桶,“哒哒哒”去河边舀了水过来,然后勤劳的把江甜果家的菜地简单浇了一遍水。

听妈妈说小江阿姨不会种菜,不过没关系,许佩佩很乐意帮忙,她一边浇地,一边介绍,哪一块种的是青菜,哪一块种的是番茄,大概什么时候能长好开吃。

还有作物生长的几个阶段,依次都需要注意什么,该去怎么做,她像经验丰富的老农,侃侃而谈。

江甜果反正是听懵了,谁想到小姑娘站的笔直,一拍胸脯保证,“小江阿姨,你放心吧,我经常来地里,顺手就把你这一片也做了,保管让它们都长得好好的!”

“额,”江甜果有点想说自己是崇尚顺其自然的一派,但林寒松搞得这么用心,要是让人家忙活一场,还吃不上三瓜俩枣,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江甜果决定还是以后偶尔上工来照看一下,“那有活干的时候,你记得喊上我。”

好哎,以后能经常和小江阿姨一起玩了!

两人在自留地待了好半天,等回去时许卫国也下班了,看见闺女手里的零食,哪能不知道是咋回事。

“你也太宠孩子了,”又问许佩佩,“谢过阿姨了吗?”

“那当然了!”许佩佩送给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许卫国捂脸,从来没觉得跟孩子相处这么难,“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别看只是一句话,但这可是他琢磨了一宿想出来的,简单直接的插入,不会冷场,又能目标明确的得到想要的信息,更好参与进闺女的校园生活里。

大人怎么这么啰嗦,许佩佩不想回答,但小江阿姨在旁边,她不想给留下一个坏小孩的印象,于是随便乱回答:“咋样,就那样呗,坐在教室里闷死了,我就不能不上学,天天在外面玩吗?”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啥话,许卫国从来没有这么和媳妇感同身受过,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

江甜果赶紧开口,“刚刚老师还夸她了,说今天老老实实的在教室里待了一天,没睡觉也没影响同学,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那就好。”

许卫国还是愁眉苦脸,江甜果只能劝他,毕竟一开始他们几人定的目标,就是让孩子坐在学校里就行。只要不出去瞎跑,别的都能接受。

因为目标定的足够低,所以江甜果觉得今天这样真的还不错,每天放学都有新进步,搞不好哪天还能坐在教室里听知识了。

多有盼头!

好吧好吧,许卫国可算是看到了点希望,又有动力伺候闺女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江甜果家的小菜地,就有了第一批收获。

这次是大丰收,但其实空心菜露出几片嫩叶的时候江甜果就开始扒着吃了。

结果因为她一直不愿意吃杆,只掐尖剥菜。好好的空心菜,硬是被她剥成了齐到小腿高的小树,再长不出嫩叶来。

林寒松于是把空心菜全薅了出来,这次不用从种子开始育苗,扦插个杆子就能活。

自留地里又是一排排小菜芽。

江甜果可惜地围着番茄苗苗转了转,种的太晚了,还没结出果子,就先迎来了冬天。可惜没有大棚,希望小苗苗能活过去吧。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但天也冷的不行了,老师们坐在生着炉子的屋里改完了试卷,登记好成绩后,江甜果和老师们开了最后一场教研会,本学期就算圆满结束。

放假的生活对她来说相当无聊,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而且屋子太冷了,取暖手段不够,为了节省热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被子里,真是快闲的长毛了。

但其实整个家属院大概也只有她这么悠哉悠哉,因为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办年货过年。

钱改凤跑过来说她娘家公社这些日子分于杀猪,问她要不要买点。刘老师约着说市里百货商场年底会上新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还有隔壁王春花,也叫孩子们送来了一碗炸丸子和炸莲菜条。

可惜江甜果都兴致缺缺,不太想动弹,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过年了,她这个丑媳妇得回首都见公婆。

这一天来的特别快,1975年的一月下旬,林寒松两口子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临城距离北京距离更远,为了赶路,他们是发车提前一天出发,在市里开了一晚招待所,半夜上了火车。

夫妻俩的行李也简单,林寒松的父母用不着他们贴补,所以一人一个的包袱里,除了装着衣物,别的就是林寒松的背包里,多了两瓶拖钱改凤找来的土蜂蜜。

这趟列车之旅不如上一趟舒服,过年回家无论对哪个时代的国人来说都是执念,车上人特别多,学生、工人、知青还有放了探亲假的军人,听说挤的连站票都卖光了……

还好林寒松想尽办法搞来了两张全程的卧铺,要不然这一路上可真难熬。

他买的是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晚上休息前,他把下铺让给江甜果,休息时,则是让她睡到上铺更安全些。

可算是能坐下来了,江甜果捂着脑袋,被挤得脑瓜子有点迷糊,休息了一会,她从挎包里摸出来几个橘子。

“都挤烂了。”她哭笑不得,好好的装进去,谁能想到会这样,也真是……

“吃不了就不吃了。”

“好,”江甜果把橘子扔了,想了想,擦干净手中的汁液,问林寒松,“你家里人的事,能再讲一些吗?”

第67章 年夜饭

林寒松认真想了想, 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怀念神色,“我爸是个挺正常的老头,我妈也算好相处, 只要不涉及到我大哥的事情……, 我大嫂平时接触的不多,维持表面和谐应该不难。最后是大哥……”

他这次停顿了很久,似乎想为这段复杂的兄弟情, 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注解, “他,尽量少打交道, 这个人,心思毒, 挺难相处的……”

他又打了个预防针,“先前结婚的时候, 我往家里打过电话, 但我爸反应不太好,不是很支持。要是回去有人给你脸色看, 你也不用忍着,尽管告诉我。”

“告诉你, 你怎么做?”江甜果真挺好奇的。

林寒松一本正经, “我带你走,不和他们来往!”有种幼稚的固执。

好家伙, 也是玩上了把为爱私奔(不对)。

江甜果哭笑不得,但还是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 “相信你肯定会保护好我的,但是,咱们回家是去过年的, 你也要心情好一些,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知道的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上战场呢,和个小机器人一样。

江甜果勾住他嘴唇两边,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她能懂男人的矛盾,憎恶父母曾经的忽视,却又不可避免想得到关注。

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的话,江甜果不想让他活得太累。她的手指离去,男人唇角的弧度却没有落下,真实自然的笑,看起来比刚刚顺眼不少。

火车叮叮咣当地往前行,越往北,气温越冷,视野里的白色也就越多。

直到有一天早上,江甜果被被子里的寒意冻醒,发现列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车厢里还弥漫着一股不安焦躁的气氛。

“这是咋了?”

火车在行驶中避让临时停靠是常见现象,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再一看,睡在下铺的林寒松也是不见踪影。

对面有嫂子热心回答,说是大雪封路,列车走不动了,得把雪铲完才能继续往前走。说着又自嘲,说自己是卡着假期和年关回老家过年,结果人算不如天,反倒让大雪给堵路上了,这下别说回去过年了,怕是假期都得折腾进去。

江甜果心不在焉的听着,越等不见人越揪心。虽然知道林寒松不会出事,但——,还是去找找图个心安吧。

谁想着却被人先拦住了,是同一车厢睡他们对面的男人,看着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带着雪渣,气喘吁吁地说。

“妹子,你男人托我带句话,说他在外头帮忙铲雪,让你别担心,就在车厢里好好等着。”

铲雪?

江甜果顺着男人的话往车门处去。

冷,在车厢里还不觉得,越往这边走,地面就越湿滑,关不住的冷风从车门缝隙一股股钻进来。

她努力裹紧身上的军大衣,但仍旧感受不到暖意,上下牙直打颤,抖着身子站到了车门边上。风太大了,卷着鹅毛的大雪,模糊的视线都不太清晰。

她双手扒在车门上,脚尖踮得高高的,使劲把小块车窗玻璃给擦干净。然后透过玻璃努力看呀看,试图从扫雪的雪人里找到林寒松。

可惜所有人都是裹着又宽又厚的棉衣,像一只只沉默且勤劳的大白熊,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愿意抬起头来看看,自然她搜寻不到林寒松。

脚尖踮得发酸,手也因为反复擦拭,变得通红且僵硬,突然远处的雪人里突然有一个直起身子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明明看不清脸,甚至连身形也不确认,但江甜果就是冥冥中觉得,这个对她挥手的就是林寒松,所以她赶紧也挥手回应。

同频确认后,是心照不宣的欢喜,江甜果提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妹子,外头的是你对象?”转身要回去的时候,有热心的婶子往她手里递了个热水杯,被温度刺激到,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冻僵了。

“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注意身体,你一会儿回去可得把手好好暖暖,要不然准落冻疮。”

江甜果捧着茶缸笑着说谢谢,坐下来陪婶子聊了一会儿。说到林寒松,“是,我一起来就不见他,听人说在外头铲雪,所以找过来看看。”

婶子钦佩,“那你男人可真行。列车员动员了好半天,结果下去的没几个,都嫌太冷。”

“他是军人,这时候站出来是应该的。”江甜果笑笑,与有荣焉,却又忍不住担心。

这趟出门两人都没有带特别防寒的衣服,室外工作需要的防寒靴和棉手套也没有,万一冻出来病了怎么办。

她稍微暖和了些,就谢过好心的婶子,心乱如麻地回去了。回车厢的一路上都有人聊着,说今年是个灾年,夏季南方下大雨起洪水,熬到冬天,北方又下大雪发雪灾。真是不叫人安生。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的火车已经快到首都了,这会儿有铁路上的工作人员,和列车下来的志愿者一块清理,总是比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荒地上幸运些。

雪太大了,到处都反着白光,甚至连天色也不太明显。

边上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很吵很乱,江甜果不想参与进去,就坐在上铺抱着被子,静静的等着。

手表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吱呀”一声,车门处堆满了雪,花了好大力气才拉开。

然后是一道穿堂而过的风声,带着凛冽的寒气,扰了一群闲人。除雪者们站在车厢连接处,又是拍雪又是跺脚,噼噼啪啪处理了好半天,火车也随之缓缓启动。

林寒松俊脸冻得通红,带着一身寒气回了车厢,“早上和中午吃饭了没?”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来个滚烫的茶水缸。

“你……”

“我在车厢里都好,你在外头没冻着吧?”

她拉起男人的手,心疼他水杯都捧了好半天还是没回过温来,两个手掌漫着不健康的紫色,“就这么干了一天,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

“哪有?”林寒松把手掌抽回,不想让她细瞧,“发的有手套,一直戴着呢,真没多大事,一会儿就暖回来了。”

江甜果不痛快,觉得自己就是同情心泛滥,林寒松之前都那么怀疑试探她了,结果自己还心疼他,真是闲的没事干!

她就这么在心里左右脑互搏,又是气又是心疼,傲娇又别扭极了!

铲雪的人回来了,一下子热水成了急需品。列车员的两个大热水壶都倒空了,还是供不上,最后只能彼此之间互相匀匀,暖手别想了,有一点喝的暖暖身体就行。

但是林寒松手里却是满满一大茶缸的热水,烫到了心里。

“谢谢媳妇心疼,我特别开心。”

江甜果扭过脸,“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整理起那几件已经被反复拿出来好多遍的行李。

林寒松灼灼的目光还在盯着,江甜果被盯烦了,抽出来兔毛护膝扔了过去。

“再有下回你提前穿上,要不然冻成老寒腿,没人伺候你!”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严师长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头。听说老爷子已经被迫卧床办公半个月了,这还是用了江甜果做的兔毛护膝后又多扛了几天,要不然按往年的惯例,早就躺床上去了。

“这不是去得急没顾上,再有下回我肯定……”

江甜果脸色不善的扫过去,林寒松怂得比谁都快,“现在就换上!”

江甜果看着他把护膝穿好,又找出来了饭盒,“你饿不饿,我去打饭?”

“列车长说了,铲雪的管饭,等会儿我去领。”

说曹操曹操就到,列车员推着餐车来了,有人闻见肉味伸着脖子问是怎么卖的,结果等来一句非卖!

林寒松拿着饭盒出去,从口袋里掏出来张纸,列车员看过之后,拿起饭盒给他盛饭。

林寒松拦住她,悄悄递了张钱过去,“同志,我爱人也还没吃饭呢,您能不能……?”

“规定是不允许的,”林寒松又递了一张,列车员轻咳一声,小声说:“但是可以多给盒饭,菜给你稍微多打一些。”

“谢谢同志!”

林寒松端了满满两盒饭一盒菜回去。

“做的啥呀,这么香!”对面床铺的女人探头瞅下来,一打开居然是满满一盒,肉多菜少的红烧肉炖土豆。

为了犒劳下了苦力气干活的人们,厨师长也是使出了厨艺巅峰,一道菜做到登峰造极。红烧肉炖得软烂,土豆吸饱了肉香,轻轻一抿就在嘴里化开,汤汁也勾得粘稠适度。

这么一口混着饭扒拉进嘴里,在这寒冷的列车上,真是要给人美上天了!

尤其是,过会儿售卖晚餐时,列车员只推出来一盆稀粥一道素菜和一锅窝头,不仅寒酸,而且还涨价了!

但是再憋屈再不服气能咋着,谁让该出力的时候他们没出,这会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馋着、饿着!

有的吃就不错了!

好冷好冷的冬天,为了不浪费热量,大部分人都是选择吃完饭直接上床睡觉。

不过晚上也并不好过,空调暖气自然没有,事实上,车窗能密封紧就算是幸运。

林寒松和对面的男人商量了下,两人都拿出了军大衣,挂在门口,勉强能挡住一些从过道钻进来的寒风。

然后,对面的小夫妻就在江甜果目瞪口呆的眼神里,躺进了同一个被窝。

emmmm,虽然理解是因为天太冷了,取暖不易,但是公开场合,尤其是这么保守的年代,两位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而更离谱的是,林寒松居然还有样学样,狗男人悄悄地往铺位上一躺,努力往墙上靠了靠,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邀请她,“挤挤暖和。”

“算了,”江甜果健步如飞的爬到了上铺,穿这么厚还挤一个被窝,她怕自己晚上被闷死!

这样也还行,冷就冷了点,努力暖暖总是能暖热的。

事实证明,江甜果又一次有先见之明了。半夜时火车又停下了。这次她清晰地听到了,列车员动员乘客下车铲雪的声音,还有林寒松尽量放轻动作,悄悄离开的声音。

她闷在被子里叹了口气,不管咋说,林寒松的人品不容置疑。她当初不就是因为他的正直善良才动心的吗……

火车最后一段路走的并不容易,几乎是全靠人力清出来一条铁轨,好在确实离首都不远了,又艰难的行驶了一个半白天,停靠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能安全抵达,车上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挤着要下车去。

江甜果不太着急,重新洗了把脸,又拿出镜子照了照,把头发扎好。磨蹭了好半天,等车厢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才一路无阻的离开。

林寒松从火车上下来后,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情十分复杂。

首都同样下了雪,不过有环卫工人付出,大街上扫得还算干净,不影响正常出行。

江甜果好奇的看着这座还未经过繁华的未来超级大都市,像是彩色照片洗去了一层的质朴,到处都透露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江明川带着她去了公交站台,说:“今天除夕,公交车会早点停运,咱们快走。”

江甜果问,“你家年夜饭是几点?”

“六点半?”林寒松不太记得时间,大致说了一个。

那还来得及,“咱们先去百货商场。”江甜果虽然是头一回来,但并不妨碍她果断干脆的做决定。

“我爸妈不缺百货商场里的东西……”林寒松以为江甜果是要给他家人再置办,不太赞同的说。按照往年的经验,送了也是放着落灰,白瞎送礼人的一片心意。

“先去看看再说。”江甜果不多说,只是催促着他先上车。

首都还是首都,是过往那些小县城比不上的,江甜果难得感受到了宽阔平敞的柏油马路,还看到了非军用的小轿车,感觉挺稀奇的。

公交车停在了一处较大的百货商场,江甜果带着林寒松下车,然后直奔柜台,先拿了一盒防冻膏。

“当回事赶紧涂上,你的手再不管就要长一手冻疮了!”

高强度户外工作两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林寒松说着没事,但一直藏着的手,却是又红又肿,再不管就要烂了。而且冻伤不可逆,冻疮一旦长了,明年还会接着长,特别磨人。

江甜果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失去长期洗碗工具人,要不然才懒得心疼他。

亲眼监督着林寒松把两只手每个缝隙都涂了一层厚厚的冻疮膏,她这才又去了其他柜台。

虽然林寒松说着不用给家人准备礼物,但新媳妇头一回见长辈,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要不然说出去,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没家教。

但要是表示的太贵了也不太行,江甜果在柜台仔细选了选,决定走小东西里的贵东西路线。

给两位女士选了颜色不同的羊绒围巾,男士则是同款的玻璃杯。

她又在柜台里买了专门用来装礼物的盒子和漂亮的彩纸,把刚买的这些礼物,连带着从临城带来的蜂蜜都精心的包装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林寒松的父母住在军区大院里,公交车咣当咣当一直到天快擦黑,才终于行到了目的地。

门口的警卫员还认识他,所以让做完登记后,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这时候的林家正在准备今晚的团年饭。

林寒松的母亲白青芝站在门口,时不时向外张望着,但是天色黑了,她眼睛不太好使,于是喊大儿子,“寒玉,你去大门口迎一迎,都这时候你弟也该回来了!”

林寒玉不如弟弟,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优点,身材普通长相更是普通,没有一点文人气质,却往脸上硬是加了副眼镜,十分的违和。

他听话从屋里出来,却是把母亲拉了回去,“这么冷的天,您还在外面站这么老半天,就不怕冻着?管那混小子回不回来,咱过自己的年!”

老太太摇了摇头,两只手攥得紧紧放在膝盖上,“你说是不是上次打电话,你爸说得太狠了,他心里气我们,不愿意回来过年?”

林寒玉推了推眼镜,林母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里划过一道暗芒,他好言劝着,“您就是太惯他了。哪一家当儿子的像他这样犟,动不动就和我和您和爸生气,不像一家人倒是像仇人。”

“别这么说……”白青芝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失望难受是假的。

年夜饭一道道端上桌,一家人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闷,突然大门响了两声,林父一马当先地跑过去开了门,动作利落的半点不像从战场上受过伤退下来的。

“回来了。”推开门,见到的是的小儿子,林父心里高兴,一双老眼隐约还冒出几朵泪花。

一年不见,父亲又老了不少,林寒松在心里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闷闷的喊了一声“爸”。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父背过身,胡乱抹了眼泪,冲着里头喊,“老婆子,你儿子回来了!”

屋里的门再次被打开,走出来两个人,走在最前上了年纪的是林母,她身后跟着个中轻男人,应该就是林寒松的大哥了。

林寒松对上他们,脸上的情绪也淡了几分,依次喊了过去。

林寒玉点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江甜果,眼神里充满探究。

“这位就是弟妹了吧,也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外头冷,先进屋,进屋再说。”林母难得没顺着大儿子的意思,欢天喜地的领着人进了屋。

进了屋,江甜果先开始喊人,又把礼物递了过去。

林父林母也早有准备,从兜里摸出来红包交给她:“你们结婚,我们身体不好也没顾上去,改口红包现在给你补上。”

江甜果笑着接过去,亲昵的坐在林母边上聊天。

屋里气氛正好,林寒玉突然开口,“回来前也不往家打个电话,不知道爸妈有多操心?神不守舍的等你们到现在,团年饭都没开席。”

林寒松低头听着,没反驳也没同意。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他,大过年的,林寒松懒得搭理他,毕竟按照以往经验,一接话两人就得吵起来。

但江甜果分明听得清楚,厨房里还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明明就是没做好,还偏要找个理由道德绑架人。

连忙接过话头,“我们这不是想回来给爸妈个惊喜,可惜路上出了意外,今年的雪下的太大了,火车堵在路上,扫雪铲雪用了好几天。”

林寒玉看到江甜果,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弟弟娶的媳妇好像有点意思。

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和一丝微妙的恶意,林寒松突然起身,借着倒水的动作和江甜果换了个位置。

“小两口感情真不错!”他意味深长地感慨。

很快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晚上的大嫂姗姗来迟,江甜果抬头看过去一眼,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从五官能看出曾经的风采。只不过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生活压力,脸上长出了细纹,看着比林寒玉老上一些。

“饭好了,可以吃了。”她这么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和家里的小保姆一起把饭菜端了出来。

因为刚刚林寒玉的话,一群人有些尴尬的坐在餐桌上,林父咳嗽一声,率先端起酒杯,“行了,小松今年也结了婚,往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你们两兄弟也别跟从前一样,动不动就闹起来打起来耍脾气。来,新的一年希望咱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过得越来越好,一起喝一杯。”

说得吉祥,可惜在座附和他的只有林母。

等了几十秒钟,林寒玉才同样端起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寒松,“弟,希望你懂哥的良苦用心……”

第68章 兄弟

良苦用心?

林寒松轻嗤, 他最厌恶林寒玉这副装模作样,像是为别人好的嘴脸,换做从前, 他会直接掀桌子走人。

但是今天媳妇在,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一面。

林寒松端起江甜果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白酒倒进自己杯里,然后把酒杯涮了涮, 重新倒进去了开水。

居然没有发火, 桌上人都惊讶于他的异常,一时间就这么看他的动作, 然后听到他说:“良苦用心?你还有这东西,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也不通知我一声?”

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像句玩笑却让人无端冒起一团火来。林寒玉脸色一黑, 想顶回去, 却被一道轻咳打断。

大过年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青芝恼火地瞪了丈夫一眼,试图缓和餐桌上的气氛, “赶紧动筷吧, 一会儿菜该凉了。”

“明明是亲兄弟,怎么一见面就火药味这么浓,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我儿子换成了炮仗!”

挺幽默的笑话,可惜在场没一个人有心情笑得出来, 尤其是林寒玉,江甜果看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更黑了。

联想到了他幼年被寄养在村民家里的经历, 只觉得这个笑话更是黑色幽默,讽刺到没边。

都说子女不和,必是老人无德,林寒松心里有气,林寒玉未必就没有,真是有意思呢。

就这样,这顿饭的氛围愈发尴尬,只有林父林母在说话,林寒松懒得搭理所有人,江甜果则是有问再答。

需要社交时她可以表现的出色,就比如和严师长相处时,但林寒松的家人,暂时她懒得耗费心力去交际。

江甜果于是闷着头吃饭,主攻几道一看就是从外头打包回来的熟食上。不愧是首都,大师傅的手艺都不一样,味道真不错!更别说还不用自己排队花钱买,江甜果吃的更开心了,还没忘记给林寒松也夹,夫妻俩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盘里的肉下的飞快。

林寒玉看的眉心直跳,给坐在旁边的妻子打了个眼色,于淑华拿起筷子,夹走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肉,笑眯眯的看向江甜果。

“我一见弟妹就觉得面熟亲切呢,总想着和你多熟悉熟悉。桌上这几道菜挺合你心意?这可是我上午排了两三小时才买着的,喜欢的话,过两天我再张罗一桌?”

“嫂子真好,那我就等着吃了。”

于淑华被她耿直的话一噎,正常流程不该是你推我让,咋就直接应下来了,就没见过这么能顺坡下驴的人。想起听过这个弟妹的消息,好像是乡下人,连小学都没毕业,也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她嘴角抽了抽,“弟妹在乡下,吃不着好的,来城里,我这个当嫂子的得好好招待。”

“部队是偏僻了些,物资比不上首都,谢谢嫂子热心招待,等有空你去了,我让你尝尝家里自留地种的青菜和番茄。”

呵呵,要她的肉吃,结果开的空头支票,却是一堆不值钱的青菜,于淑华在心里骂了好几遍抠门精,爱占便宜的乡下人。

本来看着江甜果细皮嫩肉,从头到脚收拾的不差,她还在心里怀疑听说的乡下人是不是假消息,谁能想到验证的这么快……

她开口想阴阳怪气几句,却被林父给打断了。

小儿子平日里是个闷葫芦,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张嘴说上两句的儿媳,他于是问起了他们的军队生活。

江甜果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吃完饭众人离开餐桌,眼看着家里的男人一个个都没动,于淑华却开始动作,显而易见,最后收拾残局又是女人们的工作。

她才不干呢,于是就和林父聊天拖延时间,也不说啥重要的,就逮着小两口改造自留地说开了。

说的有趣,听的人也乐呵,客厅里其乐融融的氛围,传进在厨房里苦哈哈刷碗的于淑华耳朵里,气得她又是火冒三丈。

等人刷完碗出来,江甜果又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困意与疲劳。

林母赶紧说,“坐了这么久火车是累,床早就铺好了,你们赶紧去上床睡觉吧。”

于是小两口上了楼,进了二楼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被提前打扫过,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衣柜,家具旧了些,但并没有多少磨损痕迹,似乎林寒松没有在这里常住过。

“先休息吧。”刚刚说累不全是托词,舟车劳顿了一路,江甜果完全是靠意志力撑过了今晚的交际。

该说不愧是首都的家属大院,林寒松家居然有独立的浴室。这也就算了,更让人惊喜的是还装有喷头,每晚定时供应热水,能在冬天洗上热水澡,这也太爽了吧。

这里就不得不拉踩临城军区,天暖和的时候还好,在自家凑合着也能洗洗,到了冬天就只能指望着部队发澡票。

张数有限就算了,为了节约能源,澡堂还只在每周特定的两天开放,每次洗个澡,难度和打仗也差不了多少。

最让江甜果受不了的是,澡堂离家属楼有五分钟的路程。

这点距离在平常不算什么。

但换在寒风刺骨的冬日,穿着又厚保暖性又差的棉衣,洗完澡再有冷飕飕的寒风往脖子里使劲灌。

这酸爽,啧,走在路上只觉得自己像一棵随风飘摇的可怜小白菜。还是珍惜难得的室内浴室吧。

江甜果乐颠颠地收拾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二楼的浴室是公用的,林寒松不放心,打开了卧室门,随时注意着走廊上的动静。

结果偏偏有人不长眼色地凑了过来,林寒玉闪身走了进来,看着这间小房间,眼里闪过得意,这是他曾经战胜过林寒松的证明。

他假惺惺地开口,“你结婚成家了,要是能在首都常住,我肯定把大房间让出来。”又说,“其实房管局我分的也有房子,就是惦记着照顾爸妈才没去住,啧……”

林寒松闻言站起身,头顶的暖光打在他脸上,辨别不出喜怒。

林寒玉掏出烟盒让了支烟,“这么久,没见就没话想和哥说的?”

眼见他打火机一按,要在屋里引燃,这个动作带来的反应,居然比挑衅更有效,林寒松拉过他的胳膊,强硬扯着他走了出去,“有话直说。”

没有妻子在场,他对这个亲哥不会有一点好脸色。

兄弟俩转到了二楼走廊上,处在新旧一年交界的日子,窗户外噼里啪啦响着鞭炮,林寒玉掸掸袖子,不紧不慢地点燃了烟,饶有兴味地说:“我还以为你学好了,怎么还是和野蛮人似的,你平时对弟妹也这样?”

林寒松不耐的皱起眉头,“八年前没挨爽?现在求我再满足你一次?”

“林寒玉……”他向来是不喜欢叫哥的,伸手拍落那支烟,在对面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上前一步狠狠踩灭,那一点红亮的火光变成灰白色的烟灰,研磨在皮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来恶心我,你试试看!”

因为这个动作,兄弟俩的距离被迫拉近,林寒玉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看清对面人的面部表情。

再不是小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俯视的样子了。林寒松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迅速成熟成长起来,长出了很像父亲,强势且有冲击力的骨相。尤其是带着他身上,那股慑人的强者姿态。

哪怕兄弟俩都不愿承认,但他完全像是林父的翻版了。

这糟糕的一眼让林寒玉瞳孔里折射出本能的恐惧,他被迫回想起了,那段不愿提及的恐怖经历。八年前林寒松参军离开时,他被人堵在巷子里狠揍了一顿,肋骨打折了两根,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才活过来。

那天晚上他无比确定,凶手就是即将离开要去参军的弟弟。

但偏偏没有任何证据,连他的父母,也摆出了小时候弟弟告状时,同样的回应姿态。

告诉他,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们是亲兄弟,没理由下这么重的手?

自食恶果又自食苦果,

林寒玉开始后悔,这段日子被权力冲昏头脑,居然生了胆子来招惹这个煞神。

当年的经历告诉他,林寒松是不会吃亏的人,愿意的话,他的拳头是能打死人的!

三分钟后,林寒玉狼狈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妻子不解的看过来,“跑这么急,外头出啥事了?”

“没有,”他对着妻子又是变了副脸色,暗自磨了磨牙,随口找个理由撒气,“今晚吃饭,你对着弟妹是个什么态度!心眼这么小,就因为你影响我们兄弟俩的感情……”

他似乎找到了绝佳的撒气桶,喋喋不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骂着。于淑华木楞的站在灯下,嗫嚅的抿了抿唇,不敢逃避,更不敢顶嘴。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结婚时她还是名门小姐,但几年运动下来,她成分不好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要不是林寒玉,怕是她也得去最苦的农场改造。

所以于淑华再也没有,也生不起强势的心思。顺从和听丈夫的话,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法则。

就这样吧……

愚昧麻木地活着,总比痛苦清醒的死掉要好。

——

晚上躺在床上,江甜果就着床头的小灯抓着林寒松的手指查看。

骨节分明的指头被冻成了一根根胡萝卜,又红又肿不复往昔的苍白瘦削。

她摸了一把,声音有点冷,“没涂防冻膏?”

林寒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声音非常心虚。

江甜果把手拿近了,又看了看,“这么红,你拿手抓了?”

手心里的指节不自然地蜷了蜷。

江甜果看他,林寒松不看她。

拿他没办法,要是往常江甜果该发火了,但鉴于今晚见识了林寒松在家里的处境,她决定对这棵小白菜稍微好一些。

所以控制住情绪,下床从包里找出防冻膏,挖了一大坨抹在他的掌心,顺便把手指上的在他手背蹭了蹭。

“好了,你自己涂。”

冻疮膏很大一坨在手心慢慢化开,没过一会儿,伤处火辣辣的痒和疼就消解下去不少,起码能让他今晚安生睡个觉了。

林寒松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一点点蜷起来,然后收进掌心。突然想到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两只手上的异样是那么显眼,但一桌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他甚至连一句口头上的关心都没有得到。

林寒松反手抱紧了江甜果,把人搂在怀里,好久好久都没说话。江甜果轻轻拍了拍他,实在太困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第69章 百货商场

第二天一大早,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

林寒松不见人,估计又去锻炼了。不是自己家,江甜果先把衣服简单穿好才去开了门。

于淑华却等出了一肚子火, 她颇为阴阳怪气的扫了人一眼, 一双眼睛还使劲往屋里瞥,格外引人不适。

江甜果反手把身后的门一关,甜甜问她:“嫂子, 您一大早来是有啥事吗?”

一看手表才六点, 不管啥事,肯定没打好主意。

果然, 于淑华两嘴一张就开始瞎扯,“爸妈身体不好, 你们小两口不在首都,我和你大哥多照看一些, 这是应该的。但大过年, 你又是头一回来,是不是得在长辈面前尽尽孝心?”

“你的意思是?”江甜果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毛, 姿态随意地往门框上一靠。

于淑华笑得善良,“按规矩, 初一早上得吃饺子, 你下厨的话爸妈肯定开心……”

说着又警惕地掀起眼皮,“你不会不愿意吧?”

“怎么可能?”江甜果笑眯眯地跟着她走到了厨房, 看见地上还没摘洗的韭菜,和案板上整块的猪肉也没生气, “嫂子不提,我还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呢。”

“我手头还有别的活没干完。”于淑华提前说到前头,她是来找茬的, 可不是为了展现和睦妯娌情,不会跟着江甜果一起干活。

“那嫂子忙去吧,这边一切有我。”江甜果嘴角的笑容更大,善解人意地让于淑华赶紧出去。

她态度这么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让于淑华忍不住在心里纳闷,昨天晚上江甜果的种种行为,会不会不是她以为的心机深沉,而是这就是个好糊弄的蠢人呢?

要是这个弟妹真是个干活勤快的人,哄着她留在北京也不是不行。既能拿捏住个人质,家里还能多个保姆。

她越想越美,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到厨房传来一阵极响的“哐哐哐”剁肉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刺耳。

这架势怕是能把整个房子的人都吵醒!于淑华幸灾乐祸地抬头看了看。

可惜剁肉声没响几下就停了,她等了又等,怎么厨房里还是静悄悄的。于淑华心里抓肝挠肺地好奇,想溜去看,又怕被抓着帮忙干活。

毕竟饺子可不是容易事,从洗菜剁肉再到揉面擀皮,做一家子的饭菜,俩人一早上也不一定忙得转。

这么一想,偷懒的心最后占了上风,于淑华悄悄溜上楼睡回笼觉去了。

林寒松六点半点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没在房间见着人,在家里四处找了找,居然在厨房见着了媳妇。

听说她在做大嫂指使的活计,他想都没想挽起袖子要洗手帮忙。江甜果在家里就没做过饭,如今让她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早饭,能不能做好另说,他心疼媳妇累着。

江甜果哪能让他破坏自己的大计划,连忙让他把早餐拎进来,两个人先在厨房的小桌子边上简单对付几口。肚子填饱,又交待林寒松把买多的早餐拿出去,分给警卫员或者是旁边的小孩,给谁都行,反正今天早上不能让林家人吃着。

具体的计划,她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但林寒松一看就知道她这是肚子里有不吃亏的计划,那自己只要配合就行了。

于是按她的吩咐拎着早餐,出去又溜达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七点二十,江甜果已经把饭都做好了。

她先去于淑华房间敲响了门,让她帮忙喊人吃饭。

女人不敢置信,“你这么快就做好了?”不得了,没看出来弟妹还是这么个麻利人!

江甜果腼腆的笑笑,等林家人都在餐桌前坐定了,她这才端着盛好的一碗碗饭出来。

为了让大家能第一时间尝到,她可是早早就把饭盛出来晾好了,坐下就能吃。

可惜她这番良苦用心没几个人能懂。

于淑华看着碗里辨不出形状的,不明面块和肉块混合物,嘴角狠狠抽了抽,没忍住问,“弟妹,你做的这是饺子吗?”瞅着跟猪食似的,这玩意真能吃吗……

林父林母也不解,只不过质疑的不是饭菜,而是,“怎么今早是小江做饭?”

这话问的,于淑华脸色一变,江甜果眼睛一亮!

“嫂子,我,我做错了吗……”她摆出副天真委屈的样子,“对不起啊,你交代的,怎么被我一下子就搞砸了,我没想到会成这样,呜呜呜都是我太笨了……”

林母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淑华,咱家没有给儿媳妇立规矩的说法,你这事做的不对。”

林寒松听到她的话微微惊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没这个意思!”不管咋着,肯定不能承认,于淑华也委屈巴巴的想解释,谁想到林寒松也开口了。

居然说:“她在家里都没做过饭,下次再有这种事,嫂子还是直接找我吧。”

于淑华:“??!!”

她刚想说江甜果是故意搞砸的,谁想到人家男人出来现身说法。天底下居然真有不做饭的娇贵媳妇!

她无语了,再一看自己的丈夫,正一言不发的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感受到她的目光,林寒玉不轻不重地扫过来一眼,不太耐烦地样子:“行了,你去把饭再煮一遍。大年初一早上,不值得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于淑华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合着到最后挨埋怨是她,活也是她干,从头到尾捞不着一点好,行,可真行!

她压着火气,转身进了厨房。

看清楚这锅饭的具体构造后,更是连火都发不出来了。锅里骰子大小的肉块,和巴掌大的面疙瘩,谁能救,怎么救……

她被迫耐着性子把肉块捞出来一个个改刀,面团疙瘩捞出来重新放在盆里,加水加面再揉一遍,擀成半烫面的面条。

苦哈哈地折腾半天,于淑华忍不住开始后悔,真不知道她是图什么,白白被人家小两口秀了一通恩爱,又惹了婆婆的不快,最后还是自己打扫烂摊子。

咋就能这么倒霉!

这顿早饭最后吃到了早上九点,江甜果的大作哪怕被努力拯救了,味道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为了不浪费,林家人都在捏着鼻子吃,江甜果和林寒松提前开过小灶,吃了半碗就转身上了楼。

这边拜年的规矩,初一不走动,但是会有邻居的小孩跑来拜年,甜甜的要瓜子和糖。到了初二才开始互相拜年。

好不容易来了趟首都,总得出去见见世面,江甜果问林寒松,有啥好玩的没。

“初一的话,有庙会?”林寒松多年没凑过热闹了,隐约是记得有这个东西。

江甜果来了兴趣,她在这个时代赶过集,倒是还没逛过庙会,于是风风火火地收拾好,就让林寒松带着她出发。

只是到了地方俩人傻眼了,城隍庙前空荡荡的,没啥人,更没有节日氛围。

“你记错地方了?”

那肯定不会,他们附近找了好几个人打听,才知道是受运动影响,已经小10年没办过了。

空跑一趟,两人都有些失落,但出了门,肯定不能轻易打道回府,于是又商量着接下来该去哪玩。

挑来挑去,江甜果最终选择了新华书店。意外的是,大年初一这里人居然还不少。

新华书店是栋四层的建筑,进去才知道只有一二层开放,而且和她过去了解的模式不同,这时候的书店还采用闭架销售的模式。

前面是柜台,后面是书架,客人来回指着,要拿本售货员再给拿哪本。

江甜果对这时候的书本也不熟悉呀,于是就趴在柜台边上,瞪圆了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大概看出来售卖的书籍种类。

以伟人和主要领导的政治性书籍为主,辅以一些工具书和少儿读本。

本来她想着作为数学教研组的组长,来一趟首都,总得带回去点什么,教辅资料就不错。

谁想到这东西不仅临城没有,首都也没有。她在柜台看了又看,最后买了一本巴掌大的小□□走了。

新华书店旁边就是百货商场,上次时间紧,没来得及好好逛,正好今天再逛一圈。

她直奔服装柜台,首都的温度太冷了,俩人身上的衣服,尤其是鞋子,都得升级一下。

江甜果看中了柜台里的一双,让售货员帮着拿出来,问林寒松,“你看这双怎么样,人造革胶底,估计穿着能舒服。”

“我看看。”

林寒松说着伸手要接,没想到有另一只手凭空从中间横插一道,直接把鞋从柜台上截走了。

江甜果略带惊讶的转身,看见来人之后倒是不惊讶了,居然是赵继红。

在部队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躲着人,反正许久不见了,如今再一见面和大变活人一样。

穿着长风衣,踩着小皮鞋,神气地仰着下巴,豪气地往桌上拍了几张大团结,“这双鞋我要了!”

边上有懂行的围观群众议论她的穿着,说身上的风衣是友谊商店的外国货,脚上的小皮鞋更是百来块一双,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二代出门了。

想在首都穿这一身出来炸街,不仅得有钱,更得有势。

就是从别人手里夺东西,也忒没素质了点。

江甜果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提醒她:“这位同志,买东西得先来后到,”

赵继红旁边还跟了位男同志,个子样貌都不差,就是气势不行,带着点小家子气,跟在她身旁像是矮了一截。

这会儿跳出来开口,“我们钱都已经付了,你在这说先来后到?该先来后到的也是你们才对吧!”

被人踩到眼前挑衅,江甜果笑了起来,“穿牛皮鞋的人也看得上人造革的东西?”

这时候的人造革技术不成熟,穿着不如动物皮柔软,时间久了还会往下掉黑皮。

所以论物美价廉比不上棉鞋,论排场比不上皮鞋。通常是些好面子的小年轻爱买,显然和赵继红这一身打扮格格不入。

“你管得着我吗?”赵继红伸出一条腿,双手插兜,大马金刀地站着,眼神里充满得意和蔑视。

林寒松一个副团长能有多少钱工资,在京城的地界完全不够看的。赵继红这趟回家可是得知了不少好消息,正想耍耍威风,又偏偏狭路相逢遇上了仇人,这难道不是送上门来给她打脸的吗?

“我付完钱了,劳烦您包起来。”

这位售货员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工作守则,不插手客人之间的纠纷,谁给钱就收谁的,于是利落地收钱开票包鞋。

林寒松皱着眉头,要找售货员和赵继红理论,江甜果拦住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赵继红拎着包好的鞋子,得意洋洋地在手里晃了晃,然后随手扔给旁边的男人,“我家没人稀罕,给你了。”

那样子和打发路边的乞丐也差不多。

“谢谢赵同志!”男人是因为赵继红的背景才跟过来讨好巴结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家境不好,一双好几十的靴子赵继红看不上,他却是需要得紧。

于是直接在柜台边换上了,赵继红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林寒松,嘲讽意味十足。

好像在说,当时他看不上她,结果现在他穿用的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跟班。

可惜,她这么表演了一番,林寒松除了最开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把她当空气,转身跟着媳妇去了另一个柜台。

江甜果指了指售货员身后的货架,“同志,麻烦把那双高跟鞋拿给我看看!”

她拎着一双大红色,鞋头还点缀着塑料红花的高跟鞋对林寒松展示,“我还没穿过高跟鞋呢,这双应该会适合我吧!”

第70章 拜年

适合她?

林寒松想起两人第一次逛百货商场时, 江甜果对大红花设计半点不感冒,甚至可以说嫌弃。

总不能是突然转了性,那就只能是……

他微微一挑眉, 跟着说:“可以买一双试试。”

赵继红在一旁瞅着, 看见这双大红色配塑料大花的高跟鞋,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这土不拉叽的审美,一眼相中柜台上没人要的货色, 果然是乡下妇女。

但买什么东西不重要, 重要的是抢!

她又走到柜台前,问售货员:“这双鞋怎么卖?”

“48元加一张鞋票。”这个售货员还是有原则的, “是这位同志先要的,而且这款就剩最后一双了, 您先看别的吧。”

赵继红不容拒绝地把鞋拉过来,“让她先看, 你看她穿的那副穷酸样, 能买得起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江甜果虽然穿得不如她浮夸。但也维持在普通群众的水平线上, 怎么也和穷酸俩字沾不上边吧。

果不其然,她的话一出, 惹了不仅一个人, 还惹了一群人。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人,这下子忍不住得含沙射影的说道说道了。

若有若无的议论声飘进了耳朵, 气的她又把钱推了推,催促:“赶紧把帐给我结了!”

江甜果也不执着这一双鞋子, 笑了笑,转身去了下一个卖围巾的柜台。

“对,就这条绿色的, 麻烦拿下来看看。”

赵继红没等鞋子包完,就再次抢先一步买下了围巾。

之后就像被鬼缠上了一样,江甜果去哪个柜台相中了哪个商品,赵继红就跟着抢。到了后面,她甚至都来不及付钱,就伸手往柜台上一拍,口头要了。

江甜果再好脾气的人,被抢了这么几次脸色也黑了些,连带着身旁的林寒松也像在压着火气。反观对照的赵继红和她的挂件男,则是拎着满手打包好的商品,越来越得意洋洋。

四个人在柜台边打得火热,围观群众也看得激动,有人忍不住说。

“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

“小夫妻长得挺排场,咋性格跟包子似的,看得急死。”

“都欺负到头上了,你俩还能忍,赶紧把东西抢回来,巴掌扇她脸上啊!”

江甜果没像泼妇一样当街吵或是骂起来,而是在赵继红又一次要从她手里抢过一罐雪花膏的时候,非常好心的提醒。

“你刚刚买了那么多,有一半都还没来得及付钱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买个东西比来比去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气!”

她还想固态重施留着等会儿一起付,但这个专柜的售货员恰好是个百货商场的小经理,并不是很吃她这一套。

低头快速拨了一遍算盘,报出来个不小的数字,笑着说,“麻烦您把刚刚的账单结清再购买其他产品。”

“瞧不起谁呢!”赵继红从兜里摸出钱包,就当着售货员和围观群众的面数了起来,“423是吧,你看好了。”

“1,2,3……,40,41……”

该数到第42张大团结时,赵继红手一僵,脸色骤变,她赶紧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找出了几张毛票,但连兜都掏干净了,还是最后差了五块多钱……

“你是不是给我算错账了?”她干巴巴地问。

人群里不知道谁嗤笑一声,“没钱还搁这充大款呢!”

赵继红的脸一下子臊得跟猴屁股似的,在柜台前钉了半天,还是身旁的男人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几块钱,这才把帐给结了。

钱一结,她心里的底气也回来了,恼羞成怒地骂:“笑笑笑,兜里能不能掏出来40块钱就搁这笑!”她对着江甜果扬了扬下巴,问:“咋样?”

别看她给钱的时候眼都没眨,但其实心里是在滴血。400多块呀,那可是她将近4个月的工资,更别说买的还全是她根本不喜欢也不需要的东西。

现在也就精神胜利法能让她短暂的开心一下了。

“厉害呀,跟我们普通人民一点不一样。”逛个商场就能花出去四百块,反正江甜果做不到。

她说得淡,周围群众的情绪却燥。赵继红也意识到不好,连忙找补:“我在部队里开支少,工资能攒下来,现在花花咋了!”

江甜果点了点头,转了个身又返回了最开始卖鞋的柜台上,伸手指了指货架上的另一双靴子,“就那个麻烦您给包起来。”

接着又回到刚刚走过的几个柜台,要了些别的东西,离谱的是从颜色款式甚至是种类都和结账的没几个相似。

赵继红这下意识到不对劲来了:“你耍我,你耍我玩?”

她是故意骗自己买下那些老土过时的东西!

偏偏江甜果懒得搭理她,直接在柜台买了男女各两双皮质棉鞋后就付钱离开。

看了半天热闹的围观群众们,这会儿也咂摸过味来了,“白看一场好戏,今天的百货商场来得值!”

他们能想到的解决手段,也不过是两人当街撕吧一顿,最好的结果也是闹得两败俱伤。但刚刚那小媳妇的手段实在是高。又让抢东西的蠢人掏了钱,偏偏买的还没有一样是她能用着的,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出门,江甜果就搂着林寒松的胳膊乐得不行,“我这下可是帮商场解决了不少‘老员工’!”

百货商场虽说是国营单位,没有业绩压力,但江甜果这波操作,又是帮忙清了库存,又是帮他们一连开了好几个大单。

刚刚结账时,那个经理特意压低了声音说的价格,是个内部员工价。

所以这两双皮棉靴可是买得相当划算,而且质量还好,他们出了门就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下把鞋换好。

这下终于不冻脚丫子了。

下午他们又去了首都最著名的公园,按人头收费,一毛钱一张票。

公园还算是有特色,而且因为要门票,人比大街上少多了。里头除了赏景,最好玩的就是有个大湖上结了厚厚的冰。

冰面上有不少人在滑,最瞩目的当属一群大爷大妈们,老当益壮,滑得又稳花样又多。当然场上还有不少初学者,边上就有租冰刀鞋的,想玩的都能过把瘾。

江甜果看得眼热,掂量了下自己的水平,觉得以前玩过旱冰,再来溜冰估计没多大问题,于是信心满满去租了一双。

“你要不要也租一双?”排队的时候,江甜果这么问。

林寒松抬眸看她,只说用不着,他扶着她就行了。

于是就交了一双的钱。

拿到手才发现,溜冰鞋的构造异常简单,一个刃,带着块木板,上面有俩绑带,就算是成了。

她以为溜冰和旱冰能一技互通,实则不然,这是基本没有共通的两项运动。

在平地上还好,地面粗糙,扑腾着能勉强挪到湖边。

要到上冰的时候,江甜果却怂了,这么厚的冰面这么高的冰鞋,摔一下得多疼啊。

她哆哆嗦嗦的试探了一步,好险没把自己滑倒,还是林寒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摔屁股墩。

但哪怕身边跟了个最强工具人,勉强学会在冰面上溜达,过了瘾后,她就放弃了滑冰这项运动。

没办法,实在是太怕摔了。

旱冰鞋还剩些时间,她问林寒松要不要试试,还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能扶好他。

谁想到男人淡淡的笑笑,然后换上冰鞋,江甜果眼巴巴的伸过手,他结实的大掌放在小手上,被搀扶着走了两步。

下一秒江甜果掌心一空,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冰场里多了一道高大的绿色身影,灵活地穿梭在游人里,绕了好大一圈后,又回到她身前。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也是她想差了,林寒松这样的北京土著,正宗北方小孩,是滑冰资深选手也正常。

从公园出来,林寒松问她要回家吃饭不,江甜果想了想,不喜欢在饭桌上玩宫斗,于是晚餐还是在外面吃的。

尝到了正宗的北京烤鸭,大师傅古法现做,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吃完饭,他们赶上最后一班的公交晃晃悠悠的回去。

回来的晚了,正好赶上各家各户放炮,一路上都是火花,还有“砰砰砰”的爆竹声,震得人耳朵疼,而且还得时不时小心脚下。

两人拉紧了手,踩着爆竹声一路跑回了家。

“等等,”快进门时,江甜果突然顿住了脚步,指了指男人头顶,“头发上有鞭炮纸!”

红红一小张点缀在乌黑的发丝间,倒是给猛男意外增了几分节日氛围。

江甜果招了招手,林寒松听话地弯下腰,她微微踮脚,取下了那片恼人的红纸。

柔软的指腹绕过发丝,林寒松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闪闪烁烁的火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把这一幕衬得温馨又浪漫。

林母站在窗边遥遥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和小夫妻一起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林父许久不见她笑得开怀了。

林母招招手:“你有没有发现,小松这次回来变了不少。他脾气不像之前那么怪了,咱们说个话也能听进去。要是知道娶个媳妇能这样,我早就给他安排上了。”

是吗?

林父走过去,也看到了树下恩爱的小夫妻,虽然对林母的话感触不深,但也点了点头。

过了初一,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上门拜年了,也得出门走动亲朋。

林家这事由林大哥负责。因为今年林寒松带着媳妇回来,他还颇为警惕地旁敲侧击过,生怕他起了心思抢拜年这个活。

殊不知林寒松根本就没这打算,更别提和他诡异的脑回路对上。

林寒玉也不知道有没有放下心,反正一天天往外跑着拜年越来越勤快了,经常早上八九点出去,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

江甜果看的叹为观止:“家里这是有多少人情要走动?”

林寒松在给她削苹果,闻言眼皮都没抬,“有些可不是家里的亲朋。”

说得意味深长。

吃完苹果,他和江甜果也出发。要去的是林寒松老首长家,据说当初提前参军就是他帮忙办的,颇有一段渊源。

老首长半隐退,只兼任一个闲职,但因为曾经军功高,再加上提携过不少人才,逢年过节家里就特别热闹。

他们来得早,这会儿屋里还没有客人,林寒松就带着她先去了二楼。

二楼的小客厅,装饰温馨,一看就是私人集会的地方,客厅中央放了张茶几,茶几旁坐了位老人。

林寒松走过去问候,“老首长,我带着媳妇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