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利落,看着心里就舒服。
电影票买的是最近的场次,他们没等一会儿就听见大喇叭里传来了检票的声音。
票根一撕,观众进场。
江甜果看着手里的小纸片,才知道这年代的电影票不用选坐,而是用甲乙丙丁四等来区分位置从好到坏。
她手里就是一张甲等票,正常情况下不会在窗口售卖,而是拿去国营大厂,尤其是供电局作为员工福利发放。
她带着林寒松找到甲等票的区域,选了个五排中间的座位,正对着长长的窄屏幕。电影院里的椅子是胶合板排椅,冰冰凉凉的,但排椅最大的坏处就是,牵一发而动一排。想不打扰别人,就只能从头到尾老老实实的坐着。
等场内渐渐坐满,喇叭打了三遍铃,有人提醒大家做好电影马上播放。
江甜果来了精神,端端正正地坐直,却没等来电影的开头音乐,而是先等来了《新闻简报》,播放国内大事。
江甜果:“……”
不是,难道是她走错片场了?
看周围人表情如常,所以这是电影播放前的常规操作?
离谱,本来被迫坐直坐端正就已经很像小学生了。现在开场新闻再一放,高中语文课的即视感就已经来了好吧。
例行的新闻结束后,正片终于开播,黑白的画面在屏幕里铺展开来,人物一个个亮相。
当胡汉三出场,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江甜果没忍住,轻轻笑了出声。
“怎么了?”林寒松凑过来小声问。
江甜果笑是因为电影台词和前世的梗发生了联系,但其实在此刻的剧情下,这个笑有些不合时宜。
她抓了把花生填进嘴巴里,含糊回答,“没事,头一回看电影,觉得拍得有意思。”
为了不影响别人,俩人是脑袋挨着脑袋,小小声在交流。
但——,这可是个连正经夫妻,上街都不敢牵手,稍微走近一些都得被查结婚证的年代。他们稍稍亲密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后排人的不满。
江甜果的椅背被人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与此同时查票员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正从他们这一排开始查票。
紧张、尴尬、羞涩,古里古怪的氛围,让江甜果升起一种高中早恋,被老师同学抓包的窘迫。她赶紧坐正坐好,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
查票员检查完一排的票就又往后走,她的小心脏刚缓过来,就感觉有一截小指悄悄勾上了她的手背,见她没有拒绝,又得寸进尺的一把将她整个手包裹住。
怎么这样?
漆黑的环境很好遮住了她脸上的羞赧,她偷偷瞅了林寒松一眼,却瞧见这人正一本正经的盯着屏幕。
装正人君子是吧?
她不甘示弱地咬住唇瓣,手指蜷了蜷,心脏怦怦跳得飞快,然后用细嫩的指腹,轻轻刮了刮男人粗糙的大手。
林寒松的身体瞬间僵硬。
两个人的耳尖都在悄悄变红,却没有一个人放开交握住的双手。
明明是最亲密的事都做过的夫妻,却在漆黑闷热的电影院里,被一个简单的动作撩的心脏同时乱了几拍。
第47章 发工资啦
电影散场结束, 他们过河回了部队。
两人交握住的手早在影厅大灯亮起的时候便松开了,可附在上面的触感,却仿佛还留有温度。
到家吃饭洗漱, 像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的流程。
林寒松又拿起了语录靠在床头翻看, 江甜果在电影院被他闹得郁闷,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 凑了过去。
“林寒松同志, 你今天大大的有问题!”
“嗯?我怎么了?”
江甜果用小手托起了他的大手,在手心里摇摇晃晃, “你不经允许牵我手,搞得我都没心思看电影了!你说该不该罚!”
她用手掌拖着还不嫌够, 细嫩的指腹还若有似无的在掌心刮挠,动作不大, 存在感强的却难以忽略。
林寒松呼吸一窒,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江甜果同志, 你注意力没集中,怎么怪到我身上了?”
“嗯哼, ”江甜果看不惯他这副装正人君子的闷骚样, 夹着嗓子声音嗲嗲地撒娇,“好吧, 那能不能拜托专心致志的林同志告诉我,电影的结局是什么呢?”
“……”林寒松哪知道电影是什么结局, “我现在告诉你,你下次再去看不就没意思了。”
信口胡诌!江甜果笑得更欢了,趴在他的肩膀上, 身子笑得一颤一颤的。
她自己好像毫无察觉,饱满的两团软绵贴在他的胳膊上,随着笑声颤动,而且还一边笑一边拍大腿。
只不过绵软的小手是拍上了他的大腿。
林寒松:“……”
他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江甜果一点不怕,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精致的五官灵动狡黠,笑他,“林同志,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再把胳膊弄错位,想好怎么解释啦?”
林寒松勾唇一笑,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她的颈边,“难道你以为只有那一种姿势吗?”
江甜果:“?????”
不是,大兄弟,你不是个老实人吗?这该是你的台词吗?
江甜果迷茫了,还没反应过来,第一次的时候连内衣系扣都解不开的男人,已经熟练的单手帮她脱了个干净。
她被人按在床上从头亲到尾,又被单手抱起来。林寒松靠在床头,让她跨坐在自己结实的腿上。
硬邦邦的东西硌着,谁能坐得舒服?江甜果尴尬地挪了挪身子,却被他狠狠箍紧细腰,不容拒绝地再次拉近。
“自己吃进去好不好?”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进进出出,在她也控制不住情动//时,林寒松喘着粗气,提出了个平时她不可能会接受的要求。
江甜果恼他烦人,却闭着眼羞耻地点了点头。
这是每个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她想要他,想享受这些,经不住诱惑是正常的。
她扶着他的肩膀,稍稍把身体抬起来些,不太熟练的找准位置,然后慢慢往下坐。
要自己把那根大小可怖的东西吃进去,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甜果娇气,才将将吃下去一半,就耍赖不愿意了。然后撑着他的肩膀,不得章法地动了几下,只顾自己舒服了,根本不知道男人咬牙忍得有多难耐。
林寒松也不说,就是坏心眼的在她又一次坐下时,往上狠狠一顶。
“啊——”这种姿势让力度来得又重又实,江甜果恍惚有一种自己肚子都要被顶穿的错觉。
她懵懵地顿住了,表情凝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林寒松看得心软,他媳妇咋就这么可爱呢?
他把人搂在怀里亲,动作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挺进。江甜果整个人已经软成一滩水了,全靠男人的胯部和左手撑着,这才没有瘫软下去。
这实在是太超过了,她只觉得腰都快断了,断断续续的口申口今从喉间溢出来。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崩溃到了极点,揽着男人的脖子,胡乱叫着“林寒松”“林同志”连“老公”都叫出来了,却除了让男人更加发疯以外,没给自己讨来一点好处。
——
还有什么是被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还要起床上班更残忍的吗?
江甜果的答案是没有!
而且今天还得提早到食堂,她连瞪人的工夫都没有,强撑着身体,火急火燎洗漱完,就先去食堂的小办公室找了王姐。
“采购的口罩帽子,发票和数量都在这,您核对一下。”
“咋还是跑去百货商场买的?”王姐起初没在意,一听她说有发票,这才拿起来看看。
她让江甜果去采购,本来就是想着给人卖个好,放两天假,顺便让她能捞点油水,哪想到这姑娘这么老实,能去公社私下找人做的,跑到了百货商场。
但,要是江甜果真的悄悄吃回扣,那王姐就得对她这个人打个问号了。
她核对完笑着问:“东西质量不错,就是这价格,怎么会便宜这么多,你认识商场的领导?”
江甜果摇头,“不认识,我就说咱们采购的不少,未来可能还会继续有订单,就和他们经理砍了砍价。”
“不错啊,胆子挺大。”
百货商场那地方,售货员个个眼高于顶,别说砍价了,有时候就连想多看看多摸摸,他们都是那一副爱买买不买滚的态度。江甜果居然能找到经理,还把价格谈下来,真有两把刷子。
“办的不错!”王姐乐呵呵的夸奖,然后拎着袋子走了出去。
“来来来,大家手头上的活先停一下,到我这一人领两顶帽子,三副口罩,从今天起,只要是上班时间,都得把口罩和帽子给我戴好了!”
后厨帮工的矮个男,不太愿意地小声嘟囔,“这么热的天,站厨房里啥事不做都得出一身汗,再戴上帽子口罩,那不存心是折腾人的!”
“自己坐办公室享清闲,天天就会一拍脑袋折腾下面人。”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有人跟着帮腔,“对啊,咱们平时都够注意够讲究的了,哪怕是在家做饭盛饭,我也没这么干净过啊!”
“我受不了热,戴口罩闷得难受,别给我折腾中暑了!”
“……”
王姐双手抱胸,等他们抱怨够了,这才开口,“我作出的决定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见。今天起,在岗期间不戴帽子和口罩的,被我抓到一次,罚款五毛,屡教不改的,直接开除!”
“我这要不起,不听命令不听安排的人!”
她的眼神犀利的扫过众人,最后在反复多次跳脚的矮个男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领导都这么说,这下谁也不敢口头反驳,只是都没动,心里还是不服气。
谁也没想到头一个走出去的,居然是掌勺的陈师傅。要知道这位大厨最受不了热,有时候炒菜炒急眼了,连外头的厨师服都不穿,套个背心就赤膊上阵。
这样的人居然头一个接受了改革?
陈师傅可比他们这些人看得明白,别看平时王姐对他有几分敬重,但按职位,他们一个是管理者一个是炒菜的,天然身份就不同。
这还不认清形势,等着吃炒鱿鱼?
大师傅都认了,小喽啰们能咋办?一个个老老实实领了口罩和帽子,穿戴好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王姐走之前又宣布了一项调任,江甜果从今天起不用打饭了,负责坐在门口的小桌子边上,收钱换饭票。
这下子刚刚还因为口罩和帽子不满的人,情绪还没下去,就又对着江甜果羡慕嫉妒起来。
一个打饭的临时工,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得道飞升,干上了文职工作,真是人比人得气死。
江甜果没有得意,只是在坐上板凳时没忍住缓了一口气,她的老腰总算能歇歇了!
——
今天食堂一开门,走进来的顾客就看见打饭的工作人员,全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整整齐齐的站在窗口里。
一时间都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和江甜果同在扫盲班教课的刘老师忍不住问,“你们食堂还真是一天整一个花样?”
“哪能说是花样,”江甜果笑着回复她,“我是我们饮食服务必须做到的,帽子口罩戴上干净,顾客吃着也放心。”
“这样挺好。”刘老师忍不住点头,她是从沪市嫁来的,见的世面更多,知道讲究卫生的好处。
原先她对打擂台的干部食堂和招待所食堂是差不多的态度,但干部食堂这次的操作切切实实博到了她的好感。
她家里也是双职工,不缺钱懒得做饭,于是打完饭,又回来找了江甜果。
“给我换10块钱的饭票。”说着掏出来一张大团结。
“好嘞,”江甜果麻利应下,手起章落,一排饭票就盖好了。
这会儿人还不多,刘老师就又跟她吐槽,“比来比去还是你家食堂的饭菜好吃,别看那一家,把你们的菜谱啥的照样抄过去,但是——”
她嫌弃的摆摆手,王姐顺着她的话问,“咋了,我们还真不知道那边是啥情况。”
假话,食堂里头有个小伙,已经成了王姐专门的情报探子。整天啥也不干,就负责从招待所食堂打饭回来,顺便时刻播报对方生意状态。
但是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他们得表现的淡定从容。
刘老师继续说,“他们也搞了集章送窝头,但是吧,那送的东西,别说比不上你家,就连他们食堂里头卖的也比不上,又粗又硬咽下去还拉嗓子,而且我还尝着了一点霉味……”
“不能吧,可能是她用的麦粉太差,你尝错味儿?”
“什么差了,我尝的明白,那就是霉了,我家小娃吃完当天就拉的上吐下泻,糟心哟……”
“还是你家的饭菜干净,我们吃着也放心!”
说完她就摆摆手,提上饭盒匆匆离开了。
刘老师的话里透露出了不少关键信息……
王姐和江甜果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机会。她们接下来就用心观察着,食堂卫生改善过后,客流迎来了一波小增长。
不仅如此,江甜果顺势还推出了充值活动。充值五块钱送三张饭票,十块钱送七张,这下子不少人心里一合计,又是占了大便宜。
部队里头的干部工资开得不低,营级一个月只说工资就能拿100来块,哪怕有些拖家带口的手头紧,但10块钱充不起,5块钱难道还不行吗?
充值就类似于后世的会员制度,提前吸收资金,绑定客户。这一招的活动效果更好了,食堂里头每天的顾客络绎不绝,王姐走路都带着风,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更是大方地给每人都多发了一斤鸡蛋。
这可是实打实的福利!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氛围和过年都差不多了。
轮到江甜果,王姐把属于她15块钱的工资递过去,又额外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她。
“小江给咱食堂作出这么大贡献,我额外奖励的,你们没意见吧?”
没有人出声。谁能有意见,谁敢有意见?他们只是偶尔会酸,但不是不识好歹。没有江甜果,食堂怕是早就被招待所食堂挤兑倒了,连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更别提手里的鸡蛋。
这奖金是人家该拿的!
——
江甜果美滋滋的拎着一网兜鸡蛋,还有二十五块钱回家了。
发工资的好日子应该是吃点好吃的,但现在招待所食堂的小锅菜取消,家属院里头想改善生活,反而揣着钱没地方去。
有了!
她脚步一转去了菜市场,卖菜大姐早就翘首以盼等着了,亲亲热热的迎上去,“妹子,今天要点啥?肉铺剩了不少棒骨。”
江甜果想换换口味,于是她把人拉到角落里问,“姐,你能帮我弄来鸡或者鱼吗?”
鸡是自家养的,鱼是生产队的,要是别人张口,卖菜大姐肯定是给拒了,但偏偏是江甜果。
她最大方的客人,肯定得满足一下,“你都要吗?”
“我想要只鸡,就是……,我不会杀也不会做。”
“要炖要炒?”
“吃酱焖的,不用太干,稍微带点汤汁。”
还挺会吃的,买菜大姐懂了,她眼珠一转,“五块钱,我给你找只三斤多的小公鸡,按你说的杀了做好端来。”
这个价格比她预想的稍微贵一些,但她还是爽快地掏了钱。太久没吃过鸡肉了,是真馋呀!
两人约定晚上下班的时候,在家属院门口见面。想着即将吃到嘴的大餐,江甜果工作都异常有干劲,下了班拎起小挎包就拔腿就跑。
卖菜大姐已经在家属院门口等着了,她是把炒鸡装在个锅里,让儿子端着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给运来。
傍晚这会儿,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江甜果不敢打开检查,匆匆留下一句。“谢谢大姐,等明天我把锅洗了还给你!”就离开了。
锅里的鸡肉还冒着热气,随着走动盖子错开缝隙,散出几分极为霸道的肉香味,江甜果动作飞快地上了楼,到了自家门口,邻居家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俩小孩正在里头打闹,看见她端着东西回来,闻到肉香味,就眼巴巴走到门口,也没说什么,只是吸溜着手指看着她。
屋里的赵营长和她打招呼,“今天下班挺早啊。”
“是,忙完了就下班了。”江甜果回了他一句废话,然后快速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林寒松下班回来的时候,闻到自家厨房里惊人的肉香。
“什么菜这么香?”
“在炖鸡。”江甜果美滋滋的把他领到厨房,掀开小锅上的盖子,褐色的酱汁包裹着鸡肉,正在缓慢咕嘟着。
给的时候肉疼,但拿回来一打开才知道这五块钱花得可真值,卖菜大姐不仅把鸡炖好,还在里面加了豆角干土豆干和腐竹,连肉带菜满满一锅。
实不相瞒,刚刚在等林寒松回来的时候,她就悄咪咪叨了两块鸡腿肉吃,特别入味,特别滑嫩好吃!
“你买的鸡?”林寒松问她。
“那当然了,”江甜果眼珠一转,“给你个机会,猜猜是怎么做出来的?”
“嗯,”林寒松摸着下巴若有其事地思考着,“你是拜托了钱嫂子,还是食堂哪个师傅做的?”
“喂,就不能是我的手艺吗?”
林寒松伸手摸她的额头,被江甜果嬉闹着躲开。
“搞什么?”
“没发烧怎么还说胡话了呢?”
“切,骗不过你。这是我让卖菜大姐做的,怎么样,五块钱从材料到成品是不是特别划算?”
这大手大脚的花法,放别人家里肯定得说一句败家媳妇,但林寒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夸她,“我媳妇真是聪明,省时省力吃大餐,厉害!”
“嘿嘿,也就一般啦~”江甜果笑着又和他说起今天发工资的事,除了基础工资,自己还多了10块钱的奖金,和一兜鸡蛋。
林寒松竖起大拇指,“又下力又费脑,10块钱是你应得的,不愧是我媳妇儿,就连在食堂打个饭也是拔尖的!”
不得不说,林寒松情绪价值给的特别到位,江甜果迷失在了夸赞的天堂里,只觉得今天哪哪都好事事顺心。
好心情继续在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票子来,“我今天也发了工资,全部上交!”
江甜果是临时工,享受不到食堂正式员工的福利,所以哪怕她工作优秀,但一个月到头发到手里的只有干巴巴的钱。而林寒松作为营长,各种福利待遇都少不了。
她没顾上吃饭,双手捧着一大把钱,直接回了卧室,把储钱铁盒拿了出来。
结婚初期要置办小家,各方面的花费都多,所以当时他们去信用社是把存折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这些日子啃老本花用,厚厚的一沓钱瘦身了不少。
如今把这个月的工资填补进去,江甜果非常有仪式感的一张张往里放,每一张都要在她手里把边角捋平伸直,这样才算完美。
钱放好了,还有一大堆票据要整理。
从最基础的粮票布票肉票,再到特殊一些的煤球票火柴票工业票,看着杂乱理不清头绪,但真到用的时候,可是少了一张都不行。
好了,钱和票都理清楚,江甜果满意地合上盖子,洗手吃饭。
今晚的酱爆炒鸡,得到了两人的一致好评。农村大柴火锅做出来的饭菜特别香,再加食材也好,土生土长的农家走地鸡,还没长大就进了锅。
油脂丰富,肉质滑嫩,吃起来特别爽!
江甜果本来是馋肉的,但偶然夹到一块土豆干,她眼睛亮起,没想到里面素菜居然比肉更好吃!
腐竹炖的软滑,干豆角吸饱汤汁口感独特,还有最好吃的土豆干,艮艮啾啾,吃了就停不下来。
饭菜太好吃的结果就是俩人都吃撑了,他们搬着椅子坐到阳台上,吹着小风看着日落,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第48章 学生
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餐桌上用过的碗筷, 并不会在他们悠闲赏景时自动清洁干净。更崩溃的是,今晚的饭菜油水很大,肉汤微微凝固呈现出了啫喱状——
这意味着, 要使用足够强劲的清洁产品, 才能把碗筷刷洗干净。但是,这个一块肥皂从头用到脚的时代,显然没有神器洗洁精的出现。
要是烧地锅还能搞点草木灰用用, 但偏偏他们住单元房, 这会叫天天不应,唯一的方法就是多烧点热水慢慢刷。
江甜果正烦着, 林寒松主动端收拾好碗筷端到了洗手池旁,不用自己收拾, 她松了一口气,把抹布用热水烫了烫, 将吃饭的餐桌抹干净。
刚刚收拾好, 自家的小门就被敲响。
“谁啊?”江甜果拎着抹布就去开门了,来的是钱改凤。
女人笑眯眯的, 给她递来个筐子:“就是我回娘家拿了点东西,给你送来些。”
里头东西还不少呢, 一罐木瓜丝, 一小罐土蜂蜜,七八个野生猕猴桃, 还有一把益母草。
“东西不值钱,你别嫌弃。”钱改凤是真心说的, 江甜果平时对她大方,糕点和肉不眨眼的往自家送,而她能回馈的也就是山野间不值钱的小东西。
“谢谢钱姐, 这些东西我想买还买不着呢!”江甜果把人请进来,看见她手里还拿了件衣服。
“这衣服是……?”
钱改凤黄黑的皮肤染上一抹红,“你许哥看小林衣服好,非让我给他也做一身,但我没你手巧,这扣子缝得总是不得劲,麻烦你帮忙看看。”
原来是这样,自己的手艺被人认可,江甜果肯定是开心的,她把裤子接过来,在手里认真端详了片刻,又从屋里拿出剪刀来,把钱改凤缝得别扭的几枚扣子拆下,一边改一边还不忘教她。
“你看,要在裤子的边缘留两层布,然后下针的时候只挑起表面这一层,只往这个扣眼里引线,把四个扣边都固定住,这样就好了。”
江甜果缝好一个扣子,用眼神问钱改凤听懂了没。
钱改凤那张脸懵的,好像是看学霸做题的学渣,每一步都懂,但连到一块就做不对。
江甜果又当着她的面缝了一个,第三个让她拿来练手,自己在旁边指导。
她还没缝两针呢,自家大门又被敲响,一打开却是个稀客,“刘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说扫盲班的事,你这会儿方便吗?”她看见屋里有人。
“方便,你进来吧。”江甜果把人让进屋。
刘老师头一回来江甜果家。她男人是团长,自己也有工作,两边忙得不可开交,对家属院里头来了什么新人,发生了什么新事不太关心。
对江甜果的印象,也就是个有点能力挺好相处的同事,再就是听说她是乡下来的。
刘老师是沪市人,她不歧视乡下人,但却也没什么好印象。她以为自己进去看到的会是,千篇一律的简陋杂乱。
但江甜果家不一样,不提家具的新旧,就说客厅能看到的东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整齐雅致的摆放着,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她坐下来,本来要说话,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声音,一抬头,看见江甜果的爱人正在刷碗。
一个肩膀受伤缠满石膏和绷带的病人,正在水池旁,乐呵呵地一只手刷碗。
这画面看着太魔幻了。
她一个见多了世面的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小夫妻感情真好,江甜果驯夫有术。
心里想过很多想法,刘老师接过江甜果递来的茶缸,说回正经事,“我想,扫盲班这两天可以准备复课了。”
钱改凤手中的线一顿,又恢复正常,竖着耳朵悄悄听。
扫盲班因为救灾的事停了半个多月,一个星期前,江甜果就提过要不要复课,刘老师担心军嫂们两头忙不过来,就又往后推了推,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也是今天碰见严师长,对方提起了,她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就来找江甜果商量商量。
“可以呀,我这边没问题,随时都行。”江甜果答应的干脆,反正她现在在食堂调到了文职岗,兼任两份工作应该会比之前轻松自如些。
“那行,我明天在家属院门口的小黑板通知一下。”说完刘老师没久留,稍坐了一下就走了。
等人走了,钱改凤没忍住提醒,“耽误了这么久,怕是再开课,去的人要少很多。”
江甜果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种事太早发愁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看钱改凤缝扣子。
花了好一会儿,钱改凤总算在她的指导下,磕磕碰碰缝完了一枚扣子,她也不多打扰离开了。
可算是把客人都送走了,和锅碗瓢盆奋斗了一晚上的林寒松,可怜巴巴的凑上去邀功,“媳妇儿,我刷完碗了!”
“做得好,今晚肉没白吃。”江甜果随口夸他。
林寒松得寸进尺,“那些油可难刷了,我手黏黏的不舒服……”
似乎是怕她不信,又补充:“真的,我只有一只手,不好洗干净。”
江甜果做过家务,当然知道刷完碗之后还要疯狂洗手的痛苦。人家都把碗刷了,她肯定也得有所表示。
她拉着人进了厨房,先把他的大手泡在热水里,然后用刀片切了一小块肥皂下来,用自己白软的小手,裹住他的大手,来回揉搓起来。
她的手很白,和他布满茧子粗糙的大手比起来,格外细嫩,动作又轻轻的,挠得他手心痒痒,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痒痒的。
他勾起唇角,温柔地笑了。
——
刘老师速度快,江甜果早上下班的时候就看到家属院门口的小黑板上多了一则告示,通知扫盲班今晚的开课时间。
小黑板相当于告示栏,会定时通知一些信息,比如说水费电费什么时候缴纳,还有其他的一些大小事。
因此有路过的,看见上头有新内容就会停下来看看。
“这上头又说啥事儿了?”有个不认字的拉住旁边的人问。
“是咱家属院的扫盲班要重新开始了。”看门岗的大爷乐呵呵地给他们回答。
“哦,这事啊,你今晚去不去啊?”她问旁边的同伴。
“我男人受着伤,娃子又还小,根本腾不开手,咋去上扫盲班?不去不去。”
“你问我,你去不去?”
“我也不去,上回学的那几个字都忘完了,去了还得重新学一遍,不去不去……”
江甜果听着他们的对话,悄悄皱紧了眉头。
果不其然,晚上扫盲班准时准点开课,小广场里大概来了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坐在一块儿。
刘老师走过去问他们:“我不是在告示栏上通知了吗?怎么就你们几个来了?”
被问话的女人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有人找补,“最近事情多,其他人可能是家里事没忙完吧。”
“要不是我男人支持,我差点也来不了呢。”
“刘老师江老师,俺们也学这么多天了,啥时候能去考试领小学毕业证啊?”
江甜果对说话的人有印象,她算是扫盲班里头比较积极聪明的一个,学东西也很快。但江甜果可是记得清楚,上次提问她没答出来那道两位数的加减法。
所以,最基本的知识都还没学明白呢,就想着拿毕业证,是不是太离谱了?
江甜果无奈扶额,刘老师看着稀稀拉拉的学生,咬了咬唇,先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她兴致不高,语速快,今天下课比往常早一些。
学生走了,俩老师却是头对头的发愁。
刘老师先开口了,“扫盲班没学生怎么办?要不咱们挨家挨户上门动员去?”
“额……”江甜果无奈扶额,这倒也不必吧,“人家不愿意,咱们总不能生拉硬拽给人喊来吧。”
刘老师看看自己和旁边人的小身板,不说话了。真要拽,她俩也拽不动几个呀?
“师长当初可对扫盲班寄予厚望,咱俩也是好不容易才选出来当上老师,现在办成这样,也太没面子了。”
江甜果哪能不知道,她也急呀。刘老师想呀想,绞尽脑汁想出来个主意,“要不跟你们食堂学学,咱们扫盲班也办活动,发奖品?”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我去供销社买点糖块,谁在课上表现好就发给谁!”
江甜果表情惊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咱俩来扫盲班上课,不但没有一分钱工资,还得往里倒贴钱?”
“额——”刘老师呐呐,“不能这么说,咱们这是为人民服务,是雷锋精神,是好事!”
绝了,江甜果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实乃倒贴上班第一人,这觉悟她比不上。
更何况,学习又不是卖饭,搞这套奖励制度不一定有多大效果,她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咱们得调动起学生的积极性,”
“你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让我慢慢想想。”江甜果想不出来。
但刘老师风风火火,第二天晚上就带着一大把糖来了扫盲班。有了物质奖励,今晚来了四五十号人,虽然比不上鼎盛时期,但至少也不冷清了。
刘老师满意的拿起粉笔开始讲课,她也不吊着人,大概讲了10分钟左右,就提出了本堂课的第一个问题,“这句话里有我本节课讲过的几个生字,谁能读下来?”
下面的胳膊举成了小树林,刘老师随手点了一个,“你来回答。”
被她点起来的女人,流利的念出了黑板上的内容。
“读得很好,下课来找我领奖品。”刘老师脸上笑眯眯的,愈发觉得这次计划堪称完美,不仅召回了不少学生,还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简直是一箭双雕。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发奖品这种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她授课是有自己的节奏的,一堂课30分钟大概有五六道课堂提问。
第一道提问的时候,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叫别人抢了先。接下来可都一个个不甘示弱,她提起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下面就有些控制不住秩序了。
她挑起了坐在前排先举手的学生,坐在后排的人立刻不乐意了。
“老师,你怎么天天就挑前排的提问啊,这题我也会,我还是比她先举手的呢!”
“那行,那你来回答。”刘老师是个好脾气的软和性子,当即抱歉的对刚被提起来的学生笑笑,然后点了后排的回答。
“不能这样啊,明明就是该我回答的……”被叫坐下的不愿意,抢先把问题的答案说了出来,答完还得意洋洋的往后瞪了一眼。
这下子可是给两人都瞪出来了火。
“明明老师是让我回答的!”
“我先举手的,凭啥叫你抢走!”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真是为了个糖块,她俩本来就有矛盾,话到嘴边吵起来了而已。
但学生吵起来,台上不明所以的刘老师却是懵了。
“大家,大家先别吵了!”她努力维持秩序,可惜没人搭理,她无措的站在讲台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心办了坏事?
江甜果连忙上去帮她维持秩序:“大家都安静,这是在课堂上!”
她把本子卷成大喇叭,放在嘴边提高了声音说。
吵架的声音小了些,但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说了发糖俺才来的,到了又这找理由那找理由,真没信用!”
“我不是……”
刘老师真是百口莫辩,用物品奖励的办法复杂,家属院的公告栏上写不下,她就只能先和几个人说了,然后让他们口口相传。
但嘴巴传话最容易出现问题。这不,糖块就从奖励,变成了来参加的人人有份。
一下子成了个大乌龙,现在搞得谁都不开心。
真是难搞,江甜果硬着头皮站出来,“刘老师的初衷,是想用这种方法鼓励大家学习知识。糖块是她自费购买的,中间可能有人传话出了差错,但想怎么发,要怎么发,是她的权利。大家这样吵,真是寒了刘老师的心。”
她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就是把事实说了出来,但学生们的不满情绪听完之后少了些。只是闹成这样没几个人有听课的心思,要不是还顾及着彼此的面子,怕是都搬上板凳直接走人了。
刘老师也没了讲课的心态,江甜果替她讲完了后半部分的内容,把这堂课给上完了,这才把事情圆住。
但今天这么一搞,明天上课咋办,她们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不会也要不来了吧。
说着拒绝付费上班,但江甜果为了扫盲班付出的情绪价值绝对不少,为了吸引学生,这几天愁得她吃饭都不香了。
“咋了,工作上有烦心事?”林寒松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异常的情绪,于是趁着吃饭的时候问。
江甜果想了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和刘老师哪怕天天愁得抱头痛哭,也没想到解决方案。多加个人一起出主意,说不定能有转机。
“扫盲班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再继续下去,我和刘老师怕是能给学生一对一授课了……”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不还挺热闹的?”
江甜果耸肩,“家属院太封闭了,军嫂们觉得学了知识也没啥大用处,再加上前些日子一停课,她们就懒怠,不想来了。”
“刘老师为了让她们来,甚至还去买了糖块,结果那天晚上闹得特别尴尬……”
林寒松放下筷子,极为认真的思考着,“既然她们觉得学习没用处,那就用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来吸引呗。但最好别用实物,麻烦太多……”
“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
江甜果在心里使劲咂摸这一句话,忽然看着他身上的衣裳眼前一亮,这现成的法子不就有了!
她本来打算要洗漱的,这下也顾不上了,穿着拖鞋就跑出了家门,一溜烟跑到了刘老师的家。
“我有法子了!”
刘老师还没来得及问她大晚上来是干嘛,就听她气喘吁吁的说,“我会做缀暗扣的衣服,到时候可以在扫盲班课程结束后,我教他们怎么缝暗扣!”
“这行吗?”自从上次糖块的事情过后,刘老师总是畏手畏脚的。
“相信我,这次咱们是教知识,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幺蛾子!”
江甜果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于是第二天,江甜果挑着一清早大家都去买菜的时候,拿出粉笔在报告栏上开始写。
她这边刚写了俩字,那边就有人问上了。
“江老师,你们这回扫盲班又要搞啥活动呀?”
“上回发糖,这回是发啥?”
“啥也不发,我们是教知识的!”江甜果笑着回答,手上动作飞快,一排清晰娟秀的字迹在黑板上落下。
“向大家分享,无痕在衣服上缀暗扣。”
“无痕”俩字被她用彩色的粉笔圈了出来,着重强调。
有人就说了,“缝个暗扣谁还不会呀,这还用学?”
“一件衣裳上也用不到几个,反正我是没那么讲究,再去弄什么无痕的。”
江甜果一个眼神,刘老师立刻会意,拿出她提供的样品到处传看着。
“大家看看这衣服是不是做的巧?”
“唉,我还真没见过,半边不用布缝反而都缀着暗扣的衣服,不过这也太费东西了吧。”
线才多少钱,扣子一个就三四分,江甜果拿出来的衣服,在她们看来就是闲的没事干,又费钱又费工夫的玩意,真不知道是图啥。
江甜果把黑板上的字写完了,从传看的人群手里接过衣裳。然后模仿着手臂不灵活的人,把衣服套上,然后单手扣上了扣子。
一群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用处,我男人前两天好像跟我提过一嘴,说他也想要,我还笑他跟个大姑娘似的好穿新衣裳。”
“唉,这衣裳钱改凤拿着到我家去做过,但她缝的比你糙多了!江老师缝得好,从外头看根本不知道里头有这么多扣子,跟正常衣服也没两样。”
“我男人也是伤着胳膊,穿半个月背心了,江老师这衣服到底是咋做的?”
江甜果的暗扣衣服在部队里市场广大,因为在这里,男人们受伤是家常便饭。
只要缠了绷带打了钢板,穿衣服就是件难事。天热的时候还好说,随便套个背心也能对付过去。但要是天气冷了,总不能让人当独臂大侠吧。
往常家属们为了让他们能穿上衣裳,可是想了不少办法,什么把好好的衣服袖子裁下来,或者是缝各种各样的马甲。
江甜果的扣子衣服比他们想的方法都要巧,是个新思路,值得一学。
有性子急的问她能不能马上分享,全被她一句,“只会在扫盲班上分享和指导,”给堵回去了。
第49章 分歧
在小黑板上写完告示, 江甜果就急急忙忙往食堂上班去了。
刚坐下,王姐就神神秘秘的戳戳她胳膊,“你瞅那边的小孩。”
江甜果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打饭窗口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拿了两个饭盒,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江甜果眼神疑惑, 不明所以, 王姐卖关子问:“你知道他是谁不?”
江甜果连家属院里头的大人都没认全呢,更别提把他们的孩子再对上号。
她摇头, 王姐努嘴,“他妈是招待所食堂, 新招进去的帮工!”
“啊——”江甜果意识到了点不对劲,“那他咋到咱食堂吃饭来了?”
“谁知道,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我问了, 他起码连着来三四天了……”
这可就更耐人寻味了,按照传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观念, 亲妈在食堂工作,无论出于什么想法, 肯定都会让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吃饭。
但如今却出现了这么反常的事情, 再联想起前几天刘老师说的,江甜果觉得, 很大可能是——
招待所食堂的饭菜,让他们自己人都不放心吃。
但, 真会是这样吗?
最按耐不住的王姐,风风火火的叫人去招待所食堂打了份饭菜回来。这回她没摆在外头让所有员工都一块尝,小办公室里只坐着她, 陈师傅还有江甜果。
饭盒里的饭菜丰盛,大辣椒炒肉,麻辣土豆丝,还有满满一盒饭。无论是卖相和分量,看着都不错。三人拿起筷子,沉默地开始品尝。
江甜果先尝了一口土豆丝,菜刚入口,她就先皱起了眉头。味道太重了,辣椒和花椒好像不要钱一样使劲放,又辣又呛。她剧烈咳嗽起来,那一小口菜难受的没咽下去。
赶紧灌了几大口凉白开,又缓了一会儿,江甜果这才感觉嗓子好受了些。
但很快,口腔里残留的味道就让她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那一股挥之不去的哈拉味是什么?
她不信邪地又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这道菜稍微柔和些,用了大量的豆豉来中和辣椒的味道,凸显出极致的咸味。初一入口只尝出来极重的调料味,但要是细细咀嚼去品味,就能发现肉里有一股微不察觉的骚臭味。
这是变质了?王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三人同时放下筷子,面色都有些凝重。
陈师傅先开口,“我用我做饭40年的经验保证,招待所食堂用的食材不对劲。”
“炒菜用的油,原材料绝对发生了霉变,肉也不新鲜,米饭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一两粒有黑芯,应该也是霉了。”江甜果把陈师傅的话补充完整。
王姐沉思片刻,不是很在意,“饭菜价格便宜,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真以为顾客尝不出来吗,他们心里其实也门清,但反正吃不坏人,难吃点也没啥大事。”
陈师傅沉默着没有发表意见,江甜果却听得满头雾水。
王姐这是什么意思,吃不坏人?谁能把这句话中译中一下。
轻则上吐下泻,重则导致癌症的食品安全问题,居然就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去了?
她能理解,这年代缺乏食品安全概念。就像她过去见过的一些老人,明明不缺钱不缺吃,但馒头发霉长毛了,会把坏的一块抠掉,其他的接着吃;鸡蛋发黑发臭了,忍着恶心也能吃;就连发霉的花生、豆子,哪怕味道差一些,榨成油也能吃。
除非是立刻马上吃完就上吐下泻,不然哪怕是说破嘴皮子,他们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现在王姐和陈师傅就是这个态度,反正吃不死人,也不关他们的事,看见了就装没看见,干嘛要插手人家食堂的事。
江甜果试图告诉他们,长期食用发霉变质的食物会对身体造成严重损害,促进细胞癌变,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但他们反而一头雾水地问她,“什么是癌?”
“是瘤子,瘤子恶化了就是癌。”
“原来是这样啊,”王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小江懂的可真多,我家有一点花生捂了,等回去就给扔了。”
江甜果:“……”
都说到这份上,江甜果再不懂她的意思,就真是傻子了。
人家的态度就六个字:不在乎不想管。
招待所食堂背后有人支持,和顾客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碍不着他们的事,干嘛要去沾一身腥。
“小江啊,思虑过重容易伤脾胃,扫盲班复课你两边忙很辛苦,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我这儿有自己晒的陈皮,你拿回去一些,平常多喝能理气健脾。”王姐把饭盒的盖子盖好,想到什么,从桌上的罐子里抓了把陈皮出来,撕了张草纸,包好递给江甜果。
江甜果双手接过,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王姐关心她送陈皮,但这会儿提起来,不就是在敲打她,让她少管闲事。
她心里一瞬间复杂无比,平心而论王姐对她不差,把她招进食堂,这些日子也多有关照。她觉得两人快处成了朋友,但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身份和观念不同的两人终究难以交心。
“好,谢谢您关心,我会多注意身体的。”江甜果嘴角笑容扯开,不像往常亲切,成了公式化面对熟人客套的笑。
她和陈师傅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
“怎么了,工作上又有不顺心的事?”
林寒松一下班回家就看见自家媳妇懒懒的躺在床上,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让江甜果去工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整天两班倒忙的不行就算了,最近思虑忧愁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身体累精神压力也大,长久下去人会吃不消的。
江甜果把脑袋转了个方向,一看就是烦的不行,连他也不想搭理了。
林寒松便跟着也躺在了床上,默默伸出手把她圈在了怀里。
“一身汗味!”江甜果不满的嘟囔。
林寒松可冤枉,“我今天一直坐办公室里,绝对没出去练任务!不信你再闻闻!”
“哼!”江甜果不搭理他,男人的胸膛温热坚实,她整个人靠了过去,一只手揪着他衣领边缘不起眼的线头来回拨弄。
林寒松就这样任她摆弄,过了好久才听她说,“你觉得,如果有人做了一件事,对很多人有害。但因为知识的局限,其他人意识不到坏处,反而让知道坏处的人沉默。那该怎么办?”
这话说完,江甜果咂摸了一遍,自己都无语了。没头没尾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跟绕口令似的,谁能听懂她在说啥?
“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吧。”小江同志又自闭了。呜呜呜,现在只有结实的胸肌才能安慰她脆弱的小心灵。
林寒松不清楚她复杂的心情,但有在认真思考,他慢慢的说,“我懂你的意思。我觉得,既然绝大多数人不明真相,那他们首先要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然后再作出选择。”
“知识渊博知道真相的人没错,试图让真相沉默的人才有错。”
低沉的男声在室内缓缓响起,林寒松的话让江甜果豁然开朗。
是啊,知识和正义感怎么会有错?错的是真正的坏人和那些愚昧懦弱的人。
她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江甜果一瞬间横扫emo,做回自己!她干劲满满地从床上坐起来,问:“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领导看到匿名举报信?”
“食堂的事?那后勤处门口好像有个意见收集箱。”林寒松不太确定。
“不行。”江甜果否定这个想法,部队后勤处向着招待所食堂,给他们投匿名信,和直接通风报信有什么区别?
她想了想,还是得找个有公信力且靠谱的人,“怎么能把举报信交给严师长?”
虽说这点小事麻烦他老人家,有点钢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但江甜果也实在想不出更适合管这件事的领导了。
“严师长啊,”林寒松摸着下巴,不觉得她天马行空,而是在认真的出谋划策,“我记得他的警务员每天早上要去门岗传达室拿报纸,可以试试把举报信混在里面。”
还真有办法!江甜果惊喜的抱着他,大大亲了一口,“老公真棒!”
谁想到一下给猛男的脸亲成了个红苹果。
实话说,除了最开始他们相遇时,江甜果大着胆子把人按到墙上,浅尝辄止地亲过。之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微妙的原因,俩人哪怕已经负距离接触,也显少有嘴唇相碰的时刻,尤其还是她主动的。
林寒松眼神幽深,一把拦住了她要离开的脑袋。
江甜果闷哼了一声,后脑挨上了宽厚燥热的手掌,未合拢的牙关被轻而易举撬开,粗劲的舌闯进来,强横地卷住了她的,在高热的口腔黏膜里勾缠。
又凶,又深。动作慢条斯理地,却分毫不让地攻城略地。心跳徒然加快,两个人的胸腔都仿佛在打雷,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林寒松没有吻技,他会的是生物最本能的肉//欲/啃咬,像只亟待出笼的野兽,迫不及待啃蚀最珍贵的猎物。
江甜果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但她温柔的承受下,甚至还主动伸手揽上了他的脖颈。她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吻,但渐渐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强烈的刺激让她眼里甚至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吻,薄唇离开时,林寒松看着红嫩自然的唇色被他变成了糜乱的肉红色。他鬼使神差的在红泅泅的唇瓣上轻轻舔了舔,像只亲人的大型犬。
“你……”
江甜果被他舔得一抖,看着他的黑沉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正巧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应该是刘老师来了,我先去上课……”
她被迫从情欲中抽离,胡乱系上刚刚被扯开的领扣,红着脸拿上教案开门走了出去。
她只顾着把衣服整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粉里透红的小脸,还有水润润的微肿唇瓣,是多么引人注目。
刘老师见门开了,到嘴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江甜果从皮肉骨髓里透出的风情给镇住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第一反应,她想吐槽,小年轻不知轻重,马上要上课了,还在屋里胡闹。第二反应,媳妇这么漂亮的话,嗯……,这是人之常情。
刘老师心里胡思乱想着,往常还算健谈的人,这次走到楼下硬是一句话没说,江甜果心跳还没平复下来,自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下了楼,她们往家属院前头的小广场走,正好却撞见了王璐。
其实两人已经很久没碰上过了,一个是准时准点上下班的打工人,另一个是事事要操心的副厨,工作量天差地别。
当然工资也是,王璐被赵继红安排去招待所食堂,是带着野心去的,再加上原先的大师傅是个不管闲事的性格,一下子让她捡了漏。
为了全面把控食堂,她自己一个人身兼多职,副厨,采购,会计,只要和钱打交道的活,全被她大包大揽了下来。
也因此,本该月底发工资,因为她耽误了两天,拖到了今天月初。
不过问题不大,王璐站在楼下的大婶中间,得意洋洋的炫耀:“我们招待所食堂的福利可好,不但工资高,而且这个月一人还给发了二斤大米!”
说着,有她手下的员工把刚领到的礼品,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不是最精的大米,但也不差了。
围观的人啧啧称赞着,还有不少人和王璐拉着关系,想让自己也能去食堂上班。
但一提到这个,她就避而不谈。有人就想起她上次明明许诺好好的,收了不少人的好处应承了不少岗位。结果临了,她又挨家挨户把东西都退回去了,工作的事也没了影。
这不是耍人玩呢!
不少人想起了她的前科,又见她还是这副死样子,顿时懒得搭理,一个个翻着白眼离开了。
王璐没维持住的笑僵在脸上,她尴尬地抓紧挎包肩带,一转身又看到往这边走来的江甜果。
也不知道她看见了多少,反正她狠狠瞪过来一眼,然后赶紧上了楼。
一直到回到家关上门,她才长出一口气,把肩上的挎包卸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来一条浅绿色的布拉吉。
是从首都进来,百货商场里仅此一件的布拉吉。价格自然也不便宜,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的事。
她小心地脱下身上的工作服,换上新裙子。镜子里的小人随着动作左摇右转,照出她最清楚的模样,王璐却有些不太满意了,浅绿色似乎不太适合她,裙子的腰身也紧,领口没撑起来,还有……
期待了许久的衣服,穿在身上却是这种效果,王璐维持了一天的好心情在傍晚不断崩塌。
赵营长从卧室走出来,王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这个月工资呢?”
“打回老家,交给我妈了。”赵营长倒水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回答。
王璐瞳孔微缩,不敢置信,“你全都交了?那咱家咋办,你俩儿子吃啥?”
“我留了一部分的,有钱也有票。”因为王璐能挣钱了,赵营长最近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难得开口解释。
王璐一听他的话,火噌一下就冒起来:“是,我得谢谢部队没全给你发成全国粮票,要不然怕是全让你给寄回老家了!我和你的俩娃子就留在这喝西北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营长提起声音,怒目而视。
王璐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一下子卸了气,“没有,我去休息了。”
——
江甜果和刘老师来到了小广场上,时隔多日这里又重新坐满了人,不少女人搬着凳子想找个靠前的座位挤挤。
看见这么多人,最激动的莫属刘老师,“太好了小江,你把扫盲班救活了,咱能给严师长个交代!”
江甜果附和的笑了两声。
早早在这等着的人们早就盼着她来了,一道道目光直勾勾的看过来,江甜果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们对知识的渴望,就是这个知识好像和自己的主业不太搭……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教案,笑着走上了讲台。刚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下头就有人吵着,“江老师,不是说扫盲班分享缝扣子吗?咱们啥时候开始?”
“就是,俺家里可好多事等着忙活呢,别浪费时间啊!”
眼看现场气氛要像昨天一样失控,江甜果和刘老师对视一眼,后者连忙拿起今早展示过的衣服,走上了讲台。
第50章 课堂
江甜果无奈地笑, “嫂子们真是不给面子,连妹子的场都不愿意捧。”
她娇滴滴地夹着嗓子,表情可怜巴巴的。这样说出来的话, 不仅不让人反感, 反而还把昨天刘老师拉下去的好感度又提了上来,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算啦算啦,既然大家都是想来看缝扣子的, 我也不磨叽, 直接开始!”
为了确保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江甜果白天在小广场两棵树之间拉了个绳子, 她用衣撑把衣服撑住挂在绳子上,然后再把衣服的后半部分用夹子掀开, 只留出来清晰的用作展示的部分。
见她终于说大家关心的正事了,小广场开始安静下来。
“我们来看, 要缝好按扣, 最重要的是学会挑针,第一针从衣服边内衬的布挑起来, 穿进扣子,第二针, 从第一针线尾的绳结穿进去, 这种方法下针少,而且能把扣子缝得更牢固。”
她讲的清楚, 有些手工活不太好的女人们听完顿时觉得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缝!
“这还像点话, 要我说你们扫盲班办了这么久,讲的那些认字和数学有啥用?女人家还是把手上的活做好,比啥都强。”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家属院里头都叫他林嫂子。
江甜果把手上的针别在衣服上,扭头看她,只是还没说话,刘老师先按捺不住了,“林嫂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们教的咋没用了!”
“切,”林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教的有用,咋没人来上课?”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两位老师听得清楚。
刘老师这下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巴张张合合,心里气的不行,难得想丢了涵养骂几句脏话出来。但偏偏此刻她的身份是老师,只能——忍!
江甜果心里也不太舒服,任谁这么久的努力成果被人否定,总归是会难受,但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问。
“林嫂子,你觉得上衣按我的方法缝扣子,要用几个扣子?”
林嫂子不懂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犹豫了一下回答,“大概要十二三个吧。”
“要是不在乎好不好看,估计能再少点。”有人不明就里地插嘴。
“那也不行,扣子少了,冬天往里钻风,冷啊!”
江甜果继续问:“扣子买的话要多少钱一个?”
“那看质量了,好一些的三分四分都有,差一些的三分钱两个。”
“哦,”江甜果没再看她,而是问起了在场的所有同学,“那要缝完这件衣服,咱们得买多少钱的扣子呢?”
大家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
“小江老师,我家里还有扣子不用买!”
“我家还有五个,他们说那种三分钱两个的一点也不好使,我得买贵一点的,那就是3+3+3……”
“我要不了那么贵的,三分钱两个的就挺好使,让我想想得花多少钱……”
江甜果让她们自由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才问林嫂子,“算好您家的扣子钱了吗?”
“我要买8个三分钱的扣子,那就是……,是2毛8!”她不太确定地回答,随后又给自己挽尊,“嗨呀,用不着算,去了百货商场,要多少钱售货员会说的!”
这下不等江甜果回答,旁边爱看热闹的就说,“林嫂子,你别去找售货员了,明个我要去城里一趟,你给我2毛8,我保管给你带回来8个扣子!”
“不用2毛8,你给我2毛6,我也能给你办成事!”还有人插嘴。
好家伙,居然还卷起来了,江甜果在心里乐的想笑。
而林嫂子听着她们的阴阳怪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算错了。她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赌气说,“老娘有的是时间,我自己去,用不着你们给带!”
这下空气里充满了愉悦的笑声,在其他人的嘲笑再次扩大前,江甜果出声控制住了局面,“那现在,有哪位同学能告诉我,是怎么算出来8个扣子等于多少钱的呢?”
有个女人大着胆子开口,“老师,是俺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查出来的!”
“你很棒。”江甜果给出的夸奖,又问她,“用手指头计数,不会很乱吗?”
“那当然乱了,我加上一个扣子钱就在纸上画个道道,差点脑子和手打起来!”女人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共鸣,作为家庭主妇,谁还没被算数支配过?
“但是我有一个方法,可以不用数,也能算出来答案,而且很快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有不少人都被勾起了兴趣,然而接下来就听她慢悠悠的说,“可惜大家应该没兴趣听,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来缝扣子吧。”
没错,江甜果就是这么坏,她就是故意的。
“啊——”台下一片哑然。
下头坐的嫂子也是服了,刚被她甩出来的钩子掉成了翘嘴,结果这人说到一半还不说了,留着她们心里直痒,忍不住好奇,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能比手指更好用的算术工具吗?她们才不信呢。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看扣子,固定住一个扣眼之后,要把针竖着插过来,绕着扣眼走十字,这样固定结实省线。”
她在上头教,下头有人也拿出了自己的家伙事,就着不太亮的光也缝了起来。
“哎,小江老师的方法确实好!你们看看,我跟着一步步做下来的,衣服这边真的没透线,扣子也缝的可结实!”
经过人民检测的方法才是好方法,江甜果的缝制方法经过现场验证,一下子让本来还怀疑的众人信服起来。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小江老师,那冬天的毛线衫该咋处理呢?”
“毛线衫最好就别缝暗扣了,”江甜果回忆着曾经给棉花娃娃做小衣服的经验,“我们可以买单个的扣子,开扣眼,然后把扣子缝在线衫外,这样不难看,而且会有另一种装饰作用。”
“那那……,老师,毛线衫要怎么剪才不会毁衣服,还有该怎么开扣眼啊?”
江甜果已经接受了扫盲课程变成手工课程的事实,她耐心十足的回答,“扣眼我一般会在织毛衣的时候就顺手钩出来。”
“那要是已经织好的成品该咋办?要拆了重新织吗?”
毛线衣可不比普通布料,随便剪容易毁了整件衣服。
“那当然不用,”但是江甜果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于是说等她回去研究研究再看怎么办。
这时候,有人主动举手,回答了刚刚她没答出来的,毛线衣剪裁不毁衣服的问题。
江甜果把人请到讲台上,坐在下面和其他同学一起听。大家互相交流彼此分享,扫盲班的课程也就不局限于如何缝扣子,大家天马行空地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江甜果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等台下回答,要是大家都不知道,那就回去再慢慢研究。
就这样度过了一节轻松的扫盲课程,临到下课时,江甜果维持了一下课堂秩序,然后在晚上快速写下几行数式。
“1x1=1
2x2=4
3x2=6
3x3=9”
简单介绍了四个算式,她又把乘法的概念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通俗的话说了出来,然后把黑板翻转过来,背面是她提前写好的九九乘法表。
“结合黑板上内容和我刚说过的话,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研究研究。8个三分钱的扣子需要2毛4分钱的奥秘,就在这两页黑板上。”
“还有,从今天这堂课程起,我们扫盲班会与大家的日常生活相结合,在课程中穿插一些生活小技巧,比如缝纫做菜等等……,有兴趣的可以过来听,大家互相分享共同进步。”
说着她和刘老师就先离开了,剩下一群学生们大眼瞪小眼。
这是提前排好的剧本,然后刘老师却没多大信心,走出去没多远,她就停下脚步紧张的问,“小江,咱们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不太好啊……”
刘老师是觉得今晚氛围挺好的,应该顺势推上课程,抓紧时间往学生的脑子里灌知识。
江甜果无奈,“刘老师,其实我想说,咱们的学生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你往常的教学方法在她们身上可能不大适用。”
“那你的就有用了?”刘老师有点不忿。
江甜果轻轻勾唇,“对付这样的学生,咱们得有勇有谋,你且等着看吧,要是成功的话……”
想到什么,她觉得好笑,“咱俩以后真的得被逼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老师了。”
哈哈,一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两个老师离开了,而小广场上的学生却意外没走,反而越来越多地人往不大的小黑板跟前挤。
“别急别急,轮流来都能看得着!”
“唉,你们手别往黑板上按,字都要被你们按掉了!”
“喂喂喂,谁那么没素质,把字按掉了一大块,后面还有好多人没看着呢!”
场面太混乱,好多人往前挤,又没有支撑点,只能把手按在黑板上,谁知道搞出来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黑板上“6x5到6x9”的算式答案,被擦了个干净。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下咋办?
无人在意的角落,钱改凤拍了拍手掌上沾到的粉笔灰,深藏功与名。
她隐藏在人群里,快速换了个位置开口:“小江老师费时间写了,留下给咱们看的,要是知道被擦掉了,肯定会很难过。”
是啊,任谁知道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肯定会不好受。尤其江老师是个挺好的人,大家也都挺喜欢的。
钱改凤的话得到响应。
“咱们得想办法把缺的地方给补上。”
“那,我也没学过,要是填错了咋办?”
“都抄下来,咱们回去都想个答案,明一早悄悄过来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