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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凑着星期日了,你俩再约着一块上市里玩!”

俩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何玲玲,等江甜果把油条吃完,王姐就和她介绍食堂打饭的基本工作内容。

来干部食堂要用餐票消费,连级以上干部每月会定量发放餐票,不够用的话也可以用钱和票兑换。

因此一个打饭的窗口就生成两个岗位,得有一个人在窗口负责点餐和收票,另一个人在后头负责打饭,两人互相配合,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江甜果头一天上班,王姐给她安排了个不太忙的窗口——打稀饭。一是因为食堂稀饭种类少,二是这算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饭菜了。淘了米扔进锅里,只要不糊总是能吃。因此相比较冷清。

手表上的指针指到六点,食堂开始营业,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这熟悉的身影,这六亲不认的步伐,不就是刚被她撵走的林寒松。

男人目标明确的走到了她的窗口,王姐可不愿意在小夫妻这当电灯泡,一闪身转到旁边窗口去了,留下江甜果和他大眼瞪小眼。

“同志你好,我要一碗红薯稀饭。”

江甜果接过饭票,却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这男人该不会是锻炼了一半跑来吃早餐的吧?

她把打好的红薯稀饭递过去,看着他转身要走,忍不住叨叨一句,“吃完饭就别去锻炼了,对胃不好。”

她身边人有因此肠穿孔的,总是忍不住敏感提醒。哪怕不是林寒松,随便其他人她也会这么做的!

“知道了,那我回去收拾家务。”林寒松端着饭盒,笑着回她。

“哎呦呦呦……”

男人刚一转身走,江甜果旁边几个窗口的女工们,就立刻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再看她们脸上,就写着仨字——磕到了!

江甜果:“……”

呵呵,她的心现在比食堂的大铁勺都要冷。

六点半的时候,食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大批人流,有拿着饭盒,也有拿着锅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开始面对今天第一场硬仗。

王姐利索的收票递锅,“四碗红薯稀饭。”

食堂早上提供三种粥类,用大米和红薯煮成的红薯稀饭;小米和南瓜煮的小米稀饭;还有野菜和大米煮的咸粥。

锅放在台面上,这个时候,外头买饭的人就会把目光聚集到江甜果,更确切点,聚集到她的勺子上,似乎想通过眼神监督,给打饭阿姨治好“帕金森”。

江甜果确实被这种眼神看出了几分压力,她拿着大勺子,先在桶里搅了搅,让米和粥水变得均匀些,然后开盛。

一碗饭一勺,四碗稀饭差不多装了半锅。

这一份盛好递过去,下一个饭盒就紧接着摆到面前。江甜果起初确实会被灼灼的目光看出些压力,后来人一多也就忙的顾不上,眼里只有勺和锅。

“同志,我要四碗小米稀饭。”

想着有熟人在食堂打饭,钱改凤难得狠狠心来了食堂,就是为了占回便宜。

江甜果就算穿着统一的白色工作服,在人群里还是最显眼的,她毫不费力地找着了她,然后赶紧排队。

为了引起注意,她给票的时候声音还特意放大不少。江甜果听见了,不能回应,于是笑着对她眨眨眼,手里勺子往下沉了沉。

不能太出格,但也确实比一般的稠了不少。等钱改凤端着锅回家一搅,眼睛瞬间就笑没了。

稠乎乎一大锅,江甜果果然照顾她了嘞!

食堂本质是干部食堂,所以八点半就能关门结束早餐,接下来就是他们工作人员的吃饭时间。

秉承着勤俭节约的美德,食物是肯定不能被浪费的。没售卖完的菜品,剩的少了,就是食堂的工作人员们这顿分着吃了;要是剩的多了,那就不得不留到下一餐便宜卖掉。

不过掌勺的大师傅心里都有杆秤,估摸着的量错不到哪去。就像今天,早上剩下来的菜有些少了,他就让帮工去库房的泡菜坛子里捞了几样泡菜出来,切巴切巴算一样凉菜。

临城这边有吃泡菜的传统,家家户户都会腌上一些,也是餐桌上的常备菜。虽然没油水,但吃的就是这一份鲜辣脆爽。

泡菜不稀罕,而且吃着不顶饱,不到半晌就饿了。人们反而更爱食堂的大锅菜,炒得油水足,有几样还沾了荤腥,剩的那点菜根本不够抢的。

但江甜果却算个异类,她肚子不缺油水,比起食堂常驻的豆芽豆腐土豆三位嘉宾,她更喜欢大厨做的泡菜,夹了不少,就着窝头和稀饭慢慢吃。

王姐吃饭的时候和她坐在一起,不经意瞅见了对面小媳妇慢条斯理的吃相,不自觉自己的狼吞虎咽也收了收。

这样吃着也太磨人了,她忍不住就想说话,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小江,你和林营长条件不差,咋想着出来上班?”

别的工作也就算了,但食堂可不算多清闲排场。

王姐既然问了,江甜果也就认真回答,“姐,我是农村出来的,见过女人们为了块儿八毛,伸手问男人,问婆家要钱有多做难。我想着还是得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自己能挣钱,说话才有底气。不拘去做啥,哪怕是扫大街,也比天天窝在家里强。”

食堂里的女工经历的比她更多,这些话引起了她们的共鸣。

“妹子说的对,从前我在老家照顾孩子,男人的津贴打回来,我要钱还得看公婆脸色,那日子可真不好过。”

“没工作的时候,给俺闺女买个头绳都得偷偷摸摸的。前两天发了工资,我领着她到市里买了一板发夹!”

她笑笑又接着说:“而且有的男人天天说,女人不工作就是在家里头享福了,但那些零零散散的家务事堆在一块,不算重,但也忙的团团转。如今既然女人也上了班,那家务活就得俩人平摊,让那些大言不惭的男人们也来享受享受清闲的好福气。”

这段话就更让人恍然大悟。

“我男人就这样,说我啥也没干,整天就是享福的。那他倒是来试试啊,照顾俩孩子吃喝拉撒,屋里采买打扫……,哪一样容易哪样好做了!”

王姐也开口:“我家那口子也是,一下班就当甩手掌柜啥也不干,酱油瓶倒了都不伸手扶一下!等今儿回去我就给他说,老娘也是有工作的人,以后家务一人一半都得承担!”

说完还不忘拉踩一句,“林营长都能收拾家务,凭啥他不能干!”

最后这句话,今天早上可是有不少人都见证了那场面。这下子,众人又纷纷羡慕江甜果福气好,嫁了个这么体贴懂事的老公。

吃过饭后还要打扫卫生,后厨的打扫后厨卫生,前厅的则是把售餐台和这些桌椅地面都清理干净。

这一项工作花了半小时时间,等江甜果到家的时候都九点半了,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十二点前到达食堂准备午餐。

她给自己刚倒了杯水,还没喝完呢,钱改凤就掐着点过来敲门了,一进门先探头探脑的瞅了半天,好奇的问:“你们食堂打饭的,早上吃啥?是不是那些剩下来的你们都能吃?叫带回来不?”

江甜果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瓜:“钱姐,你天天想的都是啥好事,剩饭也是公家的东西,要是叫人随便拿,那不出五天食堂都得叫人搬空了了!”

原来不能随便拿呀,钱改凤心里平衡不少,还要问:“那你们早上吃的是啥?”

江甜果耐着性子回答她:“原则上我们可以吃剩菜,但是一顿就剩那么点东西,不够几个人分的。反正我今天早上吃的是泡菜配稀饭,窝窝头一人一个。”

这比普通战士们的餐标都差多了,原来食堂的福利待遇也没有传的那么好啊……

钱改凤这下是真平衡了,她满足了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也害怕把江甜果问恼了失去个朋友,连忙分享最新打听到的八卦将功补过。

“你知道不,咱们家属院里头要办扫盲班!”

“这是好事啊。”

“更好的还在后头呢,”钱改凤神神秘秘的一挑眉,“这回的扫盲班可是大领导牵头,请了军嫂里几个有大文化的来教课。”

“更重要的是,他们说将来扫盲班考试考过了,到时候给算小学学历填到档案里!”

“小江,你去不去?”

江甜果本来对扫盲班无感的,但一听到能给个学历证,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她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报道,直到八十年代我国的文盲还占有相当大比例,原主小学肄业,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其实也正常。

但这不代表江甜果就能忍了,每次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都要反复写下来“小学肄业”四个字,这和反复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如今好不容易能提升学历,虽然只是从肄业变成毕业,但她肯定得把握住机会!

“嫂子,我当然报名,啥时候开课?”

钱改凤说不用报名,后天开课。说着她自己又犹豫起来,问:“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听听?”

“想去就去呗,这又不要钱。”

“这肯定不是钱的事,”钱改凤纠结的不是这个,她首先害怕的是自己脑子笨,学了也记不住,到考试的时候闹个大笑话。其次是家里头一堆活计等着,俩孩子也得人照看。

在江甜果耐心的倾听里,她一点点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江甜果是欣喜她渴望进步的,于是说:“嫂子,你看看那些科学家,五六十岁了还能为国家做贡献,你今年才多大,就说脑子不行了?脑子可不是越老越笨,而是越不用越不灵光,你去上扫盲班,搞不好还能让你变得更聪明了。”

“还有家务和孩子不更好解决,许哥不是不通情的人,肯定能理解帮你分担一些。只要你想学,啥都阻止不了你的。”

钱改凤掀起眼皮看她,小心翼翼又不太确定,“那我,回去和老许商量商量?”

江甜果拍拍她的手背,是鼓励也是支持。

——

食堂里的早饭和中饭都得剩到下一顿售卖,但当天的晚饭,却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二次利用了,尤其还是夏天,不少东西隔个夜可能就要变质了。

这时候就是食堂员工的福利时刻,大家纷纷拿出了饭盒、网兜,场面热闹得和早上的菜市场差不多。

“小江你不拿点?”边上人都在拿,王姐也不例外,装了好几个窝头。

江甜果自然不缺这点吃的,但在这个年代,尤其是这个氛围下,更重要的是合群。

她走过去,象征性地往饭盒里装了两个窝头,王姐还要再给她装几个,被她拒绝了。

“天热,放不住,我家人少就少拿点,省得搁坏了浪费。”

王姐点头,接受了这种说法,这一关才混过去。

林寒松今天下班迟了些,往家属院回的路上,遇上了不少战友和家属。

只是为什么男人们看他的目光带着不忿和微弱的敌意,女人们则是欣赏,甚至还有些热情。

他听了几耳朵,似乎是在说,“你看人家林营长……”

“学学人家林营长……”

看他,学他,他做什么了?

林寒松不懂,林寒松一头雾水。

江甜果回家的时候,林寒松已经到家有一阵子了,看见她打开饭盒,从里头拿出俩窝头,还挺惊讶。

“是从食堂买的?他们不管饭吗?”

江甜果自顾自倒了杯温水,润润嗓子后说:“拿的。”

林寒松眼神疑惑,她接着说:“大家都在拿,我不拿不合适。”

她说的是“合适”,男人的眼神复杂了些,没再说别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聊起困扰他一晚上的难题:“今儿个下班的时候,我觉得周围人看着我都有些古怪。”

“嗯,怎么了吗?”

林寒松就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和江甜果讲了讲,“要不你明儿,找钱姐打听打听到底是咋回事?”

这种背后被人议论,还不知道是在议论啥的感觉,真不好受。林寒松一个不喜欢八卦的人,如今得被迫八卦自己。

谁想到对面妻子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没啥大事儿,你只要知道是好事就行了。”

“到底是啥,给我也听听呗?”看江甜果这小模样,林寒松就知道她不仅清楚来龙去脉,而且这事八成还和她有关。

“我不告诉你!”江甜果得意洋洋,就是不说。

“我身为当事人还不能知道了?”林寒松今天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俩人一个执意问,一个逗弄着不想说,拉扯着就在不大的屋子里展开了追逐战。

江甜果自以为灵活,可惜她只顾闪避,不看脚下的路,在卧室里被床边的小板凳一绊,不受控制地往床上栽了过去。

林寒松趁机反扑而上,把她压在被子里制住了,“说吧江同志,是你老实招待还是我严刑逼供?”

“嘶……”江甜果倒吸一口凉气,看林寒松的眼神带上点不健康的颜色。

好你个林寒松,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还能玩这么花的?

第29章 扫盲班(已精修)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不解地问。

身上压着的人死沉死沉的, 江甜果难受的推了他一把,两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尴尬。

薄唇和细嫩的脸蛋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们之间只有薄到可以忽略的两层布料, 在努力维持岌岌可危的防线。

林寒松能清楚感知到, 贴合着的身体有多么柔软的丰腴,他的眼神幽深,如同犬科动物狩猎前的伺机而动。

“起来再说。”江甜果像只敏锐的小动物, 意识到危险就想迅速逃离。

然而, 有些晚了,她汗湿的头发贴在凌乱的额边, 猛地感受到腿边的异常,眼睛因为惊恐和其他情绪瞪得老大:“你……”

这——, 请问这个热腾腾的不明物体是什么?

不是哥们,说好的粉笔头口红壳呢, 你为什么那么不一样, 吃激素长得吗?

这东西存在感越来越强烈,江甜果又惊又羞, 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没注意男人的视线越来越危险。

“可以吗?”他问。

灼热的吐息带着雄性///荷尔蒙, 在敏感的耳侧喷洒。

江甜果有些怕痒, 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够胆的话,她真的很想说NO!

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 这种时候无论是接受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都没好果子吃。

她顶着男人滚烫的视线, 磕磕巴巴地继续拉出万金油借口,“我,例假还没结束……”

其实这年代的人大多都有点营养不良, 尤其原主之前在乡下被磋磨狠了,外表看着不显,但身体底子虚亏。例假来了三天就没了。

但大实话哪能说出来,她恨不得穿越过去,摇醒当初给林寒松科普生理知识的自己。那么老实干嘛,就该说例假来一次十天半个月的,好歹能多苟两天!

现在好了,这回混过去下次咋办!

江甜果忍不住两眼一黑再一黑。

“……”

林寒松没再继续动作了,他极慢地起身,却又在即将离开时,猛的压了回来。

“唔!”江甜果瞬间被摄住呼吸,带着粗茧的指腹压在她脸边,狠狠箍住细嫩的小脸,给了她一个唇与舌深入接触的吻。

他也没有经验,就只是遵循着本能,去啃咬垂涎了许久的红唇。

江甜果起初还能挣扎,但力量和体型的绝对压制,让她的挣扎更像一种挑逗。她就像只被哈士奇按在爪子下的布偶,弱小无助,只能被傻二哈蠢兮兮的舔上一脸口水。

她索性什么也不做了,在他毫无章法地唇舌纠缠下,呼吸渐乱。

他躯体的高温毫无保留的传过来,几乎要把她也一并点燃。不知道被亲了多久,二哈终于心满意足,放过了可怜的布偶。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江甜果稍微被松开,就下意识拔腿想跑。

林寒松拉住她:“你去哪儿?”

那小样,搞得她像个拔(x)无情的渣女,江甜果真是都怕了,“我去客厅,你自己解决一下。”

“不用,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额……,江甜果尴尬地挪了挪腿,被那东西抵触的感觉犹在。她没控制住,飞快瞄了眼。

你这都不用解决吗?她坏心思的想,这么能憋,干脆给他憋坏算了!可恶可恶!

说话间,她悄咪咪转移到了客厅,坐在离卧室最远的椅子上,才稍微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林寒松稍微平复了一下,眼神变得清明,又回到了那副端重可靠的模样。

他还是没忘最开始的问题,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江甜果没想到他能如此执着,但未免刚刚的悲剧重演,连忙老实交代,“其实没啥,八成是嫂子们知道你是好丈夫,在院里给你宣传呢。恭喜你林同志,你可出名了!”

“她们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江甜果面冷心热,整天在外人面前夸自己?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寒松就没控制住荡漾起来。

江甜果残忍的戳破了他的粉红泡泡,“因为我说你在家里会做家务。”

“就这?”

“你以为呢,我随口一说,谁知道他们这么来劲。”虽然林寒松确实不错,但分担一下家务就够被吹成绝世好男人了?

啧,那么多含辛茹苦的军嫂也不见有人宣传表扬一下。

她得给自家男人打打预防针:“林寒松同志,我希望你能够戒骄戒躁,不要因为别人的夸奖而自满,能做到吗?”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是顺手、分内,并不困难的事也能在家属院里引起波浪,但首长给了指示,那肯定要:“保证完成任务!”

他站起来,还颇为正经的行了个军礼。

江甜果一下又笑了出来。

水壶里有现成的热水,她换身衣裳,把哈士奇的口水洗干净,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林寒松带着幽怨的小眼神也上了床,自从抱过亲过后,他似乎更迷恋上这种肢体接触。

“热——”江甜果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走,自己往墙边贴,时刻维持两人的安全距离。

林寒松搂不着他,选择拿起扇子,隔空送风。

食堂的活不重,但也是实打实的体力劳动,江甜果许久没这么累过了,昏昏沉沉的马上就要进入梦乡。

一块小毯子搭在她的腰腹处,她浑浑噩噩的醒了下,似乎想起了件要紧事,嘟嘟囔囔的说,“托钱姐帮忙做的棉花被快好了,咱们得找个时间去取回来……”

“好,休息日就去。你不是在老家摸过小鱼嘛,这边河里也有不少东西,想去吗?”

没有回应,人又睡熟了。淡淡的月光下,林寒松看着她的睡颜。片刻之后,他把窗帘完全合住,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

另一边,他们对门的新婚夫妻同样从晚餐亢奋到了现在。

事情还得从再早一些说起,王璐今晌里串门才知道,对面那女人又搞了个大事!

——她居然在食堂有工作了!

真是气死个人,不信邪她还找到食堂去看了看,确认那人就是江甜果没错。

凭啥一天天的好事都叫她给遇上了,王璐气得连家都不想回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阴凉下,嘀嘀咕咕抱怨老天的不公。

谁想到时来运转,骂着骂着旁边多了个富贵洋气的女人,问她和江甜果是什么关系。

王璐没见过她,刚想离开,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经过,叫了她一声“赵科长”。

她心思一下子活泛起来,大着胆子问,“你是科长,哪儿的科长,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工作?”

她自己都是不太抱希望的问一嘴试试,谁想女人没直接回答,反而说想知道林寒松一家的事,要她把知道的全说一遍。

知道这是个机会,但王璐却尬住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八卦用时也嫌少。

两家虽然是对门,但江甜果成日里关着门,她不知道对面在干啥。尤其收音机的事过后,她下意识不想和她有直接接触,这会儿一问起来真是抓瞎。

只能磕磕巴巴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

赵继红点点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王璐给的信息没啥价值,但她这边可以安排个工作,没工资没待遇,还得汇报林寒松一家的最新消息。

这么不平等的交易,王璐却眼睛发亮,只犹豫了几秒就毫不犹豫地答应。

想着即将落实下来的工作,她心里美滋滋的。再等到赵营长下班回来,冷战了好几天的夫妻俩,难得都给彼此露了个笑脸

“你这是有啥好事了?”她问。

赵营长把她拉到房间,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们团的副团长要因伤转业了,这个位置空下来。今儿严师长找我,我琢磨着他像是有这个意思。”

他又接着说,自言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我参军十八年,二等功立过一次,三等功立过四次,无论是资历还是成绩,在团里都数得上。当了这么多年的营长,我也是时候往上动一动了。”

那自己以后岂不就是副团长夫人!夫妻俩一个升职,一个有工作,双喜临门,瞬间把他们郁闷了好几天的心情一扫而空。

——

接下来的几天,江甜果老老实实地在食堂上班,她学习能力很强,现在已经熟练胜任打饭的工作,和王姐的配合愈发默契。

这天下班后,钱改凤掐着点又找来了,林寒松把装着窝窝头的饭盒收进橱柜,江甜果迎上去问:“钱姐是有啥事儿不?”

“扫盲班,你忘了?”钱改凤笑着提醒。

江甜果恍然大悟,瞧她这记性,她记得钱改凤是提过一个日期的,是她自己上班上糊涂了。

“外头都热闹好半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得早点去抢个好位置!”

“行,等我找了纸笔,马上就好!”她转身进了卧室,翻找两下才想起来,家里的纸笔都在林寒松的书房里。

还没等她开口,男人主动拿出来了,是个胶皮的本子,还有一支削好的铅笔和钢笔。

“你用得惯哪支?”他问。

江甜果拿走了铅笔,这玩意儿便宜,丢了也不心疼。找好文具,她就和钱改凤拎着小板凳出门了。

“早点回来。”林寒松嘱咐。

江甜果嘴上答应得挺好,心里却补了一句,“才不要!”

她都打算好了,扫盲班晚上开课,实际上课时间起码有半小时吧。那自己如果早去晚归,存心磨蹭着,努努力一晚上不就混过去了。

这样看来岂不是前途一片光明!江甜果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上学的脚步都异常轻快。

扫盲班开在家属院前头的小广场里,她下班的时候看到这边挺热闹,还以为是要放电影。没想到布置的是木架子和小黑板,还拉来电线安了个灯泡。

今天是扫盲班开班的第一天,不管是不是来上课的,总之都来凑热闹了。小广场里到处都是人,有的还拖家带口,手里牵着、怀里抱着孩子。

不知道谁在兜里揣了把瓜子,给边上的人都分了分,一时间全都是“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

江甜果在食堂上了几天班,多了不少好姐姐,正和钱改凤拎着板凳找位置呢,就有人招呼着她过去。

那是距离黑板比较近的前排位置,她犹豫了一下,让钱改凤往中间挤,自己则是往边上蹭了蹭。

她又不是真来上课的,还是不占好位置了。

老师还没到,一群女人们就先聊开了,说的自然还是扫盲班的事。

一个女人说:“俺天天陪着孩子做作业,那些常用的字也都认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想要个文凭。”

“好歹也是军嫂,说出去是文盲也太丢人了!”

“哎你们说,谁来当老师?听说领导对这次还怪看重呢。”

家属院里头也有几个学历高的军嫂,似乎都够资格,可偏偏这回消息捂得格外严实,她们兴致勃勃地猜来猜去,那边好像还有人许了彩头,看谁能猜得准。

有人让江甜果也猜一个看看,她摇了摇头只说都不认识。

等到晚上七点半,扫盲班的老师终于闪亮登场。一位姓刘,钱改凤悄悄和她咬耳朵,说这位刘老师当初可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又在国外留学过,做记者的时候还采访过大领导呢!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叫军嫂们羡慕的,但随之而来的第二位才是重量级,居然是赵继红!

看见她的一瞬间,众人都懵了,还以为是恶作剧。毕竟这位虽说有高中学历,但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当年以坚持认为“9+6=14”的笑话在整个军区一举成名。

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师?真够幽默的。

只是她当老师也就算了,赵继红招招手,居然又有个年轻媳妇走到她身边。

王璐站在讲台旁大大方方的说自己高中学历,是赵老师的助教。

然而想象中成为老师会得到的尊重和爱戴都没有出现,下头的议论声却在越来越大。

军嫂们第一是不理解为啥赵继红能当老师,第二是不愿意,她们大多是有年纪的人了。刘老师德高望重,但赵继红和王璐俩小年轻,本事不服众,人缘也一般,教她们合适吗?

这俩人站在讲台上,自己不觉得尴尬吗?也就是碍着领导和刘老师的面子,要不然她们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三位老师自我介绍完了,接下来正式授课,赵继红正要下去,被一道声音给拦住了。坐在江甜果前头一排的女人出声问,“小赵啊,嫂子刚才没听清,你说你是教哪门的?”

这是明着发难了,偏偏台下还有人跟着起哄。

“这还用说吗,小赵这么聪明,肯定是得教最有难度的数学了!”

“唉,我想知道,这9+6到底等于几啊?”

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居然还没翻篇,赵继红听得脑瓜子嗡嗡的,抬高了声音给自己澄清:“那天是我事情太多,脑子没转过来。谁都有个出错的时候,就这点小事你们到底要记到啥时候!”

“你不出来做显眼包,谁管你9+6等于几?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还真当自己能猪鼻子里插大葱装上象了?”

军嫂们实战磨练出来的嘴皮子,可不是赵继红能抵抗的,她被三言两语打得落花流水,辩白的几句话在刻薄的质问里显得格外苍白。

王璐一看急了,赵继红可是她最新抱上的大腿,老大有难,她这个小弟肯定得站出来。

“赵老师牺牲自己的个人时间来为大家解决困难,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吵不过直接上道德绑架。

“噫……”几个嫂子齐齐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还有更损的,“我知道9+6=15,我觉得我比她强,我也能上去当老师,诸位捧不捧场呀!”

有好热闹的立刻叫好,甚至还鼓起掌来,鼓动她站到讲台上。

这边台下的情绪越来越大,赵继红被激的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

她直接手指一点,把人群里闹得最凶的两个军嫂点了出来,另外还有角落里的江甜果。

猛然被人点到名字,江甜果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她已经竭力减少存在感了,怎么这又是啥事跟她扯上关系了?

人生啊,就是俩字——无语。

她跟着前面的嫂子一块走到黑板前,听着赵继红说:“我不说别的,你们既然觉得我学历浅,不配教书。那咱们就手下功夫见真章,让刘老师出题,谁答不上来,谁自己认输行不?”

那俩被点到名字的军嫂瞬间毛了,赵继红不知道这是哪儿?扫盲班,知道扫盲班,知道文盲是啥意思不?

她们连字都认不全呢,还做题,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呢。

但偏偏赵继红今天还就是不善罢甘休了,直接撂下话来,要么乖乖叫三声老师坐回去上课,要么就留在这儿比出个真章。

她得意的眼神在三位军嫂,尤其是江甜果身上着重多停留了一会,双手抱胸,擎等着她们认输。

“对不起啊妹子,是俺们连累你了。”两位军嫂先对着江甜果说了声抱歉。她俩倒是没啥,江甜果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倒真像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

江甜果摇了摇头,知道这是赵继红的刻意针对。但来就来呗,作为应试教育长大的孩子,不就是无范围考试吗,看谁怕谁。

她还安慰身边的人:“没事嫂子,咱不认输,就和她比。反正咱是文盲,赢一题是赚了,哪怕输了也不丢人。”

有道理哎!

两个军嫂眼前一亮,有被打动到,蔫巴巴的气势重新燃了起来,“比就比,俺们也不见得比你差!”

两拨人各站一侧,原本的讲台变成了裁判桌,隔着刘老师,几个人的眼睛里都烧着不服气的火。

好家伙,谁能想到好好的扫盲班上课变成了擂台赛,这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一共10道题,”作为出题者和裁判,刘老师现在可能是最紧张的一个,顶着无数道目光,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第一题,15+9-7等于多少?”

“17!”话音刚落,江甜果就拿着刚捡起来的树枝,一敲讲台桌。

“正确!”刘老师判定胜负,她都惊讶了,这脸生的小媳妇儿居然能答的这么快,这么准!

台下的军嫂们更是激动,她们可能不知道江甜果是谁,但知道这人是从她们文盲队伍里走出来的。

是谁嘲笑文盲都愚昧无知的?看啊,如今有人站出来证明了,她们只是曾经没有机会,但没有放弃过进步,一直在学习。

这叫什么,与有荣焉,给她们文盲群体长脸了!

出师不利,赵继红脸色变了几变,王璐连忙说:“刘老师,我觉得题目的难度应该逐渐递增。只出这些简单的加减法,没有比试的意义啊。”

刘老师看了一眼讲台桌旁的另一拨人,江甜果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意见!”

比赛继续,“第二道题,8x9x3等于多少?”

赵继红信心满满,对于文盲来说,能掌握加法算是她聪明好学,但乘法可没那么容易,她压住心里的得意,快速计算着结果。

她刚算出来8×9,另一边清脆的女声就先她一步,“等于216!”

“又对了!”

而且不只是这一题对了,接下来刘老师又出了除法,乘除混合运算,江甜果照答不误,而且速度越答越快。

赵继红从头到尾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她马上要顶不住了,王璐硬着头皮说,“刘老师,她们那边有仨人,这最后几题我也参与吧。”

赵继红的高中学历掺有水分,王璐却是实打实学过的。刚刚那些题她也在心里一起算过,速度和江甜果差不多,有几个甚至比她还要快一些。

早知道能出这么大的风头,她一开始就得加入的!

第30章 老师

“这……”

刘老师为难了。她虽然是裁判, 但实际上只负责出题,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

王璐加入这件事, 她得征求另一边的意见。

哟呵, 这是打不过搬救兵来了。之前不是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放狠话的时候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这会儿不就是七道题没答上来,咋就急了?

讲台上全程打酱油的两位军嫂, 非常有默契地学着刚刚赵继红那副欠打的样子, 抱胸抖腿,斜着眼睛看过去, 嘲讽效果顿时拉满。

“三个臭皮匠能顶诸葛亮,”王璐翻了个白眼, 压着躁乱的心绪,问, “你们答不答应?”

江甜果没有错过她眼底燃烧的野心, 想拿她做筏子,自己得先有本事。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有问题。从头到尾, 这场笔试始终对我们不公平。说要比的是你们,说要加人的也是你们, 而你们赢了我们得道歉, 输了却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没有风险全是收益,哪来这种好事?”

“那你想怎么样?”赵继红问, 面色不善地紧盯着她。

“目前十道题,我答对了七道, 接下来的三道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赵同志,你是要比赛就这么结束呢?还是我和你们二位,最后再来道题, 一局定胜负?”

“重新开始的话,你输了可是要做惩罚的哦~”

王璐有点懵了,她本来是想着反正没有惩罚,来试试也不亏才开口的,谁想到江甜果立刻补上了这个漏洞。

赵继红心里同样也在思考,是按照第一种灰溜溜现在离开,还是去赌一个会赢的可能。

她犹豫不定的目光投在王璐身上,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个狗腿子抱有太大希望。

王璐心中也是天人交战,终于在最后时刻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她就不信了,一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女人,还真能胜过她。

“可以,”王璐同意了,又交代刘老师,“最后一道题,麻烦您出的有难度些,这样才能看出差距。”

有难度的题目?刘老师作为标准的文科生,已经好多年没碰过数学课本了,现在猛然让她来个有难度的题目。

啧,第一关先把出题人给难着了。

她苦思冥想了好半天,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

考过试的朋友都知道,有点难度的题,代表了很费演草纸。

江甜果已经做好了面对高考压轴大题的心理准备。她拿出铅笔,掀开手边的胶皮笔记本,平平无奇的本子,第一页盖了个红色的戳,旁边跟了一行黑色的钢笔字“某某比赛一等奖纪念品”。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本子,她不忍心在上面乱涂乱画,问台下的军嫂们借了两张草纸先用着。

两边都准备好了,刘老师不紧不慢说出了题目:“笼子里有鸡和兔共40只,脚共112条,问鸡和兔各几只?”

是一道非常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江甜果笔尖顿住,有一种核弹打蚊子的无力感。

感谢刘老师为她节省脑细胞。

两人都拿起笔,快速在演草纸上记下条件,唰唰唰演算了起来。

下面的军嫂们也认真讨论起了题目,比起枯燥的加减法,显然贴近常识的应用题更有表达欲。

“养四十只牲口,这算小资本主义了吧,哪个村能让人这么干?”

“这题目出的也太外行了,谁家把鸡和兔子放到一个笼子里头?”

“哎,咋还能把题目给当真了,那不就是个假设,真正考的是算术!说起来你们觉得有几个兔子几只鸡?”

军嫂们闭上嘴巴,脑子转了转,“一只鸡两条腿,一只兔子四条腿,两只鸡也是四条腿,那再加上两只兔子,唉……?”

不行,指头快不够用了,人也要数迷糊了。想不明白,真是一点也想不明白。

明明找个笼子分开数就能数出来的事,偏偏要出道数学题为难人,理解不了。

她们还没唠出来个结果呢,讲台上的江甜果已经先得出了答案,她自信抬头:“鸡24只……”

王璐手里还没算完,但听到对面的人给出了一半答案,她语速飞快,立刻抢答,“兔16只,鸡24只!”

她语速快,听起来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落下。

王璐连忙问:“刘老师,我的答案对不对?”

“是对的,但……”

刘老师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了,这俩人一个是先开口,另一个是先给出完整答案,这该咋算?

她只是来带个扫盲班的课,怎么一个晚上净给她出难题!

赵继红搞不懂题目,但她听得清楚明白,王璐说出来了正确的答案,所以是她们赢了!

她萎靡的气息一扫而光,立刻抖起来了:“愿赌服输,你们仨叫声老师乖乖坐回去听课吧!”

“那是她的答案吗?”江甜果身旁的俩军嫂率先打抱不平。

耳朵不聋的人都能听出来是江甜果先开的口,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王璐算题的时候有多作难。就这还能昧着良心抢答案?真是够赖皮的!

赵继红怼回去:“连题都听不懂的人,别在这插嘴。”

“你厉害,你有本事敢把演草纸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不?”

“凭啥给你看?”她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就是要赖,难道江甜果还能直接上来抢?

她反而希望她来抢,只要她敢过来,赵继红瞅了瞅地面,寻找一个合适的摔倒落点。在部队大院里头动手,就这一条都够把这个贱女人撵回乡下了吧。

小小的讲台一下变成了战场,两边人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咱们扫盲班开课第一天这么热闹嘞!”后方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众人扭头去看,是严师长来了。

他身旁还一左一右跟着秘书科的科长杜回,和林寒松。

看见自家的男人,江甜果微微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专心应对眼前的闹剧。

林寒松来是听家属院里有人说扫盲班有热闹看,他怕江甜果出事,没想到还真跟她有关。正好严师长来了,他便小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老人点了点头,没理会乱七八糟的事,先指了指人群里那个标致的小媳妇,问。

“这是你媳妇儿?”

“是,首长好。”江甜果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大大方方的样子格外招人喜欢。

严师长笑笑,然后对着其他人,唇角的弧度压下去几分,“刘老师,这扫盲班叫你们弄的可真有意思。”

好好的扫盲班,变成两帮人掰手腕的擂台赛,牵头的领导会不高兴也正常。懂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这会儿最好老老实实装鹌鹑,一时间也没人答话。

江甜果左瞅瞅右瞧瞧,总不能让领导的话落在地上,只能被迫出来救场,“我们是听说部队里有单兵比赛,就也学着弄了个知识竞赛。主席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有比较才能知不足。首长送的主席语录,我和寒松可是天天都研读呢。”

她这一番话既夸了部队,又和严师长拉了关系,还引用了伟人,雨露均沾到了极点,任谁也挑不出来一点错处。就连秘书处的杜回,都忍不住挑起眼皮,高看她一眼。

“行吧,今晚也耽误的够久了,这什么知识竞赛,赶紧分出来个结果,让大家接着上课吧。”说着严师长转身要离开。

江甜果哪能让他轻易就走了,连忙说,“首长,还得麻烦您个小事。刚才我和王同志是同时回答出来的,不好分胜负。您来看看谁是赢家。”

林寒松也帮腔,“首长,这种时候还是得您当裁判显得公正!”

严师长看了他一眼,哪会不明白,这是在借着他的势,给媳妇撑腰呢。不过林寒松是他欣赏的晚辈,既然开口了,肯定是要给这个面子。

于是说,“那咱们就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江甜果连忙把自己的演草纸递了过去,王璐站在那愣了老半天,终究是没胆子和师长对着干,眼神躲闪着,把在手心里快被揉皱的演草纸递了过去。

严师长年纪大了有些老花眼,站在灯泡下把两张纸拿得老远,先看了第一张,感叹道,“哎呦,这手字写得不错,是谁的?”

林寒松凑过去看了一眼,骄傲的说:“是我媳妇儿的!”

严师长忍不住多打量江甜果一眼,演草纸上的字不多,汉字更是只有寥寥几个,但潇洒俊逸又不失娟秀,是很漂亮的行楷。

而且一看就是有书法基础,练过的。他看过江甜果的档案,不相信一个小学四年级就辍学的女孩,会有这么一笔好字。

江甜果于是解释:“拿着树枝和铅笔,练了很多年才写成的。”

严师长恍然,在那样的条件下还能坚持练习,并且成就一笔好字,毅力和努力两者缺一不可,他心里不由对这个女孩多生起几分好感。

尤其是再和王璐的狗爬字一对比,人心中的天平已经不经意偏过去了。

他问刘老师最后的答案是多少,然后在两张演草纸上细细寻找起来,江甜果的演算过程就如同她的人一样,条理清楚干净整洁,毫无阅读障碍。

王璐则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写的乱七八糟,最重要的是,那么多步骤,没有一个是能继续算下去得出结果的。

他自己看完,又把连演草纸交给刘老师,两人一起得出结论,是江甜果赢了。

毫无疑问众望所归的结果,台下的军嫂们传来一阵欢呼和掌声。

严师长意味深长的对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璐感叹:“做人还是得踏踏实实的,投机取巧可要不得。”

台下人不是傻子,意识到这是师长实锤王璐在答案上玩了小花招,顿时嘘声一片。

赵继红还是不可置信,两个高中生居然都没赢过江甜果,忍不住问:“你不是小学都没读完吗?”

江甜果:“我是辍学又不是死了,都过去十年的事了还天天拿老黄历说人,真没意思。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光长饭量不长脑子?”

原谅她用词有些粗俗,但江甜果真是受够了赵继红,动不动就要提她小学肄业的破事。忍一时乳腺增生,给她惹毛了当然不给好脸色看!

赵继红被呛得无话可说,她拔腿要走,却被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拦住了,“跑什么,说好的奖励,现在给我兑现了吧。”

“你——”欺人太甚!

赵继红使劲磨了磨牙,但在师长和这么多军嫂面前,她到底不敢做出言而无信的事。只能不情不愿的身子微微弯曲,鞠了个还不到80度的躬,然后嘴里嘟囔了两声“江老师”,王璐同样有样学样。

俩人快速做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严师长把一切尽收眼底,没多评价只是感叹:“你要是当初能继续念下去就好了。”

江甜果笑笑没说话。

几个人一块往台下走,走到偏僻的地方,严师长秋后算账,浑浊的老眼微眯:“小杜,扫盲班交给你全权负责,你就是这样安排的……”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杜回哪能不知道,首长这是对他的安排非常不满意。

他心里骂赵继红不知轻重,第一天就给搞大乱子,又骂自己被利益冲昏头脑,悔不当初,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赶紧甩锅。

夏天的夜晚,伴着微凉的晚风,杜回给自己急出了一头大汗,解释道:“首长,关于老师的人选,我承认是我动员不到位。因为想尽快把扫盲班开展起来,这才让主动报名的赵继红同志参与进来。是我冒失了。”

严师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不要急着开始。老师的事要真这么为难,我看就先搁置几天吧。”

“不用不用首长,今晚让刘老师先上语文课,明天、明天晚上我绝对安排好数学老师!”杜回不迭立下保证。

严师长没说什么,在小广场上溜达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江甜果看着他的身影,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你想当老师?”林寒松看出了她的在意,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江甜果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觉得我能胜任。”

“那走,”说着,林寒松牵起她的手,朝着严师长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哎哎,”江甜果差点被他拉了个趔趄,赶紧拉住他的手,忍不住反问,“你就这么相信我,不觉得我是在说大话?”

林寒松一下子笑了,好看的五官在清浅的月色下俊朗逼人,他认真地说,“你想做的就去做呗,不成了还有我在,大胆一点!”

江甜果被美色迷了眼,心中升起豪情壮志,亦步亦趋的被他拉着往前走。哪能想到林寒松说的大胆,比她想的更大胆。

他们追上严师长后,林寒松揽住她的细腰,把人往前一推,介绍道:“首长好,我媳妇说她能胜任数学老师的工作,我来带她自荐!”

江甜果呆滞了:“???!!!”

不是大兄弟,你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严师长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寒松,还有小江同志,我承认你今晚表现的很优秀,但教书和读书不是一回事。我觉得你不行,不适合这份工作,而且就算是我同意了,恐怕学生们也不会服你。”

这是被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江甜果脸上不见沮丧。相反,严师长还让她信心更足了,首先作为高中语文教资一把过的选手,她不觉得带个扫盲班的数学课会有多大难度。

其次,是严师长没见到刚刚早一些的场面,看那些扫盲班真正的受众群体,文盲军嫂们对赞许和钦佩。就会知道学生这块,她也拿捏住了。

江甜果不是来走后门的,她想要争取的是一个可以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她的眼神真诚且渴望:“首长,我有个想法。既然要选出最合适的数学老师,不如把明晚的课程改成竞选,想试试的老师就上来讲一段。最后让学生们投票,谁的票数多谁入职,咋样?”

“你倒是主意不少。”严师长又是一笑,透着精光的老眼,哪能不知道她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一来是江甜果提出的方案确实合理,二来,他不想因为一纸学历把真正的人才永远埋在沙里。

“等会儿我让警务员把这件事通知下去……”

希望她能成功吧。严师长摇摇头,背着手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

——

“处变不惊有条有理,女中豪杰,”林寒松赶紧给媳妇竖了个大拇指,“明天来秘书处报到。”

“去你的,”江甜果白他一眼,喃喃道,“其实我刚刚老紧张了。”

她上下两辈子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身为乡镇公务员的舅舅,混了十几年,还兢兢业业的在守饮水机,自封机长。

严师长这种大人物,是她从未想过去接触的圈层,呼,现在想想还觉得自己胆子大的可怕。

“首长脾气可真好啊。”她感慨。

“好?”林寒松怀疑江甜果是误会了什么,老炮仗严师长居然能收获脾气好的评价?

这叫那些曾经被他骂哭过的下属咋办,可别说这是爱的感化。

江甜果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接下来她的精力要全部投入到明天的试讲。

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小广场,认真听完了刘老师的课才离开。

无论是站在老师还是学生的角度上,听刘老师的课都是一种享受,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简单的汉字也能讲出趣味来。

不过——,江甜果自认为她也不差!

第二天还得上班,今晚只能熬大夜,她趴在桌上把明天试讲的教案肝了出来。写完之后,又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自己一个人反复过了两三遍。

然后把越夜越精神的林寒松拉来,强行把他按在小板凳上cos唯一的学生。

为了更有代入感,江甜果还专门挑了个最矮的板凳,林寒松长腿委屈巴巴的缩在一起。两人的高度差可算有了点学生和老师的意味。

开场白,设置问题,引入问题……,非常精彩的授课方式,然而林寒松并不关心鸡兔同笼里,有几只鸡几只兔。

他的视线不断下移下移,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双白皙的脚上,穿着浅色的凉鞋,在灯光下,竟分不出到底是她的皮肉还是塑料更透一些。

林寒松不禁错开视线,过不多久,又重新落了回来。

江甜果没注意,一心一意要把这节课讲好,“同志,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她轻轻敲了敲假装是黑板的大衣柜,抛出问题和走神的学生互动。

林寒松神色顿了下,黑眸里是被抓包的尴尬:“我……”

好在江甜果只是例行提问,不指望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很快就放过了他。

林寒松神思不蜀的又坐了回去,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人至少,不应该,不能这样……

视线却忍不住又转了过去。

——

江甜果家今晚在做温情师生扮演,隔壁王璐家却不太安宁。

一见着妻子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关门锁门一气呵成的样,赵营长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外头闯了祸。

出去一打听,不仅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收获了不少邻居暗戳戳鄙视的目光。

他强行平复着情绪,压着怒火讲道理:“王璐同志,现在是我升副团的重要节点,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家安生待着别出去给我找事了,知道不?”

赵营长如今深刻体会到了老一辈人说的娶妻娶贤。都怪他当初被高中学历给骗了,忘了问问脑子,现在好了,找了个三天两头惹麻烦的老婆,这谁顶得住!

只求王璐千万千万不要再搞出来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