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20）
01
陆奥距离京都十分遥远, 若是乘坐普通的牛车，必定无法在地震鲶袭击陆奥之前赶到目的地——所幸，胧车的行驶速度远超普通的牛车, 空中飞行也不会受到路况的干扰, 因此在出发仅仅三天之后, 仁美、羂索和伊之助便抵达了陆奥的镇守府。
迎接他们的是陆奥国守，藤原秀乡。
这位年过四十的陆奥国守身材健硕，颇具武家风范, 一头紫色长发披散在背后, 但比起风雅，更多的是狂野。他的气质跟名字毫不相符，唯独一张跟藤原佐为略有几分相似的脸显露出了血脉同源的秀逸之姿。
看到从胧车上面跳下来的粉发女孩, 藤原秀乡上前一步, 露出一个爽朗笑容, 率先打了招呼，“久仰大名，仁美大人。”
仁美浅金色的眼眸淡淡扫过藤原秀乡，微微颔首道：“藤原大人。”
藤原秀乡看向从胧车上面下来的羂索，笑吟吟地说：“这位便是你在信中提到的羂索君吧？”
羂索上前一步和藤原秀乡寒暄了起来, 因为藤原秀乡与藤原佐为同属于藤原北家，两人便以“藤原佐为”为话题中心聊了起来——
“不知佐为君近况如何了？”
“他最近刚刚成为棋待诏, 颇受天皇陛下的宠信。”
等到伊之助跳下胧车后，仁美轻轻挥一挥手, 胧车便在转瞬之间消失。
伊之助张嘴打了个呵欠，一张漂亮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没有睡醒的困倦, 只是凭借本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仁美的身边, 一只手抓着粉发女孩的袖袍，一只手捂着发出肠鸣的肚子，大声地说道：“我饿了！”
藤原秀乡闻言转头看了过来，轻笑道：“还请三位随我来吧，镇守府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
伊之助听罢，顿时提起精神，松开仁美的衣袖，加快了脚步，“好诶！那我们就快点过去吧！”
藤原秀乡见他已经一马当先地朝着镇守府里面走去，便也只能紧跟上去。
仁美和羂索稍稍落后几步，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两人交换了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
随后，羂索转头看向伊之助雀跃的背影，同情地摇了摇头，说道：“伊之助恐怕要失望了。”
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像仁美一样神乎其技的厨艺。更何况这里还是远比京都落后的陆奥，无论是食材还是调味料的种类都更加贫乏，当然就更不可能做出美食佳肴了。
仁美淡淡一笑，“也是时候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羂索不禁莞尔，“是啊，看过之后才会意识到之前的生活有多么幸福。”
02
期待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伊之助瞪着桌案上摆放的腌菜香鱼、竹笋汤、干海鲷以及盐渍鲍鱼，难以接受这简陋的餐点就是所谓的接风宴——他的胃口已经被仁美彻底养刁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东西之后，伊之助百无聊赖地趴在已经被仆从清理干净的桌案上面，侧耳倾听仁美和藤原秀乡谈论起了祓除地震鲶的事情。
仁美说道：“藤原大人只需要派遣士兵警示城中居民不要擅自出城即可，我和羂索君会帮忙加固陆奥的结界、限制地震鲶的活动范围，防止城中建筑受到波及坍塌，至于祓除地震鲶的工作就交给伊之助吧。”
藤原秀乡露出诧异的神情，“什么？”
趴在桌案上的伊之助一下子撑起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粉发女孩，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下有些尖锐的虎牙，一副战意昂然的模样，“哼哼哼！本大爷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我出来！哈哈哈，果然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本大爷才能完成！”
仁美有点好笑地看着已经兴奋起来的半妖少年，“是啊，所以明天就好好加油吧。任务完成，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伊之助立刻开始点菜，“那我要吃蜜汁烤乳猪！盐烤秋刀鱼！鳗鱼饭！天妇罗！还有……”
仁美一律点头赢下，“没问题，都可以。”
羂索忍不住瞥了粉发女孩一眼，神情有些无奈，“……”
——还是这个溺爱孩子的画风。
藤原秀乡忍不住皱眉，神情难掩担忧，“这样真的可以吗？祓除地震鲶的事情，可不是儿戏。”
虽然仁美的名气很大，但他作为陆奥国守也要为平民负责，不能在这种时候任由[祂]胡来。
仁美只是淡淡瞥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相信我。”
藤原秀乡不禁怔愣几秒，随后面露苦笑，叹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你们了吧。”
03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次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伊之助便干劲满满地出了城，准备去打怪了。
羂索暂时留在城中，负责巩固陆奥脆弱的结界，仁美则跟随在伊之助的身后，准备在他对付地震鲶的时候帮忙限制地震鲶的活动范围——反正只要伊之助还有一口气在，[祂]就不打算出手干预他和地震鲶之间的战斗。
毕竟……
倘若不走到绝境，又怎能突破自我呢？
半妖少年对咒力的感知十分敏锐，很快便循着气息，找到了地震鲶的所在之处——
那是位于恐山的火口湖宇曾利湖。
恐山作为一座休眠了足有九千多年的活火山，与京都的比叡山以及和歌山县的高野山并称为“日本三大灵场”，诞生于此的地震鲶实力无疑会比其他地方更强一些。
倘若任其继续成长下去，那么在它引发大地震袭击陆奥的时候，休眠了九千多年的恐山大概也会复苏过来，将这个被人认为是“最接近另一个世界”的地方真正地化为人间炼狱。
仁美站在宇曾利湖的边缘，右手竖在胸前结印，降下了足以笼罩住整座恐山的结界。
而在结界成形的那一瞬间，伊之助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潜藏在宇曾利湖之下的特级咒灵地震鲶。
仁美稍稍后退一步，腿部用力，转瞬间便来到了剑山之巅——这是环绕着宇曾利湖的八座山之一，视野绝佳，作为观战地点来说再好不过了。
[祂]目光向下一扫，下方的宇曾利湖已经掀起了万丈狂澜，伊之助手握着两把仿佛被狗啃过的太刀，迅猛矫健地踩着翻腾的巨浪逼近地震鲶，狞笑着砍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吃本大爷一刀！”
仁美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地震鲶和伊之助到底谁更像是反派，还真不好说啊。
被狠狠砍了两刀的地震鲶嘶吼出声，伊之助凭借敏锐的战斗直觉及时地以妖力护住了身体，但还是被声波攻击震得头脑空白了一瞬。
只是一息之间，他就被卷进了湖底，湖面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但在平静之下，却暗藏杀机。
仁美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哇，真菜。”
粉发女孩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道含着笑意的熟悉声音，“那小子太过得意忘形了。”
仁美转头看了过去，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羂索君，你的动作可真快啊。”
黑发少年淡淡一笑，“只是巩固结界而已，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仁美笑道：“嗯，倒也是呢，毕竟你可是结界术高手。”
羂索被[祂]浅金色的眼眸盯着，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视线——真是奇怪，明明他以前也没有被[祂]少夸，但自从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萌生的感情，再重新面对[祂]的夸奖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果然……
——是因为“多治比仁美”这副躯壳长得太可爱了吧？
宇曾利湖的平静只持续了一会儿，镜面般毫无波澜的湖面便碎裂了。
仁美转头看向正与地震鲶激烈交战的伊之助，比起被卷进湖底之前，半妖少年看起来狼狈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之处，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羂索笑吟吟地说道：“看来，陆生半妖并不适应水下战斗啊。”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粉发女孩不禁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将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上的黑发少年，“……这个动作不累吗？”
两人的生理年龄相差三岁，羂索比仁美高出了足足一个头，必须要佝偻着背部，才能刚好将下巴搁在粉发女孩的肩上。
“累啊，”羂索伸出了手，毫不客气地搂着仁美坐了下来，“所以还是坐着吧。你坐在我的怀里，正好可以当个抱枕。”
仁美：“……”
——这个姿势，似曾相识。
羂索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轻笑着说道：“以前都是你把我抱在怀里呢。”
来自背部的压力迫使仁美身躯微微前倾，但紧扣在腰间的手又将[祂]牢牢禁锢，[祂]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绪——这个动作，已经在无形中展现出了羂索内心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祂]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按照本尊的指点来攻略羂索，果然是正确的做法。
就在这时，伊之助被地震鲶一个甩尾抽到了宇曾利湖的岸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仁美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下方，“战况陷入胶着了……”
羂索“嗯”了一声，说道：“伊之助的战斗经验不足，还需要多多历练。”
仁美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吃香辣牛肉干吗？”
“……”羂索沉默了几秒，点头道：“吃。”
仁美刚刚打开布袋取出一条牛肉干，正在宇曾利湖岸边躺尸的伊之助就抽动着鼻子，猛然间竖了起来，“是香辣牛肉干的味道！哪里？在哪里？”
半妖少年仍然紧闭着双眼，却凭借猛兽的直觉身姿摇晃、步伐踉跄地走向剑山所在的方向，但早已被他激怒的地震鲶可不会放过他。
体型庞大的特级咒灵从后方袭向意识并不清醒的伊之助，可却在转眼之间就被呢喃着“香辣牛肉干”的半妖少年反身切成了碎块。
羂索：“……”
仁美拈着一条香辣牛肉干，精准地塞进了身后的黑发少年嘴里，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个办法对他有用。”
04
傍晚时分，满脸是血的伊之助终于祓除了特级咒灵地震鲶，从宇曾利湖岸边爬到了剑山之巅。
他伸出手，对着坐在黑发少年怀里的仁美虚弱地喊道：“香、香辣牛肉干……”
粉发女孩摇了摇头，神情遗憾地说：“你的动作太慢了，我和羂索君已经把一袋香辣牛肉干都吃完了哦。”
半妖少年“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再起不能，“……没有香辣牛肉干吃，我死了。”
话音刚落，震天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羂索忍不住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仁美转头看向羂索，笑道：“哎呀，看来要麻烦羂索君把伊之助背回镇守府了。”
“……”羂索神情幽幽道：“你不是有式神吗？这种粗活就让你的式神来干吧。与其背这头野猪，还不如让我来背你。”
仁美浅金色的眼眸中笑意流转，“好啊，那你就背我回去吧。”
羂索垂眸看着怀里的粉发女孩，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了对方的腿弯，轻轻松松将[祂]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更适合你，姬君。”
仁美微微一怔，随后伸出双手搂住了黑发少年的脖颈，脑袋埋在对方颈窝蹭了蹭，“羂索君，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我？”
羂索脚步微顿，神情淡漠地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仁美抬起眼眸，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唉……看来我要再接再厉，才能让你更喜欢我。”
羂索嘴角微勾，“加油，我祝你成功。”
仁美：“……”
[祂]越过羂索的肩膀，看向仍然趴在后方一动不动的伊之助，召唤出了式神。
05
回到镇守府之后，羂索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轻轻地将粉发女孩放了下来。
赶来迎接他们的藤原秀乡见状不由面露担忧，“仁美大人难道是受伤了吗？我立刻派人去叫医师过来！”
羂索：“……”
——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不管怎么看，仁美这副面带健康红晕、中气十足的模样都不像是受伤了，后面被式神背着、满脸是血、衣衫破烂、遍体鳞伤的伊之助才更像是重伤人员吧？
仁美莞尔道：“我没事，今天作为战斗主力的人员可不是我。”
藤原秀乡这时候才想起[祂]昨天在接风宴上说过的那一番话，他视线一转看向被式神背着的半妖少年，“他这是——”
仁美道：“放心吧，没死。”
藤原秀乡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地震鲶现在……”
仁美点了点头，“已经祓除掉了。”
藤原秀乡闻言，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面露狂喜之色，“太好了！太好了……”
伊之助被式神背回了暂住的房间，藤原秀乡派来的医师帮忙清理了下他身上的伤口，将那些钻进伤口的碎石灰尘都冲洗掉了。
医师退下之后，仁美便坐在榻边，对着昏睡的半妖少年使用了反转术式，狰狞的伤口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虽说半妖的恢复力远超普通人类，就算不管伊之助，他很快也能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但[祂]可不会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待自己养大的孩子。
镇守府的医师恰好也是个咒术师，只不过既没有生得术式，咒力也十分低微，所以只能做个医师。他看着这堪称神迹的画面，忍不住向粉发女孩请教起了应该如何学习反转术式。
仁美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经验，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一番，顿时让医师宛如醍醐灌顶，满脸感激地说道：“我明白了！多谢姬君指点！”
站在一旁围观的藤原秀乡赞叹道：“仁美大人真是医者仁心，温柔可亲。”
羂索看着躺在榻上挺尸的伊之助，“……”
——仁美要是真的医者仁心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伊之助差点死在地震鲶的领域里面了。而且这个任务本来就是[祂]的，伊之助这一身的伤，可以说全都是拜[祂]所赐。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了，”藤原秀乡笑道：“如果仁美大人和羂索公子不急着返回京都的话，还请留下来参加海之祭典，这可是陆奥三年一度的盛宴。”
“海之祭典？我都可以。”羂索看向仁美，“姬君愿意留下，我就留下。”
第432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21）
01
仁美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根本不想拒绝。
毕竟难得出一趟远门，还是与羂索同行，[祂]自然不愿那么快就踏上返程之路——更何况, 伊之助战斗经验严重不足的问题, 可不是祓除了一只地震鲶就能解决的。
地震鲶的攻击手段十分单一, 因为体型庞大的缘故，速度也算不上快。最重要的是，地震鲶不够聪明狡猾, 同样也是个战斗经验为零的蠢货。
所以, 伊之助虽然有所成长，但增加的经验值并不多，还需要更多不同类型的对手作为他的磨刀石才能更深入地挖掘他的才能。
于是, 仁美在羂索和藤原秀乡的注目之下, 开口说道：“盛情难却, 那我就留下来参加海之祭典吧。”
藤原秀乡朗声而笑，“如此甚好！仁美大人、羂索公子，你们一定不会失望的！”
作为陆奥国守，藤原秀乡职务繁忙，很快便离开了房间。
在他离开之后, 粉发女孩转头看向羂索，嘴角微微扬起, 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愿意留下, 你就留下？”
黑发少年神色平静无澜，“嗯, 毕竟这一次出行，我的任务就是给姬君当副手。”
仁美上前一步逼近羂索, “羂索君，不要嘴硬哦。真的只是因为任务的关系吗？”
“……”羂索忽然笑了一下，抓住了仁美的手腕，将[祂]的手指凑到了自己唇边，然后在那微凉的指尖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的嘴是硬是软，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
语毕，他便松开了仁美的手，但还不等他拉开距离，粉发女孩便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指腹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蹭过，“不清楚，刚才那一下太快了，什么都没感觉到。”
羂索眉梢一挑，“那现在呢？”
仁美故作沉吟，“嗯……触感是挺软的，一摸就知道很会骗人。”
羂索有点想笑，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们俩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在帮羂索君检查口腔，他说他牙疼。”仁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从榻上撑着身体坐起来的伊之助，“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到明天才会醒来，看来，你的恢复能力比我预想的要更胜一筹。”
羂索直起身子，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仁美这家伙甩锅倒是挺熟练的嘛。
伊之助一只手捂着饿得瘪瘪的肚子，神情幽怨地看着粉发女孩，“因为我饿了嘛，你说完成任务就会好好奖励我，我现在要吃蜜汁烤乳猪、盐烤秋刀鱼、鳗鱼饭、天妇罗……”
仁美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脑袋，说道：“好，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这就去准备。”
伊之助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嗓音黏糊糊地说道：“嗯！仁美最好啦！”
仁美见他重新倒回榻上，这才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羂索迈步跟了上去，两人在镇守府仆从的指引之下走向厨房。
羂索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要太惯着那小子。”
“……”仁美转头，目光饶有兴味地看向他，“你这是吃醋了吗？”
羂索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在给自己找麻烦，不累吗？”
仁美微微一笑，“不累呀，你知道我对研究美食很有兴趣，也很喜欢投喂别人。伊之助这么捧场，让人很有成就感。”
羂索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你开心就好。”
仁美强忍着笑意问道：“羂索君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等下可以一起做。”
羂索反问道：“我喜欢吃什么东西，你会不知道？”
仁美歪歪头，“喜欢吃和想吃什么，并没有直接关联吧？没准你现在想尝试一下新的菜品，所以还是要征询一下你本人的意见。”
粉发女孩脸上表情淡漠，但是因为长相精致，脸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歪着头看过来的模样竟有几分呆里呆气的可爱。
等到羂索回过神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捏住了仁美的脸颊肉，“……”
他维持着平静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都可以，反正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
粉发女孩顶着脸颊上泛红的指印，点了点头，“那我就随意发挥了……话说回来，羂索君，你果然很喜欢现在的我吧？”
羂索矢口否认，“不喜欢。”
但是仁美现在自信心爆棚，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喜欢。”
羂索：“不喜欢。”
仁美：“喜欢。”
“不喜欢。”
“喜欢。”
“……”
“喜欢。”
羂索：“……”
——你是复读机吗？
在前引路的镇守府仆从：“……”
——这真的是他可以听的对话内容吗？
02
伊之助饱餐一顿，又好好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满血复活，开始在陆奥满地乱窜撒野。
比起繁华的京都，他还是更加喜欢落后偏远的陆奥——毕竟，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恐山的原始森林他想去就去，哪怕彻夜不归也不会有人对他说教个不停。
仁美知道伊之助在京都生活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天性，所以并没有拘束伊之助的行动。
[祂]和羂索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特级咒灵地震鲶已经被祓除了，但陆奥还存在不少肆虐平民、横行无忌的妖怪——距离海之祭典还有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仁美便接受了藤原秀乡的委托。
镇守府所在的胆泽城外有四个规模相近的村落。
仁美拿着藤原秀乡给的地图，打算和羂索一起，挨个儿排查这些村落。
前面三个都没有问题，但距离胆泽城最远的村落，两人还未靠近便已经察觉到了蔓延的死气。
黄昏笼罩之下的村落，尽显颓败之色。
乌鸦落在倒塌的立柱上，一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废墟之中啃噬着残肢的妖怪。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它振翅飞离了原来的地方，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妖怪头顶竖着的那对猫耳朵抖了一抖，神情警惕地抬起了头，露出沾满鲜血的面容。
那双细窄的瞳孔里面倒映出了一个粉发女孩和一个黑发少年，它咧开嘴角，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人，“好香……”
它脚掌蹬地，刹那间便如同离弦之箭射向粉发女孩，“女人，你是我的了！”
仁美并未闪避，而是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指尖点在了猫妖的眉心，“真失礼。”
猫妖竖瞳震颤，瞬间明悟自己这一次是踢到了铁板，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它只能外强内干地龇着尖利的牙齿，声色俱厉地威胁粉发女孩，“老子可是豹猫一族冬岚天王的下属，你要是敢杀了我，冬岚天王绝对不会放过……”
“吵死了。”狂暴的灵力从指尖的一点涌入猫妖的脑部，转瞬便将它小得可怜的脑子震碎了，仁美收回了手，任由眼前的猫妖“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什么冬岚天王？根本没有听过，想来找死的话，随时奉陪。”
“冬岚天王……”站在一旁的羂索面露恍悟之色，笑道：“啊，想起来了，是夺取了多贺城的那只妖怪。”
镇守府的府邸最初设置在多贺城，但在五十年前，豹猫一族的冬岚天王夺取了多贺城。于是，镇守府只能转移到如今的胆泽城。
仁美微微眯起眼睛，“原来是它，那等清理完了胆泽城附近的脏东西，再去一趟多贺城吧。”
羂索问道：“嗯，现在准备回去吗？”
仁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祂]的目光四下一扫，看向了不远处一艘倒扣着的木船——船身上系着许多彩带，显然是为了海之祭典特意制作的木船。
仁美朝着那艘木船走了过去，然后一把掀起木船，一个蜷缩着身体的黑发女孩出现在了眼前。
紧跟在粉发女孩身后走过来的羂索看着黑发女孩，眼底不禁掠过一丝惊叹——真是个天生的巫女，明明身负如此磅礴的灵力，却仿佛与生俱来就知道应该如何控制压抑这股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在尚未成熟之时，被妖怪吞吃入腹。
黑发女孩抬起手用力地擦去眼角滚落的泪珠，一双通红的琥珀色眼睛执拗地盯着粉发女孩，眼底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她嗓音沙哑地说道：“这位大人，我叫翠子，多谢您杀了那只妖怪，为村民们报仇。”
仁美颔首道：“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翠子，你想要向妖怪们复仇，是吗？”
翠子愣了下，然后像是害怕错过什么难能可贵的机会，飞快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满含希冀地望着[祂]，问道：“您可以教导我吗？”
粉发女孩淡淡一笑，“可以哦，你很有成为巫女的天赋。”
翠子神情微微一怔，随后略带哽咽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的母亲是恐山的巫女。”
羂索闻言，眼底闪过了然之色。
——原来是恐山巫女的后裔啊，难怪会有如此出色的天赋。
随后，他便看到粉发女孩伸出手将翠子拉了起来，还使用反转术式治愈了对方身上的伤势。
接着，他又听到[祂]语气温和地说道：“胆泽城离这里有点远，我和羂索君的脚程很快，你恐怕跟不上。所以，就让我的式神背着你回去吧。”
羂索目光幽幽地看着仁美，“……”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过于贴心了？话说回来，[祂]的取向根本就没个定性，虽然他很确信[祂]对翠子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但这一下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告诫他需要防范的对象不止是无惨之流。
仁美忽然转头直直地看向黑发少年，“你好像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羂索神情纹丝不变地说道：“我在想再不回去的话，伊之助怕是要饿死了。”
03
一行三人回到胆泽城镇守府以后，听闻了翠子悲惨身世的千雪夫人忍不住泪湿衣襟，立刻就抱着黑发女孩温柔安慰道：“可怜的孩子，以后镇守府就是你的家了！”
——千雪夫人是藤原秀乡的妻子，与藤原秀乡育有五个儿子，分别叫做千常、千时、千晴、千国和千种，伊之助在镇守府的这些天里，和年龄相近的千国和千种玩得倒是不赖，那两个孩子统统都成了他口中的小弟。
翠子显然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毛的小动物，下意识地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仁美。
但是还没等粉发女孩对她伸出援手，一旁的黑发少年就自然而然地牵过了[祂]的手，走向了厨房，“好饿，今天准备做什么？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仁美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昨天教镇守府的厨师做了盐烤秋刀鱼，今天准备做红烧草鱼。”
羂索笑了起来，“你写下的菜谱说不定会传承千年，以后被放在仙台市博物馆供人参观哦。”
仁美闻言莞尔道：“那不是挺好的吗？千年老字号。”
羂索扬起了嘴角，“嗯。”
翠子注视着粉发女孩和黑发少年远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返回胆泽城的那段路程，她便感受到了，那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
千雪夫人身旁的侍女为翠子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崭新衣物之后，不由露出被惊艳到了的神色。
——虽说之前翠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也掩盖不住那份堪称得天独厚的美丽，但在打理干净之后，她就像是洗去了尘埃的花朵，其鲜艳盛放之姿，仿佛当空皎月夺人目光。
千雪夫人爱不释手地牵着翠子，将她带到用膳的地方。
伊之助已经准时地出现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翠子，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呢喃道：“……母亲？”
翠子面露疑惑，“？？？”
羂索以拳抵唇，忍不住笑道：“翠子小姐见谅，伊之助这孩子的母亲也是出身于恐山的巫女，所以才会将你认错。”
伊之助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摆了个大乌龙。他不由地移开了视线，但又控制不住地看向黑发女孩所在的方向。
翠子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对着半妖少年说道：“没关系。”
伊之助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大口地吃起了饭，“我开动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半妖少年，在这一瞬间突然非常想念自己的母亲。
04
吃完了饭，伊之助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也过去了。
他有点好奇地凑到了正坐在廊檐下呆呆地看着月亮的翠子身边，非常自来熟地说道：“我是伊之助，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翠子回过神来，答道：“我叫翠子。”
伊之助又说道：“我之前没有在镇守府里面见过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翠子垂下眼睫，“我是从一个已经毁灭的村子来的，豹猫一族冬岚天王的下属屠戮了我所在的村落，多亏仁美大人和羂索大人及时赶到，我才能够获救。”
伊之助愣了下，难得露出了认真的神情，“这样啊，那你要向冬岚天王复仇吗？”
翠子点了点头，“嗯！”
伊之助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那就由我来教你刀……痛！！！”
半妖少年捂着自己惨遭痛击的后脑勺，气鼓鼓地转头看向始作俑者，“仁美！你为什么要用唐菓子砸我？”
他伸手捡起那颗掉在地板上的唐菓子，满脸心疼地说：“多浪费啊！”
羂索嘴角微微抽搐，“……”
——重点是这个吗？
粉发女孩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伊之助，你知道三秒定律吗？只要东西掉在地上不超过三秒，那就是还没有被玷污的完美之物，就算吃了也不会闹肚子。”
伊之助闻言，顿时面露喜色，“真的吗？那我吃了！”
他“啊呜”一口将唐菓子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抱怨，“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砸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仁美颇为好笑地看着伊之助，轻嘲道：“你的野兽派刀法就不要拿来误人子弟了，我都不想让人知道你是我教出来的。”
伊之助不服气道：“本大爷可是凭借这个刀法干掉了地震鲶！”
仁美叹了口气道：“你是你，翠子是翠子，适合你的刀法不一定适合她。”
伊之助：“好吧。”
仁美给出了理由，他便非常痛快地接受了，转头对着黑发女孩说道：“那你就跟着仁美好好学习吧，她超厉害的！”
翠子眉间的哀愁之色褪去，点了点头应下，“嗯。”
伊之助见她反应如此平淡，以为她不知道仁美的厉害之处，于是如数家珍地把仁美过去几年的辉煌履历说了出来，俨然就是一副资深迷弟的模样。
羂索神情微妙地看向仁美，就见粉发女孩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浅金色的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被你爽到了啊，仁美。
05
翌日天还未亮——
翠子冷汗涔涔地从噩梦中转醒过来，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屋顶，良久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身在胆泽城的镇守府，不需要再担惊受怕了。
她坐起身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视线落在置于榻边的一把木剑上面，眼神变得坚定无比。
——这把木剑是昨夜仁美亲手削的，也是她从弱者走向强者的第一步。
等到翠子提着木剑来到庭院之时，仁美的式神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基础剑术教学，正式开始！
没过一会儿，两个脑袋从立柱后面探了出来——正是藤原千国和藤原千种。
两个男孩彼此推搡一番，终于还是在翠子练习挥剑的时候，鼓起勇气走到了仁美的式神面前，齐刷刷地土下座道：“请教授我们剑法！我们以后也想成为足以保卫陆奥的剑士！”
于是，基础剑术教学班的学员从一个人增加到了三个人。
伊之助在这一天痛失两个跟班小弟，只能独自一人外出，周身散发的怨气简直能够孕育特级咒灵，“可恶！两个没品味的家伙，竟然拒绝跟我学习刀法！野兽派怎么了？”
就在镇守府里的基础剑术教学开展得如火如荼之际，仁美和羂索已经在短短五天的时间内，将胆泽城内部以及附近的有害妖怪和咒灵悉数清理掉了。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伊之助的功劳。
粉发女孩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淡淡道：“接下来，就是夺回多贺城了，正好可以赶在海之祭典开始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伊之助打了这么多天的小怪，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仁美这一番话，他不由地露出兴奋的笑容，“总算要去打冬岚天王了，本大爷的双刀已经等得饥渴难耐了！”
羂索闻言，默默地看向仁美，眼神中带着一丝谴责之色，“……”
粉发女孩立刻自陈清白，“他的课业不是我教的！”
伊之助眨了眨眼睛说道：“仁美，你在说什么胡话？明明就是你教的啊。”
仁美：“……”
羂索：“噗！”
05
夺回多贺城的任务进展得非常顺利，然而，让伊之助大失所望的是——豹猫一族的冬岚天王根本并不在多贺城中。
失去了最高战力的多贺城犹如纸糊，很快就被半妖少年独自攻破了。
仁美和羂索缀在后面，看着伊之助在前面大显神威，砍瓜切菜般解决了迎面扑杀而来的敌人。
黑发少年不由地感慨，“伊之助进步得真快，果然，实战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粉发女孩点了点头道：“让他多做点任务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羂索目光幽幽地看向[祂]，“……”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想偷懒吗？
一刀砍杀了最后一个敌人之后，伊之助甩去了日轮刀上的血迹，转头哀怨地看向仁美，一副没打尽兴的模样。
粉发女孩朝着半妖少年招招手，在他跑到面前之时，熟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一笑道：“不要露出这种欲求不满的表情啊，放心好了，等冬岚天王知道多贺城被你夺回的消息之后，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羂索：“……”
——这是值得放心的事情吗？而且伊之助乱用词汇的恶习果然是你教出来的！你这家伙之前居然还敢狡辩？
伊之助却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他重重地点了下头，目光晶亮地看着粉发女孩，“仁美仁美，既然多贺城是我夺回来的，那现在应该归属于我吧？”
仁美被他这副犹如抢到了新奇玩具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嗯，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多贺城？”
伊之助双手环在胸前，微皱起眉头，神情严肃地思考了片刻，才说道：“首先，要把多贺城这个名字改了！”
仁美饶有兴味地问道：“改成什么？”
半妖少年光速回答：“伊之助乐园！”
“……”仁美失笑，“真是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但怎么说呢？不愧是你。”
伊之助双手叉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本大爷！对了，我还要在城门竖一块牌子，上面写‘冬岚天王与狗不得入内’！”
羂索忍不住鼓掌，“好主意！”
——仇恨值拉满，这下子冬岚天王不来都不行了，毕竟要是不把伊之助干掉的话，她以后在下属们面前恐怕都抬不起头。
于是，在返回胆泽城之前，仁美和羂索一个帮着伊之助把城门口的匾额改成了“伊之助乐园”，一个在城门口竖立了一块写着“冬岚天王与狗不得入内”的石碑。
伊之助抬头看了看匾额，又看了看石碑，满脸怨念地说道：“我也会写字啊！为什么不让我来写？”
仁美：“为了不让你丢脸。”
羂索：“哈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伊之助的那一手///狗爬字还是不要乱秀了。
第433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22）
01
回到胆泽城的次日, 便是伊之助期待已久的海之祭典。
为了迎接这场盛宴，海岸边搭建起了祭台，渔民们制作了用于祭祀的竹筏, 上面放满了鲜花、谷物、肉食、蔬果和酒酿, 小贩们在海滩上售卖起了手工艺品和各类小吃, 还有散乐表演和捞金鱼、套圈等游戏活动，俨然就是一个热闹的海滩集市。
羂索三言两语就支开了伊之助，让他带着翠子、藤原千国和藤原千种一起去逛集市, 他自己则理所当然地与仁美享受起了美好的二人世界。
他看向慢悠悠走在身侧的仁美, 为了参加今天的祭典活动，[祂]换上了千雪夫人特意准备的一袭浅蓝底白浪和服，与早春樱花般的粉色长发极为相称。
仁美忽然在一个售卖贝壳工艺品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羂索见状也停下来, 循着[祂]的视线望去, “看到喜欢的东西了吗？”
粉发女孩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这些贝壳工艺品，非常适合送给无惨当伴手礼。”
羂索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是嘛。”
——仁美这家伙倒是非常遵守[祂]与无惨之间的约定, 这几年来每次外出执行任务，都会给无惨带上一份伴手礼。虽然[祂]同样不会忘记给自己带伴手礼, 也能看得出来[祂]对无惨的态度很是敷衍，但自己这份独一无二的待遇被人瓜分还是令他十分不快。
仁美装作没有发现黑发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之色, 目光在摊位上逡巡片刻，最后选择了一串简朴清新的贝壳风铃。
[祂]正打算付钱,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身旁探出，摊开的掌心上放着几枚钱币, “我来付吧。”
羂索付完钱后，自然而然地从摊主手里接过了那一串贝壳风铃，然后转头看向仁美，“走吧，继续逛。”
仁美眉梢一挑，“这串贝壳风铃是我要送给无惨的。”
“……”羂索呵呵一笑，“我知道，用不着特意强调一遍。”
仁美跟在黑发少年身侧，认真观察他的表情，“你吃醋了？”
羂索：“没有。”
仁美：“哦。”
羂索：“……”
——你倒是再多问几句啊！
02
海滩集市虽然热闹，但范围并不是很大，毕竟这个年代物资匮乏，能够售卖的东西也并不多。
仁美和羂索逛了一会儿就遇到了伊之助、翠子、藤原千国和藤原千种一行人，于是羂索精心谋划得来的二人世界彻底宣告结束。
伊之助根本没有注意到羂索微妙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凑到粉发女孩面前，语气兴奋地说道：“仁美仁美，那边的散乐剧团在表演《神女清凉殿一朝成名》，是关于你的故事诶！要一起去看看吗？”
“……”仁美心里萌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明明[祂]所创作的故事早已被搬上大荧幕不知多少次，但想到以自己为原型的故事正被散乐剧团演绎出来，[祂]就有一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于是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祂]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还是不了吧，感觉没什么意思。”
羂索瞥了粉发女孩一眼，笑吟吟道：“我倒是觉得非常有趣，姬君清凉殿一朝成名的时候，我还没有资格踏入清凉殿，自然也就无缘得见姬君的风采了。今日难得碰到一个散乐剧团在表演相关剧目，错过岂不是可惜？”
“……”仁美只能神情无奈地妥协，“行吧，那就去看看好了。”
伊之助立刻欢呼一声，兴冲冲地在前带路，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散乐剧团表演的区域。
喧闹的人群早已将那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但在他们六人到来的时候，认出他们身份的人群便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们得以站在最前排观赏散乐剧团的表演。
散乐剧团的剧本都是通过民间传说故事改编而来的，自然会与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仁美很快就从身为当事人的尴尬情绪之中抽离出来，下意识地在心里以专业的角度评判起了剧本的优缺点。
一场表演结束，羂索转过头看向仁美，就见粉发女孩神情肃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好奇地问道：“仁美，你在想什么？”
仁美：“我觉得这个剧本，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羂索无语地发现自己竟然对此毫不意外，“……不愧是你。”
就在这时，一个托着铜盘讨赏钱的散乐剧团成员刚好走到附近，也听到了粉发女孩所说的话。
他定睛看向仁美，在认出了对方就是剧本里面的神女本人之后，立刻颇有求知欲地上前询问应该怎么修改剧本，语气可谓是毕恭毕敬——这位陆奥国守颇为信重的阴阳师大人近些时日帮助胆泽城内外的百姓们祓除了不少咒灵妖怪，就连附近的几个山贼窝都被[祂]给捣毁了，陆奥国现在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安全，而这一切都是托了[祂]的福。
仁美兴致勃勃地与那人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跟羂索一起出来约会的。[祂]停顿了一下，视线飘忽地瞥向羂索，看到了黑发少年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打发走了那个散乐剧团的成员之后，粉发女孩若无其事地说道：“伊之助他们都跑掉了啊。”
羂索“嗯”了一声，淡淡笑道：“毕竟你们俩聊剧本聊得那么起劲，他又插不上话，当然就只能带着翠子和藤原秀乡的两个儿子走了。”
“……”仁美总觉得他说的话意有所指，但[祂]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轻轻一笑，“小孩子嘛，没个定性，还是羂索君比较沉稳可靠。”
羂索挑了下眉，“拍马屁讨好我？”
仁美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真挚，“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羂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牵住粉发女孩的手，带着[祂]往海岸边走去，“走吧，这会儿用于祭祀的竹筏应该准备要下海了，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仁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扩散，在浅金色的眸中漾开，“好。”
03
暮色降临，祭台之上锣鼓喧天，渔民们将装满谷物、肉食、蔬果和酒酿的竹筏用力推向大海。
竹筏随着迭起的海潮飘向远方，很快就被巨浪吞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彻底消失。
人群之外的礁石上——
羂索若有所觉地眯起了眼睛，紧盯着竹筏消失的地方，呢喃道：“那是……”
仁美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是龙神。”
羂索目光微微发亮，“《竹取物语》里面，辉夜姬让人取回的宝物龙首之玉……”
仁美见状忍俊不禁，“嗯，就在这片海底的龙宫之中，如果你想要的话，就取来当做给你的伴手礼吧。”
羂索矜持了一下，“这不太好吧？若是惹怒了龙神，殃及陆奥国的百姓可就不好了。”
仁美思索了几秒，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得很对，那还是算了吧。”
羂索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垮，“……”
仁美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然后在黑发少年投来的幽怨视线中，以拳抵唇说道：“开个玩笑而已，这点麻烦我还是能解决的。”
“不过……”[祂]单手结印，召唤出两个式神化作自己与羂索的模样，“这件事情可不能让伊之助发现。”
两个式神融入祭祀仪式结束准备返程的人潮之中，顺利地与伊之助、翠子以及藤原兄弟汇合，仁美和羂索则是避开了耳目，一步步地走向深海。
04
浓重的夜色之下，海浪逐渐变得汹涌。但片刻之后，海面便再一次变得平滑如镜，仿佛一场激战已经结束了。
不一会儿，倒映着漫天星子的海面缓缓浮现出了一道巨大的黑影，一双硕大的眼睛仿佛灯笼，在黑暗中静静散发着橙黄的光芒——那是一颗龙头，但比起画师所作绘卷之中的龙神形象，这头龙看起来十分地狼狈，不仅鳞片有多处剥落，就连龙角也断了一根。
而在龙的脑袋上面，还站着一个粉发女孩和一个黑发少年，正是仁美和羂索。
龙将两个强行夺走龙首之玉的恶棍送到了海边的山崖之上，立刻就想一溜烟钻回海里，但是后方传来的声音却令它不得不暂时停下动作。
“记住我们的约定，不得迁怒平民百姓。”
“昂——”
“乖孩子，回去吧。”
“昂——”
等到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粉发女孩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的黑发少年，“羂索君，这份伴手礼还算满意吗？”
羂索垂眸瞥了一眼自己颈间挂着的龙首之玉，轻笑道：“满意，不过，刚才你和龙神战斗的时候，那串贝壳风铃不小心被卷进漩涡绞碎了。”
“……”仁美颇感好笑地问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是故意不小心的。”羂索冲着粉发女孩轻轻眨了下眼睛，有恃无恐地笑道：“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仁美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不过，要麻烦羂索君帮我重新买一份带给无惨的伴手礼了。”
羂索撇了撇嘴，心里非常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交给我吧。”
05
海之祭典结束以后，仁美和羂索在胆泽城度过了一段相当悠闲的时光，整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两人都很喜欢陆奥国，千年之后的仙台市便是这个令制国的一部分，所以他们总能在这里看到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
除了故地重游之外，仁美也没有忽略自己救回来的学生，翠子的进步非常快，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独立执行除妖任务了——只要妖怪的等级还没有到一方霸主的程度，以她的能力就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
教导一个聪明的学生，实在是让人成就感爆棚。
仁美心安理得地将所有任务丢给翠子和伊之助，美其名曰帮助他们成长进步，顺便转移一下伊之助的注意力，免得他总是在[祂]耳边念叨“冬岚天王怎么还不来找我”——不过，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隆冬时节来临之际，冬岚天王率领豹猫一族的下属们杀到了胆泽城外面。
正在镇守府里面堆雪人的伊之助听到士兵通传的消息，立刻朝着城门口直窜而去。
翠子见状连忙提剑跟了上去，等她抵达城门口的时候，便看到城墙上面探出了一个粉色脑袋，那人高高束起的马尾上扎着雪白绒球发饰，飒爽又不失可爱——正是她的老师，多治比仁美。
“翠子，上来。”
仁美喊了一声，便又缩回了脑袋，看向城墙外面激战的双方。
伊之助已经和冬岚天王打起来了。
冬岚天王的能力是以冰雪和冰晶攻击敌人，在这数九隆冬无疑会更占据优势，但是对这一场战斗期待已久的伊之助可不会因此畏首畏尾。
仁美双手环胸，微蹙起眉，“伊之助这小子……”
羂索淡淡一笑，“因为有我们站在他的身后，所以打起来根本不顾后果，就算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有够疯的，他要是咒术师的话，评级肯定是在特级。”
仁美忍不住吐槽，“是啊，精神太稳定的人，做咒术师反倒没有什么前途。”
羂索哈哈笑起来，“仁美，你悟到了精髓啊。”
察觉到了走近的脚步声，黑发少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侧过头情绪淡漠地瞥了一眼拾级而上的翠子。
仁美对着学生招了招手，“这边。”
等到翠子在粉发女孩的身侧站定，便听到[祂]语气平静地说道：“来试试看吧，将你的灵力凝聚成箭支，射中那一个个活靶子——豹猫一族以速度著称，伊之助的行动路线也总是出人意料，你得注意在不能误伤伊之助的情况下射杀豹猫一族的妖怪。”
仁美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翠子，你很喜欢剑法，比起远程也更擅长近战，但你要知道人类的躯体强度终究还是不及妖怪。如何更加灵活地运用与生俱来的庞大灵力，提高除妖的效率，减少近战的风险，是你必须面对的课题。”
翠子深吸了一口气，“是！”
——绝对不能给老师丢脸，虽然她对灵力的精细操作恐怕这辈子都比不上老师，但至少也要学到老师的三分本事！
黑色长发的巫女挽弓搭箭，瞄准了城墙之外试图攻破结界的妖怪们，射出了一箭——然而，射空了，还引来了豹猫一族的大声嘲笑。
翠子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一旁的粉发女孩温声安慰道：“没关系，你才刚刚开始练习射箭，射得不准也很正常，慢慢来。可以尝试加大灵力的输出，这样就算射不中，灵力也可以擦到。”
翠子的情绪重新振奋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是，老师！”
羂索无言地瞥了一眼仁美，这家伙现在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散发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边，翠子射箭的精准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远程攻击渐入佳境；而另一边，冬岚天王在发现协战的豹猫一族下属一个接一个地被射杀殆尽后，心底便已经萌生出了退意——眼前这只擅长近战的半妖不好对付，再加上城楼上远程辅助的巫女，自己落败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她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且战且退，很快便拉开了与伊之助的距离逃之夭夭。
伊之助被冻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伺机逃走，气得破口大骂，“胆小鬼！有种你别跑！”
翠子的体力已经告罄了，但还是将体内剩余的灵力全部凝聚起来，朝着冬岚天王射出了最后一箭——然而，冬岚天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转眼之间便已经逃出了她的射程范围，箭支只是堪堪擦到了她的背部便坠落在了地上。
翠子不甘地咬紧了下唇，“可恶！”
仁美语气温和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家伙恐怕要回东国休养至少一百年，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翠子闷闷地“嗯”了一声，仁美并不打算再多哄她几句，而是轻飘飘地移开视线，随手捡起一颗石头，朝着城墙之外仍在叫骂个不停的伊之助直直地砸了过去，“吵死了，伊之助。”
破空的石头利落地击碎了封锁住了半妖少年行动的冰层，重获自由的伊之助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仰头冲着粉发女孩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哪有很吵？”
仁美：“就是很吵。”
伊之助：“没有很吵！”
仁美：“吵。”
伊之助：“不吵！”
羂索满脸无语地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斗嘴，“……”
——仁美这家伙，心智跟着身体年龄一起退化了吗？
05
击退了冬岚天王之后，这个冬天便再没有发生什么袭击事件，剩下的日子都平稳地度过了。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已经在陆奥国待了大半年的仁美和羂索带着伊之助、翠子踏上了返程，藤原秀乡、千雪夫人以及藤原千国、藤原千种站在镇守府门口，目送着胧车飞向天际，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藤原千国神情失落地喃喃自语道：“千种，你说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到伊之助和翠子小姐吗？”
藤原千种没有回答，千雪夫人轻轻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一定可以的。”
藤原秀乡则是用力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打起精神，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多贺城既然已经收复，也是时候安排平民迁居过去了，你们俩跟着仁美大人学了那么久剑术，担任护卫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藤原千国纠正道：“那里现在不叫多贺城了，是‘伊之助乐园’哦。”
藤原秀乡：“……”
——实在是不想使用这个名字。
07
胧车的行进速度很快，短短两天时间便穿过陆奥国的边境，进入上野国，飞越信浓国，然后来到了飞騨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需再过一日，他们便可以抵达京都。
但在傍晚时分，仁美一行人将胧车停在山脚下埋锅造饭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来人一头银灰色长发束成高马尾，脸颊两侧各有一道深蓝妖纹，身披铠甲、腰佩长刀的模样英姿勃发——正是西国之主，犬大将。
翠子察觉到了磅礴的妖气，精神下意识地紧绷起来，手中的宝剑正欲出鞘，便听到仁美语气平静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犬大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藏匿在伊之助身上的冥加已经像是炮弹一样飞出去，精准地落在了犬大将的肩甲上，“主公大人！您终于来接我回去了吗？”
犬大将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不，我只是听说了冬岚天王的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伊之助。”
语毕，他没有再理会如遭雷击的冥加，而是对着仁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久违了，仁美小姐，伊之助看起来被你养得很好。山风那家伙要是泉下有灵的话，一定会很感激你。”
羂索微眯起眼睛看向粉发女孩，“……”
——这又是仁美什么时候认识的野男人？
仁美浅金色的眼眸淡漠地看着犬大将，“你特意过来一趟，恐怕不只是为了看看伊之助吧？”
“……”犬大将只能神情无奈地摊牌，“东国向西国开战，主战场就在飞騨国境内，我现在忙于战事，实在无暇照顾孩子，所以想请你先帮我照看杀生丸一段时间。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躲藏技巧，竟然能逃过西国王宫守卫的耳目，跟着队伍来到了飞騨国。”
银灰色马尾的男人说着，从自己怀里拎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在他宽大手掌的映衬对比之下，小狗的体型显得更加娇小，简直就像个迷你的毛绒玩具。
翠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将那只被犬大将拎在手中的白色小狗与“大妖后裔”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身份联系起来。
正在大声嘲笑冥加自作多情的伊之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神情好奇地看过来，“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牛肉丸’吗？”
白色小狗听了这话，立刻转头气愤地冲着伊之助叫了一声，“汪汪汪汪汪！”
“……”犬大将忍着笑纠正道：“不，他叫‘杀生丸’。”
“还是牛肉丸比较好听，还更加好吃。”伊之助以拳击掌，一锤定音地说：“决定了，以后我就叫他‘牛肉丸’吧！”
杀生丸眼神暗含杀意地看着半妖少年，默默地磨起了爪子，准备在犬大将松手的瞬间就发起突袭，给这个没有礼数的半妖一点颜色瞧瞧。
伊之助歪了歪头，“犬大将之前说过，你只比我小一岁，但你为什么还不能化形？甚至还连人话都不会说？”
杀生丸：“……”
——蠢货，当然是因为纯血妖怪和半妖的成长周期不一样。
“难道……”伊之助神情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最后得出了结论，“是因为你太笨了吗？”
“汪汪汪汪汪汪汪！”杀生丸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冲着半妖少年咆哮起来，犬大将抬手捂住儿子的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小狗不可以骂脏话。”
翠子：“……”
——原来这是在骂脏话吗？
仁美：“噗！”
羂索：“……”
——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感觉骂得还挺脏的。
犬大将重新看向粉发女孩，“不知仁美小姐意下如何？”
仁美耸了耸肩，淡淡一笑，“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就当是养了一只小狗。”
犬大将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毫不在意仁美那副轻佻的态度，“好，那杀生丸就麻烦你照顾一二了。”
他伸出手将白色小狗递过去，仁美接过，抱着白色小狗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噢，是公的。”
犬大将：“……”
——他应该说过，杀生丸是他的儿子吧？
杀生丸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有了羞耻心，被一个人类女孩抱着检查身体，实在是让他觉得难堪。
他挣扎着划动短短的四肢，喉咙里发出“汪呜”的叫声，眼神十分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犬大将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等到战事结束，我会去京都找你。”
“好。”仁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这次还需要与我定下束缚吗？”
犬大将朗声一笑，“不必了，我相信你。”
仁美目送着银灰色马尾的男人消失在视野之中，然后低头看向怀里毛茸茸的白色小狗，握着他的爪子晃了两下，说道：“可怜的小狗，你的父亲就这么分文不收地把你卖给我当宠物了。”
杀生丸：“……”
——才不是呢！！！
“仁美仁美，把牛肉丸给我玩一会儿嘛！”伊之助探头看了过来，拽了拽粉发女孩的衣袖。
“交给你吧，我还要去做饭。”仁美直接把杀生丸塞到了他怀里，然后继续对着架在火堆上的铁锅忙碌，翠子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等到忙活得差不多了，翠子、仁美和羂索齐刷刷坐成了一排，等着铁锅里的食物蒸熟。
伊之助在杀生丸的追逐之下，绕着他们不断跑圈做圆周运动，嘴里还发出了猖狂无比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咬不到！根本咬不到！贫弱贫弱！”
“……”羂索看着跑得气喘吁吁吐出舌头的白色小狗，问道：“要做狗饭吗？”
仁美：“应该不用吧？直接让他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就好了，犬妖应该没有那么多需要忌口的东西。”
羂索神情有些遗憾地说道：“要是有巧克力就好了，我很好奇犬妖能不能吃巧克力。”
“……”仁美思索了几秒，“等下可以看看他喝不喝蘑菇汤，我记得狗不能吃蘑菇，吃了会破坏神经，引起肝脏肾脏的损伤。如果他连蘑菇都可以吃，那说明巧克力也没问题。”
羂索：“……”
——逻辑大师！
翠子忍不住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犬大将前脚才刚走，后脚就把他的儿子毒死恐怕不太好吧？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吃，而且还吃得很香。
仁美看着几乎把脑袋都埋进木碗的白色小狗，伸手揉了揉对方无意识飞速摇晃起来的尾巴，白皙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祂]对着羂索得意地挑眉道：“区区一只小狗，凭借我的高超厨艺，轻松拿下！”
羂索：“……”
——有点可爱。
08
次日傍晚，胧车顺利抵达京都上空，然后缓缓降落在了多治比宅邸。
伊之助抱着杀生丸第一个跳下胧车，然后转头对着第二个下车的翠子说道：“走，我带你去见见文子夫人！”
落后一步下车的仁美看着伊之助和翠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个急性子。”
羂索笑道：“毕竟他的身体里面流淌着属于山风的血脉。”
仁美转头看着黑发少年说道：“时间不早，留下来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羂索微微一笑，“姬君有令，在下自然是莫敢不从。”
多治比文子前几日就已经收到了仁美的来信，知道他们即将返回京都，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她又惊又喜，怜爱地捧着伊之助的脸蛋端详，片刻之后才道：“不错，没有变黑也没有变瘦，你这大半年倒是长了不少个子，家里的衣服都有些短了。”
对于翠子和杀生丸的到来，多治比文子也表现出了热烈欢迎，等到用过了晚膳，便让伊之助带他们去参观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杀生丸原本以为待在这里，自己会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房间里面安静舒适，婉转的鸟鸣声从障子门外传来，让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但就在这时，障子门忽然被人拉开。
伊之助的脑袋从缝隙中探了进来，“懒狗，起床了。”
杀生丸：“……”
——崭新的一天，从追杀半妖开始。
毛茸茸的白色小狗追逐在半妖少年的屁股后面，一直跑到了用膳的厅堂，才被粉发女孩忽然伸手一把抱起。
白色小狗奋力挣扎起来，但被那只柔软的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撸了好几遍后，他就软成了一摊水，乖乖地趴在仁美怀里不动了，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声。
等到仁美用完早膳离开，回过神来的杀生丸立刻羞愤欲死地把脑袋埋进了饭盆，“……”
——可恨又卑劣的人类，竟然使出这种招式对付他！简直下流！
09
仁美来到清凉殿述职完毕，又陪着天皇闲聊了片刻，吃了一碟点心，才施施然回到了阴阳寮。
看到那个坐在桌案后面的白发少年，[祂]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晴明，好久不见了。”
安倍晴明捏着折扇轻轻敲击掌心，淡淡一笑道：“不枉我特意跟人交换了值班时间，总算是在第一时间见到姬君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仁美上前走到了白发少年的面前，定睛注视着他的眼眸，微皱起眉道：“晴明，你……”
安倍晴明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我就知道瞒不过姬君的眼睛，的确，我的灵魂深处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寄生体。”
仁美神情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那是鵺的灵魂碎片，你是受了我的牵累。”
“原来是鵺的灵魂碎片……”安倍晴明顿时恍然大悟，然后摇了摇头，拒绝道：“暂时还不需要你出手，我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仁美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随你便吧。不过，要是觉得自己快玩脱了，随时可以向我求援。”
安倍晴明笑着抱怨了一句，“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嘛，但还是多谢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仁美瞥了他一眼，虽然[祂]一句话都没说，但白发少年总觉得好像被那个眼神狠狠嘲讽了。
安倍晴明默然片刻，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这次离京许久，大家可都盼望着你回来呢。”
仁美语气淡漠地说：“只是担心我不在，他们的小命就没了保障吧？但事实证明，你和老师、保宪师兄还有阴阳寮的其他同僚们，完全可以承担得起守卫京都的职责。所以，之后我也会时常外出执行任务，京都就交给你们吧。”
安倍晴明问道：“你一个人吗？”
仁美摇了摇头，“当然是和羂索君一起。”
“……”安倍晴明一针见血地道明真相，“你只是想要和羂索君一起过二人世界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仁美坦然地承认，“晴明果然很敏锐啊。”
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有些不解地问道：“仁美，既然你这么喜欢羂索君，为什么不和无惨公子解除婚约？”
仁美说道：“因为我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无惨的身体状况那么差，要是知道我解除了与他的婚约，说不定当天晚上就会心碎而死。”
安倍晴明：“……”
——你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动作是那么熟练。
仁美今日没有公务在身，只在阴阳寮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安倍晴明目送着粉发女孩的背影，猜测[祂]应该是要去产屋敷宅邸探望无惨，他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忽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你喜欢她？”
熟悉，是因为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声音，陌生，则是因为在不久前，他还从未以第三方的角度听过自己的声音。
安倍晴明知道那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在说话，那个融合了鵺的灵魂碎片与他的灵魂暗面产生的人格——在鵺的灵魂碎片融入体内的最初，他确实什么都没发现，毕竟那个灵魂碎片实在过于孱弱，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我意志与攻击性。
然而等他发现的时候，鵺的灵魂碎片已经本能般地与他的灵魂暗面产生共鸣，融合在了一起。他苦苦压抑在心底的那些负面情绪与阴暗念头以鵺的灵魂碎片为核心，凝聚出了一个名为“鵺”的崭新人格。
安倍晴明不想让仁美见到鵺，于是，他决定要自行处理这件事情。
鵺没有得到安倍晴明的回答，但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语气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你喜欢她。”
安倍晴明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和姬君既是友人，当然不可能讨厌她。”
鵺冷笑一声，“惺惺作态！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了解你，你内心的妒意，我一清二楚……晴明，你尽管逃避吧，等我占据了你的身体，就会帮你实现心愿，将她从别的男人身边夺回来！”
安倍晴明辛辣地点评了句，“没见过找死还这么积极的。”
鵺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10
与此同时，产屋敷宅邸里面——
仁美坐在廊檐下欣赏庭院中的景色，无惨坐在[祂]的身边，眼神难掩幽怨地看着粉发女孩，“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地震鲶很难应付吗？”
仁美一手支颐，懒洋洋道：“地震鲶倒是不难应付。”
无惨仍然穷追不舍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仁美转头瞥向无惨，与他红梅色的眼睛对视，“当然是因为在外面有事情要忙，反正我现在已经回到你身边了，这不就足够了吗？”
“……”无惨沉默几秒，忽然握住粉发女孩的手腕，将[祂]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不够。”
他紧紧地抱住[祂]，这个总是捉摸不透、对他若即若离的未婚妻，哪怕此刻就在他的怀中，依旧令人有种抓不住的无力感。
他垂眸注视着仁美，嘴唇轻轻贴在[祂]的发顶，“仁美，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仁美说道：“就是因为惦记着你，才会给你买伴手礼。”
[祂]有些意外地发现，无惨虽然身体病弱，但力气似乎一点也不小，身高在平安时代的男性里面绝对算得上是高挑。
无惨对于这个回答满意，但又不是非常满意，“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每天都会写一首倾诉思念之情的和歌。”
仁美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得哑口无言，“……”
无惨继续说道：“等下你把那个装满了信笺的匣子带回去，然后每天给我回复一首，怎么样？”
仁美：“……”
——诡计多端！而且那个匣子里面的和歌，根本没有一首是你亲自写的，你这个找枪手代笔的惯犯！
无惨微眯起眼睛，“嗯？你不愿意吗？”
仁美坦诚地点头，“有点麻烦，而且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如果你只是想要每天都见我一面的话，那我会来见你的。”
如果说仁美的前半句话让无惨一颗心如坠冰窖，那么[祂]的后半句话就让他如登极乐。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一声道：“那就这么约定好了。”
11
仁美离开产屋敷宅邸之后，无惨心情愉悦地回到了东屋，打开了[祂]从陆奥国带回来送给他的伴手礼。
但这份好心情在冤种弟弟羂索踏进东屋的瞬间就消失了，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羂索，问道：“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羂索淡淡一笑道：“只是看到兄长那么喜欢我为你精心挑选的这些伴手礼，我心里也觉得高兴。”
无惨神色骤变，他猛然从桌案后面站起身来，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羂索歪了歪头，“字面意思，给兄长购买伴手礼的事情，姬君已经全权交给我了。”
无惨嘴唇颤抖，“……”
羂索淡淡一笑，伸出手指轻轻一勾，一颗散发着五色光辉的玉石出现在了无惨的视野之中，“不过，姬君亲自前往龙宫夺回了传说中的龙首之玉，将它当做伴手礼赠予我——姬君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无论有多麻烦都不管不顾，真是令人动容，不是吗？”
无惨眼前一黑，“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羂索看着“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的便宜兄长，施施然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在对方鼻子下方试探了一下鼻息。
虽然非常微弱，但无惨还是没有断气，羂索收回手，忍不住仰天长叹，“命可真大啊……”
次日——
仁美按照约定来到产屋敷宅邸见无惨，将[祂]拦在东屋门外的仆从战战兢兢地说道：“仁美大人，无惨公子又病倒了，他担心过了病气，所以今天就不见您了。”
仁美：“……”
——那家伙根本就没好起来过，要过病气的话，早就该过了吧？
但既然他不愿意见[祂]，那[祂]也没必要强求。
粉发女孩留下了一句“那就祝他早日康复”，便转身离开了产屋敷宅邸，姿态十分地潇洒。
仆从心如擂鼓地转身回到了东屋，将仁美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躺在榻上的无惨攥紧身上的被衾，一双红梅色的眼睛怨毒地盯着屋顶，恨意在心口翻涌——骗子！骗子！！骗子！！！
明明是属于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要将目光落在别人身上？那个人偏偏还是他最讨厌的家伙！
如果仁美罪无可恕的话，那么羂索就是罪该万死！
无惨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身影。
——去年的红叶狩上，他遇到了一个十分美貌的华服女子。
那个华服女子对他说：“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啊，想要得到她的心吗？那就取来心上人的头发与鲜血，剩下的问题，我都会为你解决。”
无惨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仁美的心，但是，他想要报复[祂]，让[祂]也尝尝他心里的滋味。
第434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35）
01
下定决心要报复仁美的第二天, 无惨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仁美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取[祂]的头发和鲜血。
作为阴阳师的仁美实力强大无匹，性格也非常严谨，[祂]从不会受伤, 更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想要偷取[祂]的头发和鲜血简直难如登天。
——难道自己的报复计划还未展开, 就要胎死腹中了吗？
——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随便编一个理由，从仁美那里骗取[祂]的头发和鲜血。
所以, 当务之急就是跟仁美和好, 幸好他之前只是以不想过了病气为由拒绝了仁美的探望，没有彻底跟[祂]闹掰，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无惨一边在心里怒骂自己不争气, 一边派遣身边的仆从去邀请仁美, 结果得到了仁美这几天忙着在家招待贺茂保宪、藤原佐为、源博雅等友人的消息。
仆从低眉顺眼地小声道：“仁美大人回到京都以后, 京都有许多公卿都向多治比宅邸递去了拜帖和邀请函，她说这段时间很忙，让您在家好好养病，等到下一个休沐日她就会来探望您。”
无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终只能没出息地闷声道：“……知道了, 滚出去吧。”
仆从心里松了口气，立刻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无惨则倒回了榻上, 开始凝神思索应该编个怎样的理由骗取未婚妻的头发和鲜血。
02
休沐日来临之际，仁美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堆积的事务, 可以抽出时间前往产屋敷宅邸，探望自己脆皮又难杀的便宜未婚夫。
原本还期待着仁美带自己出门玩耍的伊之助闻此噩耗, 顿时垮下了脸，“怎么又去见无惨？”
仁美忍俊不禁, “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嘛，你要一起去吗？”
伊之助坚定道：“不！我绝对不会再踏进产屋敷宅邸一步！”
仁美从善如流道：“那你就和翠子还有杀生丸待在家里吧。”
伊之助还未开口，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已经扑到了仁美的腿上，“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自己不想留在家里——他已经受够愚蠢的半妖了。
“嗯？你不想和伊之助待在一起吗？”
“汪！”
“好吧，那我带你一起去产屋敷宅邸。”
“汪汪！”
伊之助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色小狗，脸上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牛肉丸，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居然宁愿去见无惨，都不愿意留在家里陪我玩！”
然而杀生丸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这家伙不仅擅自给他取了个这么难听的绰号，还每天都在激怒他的边缘大鹏展翅，怎么有脸说他们是好朋友？哼，他和这个讨厌的半妖才不是朋友！
伊之助见杀生丸不搭理自己，伸手就想把他抓过来理论一番，但被粉发女孩一指点住额头，强行拉开了距离。
仁美单手抱着白色小狗起身，嗓音柔和轻缓，却透出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你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完成吧？伊之助。”
本来还想胡搅蛮缠的伊之助闻言，顿时觉得后颈一凉，“……”
仁美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微笑着说：“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完成了训练。”
语毕，粉发女孩便抱着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向外走去。
伊之助搓了搓自己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仁美笑得好阴险啊……简直跟羂索那家伙一模一样。”
走到长廊尽头的粉发女孩忽然回过头来，浅金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半妖少年。
察觉到了危险的伊之助立刻闭上了嘴巴，对着粉发女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直到对方转身走出了视野范围，他才敛去脸上的笑容。
伊之助抬手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撇着嘴道：“讨厌的无惨、可恶的牛肉丸，本大爷诅咒你们大便难！”
“……”默默路过的翠子闻言停下脚步，若无其事地问道：“伊之助，我准备去道场，你要一起来训练吗？”
伊之助立刻就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精神重新振奋起来，“要——”
翠子稍稍松了口气，在心里暗下决心，她一定会帮老师监督伊之助好好训练！
03
产屋敷宅邸之中——
仁美抱着杀生丸刚刚踏进东屋，嗅觉灵敏的白色小狗就猛地打了个喷嚏，被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熏得眯起了眼睛。
披着羽织坐在桌案后面的无惨看到粉发女孩抱在怀里的白色小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语气阴沉地问道：“这是哪来的野狗？”
“不是野狗，是家养的小狗。”仁美在未婚夫的对面落座，笑道：“他叫‘杀生丸’。”
无惨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忽然偏过头去，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嚏——阿嚏——”
与此同时，粉发女孩怀里的白色小狗也“哈啾哈啾”地打起喷嚏，一时之间，整个东屋里面只有一人一狗对着打喷嚏的声音。
仁美：“……”
——还挺有节奏的，一个打完另一个就接上，这何尝不是一种配合？
等到无惨和杀生丸都停下来时，仁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俩倒是挺有默契的。”
“……”无惨的脸色黑了下去，但想到自己的报复计划，他还是强行忍下了冲着仁美发脾气的冲动，开门见山地说道：“仁美，我需要你的头发和鲜血。”
仁美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之色，[祂]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想用你和我的头发，编织一个同心结。”无惨露出一抹苦笑，彻底抛开了自己的尊严，对着未婚妻示弱，“你是那么地耀眼夺目，当然不会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不安，在那些公卿贵族的口中，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良配……”
——才怪！
——他跟仁美明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如果连他都配不上仁美，那些整日只知道无病呻吟的废物公卿贵族又有什么资格染指神女？
黑发少年脸色苍白，眼眶微微泛红，衬得一张精致艶丽的脸愈发惹人爱怜，“可是，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他放轻了声音乞求，“所以，剪一段你的头发给我做同心结吧，以此向他们证明，你的心里有我。”
仁美抚摸着怀中的白色小狗，无动于衷道：“那你要血液又是为了什么？”
无惨心里恨恨地咬牙，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医师为我开了一副新的药方，需要以实力强大的阴阳师的鲜血为药引——无论于公于私，你都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粉发女孩浅金色的眼睛盯着无惨看了几秒，那双冰冷锐利的金瞳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诡计，让他后背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所幸，在无惨承受不住想要移开目光之前，仁美开口应了下来，“好啊，我的头发和鲜血都可以给你。”
[祂]伸出了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了垂在无惨颊边的蜷曲黑发，嗓音里面含着淡淡笑意，“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夫嘛。”
明明粉发女孩的指腹并未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无惨却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好像被[祂]身上的灼热温度烫伤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向后拉开距离，却忽然被对方扣住了肩膀，忍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怎、怎么了？”
仁美微微睁大了浅金色的眼睛，指腹轻轻按了一下黑发少年苍白的面容上忽然冒出来的红色小点，有些惊奇地说道：“无惨，你好像过敏了。”
无惨神情迷茫地张大了嘴巴，“啊？”
仁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白色小狗，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也是狗狗疯狂掉毛的季节，哪怕杀生丸就乖乖地坐在[祂]的怀里，他身上的毛还是无可避免地像蒲公英一样到处乱飞。
粉发女孩抬头看向坐在桌案对面的未婚夫，此时此刻，无惨张大的嘴巴里面就飞进去了一根白色的狗毛。
无惨抬手揉起了肿胀发痒的眼睛，“奇怪，怎么突然感觉眼睛好难受？喉咙也……咳咳咳咳！”
仁美：“……”
——这究竟是何等脆皮的生物？
杀生丸不解地看着桌案对面掐着喉咙咳得撕心裂肺的黑发少年，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这个人类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但他好像没看到仁美出手，难道是使用了什么以他目前的阅历还无法看穿的攻击手段吗？
04
仁美的这一次探病以无惨过敏而告终，过了大概三天，无惨身上的所有过敏症状才终于消失，可以从榻上坐起身来了。
他召来侍奉的仆从，语气冰冷地问道：“仁美有没有处置那条野狗？”
仆从低眉顺眼地小声答道：“回禀无惨公子，仁美大人并没有处置那条野狗。”
无惨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啊？我都被那条野狗害得那么惨了，她居然还舍不得宰了那条野狗？”
他气得把手边所有能碰到的东西都砸了一轮，然后站在一地碎片里面冷冰冰地问道：“仁美有把她的头发和鲜血留下来吗？”
仆从忙不迭点头道：“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仆从很快便取来了仁美留下的一截头发和一盃鲜血，“请无惨公子过目。”
无惨接过之后，一双红梅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手中的两样东西看了许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在仆从清扫干净地面离开东屋之后，无惨从存放着珍贵之物的涂笼里面取出了去年红叶狩上遇见的那个华服女人交给他的一块香料。
——那个女人说过，如果他想好了，确定需要她的帮助，就将这块香料点燃，她会来找他的。
无惨将香料投进香炉之中，刹那之间，一股奇异的香气飘散开来。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拢，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沉入了黑甜梦乡。
第435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24）
01
无惨恢复意识的时候, 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漫天的流云霞光。迷茫了片刻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产屋敷宅邸的东屋。
他慌忙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座破败荒芜的院落。而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以内, 一个华服女子正拿着一截眼熟的粉色长发, 缓缓将其缠绕在一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身上。
无惨立刻就认出那个华服女子正是此前在红叶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但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地方，必定跟这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产屋敷宅邸的守备虽然不及皇宫森严，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偷溜进去的地方,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把他从产屋敷宅邸里面带出来的？
华服女子在稻草人身上缠好了头发之后, 这才纡尊降贵地朝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年瞥来一眼，“你终于醒了。”
无惨神色紧绷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羽衣狐轻轻一笑道：“不必这么紧张，妾身只是想请无惨公子帮个小忙而已。说起来, 我还没有感谢无惨公子为我取得了多治比仁美的头发和鲜血, 要是没有这两样东西, 这个咒杀阵可就没办法完成了。”
无惨瞳孔骤然紧缩，“咒杀阵？你不是说只要拿来这两样东西，就会让我得到仁美的心吗？咒杀阵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确实想要报复仁美，但他可不想把[祂]害死！
——要是仁美因他而死于非命，他一定会遭到天皇的厌弃、产屋敷家族的驱逐以及贺茂派系阴阳师的报复！而他那个讨厌的弟弟, 必定也不会放过他！
光是想象一下那宛如人间炼狱的未来，无惨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羽衣狐语气温柔道：“等到多治比仁美死了, 我再把她的心脏给你，这不就帮你得到她的心了吗？”
无惨：“……”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种结果！！！
羽衣狐装作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笑吟吟地说：“我会把你和多治比仁美的尸骨葬在一起，让你们永不分离。”
无惨失声惊呼, “什么？我也要死？你不是只想杀了仁美吗？”
羽衣狐诧异地挑起了眉梢，“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咒杀阵需要献祭活物才能启动。”
无惨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咬紧牙关说道：“那你可以去抓羂索啊！在仁美心里，他可比我重要多了！”
“这样啊……”羽衣狐笑着点了点头，“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等我启用咒杀阵解决了多治比仁美，再去杀了羂索。”
“等等！”无惨还想开口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活命的机会，但下一秒，羽衣狐将手中的稻草人投掷到了他的头顶，而他身下的地面则亮起了猩红的光，那是以血液绘制而成的咒杀阵法，“啊啊啊啊啊——”
无惨的生命力飞速地流失，那种仿若被人敲骨吸髓的痛楚让他抑制不住地哀嚎出声。
羽衣狐见状嘴角微微扬起，但她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出来，就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无惨身下咒杀阵的光芒蓦然黯淡下去，燃烧殆尽的血液在地面留下了一圈焦黑的痕迹，悬浮在半空的稻草人也在一瞬间化为灰烬，随风飘散而去。
羽衣狐目眦欲裂地瞪着残留的咒杀阵，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咒杀阵失效，还让施术者遭到了反噬，那就说明作为被咒杀的对象，多治比仁美的力量远超于她——起码一个能打两个她！
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就算羽衣狐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接受。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逃跑，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02
羽衣狐狼狈而仓促地逃离了这个破败荒芜的院落，在她离开之后不久，一个粉发金瞳的女孩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慢悠悠地走到了趴卧在地的黑发少年身旁。
粉发女孩半蹲下来，伸手捏住未婚夫消瘦的下巴，端详着那张苍白艶丽的面容，“还没死啊？”
仁美随意地松开了手，任由无惨的下巴猛然砸在地面，上下牙齿磕碰间咬到了脆弱的舌尖。
昏迷不醒的无惨被这一下疼得立刻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嘶——好痛！”
那双红梅色的眼睛充盈着水雾，令人看了好不爱怜。
只可惜见到了此情此景的仁美，并没有什么人性。
[祂]双手抱臂背靠着一棵枯树，淡淡说道：“你向我索取头发和鲜血，就是为了联合羽衣狐咒杀我吗？”
无惨听到这道熟悉的冷淡声音，身体顿时僵硬了，他机械性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浅金色的冰冷眼睛。
“仁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黑发少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到了粉发女孩的脚下，抱住对方的大腿涕泗横流地说道：“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你的爱！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羽衣狐！是她欺骗了我，她说只要我偷取到了你的头发和鲜血，就可以帮我得到你的心！”
“是嘛。”仁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祂]微微弯下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泪水淋漓的脸，淡淡道：“那你以后就乖乖听我的话，我喜欢听话的男人。”
无惨忙不迭点头应了下来，生怕自己晚一秒钟，仁美就会让他人头落地，或者干脆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
仁美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起来吧，我送你回产屋敷宅邸。”
无惨努力了几下，却发现自己两条腿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根本站不起来。他抬头无助地看向粉发女孩，“我、我站不起来……”
仁美无语了一瞬，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无惨敢怒不敢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