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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愣了一下,所以没有马上回答。

可洁君抓住我怔愣的瞬间,又凑近了一点,近到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我自己。

冷静,工藤泉。

我对自己说,把这当成次一对一来看。

他很了解我,所以我没遮掩好的异常会被他察觉,这很合理。那么我需要做的,就是借着他了解我,来做出一个假动作,骗过他——这不容易,但是我可以做到,因为我曾经做到了那么多次。

不管怎么样,我都先要把主导权拿回来才行。

所以我没有躲开,歪了歪头,略微睁大了我自己的眼睛:“可是——”

“洁君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洁君:“……?”

我顺势抓住洁君的衣领,一把推开他,重新坐回自己那边,叹了口气,开始在现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我说我要改学音乐的时候,哥哥不太同意。”

洁君没有去整理有点乱糟糟的衣领,而是客观地评价道:“新一哥应该拦不住你吧。”

我:“……”

他怎么没那么好骗了?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不慌不忙地继续加工润色:“我问他为什么不同意——他那时候说,‘人家都从小开始学钢琴啊小提琴唱歌之类的,都学了多少年了,我才刚学,现在不就太晚了吗?’”

洁君皱了一下眉,垂下了眼睛,一副看起来不太爽的模样。

但和我预计的大差不差,他在我放弃足球改学音乐这件事上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由于提前预警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正在心里盘算着,结果预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洁君认真地开口:“不对。”

“泉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的,”洁君抬起眼看着我,仿佛他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我:“泉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

我抓着游戏手柄的手紧了紧,连忙撇开眼,和往常一样,装出理所当然的样子,嘀咕道:“洁君都知道的事,我哥哥却不知道,是不是很过分?”

洁君点了点头。

“可这是不是也证明,”我抱起双腿,对着光彩斑斓的游戏屏幕问:“很多人都不看好我?怎么会这样?是我之前不够棒吗?”

“……”

这回愣神的轮到了洁君。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往我这边坐过来了一点,我装作没有察觉到,也就没有避开。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男孩子粗糙的皮肤和滚烫的温度让我有点不太自在。我缩了缩,听见他的语气有点复杂:“泉果然变了。”

我:“?”

洁君似乎有些在意:“泉居然会因为别人的话怀疑自己了……好吧是新一哥……但还是……”

我:“……”

汗,从背上流了下来。

——不是,等一等,洁君怎么没以前这么好骗了?以前我说什么他都信的啊?

算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骗这种难骗的人才有成就感!

“也不光是因为别人吧。如果我比不过别人,拿不到第一,那岂不是很丢人……想想以后他们都会报导什么‘体育竞技的明日之星转生音乐界大失败,沦为芸芸众生的一员,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工藤泉之前的成就’这种,我就有种想把他们全杀了的冲动。”我情真意切地叹了口气,说着说着居然真的有点代入了那个场景:“但全部杀了也不行,这么大规模的凶杀案是很容易被抓起来的,果然还是一个个杀吧,这样会不那么显眼点……总之,到时候如果被我哥抓住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的时候——”

我的语气铿锵有力:“我就说是他害的!他是元凶!”

洁君:“……”

和海藤瞬野崎梅太郎已经玩成一团的老哥猛地打了

个喷嚏。

接着他警觉地回头,锐利地看向了我:“工藤泉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说我坏话……”在看到我和洁君挨得很近的时候,他的目光倏然更锐利了:“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不好好打游戏!”

我:“……”

我指了指游戏屏幕,面无表情地说:“哥,BOSS现在的仇恨是你,你快死了。”

老哥顿时没有心情管我们了,立刻回头:“可恶!我一定会找出BOSS的弱点!”

我继续光明正大地划水,顺便理不直气也壮地骗洁君。

“而且,”我试探性地说:“由于我之前从来没学过音乐,你知道音乐又有很多种乐器……”

说到这,洁君像是按捺不住什么,蓦然打断了我:“泉要学那么多种乐器吗?”

关于这个,我还没想好:“想都试一下。”

“因为要花很多时间在音乐上,所以过阵子可能会请非常长一段时间的假,”我抬眼看向洁君,尽量忽略他忽然按在我膝盖上的手,慢吞吞地说:“到时候要让洁君帮我做一下笔记……

洁君的上半身微微地压了过来,迫使我向后仰了点。

明明是这样带着侵略意味的动作,可他却一脸沮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可我成绩不好,泉。我平时都要靠泉帮我补习才能在考试里拿到B……”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接着问:“没有泉我该怎么办?”

我不服输地捏了回去,满意地听见洁君轻轻“嘶”了一声,才解释:“我们可以发line啊,还有视频,我还是可以帮你。”

“可是……”

洁君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哄好了。

他似乎变得更加贪婪了一些,对我提出的那些建议都不满意,说:“可是那样我还是见不到泉。”

“也不能像这样……”他的手指很轻地擦过我手腕上的皮肤,接着整只手都被他给包裹住了,“也不能像这样碰到泉。”

我:“……”

总感觉他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总感觉洁君想做的……不止是碰我的手这么简单,现在他只是才试探我的接受底线。一旦发现我是默许或者无所谓的态度,他就会抓住时机毫不犹豫地更进一步,直到完完全全地将我吞进去。

“抱歉,我只是觉得……”

洁君说着抱歉的话,小腿却无声无息地将我的脚踝围住:“泉会离我很远。音乐和足球,”他很勉强地笑了笑:“听起来怎么都南辕北辙……”

我:“……”

说得这么可怜,你能先管管你的手和脚吗?

这种被男生包围的感觉有点陌生。

虽然洁君身上的气息其实很清爽,但我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更别提洁君现在是完完全全凑了上来,手指甚至还搭上了我的另一边肩膀,勉强将我半搂住——鬼知道洁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根手指,我有点恼怒地想。

而且更令我恼怒的是……明明大家都穿得很多,可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洁君胸膛的那种软中带硬的触感?

不是,讲道理,洁君这里为什么发育得这么好啊?!

我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忍一下,毕竟现在是在骗洁君,一切都是为了大计着想……

我睁开了眼。

……去他的大计!这谁能忍啊!再这样下去这人要蹬鼻子上脸了!

我瞬间从洁君怀里窜了出去——洁君想拦,但是没拦住,毕竟我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拦住的。我光明正大地哼了一声,鼓起脸,坐得离他远了一点,还没忘记踹了他一脚。

和往常轻轻的力道不同,我踹得有点用力。洁君好像是完全没想到我会踹他,本来明明可以提前躲开的,愣是坐在那儿老老实实地挨了一脚。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这样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注意,忙着打游戏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

我:“……”

等等,我倒也没这么用力吧?这绝对是碰瓷!

老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脸上闪过一点复杂,似乎是在为我踹洁君叫好和担心洁君的生命安全之间纠结。最终他开口问:“洁?你没事吧?腿不会断了吧?”

洁君用手肘撑着沙发坐了起来,按了按腿,露出笑容:“没事的,泉有掌控好力气。”

我点了点头,可哥哥看起来一脸不信:“……”

似乎是为了确认伤口,洁君将裤管往上卷到膝盖的位置,露出肌肉线条鲜明的小腿。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他的腿,毕竟对于足球运动员来说,小腿是很重要的,所以悄悄地瞄了一眼。

果然,洁君小腿上只是多出一道红痕——不过在他偏白的小腿上还挺显眼的。

我这么想着,却发现洁君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莫名露出个笑来。

我:“?”

没想到洁君说:“这样的泉很可爱。”

我:“……”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杯没怎么动过的茉莉奶绿,往洁君怀里一塞,命令道:“闭嘴。”

洁君做了个把嘴缝上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茉莉奶绿的吸管看了一会儿,忽然又不听命令了,问我:“这是弥补吗?”

我:“?”

洁君晃了晃茉莉奶绿,意有所指地道:“泉丢下我的补偿。”

我:“……”

不是错觉,他说的绝对不只是茉莉奶绿。

“……”

一想到刚才那些事,我就有点心累,连着回答都变得敷衍了:“你说是就是吧。”

可洁君却好像因为我这个敷衍的回答就满足了,抱着那杯茉莉奶绿,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游戏屏幕。

但我知道洁君绝对不是真的老实了。

他只是在伺机而动——寻找下个进攻的时机,因为这样继续下去无疑会将我彻底惹恼,对他来说得不偿失。想到这里,我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一个太了解我的青梅竹马也不是什么好事……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僵住了。

洁君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只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吗?

……

泉果然还是没变,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睁大。

洁世一收回了投向她的目光,脑海里不由响起了多年以前女孩子稚嫩的声音。

“洁君,”泉垂头丧气地坐在滑梯上,双马尾耷拉了下来:“怎么才能骗过我爸爸啊?”

洁世一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了?”

泉有些烦闷地玩着自己的双马尾,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每次我在外面吃冰激凌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被我爸爸发现。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挑爸爸不在的时候吃冰激凌了……可这是夏天!夏天不吃冰激凌不是太过分了吗!”

洁世一:“……”

洁世一犹豫地:“可、可是我不会骗人。”

“没关系,那我去问问别人吧,”泉从滑梯上滑了下来,目光从洁世一身上挪到了其他同学那儿:“根据我的观察,我们班有些人在这方面有非常充足的经验……洁君?你拉着我干什么?”

等泉喊他的时候,洁世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射性地拉住了泉的手。

“虽然我不,不会骗人,”洁世一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但日向老师以前说过,撒谎的小朋友会不敢正眼看老师,那我想……如果小泉在说自己没吃冰激凌的时候,认真地看着对方,应该就会好吧?”

泉果然没走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看?怎么样才算认真?”

洁世一正绞尽脑汁,忽然看见泉微微睁大了眼睛,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他听见她说:“这叫认真吗?”

“……对。”

“太好啦!谢谢你洁君!”

后来这个习惯就被泉给保留了下来,直到现

在。

洁世一松了口气,既然泉没继续对他撒谎了……那么她想瞒住他的,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内心还在膨胀的不安,垂下眼睛,开始回忆刚才女孩子皮肤的触感。

哪怕泉也是经常运动的类型,可皮肤就是要比他更滑一些,也更软一些。

洁世一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抿了抿唇。他碰了下自己的手指,是意料之中的粗糙,脸上不由得更加低落了——这样的皮肤,泉碰起来会不舒服的吧?会抱怨的吧?

可他还是想触碰她……

这也不能怪他吧?

……

我忽然想起来了以前洁君教我撒谎的事。

我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惊恐地发现——我居然真的有这个习惯。再联想洁君刚才的一些奇怪表现,难道说洁君早就知道我在撒谎,刚才只是不戳穿我……?可我之前不是骗到他很多次吗?

寒意瞬间在身体里开始蔓延,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代表着什么?

以前洁君不管我说什么都会相信,可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相处模式即将迎来变化,他变得不安了起来,于是忍不住怀疑忍不住多想——

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这是他在捕猎的信号。

危险。

我意识到自己应该赶紧离开。

如果继续待下去,纰漏会越来越多,现在的洁君还勉强能够哄好,可知道我去美国的洁君……我居然有点无法想象,到时候我们的关系绝对会破裂的。必须在那天到来之前,提前给洁君惩罚,让他意识到该怎么做才行。

既然是我自己亲手放出的怪物,那就应该由我亲手关回去。

我抬起眼睛。

不过……

我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一想到刚才的洁君,我还是有点毛骨悚然。不仅如此,我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以前的事,发现洁君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地融入了我的生活,仗着我对他的依赖,在我身上留下了类似的烙印,并借此试图掌控我。

……太过分了。洁君是绝对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我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出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可我们毕竟还是在打游戏,还是在逃命,怎么说也不能现在走了。

海藤瞬一边操纵着女高中生跑,一边朝我大喊:“部长!部长!部长!救救!”

我看了一眼我LV15的等级,理智地回答:“没救了,你不然忍忍吧,死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海藤瞬:“……”

“但策划既然敢设计这个情节,就不应该是个死局,”老哥还在纠结:“所以要么这里是个剧情杀,要么肯定有个关键道具有用……有人看过自己的背包了吗?”

我点开扫了一眼:“没有。”

海藤瞬弱弱地举起手:“面包有用吗?”

我们:“……”

好在身为原著画手的野崎梅太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谁包里有裙子?”

我们:“???”

本来想说这种东西没用吧,结果洁君居然在自己的背包里翻到了一条。问他是怎么拿到的,他说一键拾取干的。野崎梅太郎推了推眼镜,眼神自信十足:“对,朝着工藤——啊不,是男BOSS丢过去!”

哥哥:“喂喂,这种奇怪的武器真的会有用吗?”

结果真的有用。

男主角BOSS在收到了洁君扔过去的裙子之后,立刻停止了追击。他站在原地,弯下腰,缓缓地捡起了裙子,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谢谢你们,如果不是这条裙子,我都忘记了我真心喜欢的是什么……”

我们:“…………”

野崎梅太郎:“果然,他还是喜欢穿女装的!”

我一想到这个角色的原型是我,就忍不住有点窒息。

逃出生天的海藤瞬松了口气,在陷入回忆的男BOSS身旁打转:“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洁君:“趁这个机会,把他抓住吧。”

我愣了一下,听见洁君继续说:“他现在完全没有防备,还把我们当成了好朋友,如果有什么绳子之类的,把他绑起来然后找个地方关了?不能放过抓住他的机会。”

坦白来说这肯定是个好主意,我刚想赞同,但看到了屏幕上女主角居高临下地站在男主角的身前,拿着绳子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混乱——其实洁君真正想抓住的根本不是这个BOSS,而是我。想到这里,我的身体里再度涌上了一股寒意,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我下意识地看向洁君。

洁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怎么了?”

他仍然没有整理衣领,在温暖的灯光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害。

我定了定神,收回了视线:“就是感觉……”我放下了一点心,说:“感觉洁君刚才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

洁君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蓦地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却带着隐隐的威胁:“没关系的吧?”

我:“…………”

此时此刻,我非常想给以前的自己一个耳光。

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洁君在我面前装乖,装好孩子,但我以为他只是有点问题,毕竟人的心理都多少有点阴暗面——我甚至还觉得他这样忍着不好,不合适。可谁知道他背后藏着个大魔王啊?

仔细想想,其实早有预兆。他在很久以前开始跟着我了,只是我小时候觉得他是因为没有别的朋友,把他当成了我的小尾巴。长大以后,由于这么多年了,我也就习惯了,可这种事怎么能习惯的啊?!

还有他暗地里其实拦下了许多同学,这事我也知道,只是我本来就不喜欢和那么多人社交,觉得麻烦,所以就由他去了。现在看,这其实也不对吧?以及刚才的那些接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太过分了,洁世一。他早就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界了。

仗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仗着他是我最好的队友,仗着我非常依赖他和相信他,想把我抓住……太过分了。虽然这里面其实也有我的原因,但我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顶多因为他留下了阴影……

以后交友一定得谨慎啊,我沉重地想,万一再遇见一个洁世一……

一定得让洁世一明白自己有多过分,让他明白我有多生气-

“工藤同学居然要转学吗?”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和班主任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班主任一个箭步上前,想挽留我:“是哪里遇到麻烦了吗?还是哪里遇到问题了?同学之间还是什么?遇到麻烦先和老师说,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他顿了顿,看了眼我身上穿的裙子:“如果工藤同学想恢复女生的身份,也没有问题……”

我摇了摇头:“没有遇到麻烦,和同学相处得很好,只是要搬家去美国了。”

爸爸妈妈出马,很多事处理起来都很轻松。签证是早就有的,去洛杉矶就读的学校也已经选好了,家里的行李也打包好了,只要办理好转学手续就没什么问题。在班主任和校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我填完了表。

一切都已经注定,校长还能装出表面的平静,老师已经完全陷入了悲伤之中:“呜呜呜我的奖金我的评优我的优秀班主任……工藤同学,没有了你我怎么活啊工藤同学……”

我:“……”

“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抱歉地看着老师:“临走之前,能拜托老师一件事吗?”

老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你说。”

我:“希望老师不要暴露我的女生身份。”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穿男装的时候,有很多女同学暗恋我的,如果让她们知道我是女生的话……可能会很伤心的。”我笑了笑:“还是给她们留着那些美好的幻想。”

老师:“……”

老师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既然这是工藤同学最后的请求!”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悲伤了:“呜,奖金,呜,奖金……”

我:“…………”

校长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工藤同学会和她的父母一样,一起进入高中部的……”

妈妈眨了眨眼。

“不过说到同学们,”校长想了想,提议道:“要

不要办一个离别班会什么的?好好和同学们告个别再走?”

我露出了死鱼眼:“……不了。”

真的办离别班会的话,那我就别想走了。

离开帝丹国中的时候,刚好是深冬,雪飞了满天。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有几一点雪落到了我的百褶裙上。我拍下了雪,顺带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站在冬天里的教学楼。

那幢教学楼里,坐着我一起度过了十个冬天的朋友,而我甚至没有和他好好地告别。他到现在估计都还是以为我去别的地方上音乐课了,坐上新干线就可以找到我,不知道我和他即将隔着一个太平洋。

东京到洛杉矶,是坐飞机也要十个小时的距离。

“……”

我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妈妈顺势搂住我,靠在我的头上:“很难过吗?泉?”

我埋进妈妈的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才没有,可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很开心的。”

爸爸打开车门,拍了拍我的脑袋。由于摩托车坐三个人有点勉强,再加上我还有一堆行李,所以爸爸这次是开车过来的。我们一起上了车,车载着我们开向了机场。办好转学手续之后,我就要离开日本了。

我打开手机,line上的消息还停留在洁君发过来的那条。

【要努力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泉在哪里上课[小兔探头.gif]]】

“……”

不知道怎么回。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等去美国了再回复,但是不说一声就离开好像非常过分……导致我一路上情绪都不是很高。上飞机前,我忽然想起没见到哥哥来送机,转头问爸爸:“哥哥呢?”

爸爸单手拎起行李,不急不缓地吐出了几个字:“你哥哥去上小学了。”

我:“……?”

我震惊地看了爸爸一会儿,确定爸爸没有在和我开玩笑。

似乎在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晚上,小兰姐姐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们家门口,问我有没有有见过哥哥。答案当然是没有,我和我哥在一个空间里待久了是会打起来的,所以平时我们都尽量避免见面。

难道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冥思苦想了一番,除了哥哥返老还童以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飞机上人多眼杂,不是讨论的好时机,我决定等落地回家之后再继续追问。正当我习惯性地打开背包,想翻出里面的蒸汽眼罩,却发现自己没带。

我:“……”

怎么会这样?!!

好在就算我没带,飞机上也有准备。和空姐说了一声后,空姐很快就帮我拿来了一个新的。只是……

空姐顺带帮我调好了座椅,我躺下戴上之后,抿了抿唇。这个蒸汽眼罩不是我常戴的那个牌子,稍微有点不习惯。本来像蒸汽眼罩这种东西,以前都是洁君提前帮我准备好的。

“……”

我怎么又想到他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愧疚继续加深,我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等睡醒之后就落地了,落地之后就研究我哥了,研究我哥就不会想到洁君了……等等,不许想了,工藤泉!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成功入睡多久,座位的舱门忽然被人拉开。我瞬间睁开眼,看见黑黢黢的枪口抵住我的额头,听见那个人刻意压低了嗓子:“把手机交出来。”

我:“……”

想起来了,我是和爸爸一起坐飞机的,那么遇到挟持飞机的歹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看了歹徒一眼,将手机交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歹徒反而往后缩了缩。

在飞机上让乘客交手机也没什么用吧……哦,这架飞机上有wifi,估计是发生什么变故。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爸爸好了,我没什么兴趣,还不如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天真的很蓝。

我垂下眼睛。

……洁君现在在做什么呢?-

帝丹国中。

“洁!”

洁世一愣了愣,回头见到是班长,扬起了一个笑容:“怎么了?”

班长看着洁世一旁边那张空空如也的桌子,有点犹豫,还是鼓起勇气打听道:“工藤都一个多礼拜没来上课了,学生会的人说工藤还退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班长。

洁世一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关于他的资料。

和泉关系一般,只能说有几面之交。据说他在进入国中之前成绩一直都是第一,结果国中后就被泉抢走了第一的位置。尽管班长很努力,但他和泉之间的分差越拉越大。所以在此之前,班长对泉的态度一直都很微妙。

但班长却是第一个跑来问他泉下落的人……

“没什么的。”洁世一说,“泉只是最近比较忙。”

班长:“这样,这样就好……我,大家给工藤同学发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本来还以为工藤同学生病了。那工藤同学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校?”

洁世一:“……”

洁世一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再过一段时间。”

班长没得到答案,有点失落地走了。

洁世一勉强定了定神,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手指在line的界面上停留了片刻——泉不止没有回复班长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是因为太忙没看见吗?

不知道为什么,洁世一有点不安。他舔了舔唇,决定再给泉发一条,如果还没有回的话,他就有借口去找泉了……

果然,这条消息也没有被回复。放学了去她家找她吧。

就在这时,一脸颓废的班主任走进了教室,洁世一下意识地将手机塞回了桌肚里。

她站在讲台上,无比沉痛地宣布:“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

班里立刻掀起一片叽叽喳喳的浪潮——“是马上要数学考试了吗!”“绝对是我们卫生没过关!我就说了是你没做好!”“不对吧肯定是我谈恋爱脚踏三条船被发现了!”“等等你什么时候出轨了?”

班主任:“……”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班主任拿着黑板擦敲了敲桌面:“安静,都不是。”

她对上学生们的眼睛,叹了口气:“是我们班的工藤同学突然转学了。”

“——诶?!”

班长立刻站起来:“可是洁他刚才不是还说……”

“因为是工藤同学家长临时决定的。”班主任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洁世一,继续说:“工藤同学的家里出了很严重的意外,所以工藤同学的父母决定将人接回美国……”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同学们,不由开始交头接耳。

有人偷偷摸摸地拿出了手机,搜了下新闻,脸色立刻变了,捅了捅同桌的手肘:“喂喂,你看,工藤同学的哥哥不是那个什么……‘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吗?工藤同学的哥哥失踪了!”

“什么?那我们米花町怎么办?!”

在这片吵吵闹闹中,洁世一沉默得格格不入。

他从同学们的耳语中快速地捕捉到了相应信息,低头看着那么多条仍然显示未读的短信。等到放学铃响起,喧哗的浪潮逐渐褪去,再无波纹的时候,洁世一才意识到已经天黑了。

……他还在等什么呢?

洁世一慢慢地收拾书包,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换好鞋子走出了校园,就和往常一样。可他低头看了下消息,偌大的“未读”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放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放在以前,洁世一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为和别人一样,成为被泉丢下的一员。

以往那些刻意忽视的线索在这一刻涌入脑海,拼成了一幅他根本不想接受的拼图。

他机械地沿着以前的路走着,其实他家和工藤家并不顺路,和泉一起回家注定着洁世一要绕一大圈,可他绕得心甘情愿。他最终在以往分开的路口停下,抬起眼睛看向前方。

除了红绿灯和天空中洋

洋洒洒的雪之外,什么也没有。一切寂静得可怕。

洁世一打开手机,屏幕光将他的脸映得更加惨白,还是没有回复。

新一哥出事应该是刚好撞上了这个时间点,绝对不是泉要离开的真正原因。洁世一无比冷静地分析,因为她在之前就已经准备要离开了,她早在之前就已经准备要将他抛下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洁世一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道:“是我给你留了逃跑的余地吗?”

但注定没有人回答。

唯一能回答他的人,现在正在飞机上被爸爸抓来当苦力,满脸黑线地一脚将歹徒踹出了三米远,然后看着她那只顺带一起飞出去了的手机:“……”

洁世一将手指慢慢地掐进掌心,他掐得是那样用力,连指缝间溢出了血。

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痛觉。

时隔多年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无声落下,融进了雪里。

第42章

下飞机之后,警察一脸抱歉地递过我那只破碎的手机。

“对不起,我们的技术专员尝试修复过了。”警察指了下勉强拼凑回去的手机:“但因为机体碎得实在是太彻底,实在无能为力。对了,能冒昧地问一下,这个手机经历了什么吗?”

我:“……”

它只是和歹徒一起被我踢飞了而已。

我移开目光:“……没关系,那SIM卡呢?”

警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说:“SIM卡也一分为二了。”

爸爸:“……”

爸爸摸了摸鼻子:“到时候爸爸给你买一个最新的手机,你要哪个牌子的?”

我趁机宰了爸爸一顿。

手机摔碎大不了换一个,令我苦恼的是SIM卡断了,这就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日本的手机号,也意味着我失去了和手机号关联的那些账号,比如我的line和我的ins。拿到新手机后,我试着找回账号,但由于ip差别太大,找回账号失败。

我又试着回想了一下洁君和朋友们的联系方式……然后陷入了沉默。

……完全不记得是什么啊?

算了。

我将旧手机的残骸放进了抽屉里。

如果洁君想找到我的话,想必会通过一切办法来到我的身边,比如成为世界第一前锋。该着急的不是我,是他才对。我只需要继续走好自己的路,总有一天,我们肯定会重新相遇的。

……等等,我面色一变,他总不会成为不了世界第一前锋吧?

那他注定就会被我丢下……也没什么办法。我不禁想起了他之前显然过界的行为,我还差点成为了他的猎物——我可以接受他的挑战,但完全不接受他试图支配掌控我。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是我给他的最后机会。

换别人这么做,后果并不会有这么严重。

但这么做的是洁君。

是我一直很信任、基本没有防备的洁君——谁都可以,但不能是他。我完全无法接受他利用我的信任和包容,试图通过温水煮青蛙来掌控我。我现在彻底想通了,如果我们的关系是要建立在这样基础上的,那不如没有。

来到美国后我才知道,我那倒霉哥哥卷进了一个事件里,吃下了奇怪的药变成了小孩子,现在厚着脸皮住在小兰姐姐家里。因为哥哥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搞定,所以爸爸妈妈和我都没有过多干涉。

再加上我也有自己的事——新学校的学习进度,新朋友带来的社交,以及学习音乐。

所以我是真的很忙,非常忙,更何况我还不想荒废以前的运动项目,时间安排得很紧。一开始我还会时不时看着那只旧手机,想一下洁君现在在干什么,但后来我就渐渐地忘记了,买了新的手机号,注册了新的ins,交到了新的朋友,很久没有再拉开那个抽屉过。

直到某天老哥打来电话。

“喂?哥?”我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背着网球包:“爸爸赶稿妈妈逛街,我马上出门,有事快说。”

哥哥在电话那头露出了熟悉的死鱼眼:“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吗?工藤泉?”

我思考了一下:“可是对小学生客气,很奇怪吧。”

哥哥:“……”

“还是说,老哥你要我这样?”我咳嗽了几声,捏住嗓子伪成了萝莉音:“请问新一哥哥有什么事?我很愿意听新一哥哥说话,但是我和隔壁家的弟弟约好一起打网球,所以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非常抱歉……”

哥哥崩溃了:“停!停!停!”

“……给你打电话是有事。”哥哥拿着手上的一堆信件,“日本足球协会给你寄了很多封邀请信,但是我们都不在家,所以他们派人找过来了。昨天刚来阿笠博士这里,好像是想邀请你参加什么……”

哥哥打开看了一眼,念道:“Bluelock?蓝色监狱?”

我沉思片刻:“虽然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人,但想杀人应该不至于被抓进监狱里去吧……还是什么大逃杀?这不会是什么连环杀人案吧?找我干什么,不应该找你吗?”

哥哥:“……是叫这个的足球训练营!”

……居然真的不是什么大逃杀吗?

我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可惜。

“我也收到了邀请,但是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拒绝了。”哥哥说,“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去,但我还是得来问你一下。反正是选中你作为‘指定强化球员’,哪怕阿笠博士帮忙说明了你现在不在日本,那边的负责人还是很坚定地要让我们把消息告诉你。”

我皱了下眉,提出疑问:“可我这三年都没回过日本,为什么会邀请我?”

哥哥也觉得奇怪:“你在美国那边有踢比赛吗?”

“正式的比赛没有上场过,我太忙了,没空加入那些俱乐部。”我将网球包往上带了带:“只有偶尔会踢几场练习赛……录像应该是没有传出去的。”

哥哥更觉得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没有传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美国国家队内部练习赛的录像。”

哥哥震惊:“……你没参加俱乐部,但你已经和美国队混熟了?”

“没那么熟。”我否认,随口道:“这个蓝色监狱既然也邀请了你,那么应该是针对身为男生的‘工藤泉’。身为女生的工藤泉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没空回去踢球,直接帮我拒绝了吧。”

哥哥:“你上次说要乐队出道的事居然是真的?”

我:“……不然还能是假的?帮我拒绝了吧,我还要去打网球呢,再不去要迟到了。”

“等等,那个叫绘心的,还让我转达你一句话,”我听到电话那边有沙沙的纸声传来,哥哥似乎终于找到了:“绘心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让我和你说——”

“你不想看看昔日的搭档变成了什么样吗?”

“……”

“泉?泉?”

我拿着话筒,半天没有说话。空气在室内缓缓流淌,阳光将每一粒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像那些久远的、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记忆。

等到哥哥在电话另一头喊了我好久,我才回过神来:“我先走了,先帮我——”

我顿了顿,说:“拒绝吧。”-

美国的冬天还没来得及下雪,但已经足够冷。

刚打完一场网球比赛,我靠着椅子坐下,随手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然有片阴影落了下来,我抬起眼一看,越前龙马站在我的面前,递过来了一瓶水。我有点诧异地接过,看着这个比我小好几岁的男孩子:“谢谢。”

越前龙马拽拽地压了一下帽子,转身就走。

可他刚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结果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越前南次郎就抢了他的位置。

越前龙马:“……”

“……所以日本那边是有个足球训练营邀请你回去踢球?”丝毫没有抢儿子座位自觉的越前南次郎拿着杂志,躺在椅子上,语气随意:“我好像有听说过这个项目,规模是弄得挺大的,是要选出什么所谓的‘世界第一前锋’。”

我喝了口水,呼出一口气:“我没兴趣。”

越前南次郎看了我一会儿,又回头,将手上的杂志翻得哗哗作响:“我不信。”

“这个小子都知道,”越前南次郎指了下自己黑着脸的儿子:“你现在还算坚持的运动就只剩下足球和网球了。网球是陪这个小子打的,那足球呢?总不能是你真的很喜欢足球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我:“?”

越前南次郎将杂志一合,斩钉截铁:“那就是你眼瞎,明明网球比足球好玩多了!”

我:“……”

我面无表情地将网球砸到了越前南次郎的脸上。

这位越前南次郎先生,是我家的新邻居。根据资料来看,曾经是在网球界叱咤风云的传说级选手,但现在只是一名爱看成人杂志的大叔。自从被他偶然发现了我会打网球,我就会时不时被他抓来和他儿子们打一场。

大儿子小儿子都打过,由于他的大儿子最近离家出走,所以和小儿子打得比较多。

要说关系的话,都还算亲近。

我拧紧瓶盖,靠在椅子上,抬手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嘀咕道:“就算我想去也没空啊。”

越前南次郎揉着脸:“……你已经这么忙了吗?”

“我们乐队再过两个月就要发第一张专辑了,”我放下手,坐直,随便扯了几个最近的日程:“最近都在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比如到时候第一场正式演出在哪里,还有专辑发布的一系列麻烦事。虽然有经纪人处理,真要去日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很明显是下下策……”

“而且这是个男子足球训练营,到时候又要穿男装……好麻烦。”

“虽然你不打网球是世界的损失……”越前南次郎继续揉脸:“但是做乐队也不错。”

“当然。”

说到乐队,我立刻从尸体状态活了过来:“打架子鼓超好玩的!听见底下观众呼喊自己名字的感觉,也超棒!”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工藤学姐不是主唱吗?”

“你不懂,”我握紧拳头,火焰在我的背后熊熊燃烧:“主唱也有一个打架子鼓的梦想啊!我时刻准备着让我们的鼓手退休然后我上……可恶,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主唱,我怎么可能会把鼓手这个位置让出去?”

越前龙马告诉越前南次郎:“是因为她们乐队没人想当主唱,于是抓阄,最后工藤学姐抓到了。”

越前南次郎:“……”

越前南次郎:“哈哈,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我:“……”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幽幽地盯着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被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好歹我也是要出道的人了,怎么也得经营一下ins,多涨点粉丝。虽然我这张脸就已经足够涨粉,但是再来一张脸的话……”我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手机,伸手就把想要逃跑的越前龙马给抓了过来:“来来来,来帮帮学姐,南次郎叔叔,我按住龙马,可以帮我们拍吗?”

越前南次郎从善如流地接过手机:“没问题。”

越前龙马还在挣扎:“……我会被你那些追求者杀掉的!放手!”

“拜托了龙马!这是学姐的请求!来个yes?实在丑我会帮你p的,你就放心吧——”

“……谁在意这个啊?!”

与此同时,日本时间,凌晨四点。

听到信息推送声音的洁世一,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熟练地伸手去摸手机,解锁,打开ins。

洁世一自己的ins账号没有什么内容,连昵称都是默认的,除了那个偌大的关注“1”,看起来就像个刚注册的,但其实这个账号的历史已经有了三年。他坐在床上,盯着那个“1”看了一会儿。

他连床头灯都没开,屏幕微弱的光映在那双金属蓝眸子的眼底。

然后他点了进去,点开了工藤泉的新ins账号-

洁世一发现这个ins账号,过程可谓非常艰辛。

首先,在工藤泉去美国之后,他就完完全全地和她失去了联络。甚至到现在为止,洁世一的line置顶还是那条停留在三年之前的对话。哪怕根据记忆,知道泉是在洛杉矶,可洛杉矶的人那么多,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有一点线索是一点。

洁世一已经记不清自己看过了多少洛杉矶的账号,除了训练和上课还有生理活动,他的剩余时间全都花在了ins上。这样单调枯燥的活动,他机械性地重复了半年,直到在某个失眠的深夜,洁世一点开了一张合照,然后放大——

少女坐在圣诞树底下,笑盈盈地对着镜头。她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裙子,扎的双马尾上也有两个小球,手却不那么老实地在朋友脑袋上比了个耶。

这张合照是在一个音乐节上拍的。

洁世一果断排除了在古典音乐界有线索的可能。既然有证据,再加上泉不太安分的性格,她肯定会选择更活泼的音乐。他当即关注了洛杉矶附近大大小小音乐节的消息,根据这张照片的背景,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是在哪个音乐节。

然后,洁世一继续翻和这个音乐节有关的消息。

根据ins上大家的反馈,这个音乐节在洛杉矶当地已经有一段历史,互动性很强,致力于让每个观众都参与其中。在那之后,他就开始翻这个音乐节的相关视频,长的短的都看,每一帧都不错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洁世一终于在一个观众拍摄的视角里,捕捉到了泉。

她在一群人里面漂亮得很突出,哪怕是高糊的画质也不影响她的外貌。洁世一目测了一下她大概的身高,确定她绝对已经有一米七。视频里拍到的工藤泉正跟着台上的鼓点哼着歌,时不时和周围的朋友说说笑笑。

洁世一将这个片段单独裁剪下来,来回播放了几千遍。

紧接着,洁世一又根据这个片段,找到了当时在台上的歌手是谁。

这里就很花功夫了,因为这个歌手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网络上关于他的演出新闻并不太多。洁世一根据零零散散的互联网消息,拼凑出了这个歌手的行程,发现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洛杉矶。

洁世一:“……”

接下来他的空余时间一分为三,一边开了个小号在这个歌手的INS底下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自己是他忠实的粉丝,一边继续坚持不懈地刷洛杉矶tag的INS。直到有一天,他习惯性地打开ins,发了一条希望这个歌手来洛杉矶的评论之后,发现底下多了个用户的新评论。

【QAQTATOVO:Yes!!】

……洁世一点了进去,发现该用户自从大半年前开始,每一天都在吐槽。

好在他的英文水平由于这段时间的情况,得到了快速提升,大部分都看得懂。

【QAQTATOVO:哈哈,今天刚转学,结果发现这边的课程在初一的时候就学过了,那第一我就收下了——!】

洁世一:“……”

这熟悉的语气。

但是——终于找到你了,泉。

时隔将近一年,洁世一终

于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工藤泉。哪怕其实连张照片都没有,一切都是他的推测,但他的心中莫名就有一个念头——这就是她,不会有错。

他想过很多遍找到泉之后要做什么,要质问为什么她一声不吭就丢下他,要去向她认错自己过了界,要承诺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要伪装得再好一点,要告诉她自己在等她回来……

可是在真正找到人以后,洁世一反而有点茫然了。

他们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朋友,有那么多相遇和陪伴的回忆,而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只有一根网线在维系着。

洁世一恍惚了片刻,继续往下翻。

【QAQTATOVO:为什么我来美国了还是要踢足球?我很闲吗?】

洁世一愣了愣。

他随即想到了自己。由于家里老人身体状况最近不太好,父母在商量过后决定辞去东京的工作,带他回到老家,他也进入了当地的足球名校一难高中。本来以为在高中,他也可以继续像在国中时候一样闯进全国大赛摘得冠军,然而……

一切都不是那么顺利。

如果,如果说……

洁世一垂下了眼睛。

如果泉见到现在的自己,会很失望吧?连全国大赛都闯不进……

一想到泉会对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洁世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真奇怪,他面无表情地想,抛下他、不再联系他的人都是泉,他其实应该像她一样开始新生活,可他无论如何还是想追上去。

是的,他必须追上去,不管再狼狈,都必须要孤注一掷地追上去。他现在已经找到她了,他必须要让她回来。既然现在的自己不能也不配出现在泉的面前,那就想尽办法……

把现在这么狼狈的自己给杀掉,不就好了吗?

至于那些阻碍他的,不管是敌人还是队友,或者是教练,也都杀掉。没有人能阻挡他以世界第一前锋的身份站到泉的面前。

【QAQTATOVO:忽然理解爸爸为什么少出门了,他出门就会有案子,他这是在为了大家着想啊!】

【QAQTATOVO:隔壁大叔打网球好厉害……打打网球也可以吧?还不用出太远的门,好像也不错。】

【QAQTATOVO:啊,怎么同学都在谈恋爱……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谈恋爱,谁懂?】

漆黑的房间里,洁世一盯着屏幕上的消息良久,注册了一个ins账号。

然后他在最后一条ins下,发表了一个评论。

【CYGI:我也是……为什么要谈恋爱啊??】-

但洁世一常用的,并不是【CYGI】这个账号。

他有两个账号,一个连昵称都没有,也就是他现在登录的这个——专门用来关注泉的ins动态。空白的账号多了去了,泉果然没有在意,他也就这么一直默默关注到了现在。而【CYGI】这个账号,已经成功地和泉混熟,成为了泉的网友。

洁世一先点开了泉的动态。与以往单纯的文字抱怨不同,泉这次发动态居然配了图。

他点开了照片,放大,瞳孔瞬间紧缩。

这是一张少年和少女的合影。

阳光从天空上洒下来,映在少女柔软的黑发上。她束好的单马尾似乎因为之前的运动有点松垮,有几缕碎发不那么老实地贴着依然白皙的皮肤。单手拽着少年的衣领的动作对她来说毫不费力,她看向镜头,比了个wink,眼角眉梢都含光。

照片里的少年努力压着帽子,似乎想把整张脸都遮住,浑身都写着不情愿,只露出了半张脸,可是那半张脸就已经很出色。

洁世一看着这张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却在不断地颤抖。

过去了将近三年,他早就很想看泉的新照片。但他现在没有资格,身为网友的【CYGI】也没有资格,所以他一直苦苦忍耐,根据以前他和泉的那张合影,尝试想象了许多次泉现在的模样。

其实现实和他想象的,大差不差。

他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少女的脸,手指却只能碰到一片冰冷。

可他没想到的是,泉的身边会出现另一个和她看起来关系很好的男生。哪怕他知道泉现在没有在谈恋爱,也没有对哪个男生有兴趣。

……可他还是不能接受。

泉的身边怎么可以出现别的男生呢?尽管动作没有非常亲密,但是关系一定还可以吧?泉背后的那是网球拍么……根据之前的动态,所以这个男生是隔壁邻居的孩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泉应该是把他当弟弟……但是当弟弟也绝对不行,弟弟可以保护好泉吗?

为什么就不能等着我去找你呢……?

想到这里,洁世一猛地将照片放大,放大到看不见越前龙马的地步。

他一看到照片上生动活泼的少女,眉眼便忍不住弯了弯。可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她,洁世一整个人又沉进了漆黑的房间里,捏着手机屏幕的手都捏出了青筋。

泉发布的动态,除了这张照片之外,还有一行文字:

【和邻居家不可爱的弟弟!我超可爱的对吧!】

手机屏幕的莹莹白光照在洁世一面无表情的脸上。

嗤。

你也知道他不可爱啊-

我刚发完ins没多久,私信就响了起来。

打开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之前偶然认识的网友【CYGI】。虽然这四个字母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根据这个网友出现的时间,应该也在美国这边……起码时差不会非常离谱,不然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快回复的。

【CYGI:好漂亮!】

【CYGI: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的照片!】

我的嘴角弯了弯,没理越前龙马还要来一局的要求,噼里啪啦地打字:【QAQTATOVO:因为要经营一下账号了!】

【CYGI:?怎么突然要经营账号,是要做什么了吗[小草探头.jpg]】

我试着回想了下,确定我们并没有签什么保密条约。

再加上我们乐队发行专辑也只是为了兴趣,稍微模糊一点信息,说了估计也没事。当然,如果是别的陌生人我肯定不说,可小I……不算是陌生人,我总觉得和他很聊得来,我们应该是好朋友吧?

我鼓了鼓脸,回复道:【之后会让官方艾特认证,我的乐队马上就要出道了[小花跳舞.jpg]】

不过……

和网友说这些,什么证据都没有,小I应该不会相信。

结果我刚要放下手机,小I的消息就飞了过来:【真的吗!你好棒好厉害!我居然有一个这么厉害的朋友!是和同学一起组的乐队吗?[小草旋转.gif]】

我没注意到自己打字的速度都变快了,话匣子也不知不觉地打开了:【是的,和高中几个好朋友一起组的乐队,就是大家都不愿意当主唱所以抓阄,结果被我抓到了……我本来想当鼓手的[小花失落.jpg]】

小I:【那,那怎么办?你开心最重要。】

果然小I超级好,我偷偷告诉他:【别人都不知道,你要保密,我悄悄和鼓手达成了协议,她答应有机会就让我上[小花灿烂.jpg]】

小I:【太好了!以后你肯定会登上越来越大的舞台,成为最棒的乐队的!】

果然!小I是天使!

虽然我不缺支持,但谁能拒绝这么一个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天使呢?

就是有时候,小I这种行为会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不过这不重要。

从小I那里吸取了足够的能量,我高兴得背后都冒出了小花,抄起网球拍,一脸灿烂地迎上了若有所思的越前龙马:“走!现在心情好,再陪你打一局,打完这一局我就得回去了?”

但越前龙马压了压帽子,没有马上走到球场上,而是看了我一会儿:

“……”

过了几秒,他没开口,可他爸爸南次郎忽然问:“你网恋了?”

我:“……”

我:“…………?”

越前南次郎抖了抖杂志:“这很容易看出来吧,你和那个人聊天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笑着的,就像我当年见到了伦子一样……真好,青春啊青春啊,不过对方长什么样?打网球吗?”

我:“……”

我露出死鱼眼:“……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我特别好的朋友?”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南次郎叔叔一脸黑线,就连龙马都满脸写着不信。

“你自己都忘记了?”南次郎叔叔继续看他的杂志,“你连平时和别人多说几句话都懒得要命,看着很好相处实际眼高于顶,要说你会和网友交谈甚欢,最重要的是,那还是个男生,你平时对于那些男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小子,你信吗?”

越前龙马转过头:“关我什么事。”

我:“……”

我晃了几下网球拍,疑惑道:“这不能代表什么吧?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就是男生。”

……就是,洁君应该不止把我当最好的朋友。

南次郎叔叔露出充满了智慧的眼神:“但那是小时候。”

“没有人会不喜欢活泼开朗运动系美少女的,”南次郎叔叔对着天空发出了感叹:“虽然这个运动系美少女的力气有那么一点点大……但是不重要。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人,哪个男生会闲着没事干,天天秒回别人消息”

我:“……”

“而且,你也是,”南次郎叔叔开始指责我:“上次叔叔让你帮我带个杂志都说没看到,怎么这个网友的消息就秒回了?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学会这么双标?想当年你叔叔我也是英姿飒爽帅气逼人的美少年……”

我:“…………”

越前龙马脱下帽子,完全挡住了脸,大概是觉得自己老爸太丢人了。

被南次郎叔叔这么一说,我不禁开始动摇了。

因为连我自己都完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尽快回复小I的消息,而不是让他等等……好像是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但小I又不是洁君,充其量只是个网友而已,我完全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一直让他等着这种过分的事……

等等我对洁君也没有!那只是个乌龙!

难道说,我把小I当成了对洁君的代餐吗……听起来就好人渣。

我彻彻底底地陷入了纠结之中,就连和龙马的比赛快开始了都还在思考。说起来,南次郎叔叔毕竟年纪大了,和我有代沟,龙马倒是和我同龄……不,也就比我小几岁,说不定更了解一点。

想到这里,我非常担忧地问龙马:“你也觉得我喜欢小I吗?”

不会吧,我真的是这种人渣吗?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学姐,不要恋爱脑,网恋很容易遇上人渣的。”

我:“……”

我:“……我才不是恋爱脑!我只是还没搞清楚!还有小I不是人渣!”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学姐是笨蛋。”

“……你知道上个说我是笨蛋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打完网球比赛,我就跑去乐队经纪公司的训练室排练曲目,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将红色的发圈解了下来套在手腕上,从保姆阿姨那儿得知爸爸在书房生死时速,妈妈已经开始睡美容觉之后,心安理得地坐在餐桌上开始享用一个人的夜宵。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我捧着热牛奶优哉游哉地逛到了沙发旁边,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工藤——”

“泉。”电话那头的哥哥打断了我,声音里充满着疲惫:“你不然自己和那个监狱的负责人说吧,我都已经和他说你是女生了,但他打死都不信,驻扎在工藤家面前,怎么也要和你说一句话。”

我:“……”

驻扎?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这位素昧相识的负责人肃然起敬:“哥,你被折磨得不轻吧。”

哥哥:“当然——我要和他解释工藤新一和工藤泉都不能去,他像是完全听不懂人话,说只要能见一面就行,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工藤新一好歹在新闻上是失踪状态还能蒙混过去,可是你还……”

我声音里带了点欣慰:“他干得太漂亮了。”

哥哥:“……”

哥哥向我确认:“我们是亲兄妹,对吧?”

“如假包换。”我肯定。

“不过说起来,不只是这位经常来,”电话那边的阿笠博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之前那个一天到晚和小泉在一起的男生,有时候也会时不时地来小泉家门口。这两年他好像是搬离东京了,来的次数比之前少了,但还是经常会来……”

我:“……”

我张了张口,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阿笠博士觉得很奇怪,继续说:“我有问他是不是在找小泉,问他要不要帮忙,可他拒绝了我,说什么……”

“好像是……‘谢谢您的好心,但是我犯了错,我应该被惩罚’这种话,他每次来了也不做什么,就在你们家门口等,上次来的时候刚好下雪了,他在那里变成了个雪人都没走。”

我捏着电话的手柄紧了紧。

“这样,”我垂下眼睛,听见自己问:“他还在踢足球吗?”

阿笠博士:“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个负责人还在外面等着呢,”哥哥忽然开口打断:“你现在和他说几句吗?”

我:“……行。”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刚开口说了几句,这位绘心甚八先生在确认我真的是工藤泉,是女生,并且确实不打算踢职业足球之后,立刻崩溃了。

“完蛋了,”他喃喃:“日本足球完蛋了。工藤新一不在,工藤泉不会上场,日本足球完蛋了,我已经彻底看不见日本足球的未来了,不然和他们说干脆把蓝色监狱计划取消算了,没有工藤泉,这个蓝色监狱计划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

绘心甚八继续:“剩下那些不争气的,不像样的庸才!就这还想要日本足球在这个世界有一席之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会做这种梦!这个国家已经完蛋了!这个国家果然不配拥有天才!”

我:“…………”

我忽然灵机一动:“绘心先生,你看看你身边那个小男孩怎么样?”

绘心甚八:“?”

哥哥:“?!!!”

我信誓旦旦:“我向您保证,他踢足球一定很有天赋……仅次于我的那种天赋。”

绘心甚八:“……”

哥哥故作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认真的吗叔叔?我才小学一年级?”

“一年级,”绘心甚八说:“……也不是不可以。”

哥哥:“……”

哥哥:“????”

“但是,日本足球没有你,确实就没有了未来。”绘心甚八叹了口气,对我说:“你现在还会踢足球吗?”

我如实回答:“还会踢,有时候会和美国队踢练习赛。”

绘心甚八:“……”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绘心甚八一手抓着我哥,一手扶了扶眼镜,露出个阴沉的笑容:“请问工藤小姐,你有兴趣成为那些自以为是的庸才,最可怕的一道关卡吗?”

我:“……?”

第43章

我没太懂绘心甚八的意思:“关卡?”

“我想要的球员,是在球场上会孤注一掷,抓住每一个机会进球的球员。而不是在关键时刻,觉得队友会帮助自己,于是就将球传出去了的人。”

“换句话说,”绘心甚八的眼镜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我要的,是有绝对利己主义精神的球员。”

“如果把希望一味地寄予在队友身上,那么不管这个球员拿

过几个冠军都毫无意义。我相信经过第一轮第二轮的筛选,肯定能够踢出去大部分无可救药的人,但我不对这些人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他们之前不依赖队友,不以那个队友为中心,很大可能,不,一定是因为那个队友不够强。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实力足够服众的人成为他们的队友,最后再成为他们的对手……”

我顿了顿:“……听起来像是反派BOSS一样的角色啊。”

结果绘心甚八赞同:“没错。就是反派。”

“我邀请你,成为这群暂时代表着‘日本足球未来’的球员们,人生中最大的反派。”

连轴转的日程安排让我在听到这儿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垂眼盯着大理石地板,问道:“你看过美国队练习赛的录像了?”

绘心甚八顿了顿:“……看过了。”

“我就知道,不然有点太反常了。”我声音懒洋洋的,“光看我几年前的录像应该没有什么说服力,肯定是在此之前已经调查过,否则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换句话说,你在来之前就知道工藤泉是女生,不可能以单纯球员的身份出现在你的训练营里,也不可能正式上场,所以你退而求其次选了‘关卡’方案。不过你怕被我一上来就拒绝,所以一开始没有暴露你的真实目的,假装不知道。”

再怎么说我都姓工藤。

“……”

我喝了一小口牛奶,等咽下后才冷静地问道:“所以呢?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绘心甚八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他语气轻柔,像在引诱什么:“你不想知道你以前搭档的近况吗?不想亲手教训他吗?”

我:“……”

我看了一眼话筒,眼神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等等,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什么形象?我变态的标签过了三年还这么深入人心吗?

“……要知道他的近况,我可以自己拜托人去查。”我说。

绘心甚八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但可以亲自教训他的机会就少了。当年配合完美的一对搭档忽然分开,你们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我顿时忍不住插嘴:“寻根究底的大叔会很让人讨厌。”

结果令我没想到的是,绘心甚八立刻投降:“抱歉抱歉。不过不管真相怎么样,你都没错。”

我:“……”

我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哥哥憋笑的声音,伸手捂住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绘心先生是强度党吗?”

“我只站在强者和胜利者那一边。”绘心甚八理所当然地说,“所以呢?你要回来惩罚这个失败者吗?”

……话说,今天洁君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这几年来的都攒一块了?

我垂眼望着地上雪白的大理石,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雪人。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也没有催促。幸好虽然越洋电话的话费昂贵,但都是我哥哥买单。最后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备忘录的日程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安排到了半年后。

“当反派BOSS这种事让我有点兴趣,”我有点无奈:“但绘心先生的邀请有点迟了,接下来几个月我都有没办法推脱的事情,如果一旦延后,就会面临价格昂贵的赔偿金。我总不能还没开始赚钱,先背上债务吧?”

然而绘心甚八的语气却变得欣喜了起来:“只是钱的问题吗?”

我:“?”

我:“……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我亲自来,如果我不能到场就要请人,请人就会多了很多其他支出。”

绘心甚八问我:“如果我帮你搞定钱的事情,换句话说——我付给你足够的钱,你就会来,是不是?”

我:“……”

如果给得够多,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可我还没开口,他就好像从我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说了声再见后啪地挂了电话,话筒那边传来一阵忙音。

……真是奇怪的人。

我放下话筒,将牛奶一饮而尽,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就踩着小鲨鱼拖鞋钻进了厨房,把杯子给洗了。等我端着抹茶小蛋糕从厨房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我那赶稿赶得天昏地暗的爸爸,趴在餐桌上口吐白沫。

吓得我连忙放下了蛋糕,一边伸手去探了下爸爸的鼻息,一边忍不住担忧:“如果爸爸现在就死了,那暗夜男爵系列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完结了……”

爸爸幽幽地抬起头:“就算我活着,也不会完结的。”

我:“……”

我面无表情地吐槽:“编辑大叔听到会在我们家门口前上吊的,爸爸。”

“那我到时候会给他送束花。”爸爸的眼睛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是妈妈看到绝对会给他敷面膜的程度。他拿起桌上的一片面包,麻木地咬了一口,问:“刚刚是新一的电话?”

我压根懒得去猜爸爸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我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端起抹茶小蛋糕:“来自老哥的求助。”

爸爸“哦”了一声:“这很少见,他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

我想了想,严肃地问爸爸:“如果江户川柯南去踢职业足球,身份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我打过招呼,起码在程序上,是没什么意外的。”不说赶稿的事,爸爸立刻变得精神抖擞:“泉,你又做什么事了?”

我举起双手以示无辜:“我只是向一位先生推荐了下他,别的什么都没干。”

爸爸:“……”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发,换了个话题:“你们乐队这次的专辑叫什么,可以告诉爸爸吗”

提到这个,我就来劲了。

“……我们商量的主题是生活里的那种小事,考虑的是旋律朗朗上口,传唱度会比较高,这样创作起来也比较有灵感,不会显得很空。要我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写受情伤的歌,果然还是有点……”我思考了一下怎么形容:“有点僵硬。”

“至于专辑的名字,暂时定下的是《FallAsleep》,和发行的第一首歌同名。就是可能后面还会改,毕竟我今天又稍微改动了一下歌词的部分。就是每次听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可以改得更好……大家都说已经很棒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我说话的时候,爸爸就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我。

等我说完,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嘴角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笑:“看见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爸爸很高兴。”

我:“……”

我露出了家传的死鱼眼,吐槽道:“我什么时候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那不一样。”

爸爸拿叉子偷偷挖了一块我的抹茶小蛋糕:“一开始你妈妈还有担心过,你在日本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换到美国这边来会不会不适应。刚开始那会儿,她天天做了伪装跟着你去上学,怕你遇到什么校园霸凌……结果没想到泉一直做得很好,学校里的困难也都可以自己解决,还交了新朋友,社团活动也很积极,完全没给你妈妈出场的机会。”

我看了小蛋糕上缺的那一块,忍不住叹了口气:“……要不然我请人来演个戏,给传奇女影星藤峰有希子女士一个出场的机会?”

爸爸陷入了沉思:“那会不会太假了?会很容易就被你妈妈看出来的吧?”

我:“……”

“而且我们本来很担心,泉做什么事都很擅长,都是无与伦比的天才,会很难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现在看你终于找到了自己很感兴趣的事情……”

爸爸说到一半,忽然也跟着我叹了口气:“可是爸爸都没什么出场的机会。”

我:“……”

等等,你几岁了啊?

我无语地将抹茶小蛋糕分成两半,分了一半给爸爸:“来美国大半年,其实有点苦恼。”

爸爸顿时坐直了,开始聆听青春期女儿的烦恼:“怎么了怎么了?”

“也就那点事。”

我垂下眼,轻描淡写地将当时那些纠结一带而过:“天天弹琴觉得很累,手指经常酸疼,开始学作曲以后才发现自己以前经历得还是太少了,练唱歌练得嗓子疼,吃的东西也太甜了,再见爱上……”我顿了顿:“偶尔也会想以前的朋友。”

虽然现在说来很简单,但当时确实困扰了我好一阵子。

假如不是小I的出现……

我吃蛋糕的动作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对于现实朋友难以启齿的话,对明明都没见过面的小I就可以说出来。而且小I和洁君一样,就算没听我说是什么事,都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从来不会劝我放弃……哪怕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很难讨厌小I。

小I还是个非常努力的人,努力到会让偶尔摸鱼的我有点负罪感……他似乎很坚持要追逐自己的梦想。这股执着的劲头,在我认识的人中其实很少见,以前也就见过洁君。

等等。

这么一看,洁君在我这里其实是很重要的……再等等,那小I不就彻底取代了洁君的位置吗?

我不由瞳孔地震。

爸爸:“……”

爸爸警觉:“总觉得你在想哪个男生?泉?”

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反驳。

爸爸:“……”

爸爸:“……泉,你的歌词改完了吗?”

我顿时清醒过来:“没有没有,我得赶紧去改——明天早上七点还要起床!”

爸爸松了口气。

我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蛋糕,找到手机,刚上楼梯,忽然回头:“爸爸?”

爸爸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我是说,如果,”我还是很犹豫:“如果一个人给我开出了我拒绝不了的价格,让我过去帮个忙,我应该去吗?有些事确实请人来做要更方便一点,我们乐队的很多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假如不是资金不够充足我们不会自己上,请人效率会更高……”

爸爸又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反问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回到房间,我草草洗漱换上睡衣,便扑到了柔软的床上。

刚沾到枕头,困意就涌了上来,我打开手机准备在网上冲会儿浪就睡。然而手机解锁后,我第一眼看见的是ins的推送消息,点进去除了一排的点赞和陌生的私信以外,还有小I的消息。

【CYGI:今天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邀请,是非常宝贵的机会,可以去集训……】

【CYGI:不知道会不会被收手机[小兔着急.jpg][小草哭哭.gif]】

我打字的手不由一顿。

今天刚收到绘心先生的邀请,结果小I也要去集训,有这么巧吗?

【QAQTATOVO:没关系的[小花摇摇.gif]】

【QAQTATOVO: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个人,拜托我去帮忙,到时候可能也要被收手机……不过还没定下来啦。】

【QAQTATOVO:对了,现在很晚了,你不睡觉吗?】

和往常一样,小I的消息来得很快。

【CYGI:再过一会儿就睡。】

【CYGI:!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我也没关系的!】

【CYGI:……就是一想到不能和你发消息,有点烦[小草哭哭.jpg]】

……所以小I应该是在美国这边,毕竟时差骗不得人。世界这么大,肯定有很多集训,应该是我想多了。

不过,集训的话,难道小I也是运动系的?

【QAQTATOVO:你参加的是什么集训呀[熊猫打滚.jpg]】

【CYGI:是官方组织的体育集训……没想到我会被选中。】

体育集训?!

仿佛凭空被雷劈了一下,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过,体育项目有很多种,小I又不在日本,只是刚好同一时间被集训邀请了,说不定美国或者加拿大这边谁组织了青年集训……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看到过小I的照片。

我顺势点开了小I的ins。

与我基本全是生活吐槽的ins不同,小I的ins画风很一致,基本全部都是转发。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他基本什么都转发一点,和他自己相关的内容几乎为零,可以说是没有。

我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和我这么聊得来的小I,人这么好的小I……在现实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莫名其妙的,我脑海里首先浮出的居然是洁君的面孔。

我:“……”

完蛋了。

我已经彻底把小I当成洁君代餐了。那如果按照南次郎叔叔说的那样——虽然我和小I目前不是这种关系,假设我和小I网恋,那我喜欢的到底是洁君还是小I……?

我:“…………”

怎么办,完全想不明白。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工藤泉你清醒一点,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这样对哪个都不太好……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想办法从小I那里骗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话,我肯定就能把小I和洁君完全分开了。

对,只要看到照片——!-

与此同时,日本。

金色的阳光从教室的窗户钻了进来,洒在洁世一崭新的课本上。

洁世一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娴熟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继续打字给泉发消息。虽然还不清楚那个集训的具体规定,但说不定之后就不能和泉聊天了……想到这里,他脑袋上的呆毛顿时蔫了下去。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手机留下才行。

不然他没办法放心。

【QAQTATOVO:?!原来你是体育生吗?】

【QAQTATOVO:那你是什么项目的?】

……糟糕。

洁世一抿了抿唇。

当初他答应过泉,不对泉说谎。哪怕现在泉可能都已经完全丢下他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样的处境下,他还守着这种承诺,看起来未免也有点可笑……但他还是不能对泉说谎。

【CYGI:你猜猜看?】

【QAQTATOVO:……那也太多了,实在很难猜,是网球吗?】

看到“网球”的那一刻,洁世一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撑住额头,闭了闭眼,心里涌上无数个猜测。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将这些猜测说出来的资格,只能任由它们在心里疯狂生长,不管结出多酸涩的果实,都只能自己咽下。

【CYGI:猜错啦[小草哭哭.jpg]】

等待泉回消息的功夫,洁世一顺带保存了那张合影,打开了谷歌,开始搜索美国青少年网球。

那个少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个子也不高,肯定不是高中生,那么就是国中生以下……洁世一筛选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在一个报告美国青少年网球比赛冠军的新闻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越前龙马。这是泉的新邻居。

洁世一金属蓝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过了几秒,他面无表情地关闭了网页,选择性忽略了新闻上那行“12岁天才选手”。

……啧,他还是不想看到这张脸。

在洁世一的记忆里,泉虽然擅长很多运动,但其实她对运动的兴趣都比较一般,之前没有见她对网球有什么特别青睐。回想起之前泉发的ins动态,他顺理成章地推测出结论,泉还在百忙之中坚持打网球,应该就是偶尔陪这位——邻居家的弟弟,打几场。

就像泉以前,会带日向翔阳打排球,会教海藤瞬踢足球一样。

……越前龙马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

但是泉以前没有和日向海藤合影过。

老师仍然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说着国文,洁世一表面上将手机收了起来,乖巧地听课,实际上思绪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

即便他有足够的把握,现在泉最好的朋友仍然是他……哪怕只是个没名没分,没人知晓的网

友,可出现意外是难免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泉到底多受欢迎。可现在,不仅他本人不在泉的身边,平时说话聊天也要拿捏好分寸,注意好网友的身份,要伪装得完美无瑕,不能过问得太多,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了解泉的生活。

比如泉朋友的ins和推特,新闻。

下课铃刚好响了,洁世一看着老师收拾好教材离开教室,立刻拿出了手机。

他先是确认了一下,泉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洛杉矶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半夜,泉是刷什么入神了吗……洁世一沉默了片刻,告诉自己现在只是个网友,继续搜索越前龙马。

接着,他今天除了训练以外的空余时间,都用在寻找泉有没有给越前龙马加过油上了。

越前龙马本人并没有ins和推特,但他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一些粉丝。

洁世一快速地扫过了这些粉丝的动态,确定他们口中没有出现一个为越前龙马加油的女生。确认完后他还没有放下心,又抽空倍速看了一下越前龙马比赛的录像,在观众席里没找到泉。可他紧接着就在一次新闻的报道中,发现越前龙马就读的学校,刚好是泉所在学校的小学部。

洁世一:“……”

原来是个小学生……等等,那他们除了邻居之外,还是学姐和学弟的关系?

幸好是个小学生,不对,小学生也不能放松警惕。

这样机械性的检索方法算不上多么聪明,但是确实有效,就是花费的时间长了点。等洁世一看完这些,已经是日本的深夜。他不甘心地点开ins,又看了一眼,发现泉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

“……”

是故意的?还是太忙了?

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呢?

再过两天,他就要去那个名为蓝色监狱的足球集训报道了,这很有可能是他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最后的机会。手机屏幕发出的白光幽幽地映着洁世一的脸。他十分确定,不能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自己,不能够打败所有人的自己,不能站在泉面前的自己,是毫无价值的。

无论心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他都要先站到她的面前,先伪装出一副真诚悔过的模样,才能慢慢地将人给引诱回来吞掉。

为了引诱成功,要忍耐。

这很难熬,因为他所面对的对手不是什么单纯天真的小动物,是敏锐警觉得可怕的猛兽。可正因为是这样的猛兽,才会有更好的食欲,成功那一刻心里迸发出的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可是……

为什么泉不回他的消息呢?

洁世一有点烦躁。

他脱下衣服,走进浴室,打开花洒,闭上了眼睛,任由冰冷的水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淋了个彻底。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冷静一点,稍微克制一点心里那些想法。

冰冷的水哗啦啦地冲着。

泉如果乐队出道的话,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看样子这个ins也不会再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他微微喘着气想。尽管他心有不甘,可他不能阻止,那么他必须在此之前找个借口,要到泉私下的联系方式,是时候让网友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至于如果泉出道了,会不会离他更远了?

……那也不是她的错,是他的错,是他还没能追上。

洁世一闭着眼睛,关上了花洒。

他扯了块浴巾,换上简单的T恤短裤就走出了浴室。自从泉离开以后,他就很少开卧室的照明灯,大多时候都是只开一盏台灯或者壁灯,因此房间里并不明亮。但他已经很习惯,熟练地避开了家具的边边角角,坐在了床上,拿起手机。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解锁,动作忽然顿住了。

只见ins收到了一条新推送,点进去正是泉。

【QAQTATOVO:抱歉[小猫撞门.jpg]】

【QAQTATOVO:我睡着了没回,刚刚才醒……你应该还在睡觉吧?】

洁世一的嘴角下意识地弯了弯。

【CYGI:没事,刚好我也睡醒[小草拍拍头.jpg]】

【CYGI:看来是很累?】

泉那边应该正在生死时速,过了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

【QAQTATOVO:对啊对啊,因为我没什么存钱的习惯,现在为了省钱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如果有钱就不用这么累了……】

看到这里,洁世一默默地打开银行卡软件看了一眼余额……啊,要加油赚钱。

【QAQTATOVO:你什么时候去集训?】

【CYGI:就这几天了[小草甩水.gif]】

【QAQTATOVO:!我想问一个问题!】

洁世一的心里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一般来说,泉突然这么有礼貌,正常来说是没什么好事的。

果然,过了几秒。

【QAQTATOVO: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体育集训的话,会有很多帅哥吗?】

【QAQTATOVO:[小熊思考.jpg]】

洁世一:“……”

洁世一:“…………”

和以前秒回的速度不同,这次他回复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他看了对话框许久,打了无数字又删掉,最终心里的千言万语不争气地总结成了一句——

【CYGI:……帅哥的定义是?】

总不能是越前龙马吧?

阴暗潮湿的情绪迅速地在他的心脏里蔓延开来,让他心底里那些本就见不得人的念头发芽生长。他发完消息后,静静地看着泉的头像——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罐子,不由伸手捏紧了自己的床单。

他几乎要将床单给扯破。

没想到,泉的回复来得飞快,就像是在手机那边等着。

【QAQTATOVO:先声明一下,我单纯只是好奇。】

洁世一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QAQTATOVO:你长得什么样,我都没看过你照片[小花大哭特哭.jpg]】

洁世一顿时无法面无表情了:“……”

原本擦头发的毛巾沿着他的胳膊落到了地上,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捡起来。他震惊地盯着ins里的消息,脸瞬间变得涨红,一刹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明明刚刚洗完冷水澡,可现在又觉得全身发热。

泉是在好奇我的长相。

大概连脑子也被烧热了,他整个脑子混乱了。

她好奇我的长相,这证明什么?她是不是对我这个陪她聊了两年的网友有一点好感?毕竟泉发现目标就会主动出击。她对我有一点好感,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她喜欢我?难道我成功了?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她,给她一个惊喜……等等。

可是,为什么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为什么洁世一没能得到的,变成网友反而得到了?

凭什么?凭什么?

洁世一感觉自己仿佛被切成了两半,一半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得头晕目眩,连脚步都是软绵绵的;可另一半又因为这份惊喜而忍不住心生嫉妒,恨不得现在就踩碎屏幕冲到她面前质问——明明这个网友还没有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根本不配拥有站在他面前的资格,凭什么他能有这份荣幸?

【QAQTATOVO:人呢[小花探头.gif]】

“……”

洁世一的大脑停止了转动。

他咬着牙,打字。

【CYGI:是想看我的照片吗?[小草疑惑.jpg]】

【QAQTATOVO:是的是的[小熊点头.gif]】

【CYGI:可是我怕你会失望……】

【QAQTATOVO:?!什么!不可能的!不许污蔑我,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小熊探头.gif]】

洁世一:“……”

他打字的手停下了。

别看泉说得这么好听,他叹了口气,如果【CYGI】真的长得不堪入目……恐怕泉就再也不会回复他的消息了。但爱美是人之常情,泉这么漂亮,对他有点要求当然是很正常的事。

他确定自己这张脸在泉那里绝对不算丑,甚至以前泉还说过很多次他长得好看。

可问题是……

洁世一现在

发自己的照片,不就暴露了吗?就算迟早都会暴露,现在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网图也肯定不行,首先他不能骗泉,其次,他也不想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和泉聊天。

于是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研究了一会儿。

这几年来,他有换过手机,但相册的内容都提前上传到云盘保存了下来,传到了新手机里。再加上洁世一很少拍照,所以相册的内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大半都是工藤泉。

他尝试着在大量泉的照片里找微量的自己,结果却不知不觉看泉看入神了。还是泉再催促了一次,他才反应过来。

“……”

无路可走了。

洁世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万能的谷歌,开始搜索——“网恋对象想看自己照片怎么办?”

他点开了一条问答,里面点赞最多的回复是:

【就算脸长得差强人意,那就拍身材吧,身上总有能看得过去的地方。如果身材也不行,那听一句劝,看看自己有没有钱或者有没有才,不然就别祸害女孩子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自己回炉重造吧。】

……身材?

洁世一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美国,洛杉矶。

半天没等到小I的回复,我有点忧郁。

于是我伸手拉住了一直自顾自往前走的龙马的网球袋,语气沉重:“龙马,万一小I他长得不好看怎么办啊?”

龙马:“……”

龙马尝试着强行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根本走不动:“…………”

他只好停下,闷闷不乐地压了压帽子:“还差得远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还在忧郁,“小I他长得不好看……虽然我很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小I是个帅哥,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他长得不好看,那我就只能……”

龙马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痛地宣布:“只能和他说再见了。”

龙马:“……”

龙马:“看来学姐还不是恋爱脑。”

我:“我一直不是好吗?就是有点可惜,到哪里才能再找个这么贴心这么善良这么温和的好朋友……”我正忧郁着,手机忽然震了震,打开一看并不是小I的照片,而是倒霉老哥的消息。

“绘心先生问我三千万日元够不够……”我看了一眼,愣住了:“什么?三千万日元?那不是二十多万美金吗?”

龙马也很惊讶:“……足球这么赚钱?”

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挠了挠头:“如果拿到这笔钱,专辑制作确实可以请更多人了,确实是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于是我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地给了老哥回复:【去,不过帮我再谈点价吧。】

老哥:【…………】

手机再次震了震,我本来以为还是老哥的消息,结果发现是ins私信,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已经提前想好了院,可我居然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ins私信。

【CYGI:照片.jpg】

这是一张腹肌照。

小I似乎没有开很亮的灯,背景是昏暗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得出,他的肤色要比许多男生偏白一点,肌肉线条鲜明,该有的一点不少,但又不至于过分夸张,中间还残存着几滴水珠,要掉不掉的。

毫无疑问,是很有冲击力的。

我:“……”

我:“…………”

龙马:“工藤学姐,脸好红啊。”

我:“……干嘛!!”

要是让他发现,我是因为看了小I的腹肌照成这样的,说不定他还会怎么嘲笑我。想到这里,我胡乱回复了个不会出错的表情包,就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里,努力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事。

“对了,”我随口问龙马:“你们家是不是也要回日本了?”

龙马总算夺回了自己属于的网球包:“老头子他们先回去,你也要走?”

我点了点头:“打工赚点外快。”

赚了外快就可以花更多钱在音乐上,音乐真的非常烧钱,自己建立乐队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问爸爸妈妈要钱,学分我都已经提前修完随时可以毕业,不过我没打算马上进入大学,先gap一年……小I的腹肌真的好好看,完全是我喜欢的款……等等为什么又想到这里了!

龙马:“……”

龙马停下脚步,有点疑惑:“你发烧了?”

第44章

“这次去日本大概呆多久?”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研究自己新的美甲,见我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楼,抬头问。

我将行李箱放到地上,蹦到了妈妈的怀里,黏黏糊糊了一番后才找回思考的能力:“最多一个月的样子。进监狱之前,应该会先去看一下我那个还在当小学生的哥哥。”

妈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呀咧呀咧,”妈妈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挖苦新一?”

“这不叫挖苦,这叫陈述事实。”我一脸理直气壮:“总感觉哥哥已经当了好久小学生,再这样下去他就得当我弟弟了!”

妈妈:“……”

妈妈抱着我,帮我扎好了头发:“这次泉去的是男子足球集训营吗?”

“对,不过那边负责人清楚我的情况。”我任妈妈给我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戴上花苞发圈:“所以我到时候是不用和那些男生住一起的,有单独的寝室和卫浴。为了避免尴尬,房间也和他们不在一个区域。”

妈妈示意我转过去给她看看:“那就好。记得少吃点冰。”

我乖乖地任妈妈将我当洋娃娃摆弄:“……我知道时间快到了!不会吃那么多冰的!”

“还有,泉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妈妈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卡在我的羽绒服口袋里,叮嘱道:“妈妈相信你,有什么事情就找新一,听到了吗?”

我:“……”

这张卡有点眼熟……等等,这不是爸爸的私房钱专用卡吗?

我默默地转过头,发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看起来好像是还活着,实际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我:“…………”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在打扮完我以后,变得更加忧心忡忡:“记得和那些男生保持一点距离,泉。”

我:“……知道了,我对男生没兴趣的。”

妈妈似乎还没放下心,仍然皱着好看的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以前小世那孩子就是和你一起踢足球的,这次集训他也会去吗?”

小世是洁君的小名。

我想起了绘心先生的那句话:“啊,应该大概可能会去吧?”

“那小世肯定会照顾你,”妈妈看起来放心了一点:“那就没关系了。”

但我听了不太高兴:“什么嘛,在妈妈眼里,三年没见的洁君比我靠谱吗?我绝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妈妈:“……”

妈妈露出了死鱼眼:“……嗯,妈妈相信你。”

……这哪里是相信的样子啊?

“有希子,洁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觉得让泉这么一个人去日本不太妥当。”爸爸听到洁君的名字,仿佛又活了过来,收起了报纸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不如我也和泉一起去,刚好我在日本有个活动要参加……”

我露出了死鱼眼:“不要。”

爸爸:“……”

我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拿起手机开始打uber,顺便声明:“我是去赚钱的,真的有什么事找哥哥就够了,带爸爸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爸爸:“……”

爸爸一点一点地转过头,问妈妈:“她这是叛逆期到了?”

妈妈叹了口气:“请这位中年男人有点自知之明吧。”

爸爸:“…………”

虽然在日本只会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我还是收拾了两大箱行李和一个背包。一来是冬天的衣服都很厚,有点占位置,二来是有个现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隔壁越前家近期也有回日本的计划,不过龙马没有跟着南次郎叔叔他们一起回去,所以叔叔就将他托给了我,让我在回国的时候把他顺便托运……啊呸,带回去。

等我拉着行李箱出

来的时候,发现龙马已经靠在我家大门上等我了。

龙马:“……”

龙马看着我的行李:“……学姐这是要搬家?”

“不,”我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将其中一个行李箱分给了轻装上阵的龙马:“是看你带的行李太少,所以平均一下。”

龙马:“……”

我出来的时间刚刚好,Uber司机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之后,我和龙马就一起坐进了车里。趁着好不容易有空,我拿出手机,打开ins,看了一下自己的粉丝在稳定增长后,先习惯性地冲了会儿浪,然后才鼓起勇气点开私信。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I发了那张照片以后,我每次点开ins私信都要做一会儿心理建设。

小I果然有发来消息……但我没有马上看。

我先是悄悄地抬起头,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眼龙马和司机。司机正在安静地开车,而龙马戴上耳机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非常好!没人看我!万一小I又发什么腹肌照……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绝对不可能社死。

结果这次小I没有发来照片。

我松了口气,上次由于脸实在太红,编了个穿得太多有点热的理由才蒙混过关。奇怪的是,明明那张照片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可却像是烙进了我脑海里一样……该死,怎么又想起来了?

明明就是一张腹肌照而已,互联网上多的是,没什么的。

而且我又不是没有看过男生的腹肌,学校里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有些男生干脆脱了上衣在那儿打球。但那时候我压根没觉得那些男生的身材怎么样,只感觉他们长得非常辣眼睛,因此我还被朋友吐槽是木头。

……可为什么是小I的腹肌,我就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将这张照片给晃出去了,才看小I的消息。

【CYGI:收拾行李,所以是要出门吗?】

【CYGI:是准备乐队出道的工作吗[小猫吃饭.jpg]】

【CYGI:我明天就要进集训了……提前问了一下,在那里手机得上交,不能和你聊天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CYGI:[小草急得到处打转把自己转晕了.gif]】

明天就进集训……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露出了死鱼眼,我也是明天进集训,再怎么说这也太巧了吧?

可同一天开始的集训又不是没有,我前两天刚查过,美国各个州最近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冬训。所以……果然还是我和小I特别有缘分?我戳了戳自己的脸,继续回复。

【QAQTATOVO:对,有事要出门一阵子!大概一个月[小花帅气转身.jpg]】

【QAQTATOVO:搬砖赚点外快,做音乐也太烧钱了[小花大哭.gi]】

【CYGI:!去这么久】

【CYGI: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QAQTATOVO:对,我得回日本一趟[小花撒花.gif]】

【QAQTATOVO:等一下就上飞机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I在知道我要回日本后,沉默了一会儿。

这稍微有点反常,毕竟以前小I几乎什么时候都是秒回。就算他再忙,也从来不让我等很久。

这次估计是临时有事吧。

我没想太多,也没傻傻等着,在车上和乐队的其他成员打电话交接工作。到时候乐队的工作会先暂时挪到线上处理,如果有实在解决不了的事,先等我从蓝色监狱回来,那时候也来得及。

“没关系的泉!”电话那头的吉他手一听我短时间内回不来,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你就放心去吧!我们这里绝对没问题的!”

我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我离开,你们特别兴奋的样子……”

吉他手妹妹:“没有,你别乱说,怎么可能呢?只是我为我终于可以不用改歌改到凌晨而流下了眼泪……”

我:“……”

我提醒她:“去日本以后我们之间就有时差了,可能以后,我们还是得凌晨工作,亲爱的。”

吉他手妹妹:“…………”

吉他手妹妹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加拿大呢?”

“不过我会尽量协调好时间的,可毕竟有时差,所以期望不要太大。”我安慰她:“到时候还是要辛苦你们了。”

吉他手妹妹:“没关系,想到这一个月我每天只要和你一起工作六个小时,我们决定现在点个披萨外卖庆祝一下。”

我:“……”

不是,怎么到哪里,我变态的形象都这么深入人心?

幸好我没和她们说我要去的足球集训的名字……不然她们又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甚至指不定哪天我就在别人口中,听到她们夸我是什么“监狱出来的主唱”。

说起来,这次洁君应该也受到了邀请。

而他一定会去。

挂完电话后,我看着车窗外的树木自眼前飞驰而过,忽然意识到不知不觉,我和洁君已经三年没见了。

自从来了美国以后,我就没再怎么听说过他的事,也不知道他的近况。听绘心先生说,蓝色监狱是淘汰制……希望他会站到我面前来吧。不然的话,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等等。

我刚才还想着小I,现在又想着洁君……

龙马睁开眼睛,看到我一脸震惊的样子,不由摘下了耳机:“学姐?”

我瞳孔地震:“……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龙马:“你被骗钱了?”

我继续瞳孔地震:“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变成了个人渣。”

“不是好像,”结果龙马完全没当一回事:“你一直都是。”

我:“这么说可爱漂亮的学姐是在找死啊!小I他就和你们不一样,小I从来都不会说我,他一直夸我,就像以前的洁君一样……”

龙马:“……”

龙马看起来也震惊了:“除了阿姨和叔叔以外,世界上居然还能找出两个对你滤镜这么厚的人吗?”

我:“……”

我:“对啊!怎么样!就是有!”-

同一时间,日本。

“小世?小世!”

洁妈妈喊了好几遍,洁世一才回神。

洁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心地问道:“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啊,我没关系的。”

洁世一扫了一眼玻璃,看到自己那张惨白的脸,才意识到为什么母亲会这样说。

他心情复杂,嘴角勉强撑出了一个笑:“我稍微有点想睡觉了,不用担心,妈妈。”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现在就和妈妈说,”洁妈妈看起来仍然有点担心:“你明天就要去接受强化球员训练了,如果在那里不舒服,也要记得和教练说。”

洁世一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我没事的妈妈!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他就匆匆地上了楼,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带上门后,洁世一就仿佛失去了再走一步的力气,靠着门板,慢慢地坐了下来。

手机从他的卫衣里跌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屏保被唤醒。他抬眼看去,那张三年前的雪夜合照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底。和泉最近的照片相比,她这三年并没有太大变化,五官明显长开了些,个子也窜高了一截。

但这次与她合照的人不是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将手机捡了起来。

屏幕冷冷的白光映在他的眼底,他面无表情地盯着

那张屏保看了一会儿,先伸手摩挲了一下屏幕上少女的脸,才解锁屏幕。映入他眼帘的是泉刚发给他的那条消息,说她要回日本了,立刻就要上飞机。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哪个航班,但泉已经给了大概时间,瞬间缩小了筛选范围。可不管是哪个航班,洛杉矶到东京直达也要十个小时,等她落地,日本已经是第二天了。

而明天一早,他就要去蓝色监狱报道。

——也就是说,不管合不合适,但他注定不能去接机,甚至都不能远远地看泉一眼。等他从蓝色监狱里出来以后,泉肯定不在日本了,他注定见不到她。而错过这次以后,他不知道下次还能远远看她的机会是什么时候了。

可问题是,洁世一不能错过进入蓝色监狱的时间——因为这很可能是他唯一一条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路。无论是世界第一前锋的梦想,还是她,哪个他都没有办法舍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这样做能将眼泪也给顺带憋回去,然后才点开了ins的对话框。

但在打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前功尽弃。

眼泪大串大串地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回来?洁世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三年了都不回来,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个他不能去见她的时候?是故意的吗?有想过回来看他吗?完全没有想过吧,只是把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连头都不回,很痛快吗?

——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他报复吗?

他大半张脸都沉在黑暗里,可手机的白光照亮了一部分五官,比如他那哭着哭着,却开始慢慢上扬的嘴角。

【CYGI: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日本了[小草探头.jpg]】

【CYGI:是旅行吗?还是要干嘛[小草开花.gif]】

大约是泉正好在刷手机,回复来得很快。

【QAQTATOVO:错,是搬砖[小熊叹气.jpg]】

【QAQTATOVO:有人开出了我完全没办法拒绝的价格……说实话,收了这么多钱,还有点担心不能尽职。虽然一直都没有放下来过,但还是很久没有长时间训练了,前段时间都有跑去给自己特训……】

特训。

洁世一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很多种猜测,但他首先排除了足球。

他捏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点力,可与根根青筋都鲜明的手相反的是,他嘴角的弧度诡异地扩大了些。

【CYGI:[小草摸头.gif]那到时候应该会很忙吧】

【CYGI:我今天遇到了一件事……本来很想见一个重要的人,但是我明天刚好要进训练营,完全擦肩而过了……】

【CYGI:[小草在地上哇哇大哭变成了小树.gif]】

果然,恰到好处的示弱对泉有致命的吸引力。泉回复消息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了许多。

【QAQTATOVO:!!怎么会这样,那也太不巧了吧?[小熊撞树.jpg]】

一切如他所料,可当洁世一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的时候,泉又发过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QAQTATOVO:重要的人,是偶像之类的吗?】

洁世一:“……”

哪怕知道【CYGI】和自己是同一个人,他的嘴角还是立刻被捋平了。

凭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泉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凭什么【CYGI】一个网友见个重要的人,会让泉在意?凭什么他之前出去和别人见面的时候,泉问都没怎么问过一句?

他下意识地忽视了一个客观事实——洁世一和工藤泉一起长大,再加上洁世一本来也不是多么外向的性格,朋友可以说是十分固定的,工藤泉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和谁出去玩。

然而他现在被莫名其妙的火焰烧去了理智,完全不讲究事实如何,脑海里只来来回回地荡着“泉在意【CYGI】和谁玩但不在意我和谁玩”这几个字。结果这时,泉又发来了消息。

【QAQTATOVO:如果是偶像的话,后面肯定还有机会的!大不了就等偶像演出的时候,或者开演唱会的时候再去看!】

【QAQTATOVO:如果是别人的话,实在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

【QAQTATOVO:[小熊竖起大拇指.jpg]】

洁世一:“……”

原来泉也没在意【CYGI】重要的人是谁啊。

像是给他心里的那把火泼上了盆冷水,他没有表情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眼泪继续像串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他本来还以为……

【CYGI】和泉聊了这么久的天,泉似乎也对【CYGI】有了那么一点好感,泉会吃个醋或者生个气什么的,他连该怎么哄的办法都想好了。可没想到泉完全不在意,可是泉怎么能不在意,【CYGI】连那种照片都给她看了,就是她的反应……

想到这里,洁世一的脸慢慢地泛上了红晕。

【CYGI:……不是偶像,但是差不多吧。】

【CYGI:你说得对!我应该自己去创造机会!】

【CYGI:[小草跳舞.gif]】

【CYGI:对了,上次的照片……我没有拍好。】

【QAQTATOVO:没有啦!】

【QAQTATOVO:[小花鼓掌.jpg]】

【QAQTATOVO:肌肉很棒!看得出来是经常锻炼的那种人,不是蛋白粉制造物,让我更加好奇你长什么样了……感觉有这样身材的男生,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的样子。】

洁世一像是提前料到了泉的反应,提前打好了字,在泉消息发过来的下一秒就飞了出去。

【CYGI:……是很喜欢的意思吗?】

发完消息后,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目光都移开了,不敢再看,静静地等待泉的回复。

偏偏泉像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一次他等待的时间特别长,长到手机屏幕都熄灭了,进入了待机模式。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就这么垂了下来,手机也跟着再度滚落到地上。

奇怪。他想。

泉三年前刚刚离开的时候,他还不知情,发现泉好几天没回自己消息的时候,他也没有变得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只是半夜偶尔会惊醒,然后第一反应是拿过手机看一眼,在发现仍然没有回复的时候,蔫蔫地垂下头,说服自己闭上眼睛,就可以在梦中见到她了。

结果现在就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和以前比起来,这次等的时间完全算不上什么。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会儿,洁世一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绪,不明的火焰和阴暗的欲望在他的胸膛里生长,像颗炸弹一样,微小的火焰就能轻而易举地引爆。

洁世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底是比房间里要更浓郁的黑暗。

又过去了一会儿,地上的手机总算发出了熟悉的铃声。

洁世一立刻扑了过去,仓促之间没抓稳手机,又滚到了地上。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慌张,立刻再拿起了手机,照例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屏保上少女的五官,再迫不及待地解锁了屏幕,看见了泉的消息。

【QAQTATOVO:?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小熊警觉.jpg]】

【QAQTATOVO:还好啦,不讨厌。】

洁世一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走到了刚买不久的全身镜面前,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回忆了一下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教程,然后小心翼翼

地撩起卫衣的下摆。

此时此刻,他被那句不讨厌冲得头晕目眩,就连心脏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既然她不讨厌,既然她不讨厌……

洁世一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清晰地记得,以前泉对他说过一样的话,但是现在又对【CYGI】说了……他微微垂下头,手指紧紧地抓住衣服,嘴角慢慢地扯出一个笑来。

“没关系。”

房间里响起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是你说的,泉,实在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

第二天,东京羽田机场。

果然不带爸爸,一路平安无事。

我背着包,蹦蹦跳跳地从机场的出口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东京的空气:“……”

龙马面无表情地推着三个行李箱跟在我后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点奇怪:“学姐,你在干什么?”

“我本来想说好久没呼吸到东京的空气了。”我叹了口气,顿时没了什么兴致:“结果一呼吸发现,东京的空气质量比洛杉矶还差,根本说不出口。”

龙马:“……”

我顺带换上日本境内的电话卡,将手机重新开机。

屏幕刚亮起,海量的消息就涌了进来。我低头扫了一眼,大半都是日本的欢迎短信。然而当我顺手点开ins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了【CYGI】消息那栏似乎是个照片……

我立刻熄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藏了起来。

龙马看了看四周的人潮:“接下来你要自己去那个基地吗?”

我意识到他没看见,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对,我自己过去就行,行李箱给我吧。”

可我刚接过龙马手中行李箱的拉杆,就听到龙马喊我:“学姐。”

我整个人顿时绷了起来。

“……记得千万不要恋爱脑。”他顿了顿才说。

我:“……”

我实在没忍住,按着他的帽子顺势将他的头发给揉乱:“小学生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我绝对不是恋爱脑,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找个女朋友!”

龙马在挣扎中还要坚持说他那句口头禅:“还差得远呢——”

虽然我失去了龙马这个苦力,但提几个行李箱对我来说其实根本不费劲,我只是懒。妈妈光明正大地把爸爸的私房钱塞给了我,所以我根本没什么顾忌,果断放弃地铁,先打车去了阿笠博士家。

毕竟等下得以男生的身份进入那个蓝色监狱……得先提前准备好。

我将其中一个行李箱打开,听到我回来消息的哥哥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成山的道具是,露出了工藤家的死鱼眼:“怎么感觉看起来,比以前更复杂了?”

“当然了,”我将道具依次取出来:“首先,我的易容技术又精进了!”

哥哥瞬间明白:“你易容成老爸帮他逃离编辑魔爪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易容一次他就给我加倍零花钱。”

“然后——”

我的语气越来越沉重:“我接下来要易容的是个运动少年,而且还要维持非常长的时间,当然得好好准备才行。而且以前那会儿才国中,那时候男生和女生的骨架就算有差异,除了个例意外,并不会大得非常离谱,现在都高中了……”

哥哥明白了:“所以很麻烦。难怪你要他加钱才肯答应。”

我:“Bingo!小学生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哥哥:“……”

哥哥额头上蹦出青筋,转过身去,顺便把门给带上了,还抛下了一句:“对了,阿笠博士说今天又看到洁在我们家门口站了一会儿。”

门关上了。

我拿着男装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光斑,映在我红色的眼底。我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来不及了,连忙继续我的准备工作。过了大概几十分钟,我推开了门。

阿笠博士家刚刚来了几个小孩,看到我眼前便一亮:“好帅的大哥哥!”

他们一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样子像林间活泼的小鸟,言语中都在夸我帅。我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女孩的头:“但是大哥哥现在有事,要先走了。”

那个叫吉田步美的女孩子诶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落。

“大哥哥要走了吗……”她低下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大哥哥是柯南的哥哥吗?看起来和柯南长得好像!”

我:“……”

哥哥:“……”

我们两人火速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我不顾哥哥有点抓狂的目光,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厉害。对了柯南,我还没听见你叫哥哥呢?”

哥哥:“…………”

圆谷光彦似乎有点好奇:“那柯南的哥哥也是侦探吗?”

“不,我们家的侦探已经够多了。”我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向门口走去:“其实我是专门和侦探对着干的魔王,顺带要毁灭别人梦想玩——对了柯南,这次就先放过你。”

我拉开门,和阿笠博士挥了挥手,便提高了嗓音:“下次见到面的时候记得喊哥哥!”

哥哥:“…………”

日本足球协会在东京郊区,离阿笠博士家有一段距离。等我打车到的时候,时间已经很迟了,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球员。我当然也没有见到洁君,说起来,其实我现在都不确定洁君在不在……

以我对洁君的了解,他被邀请一定会来,可说不好绘心先生没有邀请,只是打个幌子骗我过来也说不好……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那个,是工藤同学吗?”

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位红发红眸的女性。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里迸发出了像是中了十亿彩票的欣喜,压低声音自我介绍道:“我是帝襟杏里,绘心说由我先带你过去,他已经提前给你安排好单独的寝室和服装……”

我跟着帝襟杏里进入了协会,想到来之前看的资料,顺口问了一句:“真的有三百个球员吗?那也太多了吧?”

帝襟杏里拿出ID卡,玻璃门自动推开了。她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食指抵住唇:“接下来的是秘密。”

我眨了眨眼睛:“?”

“其实加上你,是三百零一个球员。”

“因为你其实不算在蓝色监狱的正式球员内,是不会上场比赛的……”帝襟杏里说着说着,声音又变得低落了:“所以告诉其他球员的,目前还是三百个,就是他们应该还发现不了。”

帝襟杏里刷开她的ID卡,取出了一套球服。

她指了指帘子:“更衣室在那边,这是你的专属球服,换洗的还有两套,已经送到了你的寝室了。对了你的寝室是在……”她看了眼信息:“1205,里面什么都有,行李箱给我吧,等下我帮你带过去。”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球服上的排名序号,忽然笑了起来:“本来我以为只是单纯来打工的……但是现在好像有点意思了。虽然这表面上是个训练营,实际上和大逃杀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帝襟杏里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们可是要打造出世界第一前锋的!”她说着说着又蔫了:“如果你可以的话,你肯定就是毫无疑问的……”

我:“……”

我默默地拿了衣服,去更衣室换上。

这次的球服材质也很好,每一个细节都能证明这里真的是下了功夫的,但就是有点过于贴身了……幸好我和妈妈又新学到了不少,否则恐怕很难处理这样的情况。换好衣服的效果连帝襟杏里看了都呆住了,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你是女生,可以碰碰看吗?”

“因为考虑到球场上会发生碰撞,这些都是专门定制的,就是有点重。”我如实回答:“不过就当负重训练了,我该走了吧?”

帝襟杏里:“对——你被分到了第三组,第三组的话,从这边走,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第三组的房间内。

糸师凛阴沉地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确认没有一个在自己记忆中后,就恹恹地收了回去。其他人看到他倒是都下意识地惊呼“那个天才糸师冴的弟弟怎么也在这里”之类的话,让他瞬间皱紧了眉头,猛地看向了那些人,眼神简直能杀人。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某种僵硬之中,战火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此时,房

间的大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一米七几左右的少年,和房间内有些人高马大的球员相比,看起来有些太清瘦了。可是只要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少年浑身上下的肌肉非常紧实,线条极其流畅,似乎每一块里面都储存着可怕的力量。

黑色的长发扎被简单的白色发圈扎成了马尾,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了耳边。面庞俊秀得仿佛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在电视屏幕上。糸师凛自这个少年一出现,面色就一变,双眼牢牢地钉在了人身上。

“……该说什么?”少年对自己一出现,就这么安静到快窒息的场面有点困惑,挥了挥手:“大家好?”

所有人都看向了少年身上的制服排名序号。

——那是一。简单却无比刺眼的数字,和他们这群两百多名的格格不入。

第45章

“工藤泉?”

我寻声望去,看见那个脸比鞋底子还臭的男生,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脸。

比较可惜的是,这几年我见过的人有点多,所以虽然我看这位绿毛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但我还是没想起来。

大约是我的表情出卖了我,臭脸男脸色顿时青了红红了白,表情里有三分恼怒四分不可思议还有三分不愧是我……总之十分精彩。过了半晌,他咬牙切齿道:“糸师凛。”

我:“!”

糸师凛脸色刚阴转多云,就听见我忍不住疑惑,开口询问:“那是谁?”

糸师凛:“……”

眼瞅着糸师凛的脸色要从多云转雷阵雨,旁边的球员急急忙忙地站了出来:“就是那个天才球员糸师冴的弟弟!”

糸师凛:“……”

绿毛,有个哥哥……

我终于在记忆中锁定了一对红毛和绿毛兄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那怎么说也算是个熟人,我难得有点愧疚,瞥了一眼他球服上的排序,于是决定关心一下:“几年不见,你怎么从亚军变成两百多名了?”

糸师凛:“…………”

他这副从地狱爬出来的样子着实有点恐怖,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球员们霎时像被拎住脖子的猫,一个个安静了下来。

“……我还要问你呢,”糸师凛的眼神十分阴沉:“这几年为什么不参加比赛?”

我想了想,十分诚实:“倒也不是没参加过比赛,只是没在国内参加。”

明明我说的是实话,但糸师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更恐怖了,看得我莫名其妙。

“……这么说话真的不怕被那个人杀掉吗?”有球员忍不住窃窃私语:“那可是糸师凛啊!”

旁边另一位球员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这几年才踢球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国中踢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位,”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我:“工藤泉,化成骨灰我都能认得出来,当年工藤在的帝丹是真的完全大魔王,走到哪儿杀到哪儿的程度,那时候工藤还有个搭档来着……但后来工藤忽然出国了,也没听说过那个搭档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的搭档去哪里了么……看来洁君这几年过得不太好。

我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议论收入耳中。

但这其实有点古怪,洁君的实力和天赋在那里,照理来说只要队友不算太拖他的后腿,他都不会落到这种局面。可能中间发生了些我不知道的事吧……我玩着头发的手顿了顿,因为听见糸师凛忽然开口问:“刚才集合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刚才我当然不在,帝襟小姐在和我说事。

可想到绘心先生前两天给我转的定金,再加上我对绘心先生写的剧本也稍微有点兴趣,决定暂时先配合一下。所以我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反问道:“集合的时候你就在找我吗?”

“……因为你这家伙不来的话,”糸师凛烦躁地转过头:“这个项目根本没有意义。”

我厚着脸皮接受了他的夸奖:“那你应该看到其他人了,还有谁?”

糸师凛不太耐烦:“在这里我的对手只有你,其他人和我无关。”

套话失败。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是,按照糸师凛这个眼里只有足球和哥哥……可能还多一个我的性格,确实不像会去在意其他人的类型。指望从他这里确认洁君有没有来参加,成功率本来就不高。

“我只看见了你以前那个搭档。”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只听见糸师凛愈发不耐烦地:“在这里看到他了,但前几年根本一点都没看到他。”

说完他好像还十分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觉得我选择洁君而不选择他哥哥,要么就是眼睛不清楚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是我的搭档了,既然我们分到了一组,”我扫了一圈房间内的人数:“我们应该是一个队的?”

糸师凛:“……”

糸师凛像是才意识到这件事,瞳孔猛地缩小。

“虽然是暂时的,毕竟这房间里的人数比11个多,等下就会估计有人要淘汰。”我耸了耸肩:“我相信你现在不会淘汰,那么请多指教?”

糸师凛的神情有点难以置信。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将我当作对手来看待,估计从来都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和我成为队友……更别提他的那个哥哥曾经向我发出一起踢球的邀请,却被我拒绝了,结果他现在做到了他哥都做不到的事。洁君还在这里,甚至他和我有可能会和洁君成为对手。

不管从哪种角度看,都很微妙。

“……你这家伙,”糸师凛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要拖我的后腿。”

我:“这应该是我比较担心的问题吧?亚军?”

糸师凛即将火山喷发:“你——”

然而我们面前那张荧幕上,突然出现了绘心先生的大脸,像是给这座火山浇了一盆冷水,逼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相信你们都注意到了,你们这个房间稍微有点特殊。”绘心先生扶了扶眼镜,看上去就像是个反派:“在两百多名的兔子中间,多了个第一的老虎成为你们的队友。对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异议,在我的偏见看来,工藤泉就是你们中的第一。”

糸师凛:“切。”

绘心先生:“当然,这个第一不是不可超越的,会根据你们训练和比赛的结果有所变动。也就是说,”他意有所指地道:“如果你们想要超过第一,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我个人是完全不建议这种不自量力的举动,但如果你们想看看你们和第一的差距有多大,也不是不行。”

我:“……”

等等,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为公敌了吗——虽然很爽但是这得加钱!

“本来蓝色监狱No.1是不应该在你们这组的,之所以会在你们中间,只有一个理由。”

绘心先生毫不留情地开口:“因为你们这组太、弱、了。”

糸师凛看起来要爆炸了。

不只是他,其他球员也忍不住提出了异议——“凭什么这么说……”“太过分了吧,我们再怎么说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虽然是工藤,但这么久都没出现了,差距也不至于吧?!”

“对不起,我在之前就有说过。”绘心先生毫无诚意地道歉:“工藤泉是我这里的绝对第一。”

“也请你们中那些庆幸自己遇到好队友的人,收起自己的侥幸心理。因为工藤还不一定是你

们这群的队友——接下来就是测试时间,由于你们这组特殊,所以你们的时间要比别的组少一半。78秒,最后两个碰到球的人,”

天花板上的机关应声而开,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落在了地上,滚到了我的脚边。

绘心先生:“——会被淘汰。”

和哄然炸开的其他人提出质疑不同,我盯着脚边那颗足球,骤然扯出一个笑来——这下就有意思了。

该怎么说呢,非常符合绘心先生之前所提过的蓝色监狱理念“自私”。

这个微不足道的测试,实际上考验的就是球员的决心和反应能力。要知道在球场上,片刻的犹豫都很有可能会错过进球的机会,如果连决心都没有的人,确实不配更进一步。当然,这也是给强者挑选队友的机会,会淘汰反应慢半拍的弱者。

不过……也有其他可能。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绘心先生确实给我拉了大仇恨,现在这群弱者已经达成了一致,想团结起来,妄图把我这个第一淘汰了。

“怎么样?”我看着眼前那些已经拼凑出了个像样阵营的人,问身边的糸师凛:“你要过去吗?”

糸师凛:“?”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臂。

尽管已经提前做过适应性的训练,但身上带着这么多东西和人踢球,我还确实是头一回。光是控制力气这一点,难度就比我不易容的时候高上许多,好在这几年我也长进了,毕竟那些乐器很贵,禁不起磕碰,更禁不起砸。

“如果你加入他们的话,那我就要面对的是1v12,”我语气轻快:“如果你在我这边的话,我面对的就是2v11,你选哪个?”

“……”糸师凛抓起额前的刘海,头上爆出青筋:“谁要加入那些路人啊?”

非常好,我欣慰地想。

现在拉仇恨的不止我一个,仇恨就要大家一起拉才有意思。

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有人鬼鬼祟祟地想从我脚边顺走足球,然而我一边和糸师凛说话一边抬起腿,头也没回,将球从右脚传到了我的左脚边。

“如果我是你的话,”

我随意扫了一眼房间,只觉得现在的这些人完全没有洁君有意思:“我就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

足球猛地从我左脚下飞了出去,以谁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精准地击中了房间内最远的球员。那人下意识地要抬腿接球,但这个球的力道太大,以至于他的面色扭曲了一瞬,整个人差点摔了一跤。

而足球,当然也是没接住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毕竟绘心先生说,除了禁止手球以外,没有别的规则,刚好可以给我试一下力气。

我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对上那张扭曲的脸:“现在倒计时已经开始了,都没看见吗?”-

此时此刻,工藤泉在这个房间内,简直像是自带闪光灯的存在。

从糸师凛的角度看,其他球员会联合起来将这个人作为首要的淘汰对象,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哪怕国中时期工藤泉的名声再传说,经过了三年的时间,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渐渐地被模糊,给别人留下的伤口逐渐被时间治愈,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不少人的习惯。甚至会有人生出非常天真的想法——工藤这么久没出现,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才沉寂,那么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打败了?

再加上,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是很难相信那么一具可以称得上是纤细的身体里会有那样可怕的力量和速度的。个子高在球场上不一定占优,但人高马大是一定占优的。而好巧不巧,工藤泉并没长太高,根据糸师凛的目测,这人现在估计一米七出头。

……但那也没什么影响。他面无表情地想。

因为他见识过,工藤泉的弹跳力好到可以去打职业排球。

足球撞到了墙壁,却迟迟没有人去抢夺。

有个人嘴唇动了动,犹豫地开口:“如果我们接下来谁都不碰的话,那工藤是不是就会淘汰?”

这个房间的规则是最后两个碰到球的人出局。刚刚那个不幸被砸中腿的人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就听到这句,脸色唰地惨白:“喂喂喂,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齐心协力将工藤送出局,你们这样的话我怎么办?”

“可是如果我们不继续的话,工藤就可以出局了啊。”

“只要牺牲你一个而已,如果工藤出局,我们的排名是不是就会上升了?”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有人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却终究没开口。

那个倒霉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啊?谁要这样?!”

足球本来就在他的旁边,荧幕上的时间倒计时仍在继续,他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抬起腿就将球踢了出去:“你们这群魔鬼!自己下地狱去吧!我才不要淘汰!”

这一球堪称平地惊雷,本来成团状的人群顿时轰地散开,按理来说这个球应该没人接住。

可是——

“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散伙了。”工藤泉微微勾起嘴角,“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再团结一点的,这样就没劲了。”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为什么完全没人察觉?

他们不是一直在注意着工藤的动向吗?

许久未感受的压迫感慢慢地爬了上来,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有人连忙开口:“冷静,不是内斗的时候,现在球在工藤那里,就意味着……”

工藤泉转向他们,耸了耸肩:“就意味着,由我来决定淘汰谁。”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紊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沉重的东西,在空气中不知不觉地扩散开来。

工藤泉眯了眯眼睛草草看了一圈房间内的人,伸手点了点两个刚才最快附和的:“这个,那个。”

然后她拖长了声调:“听到了吗?凛”

接着被点到的两个人,就无比惊恐地发现,糸师凛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听到工藤泉喊自己名字的时候,糸师凛显然非常不适应,面色变了变。他不满地抬起眼睛:“你这家伙——”

“听到就行。”

工藤泉不在意糸师凛略微恶劣的态度,脚腕一转,脚尖灵活地将足球挑起至空中。接着说时迟那时快,她整个人就这么跳了起来,试身体轻轻松松地旋转了一圈,越过了妄图上来阻拦的人,以她那令在场所有男生目瞪口呆的柔韧度,在空中再次旋转了身体,小腿接住那颗马上就要垂直落下的足球,然后——砰!

足球以可怕的速度撕开空气,其中一个目标立刻侧身想避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他的身体根本跟不上反应,再或者说这一幕也是工藤泉计算的一环,还在旋转的足球越过十个人,精确无比地击中了他的肩膀!

受了这一下,那人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捂住肩膀。哪怕隔着球服,肩膀也传来仿佛被火烧过了的刺痛感。

但这还没有结束。

糸师凛盯着那颗即将落地的球,在抬腿去接的同时,脑中浮现了几种关于工藤泉想法的猜测。倒也不是说他们没有提前商量过,只是商量的结果是那个人摆了摆手,说着什么“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这种话,就让他自己去想了。

……完全不能理解糸师冴那个家伙,为什么会想要这样的队友。

糸师凛嗤了一声。

但如果要他完全按照工藤泉的想法去做,那他就不是糸师凛了——糸师凛在碰到球的瞬间,脚腕即刻发力,毫不犹豫地向那个一开始的倒霉蛋踢了过去!

倒霉蛋:“?!”

倒霉蛋:“??!!”

“哇。”

工藤泉看着那个足球在空中擦过一道弧线,叹了口气:“该说我们是有默契,还是没有默契呢……”

因为倒霉蛋的身后,正好站着她。

倒霉蛋以为自己最终还是躲不过的时候,工藤泉已经闪到他面前接住了球。倒霉蛋只听见她嘀咕了一句:“传球就好好传啊,果然下一轮就换

队友吧,我和凛还是不太适合……”

倒霉蛋:“……”

他还想着怎么不被淘汰,这个人就已经在想下一轮了吗?

还有,刚才糸师凛那是传球吗?那明明是要把他踢飞的架势啊?不是球到你到那里就叫传球的啊?!

工藤泉:“这个角度的话,果然还是——”

足球一到她的脚边,就格外乖顺听话,像个任人揉搓的橡皮泥。然而因为距离很近,倒霉蛋能够清晰地听到足球破空的风声,还能清晰地看见足球擦过一个长发男的头发,像炮弹一样,头也不回地对着刚才被打中肩膀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砰!

梅开二度,这次踢中了肩膀的另一边。

这人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遭殃,就这么向后倒了下去。荧幕上的倒计时已经跳到了三,剩下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是足球还没有停下——只见足球踩着这人的肩膀,飞到了将这他当人肉盾牌那人的小臂上。

而那人,正好是被工藤泉点名的另一个。

荧幕上的数字,在此刻归零。

工藤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没想到这样还真的成功了?”

在场霎时鸦雀无声,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是在玩游戏吗?

“时间到了。”绘心甚八的大脸再次出现在了荧幕上,顺带毫无波动地宣布了淘汰人员:“该卷铺盖滚蛋的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这不公平!”

肩膀还在作痛的人面目狰狞:“怎么能够这么踢球啊?这不惩罚吗?这已经不是踢球了,是直接攻击了!”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请注意,规则只有不能用手球。”

“而且我有控制力气。”

工藤泉看都没看那个肩膀君一眼,困惑道:“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检查一下,看着痛但只是皮外伤。而且归根结底,是你自己的反应速度不够快,被淘汰了很公平啊。”

其他人:“……”

怎么有种拿枪打中猎物,还怪猎物跑得太慢让自己打中了的感觉?

不是,这也叫公平啊?

就连绘心甚八都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留情面地将那两个人赶了出去。

“所以接下来就是你们十一个人。”绘心甚八特地看了工藤泉一眼,“在接下来的第一轮中,只有排名前两名的队伍可以晋级。顺便再友情提醒,不要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们的NO.1上。”

“因为,剩下的队伍里进球最多的人,也就是得分王,同样可以晋级。”

工藤泉明白了:“所以我其实可以不用找队友,完全抛下他们是吧?”

绘心甚八:“……”

你适应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糸师凛:“喂。”

工藤泉回头,只见糸师凛一脸不善地问:“你就这么肯定,你会是这里的得分王?”

“那你就这么肯定,”工藤泉摊开手,直接倒打一耙:“我们会输?虽然我们的默契好像是有点差,不知道现在换队友还来不来得及,感觉你不会好好配合我的样子……”

糸师凛:“……你这家伙也不像是能好好和人配合的吧?!”

“不如我来吧。”

忽然有个人优雅地往前迈了一步,站进工藤泉和糸师凛中间,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泉:“我是蚁生十兵卫,比起他,感觉我和你更有默契,因为我们都很时尚。”

工藤泉:“……谢谢?”

蚁生十兵卫:“不用谢,不过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工藤泉歪了歪头:“?”

蚁生十兵卫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长发,诚心诚意地问:“你用的是哪款护发素?”

工藤泉:“……”-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的洗护用品基本上都是妈妈准备的,我只负责用就行。但蚁生十兵卫似乎对于我的护发素特别执着,所以我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翻出了某个牌子的名字:“应该是这个……?”

蚁生十兵卫:“谢谢你!我一定会变得更时尚的!”

我:“……”

我:“……加油?”

糸师凛似乎是完全不想再看我们两个,转过头去。

在蓝色监狱里,排名越前的,待遇当然也是越好的。这点体现在了各个方面,比如住——在他们看来,我这个NO.1拥有单独的寝室,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

而在食物方面,我和别人的也截然不同。

蚁生十兵卫凑过来看了一眼我的饭菜:“三文鱼和虾,还有其他海鲜,还有烤牛肉,新鲜的生菜,甚至还有草莓……营养非常丰富而且均衡。和他们的纳豆拌米饭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我无精打采地拿起叉子,随便叉了块草莓:“可我不想吃这些……”

其他人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没有零食吃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我很有可能一直要吃这样的健康餐,整个人就枯萎了:“我的奶茶冰激凌炸串薯片汉堡披萨巴斯克提拉米苏果冻……为什么第一名不可以自己点餐啊?”

糸师凛:“……”

蚁生十兵卫陷入了沉思:“难道说你变得这么时尚的秘诀,是吃零食吗……”

糸师凛:“……”

我盯着那些水煮菜,语气非常沉重:“蚁生,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得不时尚了。”

蚁生十兵卫大惊失色:“这、这么严重吗?!千万不可以啊!这该怎么办?!”

糸师凛:“…………”

糸师凛的语气十分嫌弃:“麻烦。”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我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餐盘都抖了一抖:“这是关乎到尊严的问题啊!不行,我要起义,NO.1还没有零食吃,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除非加钱。

蚁生十兵卫:“对啊,让我买新的护发素啊——”

没有零食吃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严重。

我没有走上职业运动道路,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运动员的饮食相当严苛。一想到以后我会连杯珍珠奶茶都得小心翼翼地喝,我就果断否决了成为职业运动员的可能。就算是成立乐队出道,都不用这样完成变态的饮食要求。

和我不同,洁君的话,如果可以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要他再严格的食物都心甘情愿……我严重怀疑,他在蓝色监狱里就算吃米饭配纳豆也会很开心的。但是蓝色监狱似乎分了好几幢楼,而我们所在的这幢楼里并没有洁君。

……如果他知道我是第一的话,会仔仔细细地制定一套把我吞噬的方案吧。

我也不知道我的脑海里为什么会闪过这个念头。

不。

如果是洁君,可能从三年前,我抛下他开始,就已经在制定吞噬方案,也就是所谓的复仇计划了。

那个表面上和善温和的少年,内里藏着一头会藏在阴暗角落里虎视眈眈的怪物,或许说那才是洁君的本性。当初我正是因为发觉洁君这头怪物正不动声色地渗入我的生活,占据我的每一寸空间,这样的行径太过恐怖,侵入也太让我不适,再接下去会超出我的掌控,所以才不吭声地离开。

可要说讨厌他,我盯着眼前那块草莓,看了半晌。

凭良心来讲,是不讨厌的,就像这块草莓一样,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

但是——

我拿起叉子,将那小块的草莓胡乱叉成了泥。

果然,我对于他这三年的沉寂,还是很不满意,除了我之外,有什么东西能够毁了他?我不满地想。

真的要把他完全毁灭,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我随口吃下了草莓。

草莓很甜,不难吃,但是我还是想念我的零食。

我抬头看了一下进球几个的奖励,确定里面只有牛排奖励后,更加坚定了要起义的决心:“走吧蚁生,我知道绘心先生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我们去监控器面前举牌子抗议……”

“闭嘴。”

我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