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洁世一下意识地攥住了门把手。
但是，砰——
门已经在他的面前关上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走廊里十分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洁世一仍然保持攥着门把手的动作，大拇指和食指却开始不住地在那铜制把手的表面打转。可当他终于决定按下门把手，遇到一股不讲理的阻力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没有门卡，当然开不了门。
哪怕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门，洁世一好像还是能够听见少女哼歌的动静，甚至他也能凭空想象出她现在的模样。她偷懒，只吹干了部分头发，那些剩下的黑发还是湿漉漉地垂在白色棉质睡衣上
，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一摇一晃，每一个小细节都写着得意洋洋。
毕竟怎么看都是她赢了，他输了。
那他为什么会输？洁世一想。
西瓜很甜而扬起的小小酒窝，纸船上歪歪扭扭的邀请，进球后不自觉扬起的下巴，发尾沾染的金光，有些地方过于敏锐，又在某些地方想当迟钝……这些林林总总的小小琐事，在他的脑袋里拼凑成了一个女孩，也拼凑出了他会败下阵的原因。
早在连洁世一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工藤泉给骗过去……她的演技还是很棒的，不对，现在不是夸她的时候，洁世一靠在墙上吸了口气。他偏头，盯着那扇关得严丝合缝的门看了许久，忽然记起来在白宝小学毕业的那个下午，教室里只有他和泉两个人。
泉在收拾书包，英语和数学的教科书之间忽然掉下了个信封。
她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突然喊住在擦桌子的他：“洁君洁君洁君！”她转过头，将信封举起来，眼睛里仿佛住进了星星：“我好像收到情书了！”
“……他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没发现？”
“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泉似乎是真的很高兴，在原地小小地转了个圈，百褶裙裙摆旋转的弧度像浪潮：“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
“……怎么会？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欢……”
工藤泉摇了摇头：“不，男生都比较怕我。”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我能一拳一个他们，但他们都觉得我很恶劣……”工藤泉拿着信封想了想：“可我平时也不对他们恶作剧，我哥说我就算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明明是个好孩子……吧？”
“都很过分。新一哥说你什么？”
“我哥吐槽我是平成年代的莫里亚蒂……”她看起来有点委屈：“我有那么坏吗？”
“……”
“果然回去还是把哥哥的零花钱都藏起来吧。”
“…………”
“洁君呢？”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泉忽然问他：“洁君也觉得我很坏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很好。”
对于他这个取巧的回答，泉看起来不是那么满意。于是她伸出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力度却很轻，轻得洁世一几乎都要忘记她是个怪力少女。然后她拿起书包哼了一声，不等他就自顾自地走了，还带上了教室的门，门关上的声音很重。
刚才门关上的声音也不轻，就像她一如既往的恶劣。
泉确实不怎么对那些男生恶作剧，因为她根本对那些人没有一点兴趣，就像那封没有回复的情书。她只对他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展现出她最真实也最美丽的一面，想到这里，洁世一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她丝毫没有顾忌，因为她认为她对他了如指掌——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变得兵荒马乱。
可她真的完全了如指掌吗？
洁世一靠着墙坐下，就这么坐在了工藤泉的房门前。他垂下眼，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拼凑出了答案——不是。
从蛛丝马迹来看，工藤泉恐怕只知道他也像她一样，有着恶劣的一面，并且她愿意接受他的这一面。他早该想到的，泉恐怕发现他和她一样恶劣，只会觉得兴奋刺激吧……之前的他确实是个笨蛋，就连这么明显的答案都看不出来。
但泉完全不知道他喜欢她，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对他没什么戒心和距离感。
就像这次，泉以前是把他关在了教室里面，现在却把她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面。洁世一那双金属蓝的眼睛幽幽地盯着那扇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舔了舔唇。
不只是泉对他了如指掌，他对泉也了如指掌。
洁世一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泉刚才的样子很漂亮，被我吞掉的样子，应该会更漂亮……”
“而且我会，”他定定地看着那扇门，无比肯定地：“超爽的吧？”-
第二天早上四点，我推开房门的时候，结果发现洁君居然就在门外。
他站在走廊上，正用手机看着球赛的录像。奇怪的是，他明明带着蓝牙耳机，却像是装了什么机关，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就看了过来，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早上好，泉。”
我：“……”
我看了他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是鬼！”
洁君：“？”
然后我就把门关上了。
洁君：“……”
毕竟早上四点开门还能遇见人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诡异，但如果用梦游来解释，就完全说得通了。我打了个哈欠，蹦到床上踢下拖鞋，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既然见鬼了那一定说明我没睡醒，那么刚好再睡一会儿……
没什么问题。
我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至于手机上的消息……睡觉的时候，手机开静音不是很正常吗？
而等我一觉睡醒，换好运动服元气满满地准备出门，结果发现洁君还在我的门外。
洁君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早上八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那肯定不是鬼。于是我走了上去，和以前一样拍了拍洁君的肩膀：“早上好洁君！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洁君：“……”
洁君：“…………”
洁君：“现在是八点三十七分。”
我：“？”
接着我就听见洁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从昨天晚上起，一夜没睡。”
我：“……”
我愣住了。
说实话，我这样对洁君恶作剧其实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过洁君生气，我以为他都习惯了……当然我觉得除了洁君脾气好外，还有我的功劳，因为我还是蛮有分寸的。难道洁君生气了，气得在我房门外站了一晚上……？
我觉得不像，洁君没这么傻。
而且他以后不用再想方设法隐瞒我了，不是应该高兴？就算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那为什么要站我房间外？如果是洁君要找我，他不会敲门吗？我十分确定在关门以后，我没听见过敲门声，综上所述……
洁君一夜没睡，肯定和我无关。
我哦了声，脑袋上亮起了小灯泡，问他：“你失眠了？”
洁君看着我：“……”
我低下头看手机，开始谷歌“失眠怎么办”，有点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完了完了，心理上的问题刚解决，又跑出来了个生理上的问题……”
洁君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克制：“……我没有问题。
我比了个ok，顺着他说：“对对对，你只是失眠，你没有问题。”
洁君：“…………”
洁君尝试和我解释为什么他会一晚上不睡，可当我问他为什么在门外却不敲门的时候，洁君却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总不能和我有关吧？难道洁君一直站在门外是守着等我出来吗？
……嘶，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像守株待兔？
但这是不可能的，明明我是猎人，洁君才是猎物。
所以我还是觉得洁君是失眠，就是他不肯承认。
毕竟人的心理上有点问题，身体跟着出现点问题，完全合乎情理。我默默地在网上给洁君下单了一箱蒸汽眼罩，希望能对他有用。不过，如果是以前的洁君，估计会想方设法地隐瞒我，装作自己昨晚已经休息过了……现在看来，直白地说开，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我还趁着洁君无奈摇头的时候，悄悄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
没肿也没红，看起来昨天晚上没有偷偷哭——果然就是失眠吧！
不过洁君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不明的东西，当他望着我的时候，目光变得更加灼热，灼热到哪怕我背对着他，也能清晰地感受自己被人盯上了，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被捕获。我没觉得哪里不对，换句话说，我觉得这
样才是正确的。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洁君。”当野崎梅太郎拿着画本问我洁君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耸了耸肩，回答：“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
野崎梅太郎满脸复杂地看着我：“……”
我问他：“这样他只能一直跟着我，不是很刺激吗？”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停下了笔，指了指放在我书桌上的那本《犯罪心理学》，语气真诚：“你要不看看这个？然后告诉我你属于那种类型？”
“？”我摇摇头：“这本书我打算先借给洁君看，上次注意到他在看这本，说不定对这个有兴趣。”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他还是少看点吧。”
“而且像我这种人，书上的那些形容完全概括不了我，毕竟我这么棒……”我转头，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洁君：“对吧洁君？”
洁君笑了下，点点头。
我已经对洁君不知道从哪里会突然冒出来这种事司空见惯，但显然的是，野崎梅太郎对此不太能接受，被吓了一跳：“洁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淡定地胡扯：“从我的影子里。”
野崎梅太郎：“……”
“……从校园财阀风改到灵异片场了吗？也不是不行，这样更方便引入一些别的元素了，比如触手，刚好赶个时髦，”野崎梅太郎忽然来了灵感，拿着笔写写画画：“那么女主角其实早就已经被杀死了，那时候没有人救她，只有一个好心人路过察觉到不对帮她报了警，但还是晚了一步。她为了报恩，附身在别人身上，潜伏在救命恩人身边，那么女主角的背叛也可以圆上了……”
洁君拍了拍野崎梅太郎的肩膀，等他看过来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
“可以请你让一下吗？”他的每一个字都很有礼貌，“我要把我的桌子搬过来。”
我愣了愣，看着野崎梅太郎让开了路，接着洁君和我原本的同桌说了什么，同桌就点点头，把他的桌椅都搬走了。而洁君则是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我身边，成为了我新的同桌。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不明所以地：“换位置了吗？”
“只有我和他换位置。”洁君一边低头将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好，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老师申请，老师同意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泉。”
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我：“！！！”
我眼睛一亮：“很好！那以后我的值日就拜托给你了！这样我就可以出去抢新游戏了！”
洁君：“……”
洁君：“……重点原来是这个吗？”
我们班的值日是按照座位排序的，每一对同桌为一组。我和我原来的同桌只是点头之交，关系不亲近，要让人家一个人做值日还是有点过分。但如果这个人是洁君，那我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拜托了洁君！”我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果没有抢到新游戏和限量谷子，我美好的一天会被终结的……洁君一定不忍心吧？”
洁君：“……”
洁君拿书的动作顿了下，看向我，挑了挑眉，微笑着问：“如果我忍心呢？”
“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找到了海藤瞬的line，发了条消息：【拜托了海藤！我有一个请……】
我还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忽然，屏幕被洁君伸过来的手挡住的。
“……”洁君叹了口气，说：“不用拜托别人，我帮你做值日。”
我把洁君的手推开：“没事，海藤自己本来就要抢，他顺便的——”
洁君：“？！”
洁君头上的呆毛晃了晃：“这样吧，我们和别人换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我看着他。
洁君说：“……这样两个人抢，就不怕抢不到了。”
我思考了片刻，觉得洁君说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洁君松了口气。
旁边的野崎梅太郎：“……”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举起画本和我们挥了挥手：“再见，这期的素材已经有了。”-
“我今天晚上我不和你一起回家，”快上课了，我退出了和海藤的聊天框，才发现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冬天了：“我要去踢个一对一。”
洁君想了起来，试探地问：“是糸师冴？”
我抬头看他：“对。”
洁君垂下了眼睛：“他是想来邀请你去俱乐部的？”
“不清楚，应该是吧。”我和糸师冴不太熟，对他的了解只限于后来看到的新闻：“他之前在他们那儿上场了，进了三个球，后面就没有一直当替补了。职业球赛果然和全国大赛有很大区别，这全国大赛什么时候才能踢完……我的奖杯还没凑齐呢。”
“……”
洁君没吭声。
我没注意到他不说话，因为我已经开始扳着手指算：“网球的比完了，棒球的比完了，篮球的也比完了，就剩足球和排球还没比完。”
洁君忽然问：“是全国大赛比完你有事吗？”
“应该要出国一趟，去西班牙看看。”我把手机塞进桌肚里，“有点好奇所谓的世界第一足球俱乐部是什么样子的，打算去旅个游，顺便再参观一下。”
洁君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反了吧……”
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洁君飞快地说，“一般人进不去的吧。到时候是糸师冴带你进去？”
我摇摇头：“还没想好。”
“……”
洁君闷闷地应了一声。
去西班牙是我们家不久前刚决定的主意。
爸爸妈妈最近几年都定居国外，家里只剩我和哥哥。大人们偶尔会回来看我们，前不久刚走。不过他们临走前说，过阵子带我们去西班牙玩。虽然我个人而言很不乐意跟着两个死神一起出门，但是我更不忍心妈妈夹在两个死神中间……那也太惨了，还是和妈妈一起承受吧。
就是感觉洁君在知道消息后，情绪不高的样子。
也是，如果我出国了，足球部的工作就他一个人做了，换我我也不开心。
……不过，现在好像大多时候也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基本没什么区别。那是因为什么呢？我拿着圆珠笔帽戳了戳自己的脸，居然发现自己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
这不正常。
我若有所思。
再怎么说，我和洁君认识了这么多年，很少会有瞒着彼此的事。总不能是马上要决赛了，他陷入了焦虑？
我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比赛，U15决赛前夕，洁君念叨了一整个星期的糸师凛和糸师冴，成功让我记住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去年的全国大赛前夕，洁君每天早上五点就到学校，绕着操场跑步锻炼体力。这么一想，基本每次决赛前夕，洁君好像都会出现奇怪的状况……
那就正常了。
可能只是表现方式不太一样吧？
我悄悄地从草稿纸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唰唰地写了几句话：【我们一定会赢的！】
写完我看了看，感觉这么大一张纸就写这么一句话有点浪费，于是在后面又加了一个笑脸。趁着老师转过去写板书的功夫，我将纸条揉成一个小纸团，精准无误地抛到了洁君的课桌上。
……位置一点不差，不愧是我。
洁君愣了愣。
他先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晦暗情绪褪去了不少。明明连纸团的内容都还没看一眼，却好像是被这么一个纸团给轻而易举地哄好了。
老师忽然点了我的名，我立刻收回余光，站起来回答问题。
等老师恋恋不舍地放过我，让我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等我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在课桌上堆叠的教科书后边，有一
只小小的纸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游了过来。
我打开了纸船。
只见我那行字的下方，又多了一行新的字：【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多厉害！】
后面也跟着个一模一样的笑脸。
与我潦草的连笔字不同，洁君的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
我忽然想起之前有次我去帮老师登记分数的时候，翻到了洁君的试卷。考试之前我叮嘱他，如果字写好看点清楚点，说不定老师会心软多给点书面分。那次洁君试卷上的字，工整得连老师都特地惊叹了一下。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考卷上的字，却还是比不上现在这张小纸条上的好看。
“……”
好像有点奇怪。
我的脑海里刹那间飘过一个念头——就好像那短短的一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一笔，都是洁君提前在脑海里预演过很多遍才敢下笔的。但这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马上就把这个想法给甩出去了。
我和洁君上课传过的纸条都多少张了，这张纸条又能有什么特殊的？
大概是快国三了，洁君想提前练字而已吧。
我在纸条上回了一句：【晚上的时候要和我一起去吗？】
看见纸条内容的洁君微微瞪圆了眼，像只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了的兔子。他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看我，我朝他点了点头，比了个“你帮我看下东西”的口型，洁君立刻笑了起来。
至于他笑的时候背后会蔓延出黑雾这种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既然说好了，那我们放学还是一起走。
只是等我们结束足球部训练的时候，天空突然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东京的天气总是很奇怪，一下子晴空万里，一下子却又伸手就能接住雪。幸好洁君有随身带伞的习惯，雪也没有积得很厚，我们并肩慢悠悠地走着。
洁君将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感叹道：“下雪了，国三的学长再过不久就会来提交退社申请书吧。”
“不参加全国大赛的学长都已经交得差不多了，等全国大赛结束后就应该退社退得差不多了。”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直升高中部有偏差值要求，他们很多人都达不到，就选择去考别的高中。”
洁君：“正选的前辈们还好，有全国大赛冠军的履历，会降低对偏差值的要求……但本部的话，偏差值只是从70降到了65。”
“等他们退社后，我们就是国三的前辈了……”我不由想到了这个问题，“洁君呢？洁君会考哪里的高中？”
以前的话，一般都是我去哪里，洁君去哪里。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在同样的幼稚园，考同样的小学，以及考同样的国中。本来幼稚园时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进入帝丹小学，但在我得知哥哥加入了帝丹小学的足球队以后……就拉着洁君去考了白宝小学。想当年，洁君为了和我一起上白宝小学，报了好几个补习班，天天都在背abandon，好在最后擦着录取线通过了考试。
初中的时候我决定给哥哥一个惊喜，就没有理会御影的挽留，和洁君一起考进了帝丹。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在帝丹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工藤宅那天，我哥的表情非常之精彩。
幸好妈妈拍了下来。
但是这次，洁君的回答却在我意料之外。
洁君慢慢地偏过头，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少年的嘴角分明是弯着的，可眼里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我还没决定好。”他问：“泉要和我一起吗？”
“……”
“泉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其实这种微妙的感觉最近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但似乎只有我感受到其中的差异，拿我们当漫画灵感来源的野崎梅太郎都没察觉出什么……就好像是，不知不觉中，洁君的进攻性似乎越来越强了。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我现在像一个球门，洁君时时刻刻地渴望着进球。
……不对，我当然不是球门，我肯定得是前锋。
那洁君就是一直想要从我脚下抢球……？不会吧，这可是我的球！虽然以前我抢过洁君的很多次球就是了……但在平时，洁君脾气好得像个面团，根本不会做这种过分的事。
果然还是我想多了，洁君应该是青春期到了。
书上说青春期的男生想法比较千奇百怪，那么洁君奇怪一点也正常，我成功说服了自己。
“因为我也还没想好要不要直升本部，前两天赤司还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洛山……”我收起了思绪：“野崎前辈和海藤都不打算直升本部，我可能还是去新的学校看看吧。”
洁君：“……”
洁君沉默了片刻，好像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泉居然不打算直升帝丹吗？”
“？”我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一直在一个学校呆着，见到的都是一样的人，感觉会很无聊啊。而且……”
而且我现在是男装，但我又不可能一直穿男装。
如果还是同样的同学，那么处理起来应该也蛮麻烦……还不如直接换个环境，就要省事多了。等等，那边是不是有辆空着的出租车？
我：“！！！”
谁懂糟糕天气还空着没乘客的出租车的含金量啊！！！
于是我没继续说下去，拉过洁君就开始往出租车的方向狂奔，没注意到他本来苍白的脸色蓦然涨红。而成功抢到了出租车后，我也忘记了刚才自己还没说完什么话。
我：“……”
我看向同样坐在后座上的洁君，他正对着窗外发呆……不，准确的说，是盯着他自己的手发呆。他时而摸摸自己的一只手，脸上流露出羞赧的神色；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容又骤然苍白；还偷偷地看了我几眼，目光与我碰到时又唰地收了回去，然后过了几秒又看了过来。
我：“…………”
总之，洁君一个人就完美地演了一出独角戏。
那我就不用去想刚才我忘记说什么了……也挺好的-
由于忽然下雪，我和糸师冴约定的地点由室外临时更改成室内了。
糸师冴还带着行李箱，一副刚下飞机就匆匆赶过来的模样，甚至都没来得及倒时差。我看着他脸上浓重的两个黑眼圈，默默地在心里彻底将职业足球这项选择给剔除了。
……糸师冴都还没有正式成为职业球员，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当社畜！！
他在看到洁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带人过来，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洁君本来是帮我看书包的，”我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放在一边，“但现在场地改到室内了。那就来让洁君当裁判吧？洁君，可以吗？”
洁君和我比了个OK。
糸师冴：“……”
糸师冴：“……行。”
关于糸师冴为什么会来找我一对一，其实我猜到了原因。
果不其然，在我越过他的防守，成功射门之后，听见糸师冴说：“果然，你应该来我这边。”
我：“？”
红发的少年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我。他看起来仍然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但眼里却盛着巨大的野心，使得他那双眼睛在说话的时候熠熠生辉。他望着我，明确地再重复了一遍：
“你应该到我这边来。”
这句话再一次在空荡荡的室内足球场响起。
但他似乎是顾虑到了什么，压低了一点声音。
我：“……”
我皱了皱眉，完全没想通理由：“为什么？”
“你会是最好的前锋，”糸师冴的每个字都很确定，仿佛他已经预见了未来：“而我以后会是世界第一中场。世界第一前锋不该呆在这种地方，你在国内踢了这么久，都没这种感觉？”
室内足球场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渐渐的，窗户上堆满了雪。
我收回目光。
我当然知道糸师冴说的是实话，如果对一个打算以职业球员为生的人来说，呆在日本国内不是什么好选择。
“先不说我真的不打算踢职业，”足球听话地滚回我的脚下，我扫了一眼糸师冴，大脑已经自动地开始分析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算我打算踢职业，你也不是我的选择。”
“——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没去看糸师冴的表情，但想必也不会有多好看：“你这恶劣的家伙，难道根本看不起任何人？”
他说着说着又极快地否定了：“不，你身边的那个家伙，根本没有我强。”
我：“……”
为什么会扯到洁君身上？
我不明白，自顾自地射门。我知道他已经在事前先调查过了我的资料，和他的弟弟一样，他们似乎都觉得从那些赛事中可以了解我。而了解我，就可以分析出我的行动，总结出规律，从而打败我。
……真是没意思，千篇一律的做法。对别人倒是可能有用，但对我没有用。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在那些比赛上我会那么做，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或者只是突然来了灵感，再或者只是洁君需要我那么做？
说到底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我恹恹地垂下了眼。
这场一对一消耗的时间有点长，因为不管如何，糸师冴现在属于我见过的同龄球员里最强的那一批人，但只会略微影响过程，结局不会有任何变化。糸师冴仍然没有放弃挖我去俱乐部这件事，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外面已经是深夜，球场的灯却亮得宛如白昼。
“不，我不会选择你的原因，是你让我觉得很无聊。”我缓缓地说，“哪怕这几年里我们没有交过一次手，但对于我来说，”我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还是那样很好看穿。”
“……”
“如果要和一个很容易看穿的人一起踢球……”我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有点恐怖：“那我恐怕会很快就放弃足球，因为太无聊了，没有一点惊喜和挑战。和你当对手都没有让我感受到那种兴奋，更何况是和你当队友呢”
“……”
“有你的话，我的人生会变得更好。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糸师冴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绝对会让你后悔，让你到时候被我毁……”
“你们已经踢完了。”
洁君忽然拦在了我和糸师冴中间。
洁君的语气仍然很有礼貌，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看不见洁君的脸，但我看见糸师冴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然后我就听见洁君补充了一句：“滚远点，球渣。”
我：“……”
糸师冴：“……”
糸师冴碧绿色的眼睛落到了他身上，冷冷地嗤了一声：“你算什么？”
我：“……”
这么一看糸师凛和他还真的是兄弟……他们俩都要来这么一出？
“我现在可能比不上你。”
“但对于泉，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洁君的声音嘲讽意味极浓：“踢不过别人就想来抢别人的队友？你不是球渣是什么？”
我：“……”
我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心。
说实话，一开始洁君站在我身前的时候，我还担心他骂不过糸师冴……难道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去哪里偷偷进修了骂人技术？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等我们从球场内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堆得很厚了。原本熟悉的街景都镀上了一层银色，乍然一看变得有点陌生。
我和洁君一路没有说话，只听着雪簌簌地落在伞上。回去的路上没有之前的好运，没再遇见空着的出租车，甚至连人也没遇见几个。等我们在路口即将分开的时候，洁君将伞递给我后，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在不断地颤抖，手心里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布料传给了我。
“……”
洁君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伞给了我，他的发上很快就积了一层雪，甚至还有些雪落在了他黑色的睫毛上。他抿了抿唇，呼吸带出的白雾缓缓升空，抬起眼睛看着我，眼眶居然有点红：“我们才是最配的，对吧，泉？”
……
——他现在像只淋湿的小狗。
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工藤泉居然想到的是这个。
方才面对糸师冴的时候，明明洁世一还凶恶得像只捍卫领地的狮子，那副下一秒可能就要上去撕咬的感觉不是错觉。但是现在在面对她的时候，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不是错觉。
工藤泉愣了愣，没有出声，只是眨了眨眼。
事实上哪怕她什么都没说，眼里也仍然是再平淡不过的神色，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他这一出——洁世一还是已经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撑着伞站在雪里，一步没退，静静地注视着他。
洁世一：“……”
洁世一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点，但他又下意识地放轻了。时间在雪中飞快地溜走，白雾萦绕在彼此之间。一阵夜风吹了过来，雪渐渐地开始小了。
他还是没有听见工藤泉的回答。
“……我是说，球场上，”过了半晌，洁世一垂下了眼，说：“我们就是最配的。”
这次他不等工藤泉开口，抬起头。
他仍然握着女孩子纤细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金属蓝的眼睛里满是执拗：“对吧？”
对吧，是的吧？
我们才是一对，我们才是绝配？
第33章
雪落在洁君的眼角，化成了水。
看起来好像是洁君哭了一样。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那点雪水上——毕竟洁君长大以后就没有在我面前掉过眼泪了。虽然其实他压根没哭，但总感觉我继续盯着他看不说话，就真的要哭了。
……要不然再看一会儿吧？
还是算了，毕竟是洁君。
似乎是因为我长时间没有开口，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些，但又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不至于弄疼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天气很冷，我分明穿了好几件，可他的五指却精准地掠过几层袖口，像潜水一般潜了下来，最终包裹住了我手腕部分的那片皮肤，仿佛早已经选择好了目的地。
我眨了眨眼，在洁君问出那句“对吧”的时候，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洁君：“……”
洁君：“…………”
他的脸瞬间涨得比我昨天吃的苹果还要红，被我握住的手腕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抖了下，然后便僵成了一块石头。偏偏这块石头呆在雪天里这么久，居然还会发热，完全不合常理。
毕竟我刚把手伸出袖子一会儿，就觉得好冷。
……可恶，好羡慕。
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差别吗？话说洁君的皮肤确实摸起来要比我粗糙一点诶……？
不知道为什么，洁君的脸更红了。不过他仍然固执地盯着我，像是非要个答案不可。
“如果你会比他们强的话，”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会是最配的。”
“……”
洁君先是愣了一下。
“当然！”他站在下着雪的黑夜中，露出了一个比白天还要明亮的笑容，看起来此时此刻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他看着我，将我完全收进他的眼底，向我承诺道：“我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强的。”
“我会一直努力变强的……”
他被我握住的手腕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
“这样我们才能一直赢下去，”他金属蓝的眼睛里燃起了充满野心的火焰，除了和往常一样的胜负欲之外，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样我才能……”
我：“……”
又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洁君。
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洁君会比别人强这件事——换句话来说，我一直认为，同龄人中唯一有
资格做我对手的人，只可能会是洁君。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走的是吞噬路线，不断地将对手和队友的武器变成自己的……总之就是十分能吃。
他总是在不断进化的，会一直给我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总有一天，洁君应该会成为我非常难对付的对手吧……？
我刚收回发散的思绪，忽然发现因为呆在大雪里的时间太长了，洁君的头上和衣服上都落满了雪，像个雪人。
我：“……”
我果断地拿出手机，把现在的洁君拍了下来：“来个Yes？”
刚才还在那儿燃烧的洁君立刻大惊失色，没松开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来抢我的手机：“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定很丑的，快点删掉不要留下这种黑历史啊泉！！！”
我灵活地避开了：“才不要！我就要留着洁君的黑历史！”
“而且，”我不满地指出：“洁君手机里明明都是我的黑历史吧？这不公平！”
洁君：“……那些能叫什么黑历史啊？泉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我开始数：“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交作业的样子、一脸凌乱跑步的样子，这些都只有洁君会觉得可爱吧？明明全是黑历史，应该全部删掉才对——”
洁君忽然停下了：“……”
洁君想起来了什么，顿了顿：“我说我手机里这些照片怎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是泉偷偷删掉的吧？”
我：“……”
怎么回事，这个人的气势一瞬间变得无比吓人诶？
但仔细想想我又挺直了腰，毕竟是他偷偷收藏我的黑历史，我只是执行正义清除了而已……再怎么说理亏的都不应该是我。我哼了一声：“谁让洁君偷偷拍下来的，绝对不能给别人看到这种照片的机会。”
洁君：“可是别人不会——”
我：“不然会严重破坏我在女生中的人气！”
洁君：“……”
我眯起眼睛，瞬间警觉了起来：“……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不然试试看’的表情？”
“……”洁君立刻否认：“我没有。”
见我还是怀疑，洁君垂下眼睛想了想，提议道：“如果泉觉得我拍的照片不好看的话……不然我把以前的那些都删掉，泉自己来拍？”
我有点不相信：“真的？”
总觉得洁君会阴奉阳违，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不可能会删掉洁君的黑历史……青梅竹马就该留着这种东西才对。
没想到的是，洁君居然真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操作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将空荡荡的手机相册给我看。
我：“……”
什么，真的删完了……？
不过洁君就算是删照片，也没松开我的手腕，于是我也没松开他的手腕。
……感觉谁先松开谁就输了的样子。
“泉自己来拍？”洁君低头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总感觉这样做的话有点怪怪的，把他拉到了伞底下：“不，我们一起拍。”
洁君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了我边上：“？！”
“……洁君这是什么表情？”我让洁君自己把手机举了起来，看着前置摄像头里他僵硬的脸：“自然一点自然一点，笑一笑？”
洁君：“……”
我还是不满意：“笑得太假了，想一想开心的事，洁君——”
洁君有点结结巴巴的：“现、现在就很……”
“就是现在！”我催促道：“按快门按快门！”
洁君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一张我和洁君的双人合照就新鲜出炉。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洁君的手机居然提前关了闪光灯吗……？
不过我没有接着想下去，转而欣赏自己精湛的自拍技术，毕竟这张照片无论从构图还是从氛围来说都超漂亮——
外面还下着雪，我们一起挤在一把黑色的大伞底下，像是独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黑漆漆的，伞下世界并没好到哪儿去，唯一的光源是手机屏幕，也没办法照清我们的五官，大半部分都是落在昏暗里的，只有我的笑容和洁君的眼睛格外清晰。
我冲着镜头比了个wink，而洁君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在看镜头，实则在看我的侧脸。
洁君发出了感叹：“好漂亮。”
我顿时更加骄傲了：“是吧是吧！我的技术很棒吧！”
“……很厉害。”洁君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好像他刚才夸的不是我的技术：“这张照片我可以设成屏保吗？泉？”
我大手一挥：“当然可以。”
毕竟这么好看的照片，想多看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我们打闹的这会儿功夫，雪变得更小了。洁君垂眸，空着的那只手正不住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我抬头看了看夜空，忽然将撑着的大黑伞塞进了洁君的怀里。
洁君因为突然接过伞，只能松开抓着我手腕的手：“……？”
好耶，我赢了！
还不等洁君开口，我就冲他挥了挥手：“再见再见，该回家啦洁君！”
洁君往前迈了一步：“泉——伞？”
“现在雪小很多了，我就这么跑回去也没关系，而且——”我戴上了羽绒服的连衣帽，手呈喇叭状围在嘴边：“洁君再这样淋雪，就会彻彻底底地变成雪人，然后回到家就融化了，会感冒的——”
洁君撑着伞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我：“……”
我：“洁君可千万不能感冒！”
洁君看起来很感动：“泉……”
我：“如果你感冒的话，谁来帮我做部长的工作？没有你的话我不行的，洁君——”
洁君：“……”
洁君看起来把感动给吞了回去：“…………好。”
我刚要转身跑进雪里，就见洁君两三步跑了上来，又将我重新罩在了黑伞之下。我疑惑地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不自在地挪开了一下目光，抿了抿唇，说：“我们一起吧？”
洁君连声音都听起来有点不自然，仿佛是在强装镇定：“我可以先送泉回家，再自己回家，这样我们谁都不用淋雪了。”
我：“……”
好像是可以这样。
洁君接着努力说服我：“不但我不能感冒，泉也不能感冒，”他说着说着就严肃了起来：“马上就要踢决赛了，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
好像是有点道理。
我说：“但是我有个更好的注意。”
洁君：“？”
我指了指路边还营业的711便利店，发自内心地疑惑：“那我为什么不去便利店再买一把伞呢？我们刚才是都没看见那里有个711吗？”
洁君：“……”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洁君还是撑着那把沉重的大黑伞，而我穿上了在便利店临时买的小黄鸭雨衣，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我对这件雨衣一见钟情，谁知刚回家，沙发上的老哥看了我一眼，就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幼不幼稚啊工藤泉？”他挑了挑眉毛，“你都14岁了，还穿这种小黄鸭的？”
我：“……”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书包，连名带姓地喊他：“你想死吗，工藤新一？”
老哥：“……！！！”
老哥：“你再这样追着我打我就告诉老妈了！我绝对会告诉老妈的！”
“妈妈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和老哥围着沙发开始进行追逐战：“小黄鸭怎么你了，小黄鸭这么可爱！你这个16岁的男高中生根本完全不懂！”
老哥被我追得抱头鼠窜，还在不满地嚷嚷：“我是男生，肯定不会喜欢女生喜欢的东西啊？”
我逮着机会就抽起沙发上的抱枕，精准地砸到了老哥脑袋上：“胡说！不是所有男生都不喜欢的，洁君就很喜欢！”
被抱枕砸得有点晕乎乎的老哥：“？”
“枕头不是软的吗怎么威力这么大……”老哥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和我吵架：“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小黄鸭的，兰就不喜
欢！”
我一脸怀疑地看着老哥，怎么可能会有女生不喜欢小黄鸭？
老哥也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估计是在想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小黄鸭？
于是我拿出手机，打开小兰姐姐的聊天框，飞快地打了几行字。小兰姐姐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我哼了一声，将手机屏幕放在老哥面前。
【皮卡皮卡皮卡：小兰姐姐！你喜不喜欢小黄鸭？】
【小兰姐姐：诶，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兰姐姐：小泉送我的话，当然喜欢[小黄鸭抱抱.jpg]】
老哥：“……”
老哥咬牙切齿：“不可能！我就没看到过兰用过小黄鸭的东西！”
“……”我看着哥哥的眼神变得同情了起来：“真的吗？”
老哥：“你在质疑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吗？”
我诚恳道：“不是，我在质疑名侦探的视力。”
老哥：“…………”
“而且，”我放下手机转了一圈，给老哥展示了一下小黄鸭雨衣的全貌：“这件雨衣就是洁君给我买的！洁君还夸我有品味！”
老哥：“……”
“不是，你要什么东西他都会给你买的吧？话说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零花钱自己不花，全部攒着给你用，这是什么，保护费吗？”老哥露出死鱼眼：“你平时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我一生气，又开始继续追着老哥打：“我平时很照顾洁君的！对洁君很好的！”
老哥：“……”
老哥一边忙着闪避我的攻击一边吐槽：“比如把所有不想做的事情都推给他做？”
我：“……”
我心虚了一下。
“那、那也是洁君自愿的！是洁君自己说我平时就很忙，帮我分担一点……”想到这里，我瞬间理直气壮：“而且我对洁君很好，之前还拜托爸爸找来了有诺亚签名的足球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老哥停下了脚步，被我拿抱枕砸个正着。
“……我还以为那个足球是给我的，”他震惊地转过头：“难怪那时候爸爸露出那样的表情……还说什么抱歉……”
我：“……”
这就尴尬了。
由于老哥看起来很受打击的样子，工藤宅的第N次兄妹大战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候爸爸那边是凌晨，我决定等睡觉前再给他发消息，拜托他再买一个新的签名足球，那时候他差不多起床了……应该吧？我忽然不确定了起来。之前就听过妈妈抱怨，爸爸总是赖床，在出国以后几乎天天中午才醒。
实际上，如果不是我和哥哥坚持要留在日本，我们现在也跟着爸爸妈妈去美国了。
不过我们不想去，所以他们尊重我和哥哥的选择，没有强行带着我们走。老哥为什么留下我不知道，反正我留在国内是因为好多比赛都参加到一半，跑出去的话，之前就白努力了，感觉非常浪费。
他们不担心我们照顾不好自己，他们只担心……
妈妈抱着我亲了一下又一下，眼泪汪汪地叮嘱哥哥：“新一，你都这么大了，千万不要一天到晚和妹妹打架了，知道吗？”
老哥：“有没有搞错，每次都是她追着我打啊？”
我在妈妈的怀里探出脑袋：“谁让你老是说我！”
妈妈：“就是！小泉又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
老哥绝望了：“……老爸，你管管他们！”
爸爸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蹲下来，把妈妈、我和哥哥一起抱在怀里，摸了摸我的脑袋：“好了，如果小泉被哥哥欺负了就来找爸爸，爸爸帮你，知道了吗？”
我兴高采烈地蹭了蹭爸爸的手：“知道了！”
老哥一脸不敢置信：“……”
老哥幽幽地问：“我是捡来的吗？”
“胡说什么呢，”老爸揉乱了哥哥的头发，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如果让小泉自己报复，万一她没控制好，你进医院了怎么办？”
老哥：“……”
老哥瞬间明了：“有道理！”
我：“……”
我不太开心：“我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妈妈搂着我，瞪了爸爸一眼：“就是，小优乱说什么呢？不要污蔑我们小泉！”
爸爸：“……”
在这之后，爸爸妈妈就出国了，但他们时不时会回来看我和哥哥一眼。
睡觉前，我刚给爸爸发了要签名足球的消息，就看见了洁君和我说晚安。回了个晚安之后，我突然想起今天洁君和我说的那些话。
……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好像洁君其实想说的不止是在球场上，那还能是什么……？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刚好哥哥路过，我顺口问了一句：“哥哥，你觉得什么是最配的啊？”
老哥：“？”
老哥不假思索地回答：“福尔摩斯和华生！他们是全世界最配的搭档！”
我：“……”
好像有点道理……原来如此吗？-
雪都下了好几场，足球全国大赛决赛终于姗姗来迟。
一大早洁君就打鸡血似的，来我家楼下偏偏又不给我打电话。谁懂，当我起床之后打开窗户，冷不丁地就看见楼下多了个人，在那跑圈的感受：“……”
非要这么燃吗？这不是我们片场的画风吧……
洗漱换衣服做完男装的易容，等我出门和洁君会合，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哥不做，我更不做，所以我们的早饭一般都是便利店解决的。本来我打算如以前一样拐到711，挑几个我心爱的关东煮和饭团，却没想到洁君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了保温饭盒。
我：“……？！”
等一下，这也不是我们片场的画风吧！
“之前就在想，小泉总吃便利店不太好，最近去和妈妈学了一下怎么做饭。”洁君轻声说，他的影子落在了我的脸上：“如果小泉还算喜欢的话，我天天给小泉做？”
我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拒绝：“这样太麻烦……”
洁君罕见地打断了我说话：“不麻烦。”
他垂下眼睛，强调道：“一点都不麻烦。”
“……”
我忽然觉得洁君好像有点变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感觉洁君相较于之前，似乎要更主动了点……但这应该才是真实的、没有隐瞒自己的洁君吧。
“小泉都还没有试过，”洁君看了一眼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攥着保温饭盒的手也跟着用了点力：“先试试看怎么样？如果小泉觉得不好吃，我就再努力。”
我：“……”
我闭了闭眼：“不，我是不可能说洁君做得不好吃的……”
这回轮到洁君愣住了：“？”
“因为我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啊。”我接过饭盒装进书包里，沉重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根本没有选料理课。”
洁君：“但我看之前小泉手上会有便当盒？我还以为是小泉自己做的……”
我露出死鱼眼：“如果我真的很会做饭，洁君会没吃过吗？”
“……”洁君瞪圆了眼睛：“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我：“……”
你还以为什么啊？还以为我瞒着你偷偷学做饭吗？
我：“洁君果然是笨蛋！”
洁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直都以为小泉做饭很厉害……那小泉午餐的那些便当是？”
我装模作样地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墨镜，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洁君：“……？”
等我们到校门口的时候，出发去决赛场地的大巴已经停在那好一会儿了。大巴门前站了一些女生，她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看到我就眼前一亮：“工藤同学！”
我连忙跑过去找她们：“你们等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女孩子们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工藤同学今天要去踢决赛，我们就过来看看能不能赶得上。我们一起做了一些便当给工藤同学，有注意没做太油腻
的，能赶上真的是太好了！”
所以最后坐上大巴出发的时候，我的手上就多了好几个爱心便当。由于正好没吃早饭，我就打开了洁君准备的和其中一个女孩子准备的。左边的是女孩子准备的便当，营养均衡还超级漂亮，连溏心蛋都是心形的，还用寿司拼出了一个笑脸。
右边则是洁君准备的便当，哪怕已经很用心，但和女孩子准备的比起来，还是略显朴素。
洁君：“……”
洁君本来准备给自己便当的安利台词给憋了回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怀疑地想，洁君怎么露出了那种“居然输了”的表情……？
第34章
我没多想，开始在车上干饭。
女孩子们显然是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几个小便当加起来正正好是一人的分量，可一人份对我来说其实不够……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会收到女孩子的便当，但是洁君还会看到我跑便利店买面包。
今天加上洁君的那一份肯定够了……剩下吃不完的就留到中午吧，刚好饭盒有保温效果。
说起洁君，从我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洁君就一直盯着我看。
难不成我吃饭的样子很下饭，以后适合去当个吃播之类？但就算是很下饭，这么一直看着我吃饭，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我刚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想问他，就听见洁君不动声色地开口：
“之前怎么没看到她们给你送便当？”
我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她们来给我送便当，都是挑你不在的时候。”
洁君：“……”
说起来她们为什么要特地找洁君不在的时候？
我刚陷入沉思，就听见洁君似乎难以置信，在一边自言自语：“我有那么多不在的时候？”
我：“……”
我：“…………”
不是，这是重点吗？？？
“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发言啊，洁，像个……一样，”坐在我们前面的海藤缓缓转过头，说到中间时顿了顿，跳了过去，接着吐槽：“而且明明女孩子避开你很正常吧，你和工藤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不让别人插话的。”
洁君：“……”
洁君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现在的你呢？”
没想到海藤理直气壮地说：“工藤部长根本没把我当人，所以我不算人。”
我：“……”
我本来想找个理由反驳海藤，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出来。
不过，如果不是海藤，我居然完全没意识到洁君在和我相处的时候，会有这种举动……有吗？我不是很确定地回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好像正和海藤说的一样，有种在宣誓主权的感觉……等等，我又不是他的所有物，洁君是我的所有物才对。
刚才海藤绝对是想骂他变态，好像最近由于我的放纵，洁君黑暗的那一面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我看了旁边一眼，洁君仍然保持着嘴角的笑容，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他的侧脸的同时，也让他的另外半张脸落在了他自己的阴影里。
……从客观上讲，是有点像。
洁君注意到我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笑容似乎真心实意了一点：“怎么了，泉？最喜欢哪个菜？”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很认真，如果是被别人这么认真地盯着看，那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这是洁君。从小到大，洁君在我的事情上一直都很认真，刚开始我可能还会有点不自在，这么多年以来我都习惯了。
所以刚才那瞬间，可能会被吞掉的危险感……是错觉吧？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怎么……溏心蛋。”
一定是错觉。
就算洁君确实有点问题，但对我而言，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会克制住自己的。
……如果他克制不了，会变得怎么样？还会听我的话吗？
我有点好奇-
哪怕已经是到了全国大赛的决赛，比赛的结果也是毫无疑问的胜利。
我忘记自己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由于我们的门将是海藤，这次算是体验了个彻底。可喜可贺的是，海藤这次终于没有在拦糸师凛射门的时候再平地摔……起码看上去是像模像样了点。
总之，我正式集齐了999个冠军奖杯。
可全国大赛冠军队伍除了领奖之外，要做的多了去了，包括发表长篇大论的获奖感言和接受记者采访。我一点都不愧疚地将这些事全部都交给了洁君，然后在大家的目光里，光明正大地跑路了。
我以为跑路的只有我一个，没想到糸师凛也没有去领奖台，和我在路上撞个正着。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也没去领吗？”
“……”糸师凛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嗤了一声：“亚军的奖杯，我不需要。”
我：“……”
糸师凛：“？这幅表情算什么？”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奇：“没想到你还会好好说话……我以为你只会说，什么下次一定会打败你这种……”
糸师凛：“……”
糸师凛的额头上蹦起了青筋：“你这家伙……我绝对会把你和那个人全部都踩在脚底下的。”
“那你加油。”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了很多遍，哪怕糸师凛的语气再凶狠，我也没什么波动，我好奇的是另一个：“你说另一个人，居然还有能和我并列的目标吗？是洁君？”
我没想到说到这个人，糸师凛的脸色居然比面对我的时候还要难看。
“哈怎么可能是那个路人角色？”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忿忿不平，整个脸都青了，但在说到那个人名字的时候又带了点不情不愿：“……是糸师冴。”
我：“……”
等等，不久前遇到糸师凛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关系好像还没有差到直呼其名的程度吧？
“那个混蛋，”糸师凛似乎真的很恨他，几乎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他回国的时候去找你了？”
我：“找我踢了场球。”
糸师凛无比肯定：“你赢了，而且还拒绝了他，不然那个混蛋不会那副表情的。”
我：“……对。”
难不成糸师冴在输给我以后，跑去找了他弟弟糸师凛，然后他们兄弟俩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闹翻了？
糸师凛：“真不知道那个路人角色哪里配成为你的队友了……居然不选那个混蛋。”
“来一局吧，oneonone，只有你和我。”糸师凛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让我看看能打败那个混蛋的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的表情有点复杂：“……”
他和他哥的关系到底是闹翻没有啊？虽然嘴上骂着混蛋，但实际上在知道哥哥输了我之后就超级在意，哪怕嘴上说的很别扭，可还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哥哥找回场子……
怎么感觉我和洁君卷进了奇奇怪怪的关系里面？
我不会拒绝任何找上门来的比赛，不过：“但我现在要去买冰激凌。”
糸师凛：“……麻烦，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我们暂时达成了一致，这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
由于工藤泉十分爱当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对于眼下这种十分麻烦的场合，洁世一已经应对得游刃有余，毕竟没有人会为难这个看起来内向羞涩的少年。所以他还能在一边回答记者问题的同时，一边分神去想，现在泉在做什么？
她应该抱着奖杯哼着歌，跑去买冰激凌了吧。
记者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工藤泉，得知她不在以后叹了口气：“这次还是没采访到工藤同学，真的很可惜……”
洁世一露出了刚好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男孩：“泉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了。”
啊……就你们，还配见到她吗？他轻蔑地想。
他知道有许许多多碍眼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地接近泉。好在泉是很怕麻烦的性格，这
种事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来处理。可总是有一些人，会越过他跑到泉的面前。一旦跑到了泉的面前，那就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因为泉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是为什么要有别人呢？
为什么总是要有别人，妄图插进他和泉之间呢？
姓糸师的那两个也是，海藤也是，泉为什么要这么好心？为什么还有人能瞒着他偷偷接近泉，甚至和泉关系变得亲近？
无法理解。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可这些人都是泉的选择，如果做出了过分的事，泉肯定会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想到这种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洁世一就强行压制下了这些极端恶劣的想法。
“据我们了解，洁同学是工藤同学最好的朋友，”似乎是因为洁世一看上去太好说话，没死心的记者努力将话题扯到了工藤泉身上：“日本国内已经有很多家足球俱乐部向工藤同学发出了邀请，并且大家都称赞工藤同学是‘日本足坛的太阳’，那么洁同学是否知道，工藤同学有考虑过选择足球作为职业吗？”
洁世一适时露出了几分茫然：“……啊，这是泉的选择，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其实他一清二楚。
泉根本没打算把足球作为职业，也就是说，泉不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以后，洁世一顿时再也无法压制那些恶劣的想法了。
因为他能够成功压制这些的前提，是泉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可记者的话却提醒了他，他们是会分开的。
那他们分开以后，他会变得怎么样？
泉应该还是会过得很好，她什么都擅长，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说不定会找到新的感兴趣的东西，交到新的朋友，再过一段时间就很有可能会忘记他。可他不一样，他所拥有的，只有足球和泉，泉不能离开他身边，他和泉要永远在一起。
他每天都在重复地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泉，不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可是病态的、不正常的想法刚刚诞生，又被少年自己给立刻否定了。
这样泉会不高兴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他能拿什么吸引泉？
可他这么普通，什么都给不了。或者说他能给的，换做是别人也都能给，说不定还会比他做的更好。
洁世一怔怔地望着前方，连记者接下来抛过来的问题都没能接住。
他的前方是人山人海，可恍惚之间，他却好像只看到了那个甚至都不在这里的少女。这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嘈杂和无关人士都如潮水般在洁世一的世界褪去，白昼变回黑夜，重新下起了雪。
「“如果你会比他们强的话，”男装打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会是最配的。”」
……对，他必须要变成最好的。
他必须要成为最强的，这样他们就会是最配的。如果他们是最配的，那泉就不会离开，哪怕不一起踢足球也没关系，不时时刻刻一起呆着上下学也都没关系，都没关系。
只要有泉在。
可是泉呢？他会变成最强的，他会变成最强的，他会变成最强的……泉在哪里？
他忽然想要立刻见到泉，仿佛见到泉，就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所幸旁边有其他部员在。部员们体贴地接过了话题，然后给了这个看上去是因为面对太多镜头而慌张的青涩少年离开镜头的机会。
洁世一匆忙地递去了感谢的眼神，边转身向泉离开的通道走去。
好像泉对他而言是一块磁石，他甚至都没有打电话询问泉在哪里，双腿就已经自动地迈向了她所在的方向。他只想看到泉一眼，确认泉的身边没有别人，他就会立刻回去训练。
只想看到一眼，一眼就好，现在泉应该已经到便利店了，他必须要加快脚步……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洁世一僵硬地抬起头。
前方的不远处，居然传来了泉的声音……和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一个拐角处险险停下。他低头分辨着地上两道影子，在心里默默分析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另一个听声音是糸师凛……
洁世一躲在糸师凛和工藤泉的视野盲区，双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本来还能勉强控制得住自己不去干涉，直到听见工藤泉和糸师凛要一起去买冰激凌，脑海里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倏然断开。
既然泉都说早知道他有问题……那么他再明显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
工藤泉转过头，发现来人是洁君。
洁世一从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来，速度不快。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刚想问他采访已经结束了吗，却听见他以一种十分冷静的语气问她：“要去哪里？”
可不等她回答，他就微笑了起来，似乎在他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来这里，泉。”
洁世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是泉说过的，泉不会讨厌。
第35章
我歪了歪脑袋。
我不明白洁君为什么忽然喊我过去，听起来语气像是不容我拒绝。一听到这，我骨子里的叛逆立刻涌了上来，抱着双臂看向站在阴影中的洁君，果断拒绝：“不要。”
洁君整个人一顿。
原本已经寻常到会被我无视的黑雾忽然疯狂地向周围扩张，过了几秒就已经将我完全包裹。与异变的黑雾截然不同的是，黑雾的主人看上去没多大变化，表情仍然寻常，重复了一遍：“来这里，泉。”
我：“？”
我拒绝得比之前更大声了：“不要！你那边太暗了，在那里看手机我会近视的！”
洁君：“……”
洁君：“…………”
洁君叹了口气。
奇怪的是，所有黑雾在这瞬间都无比乖顺地缩回了洁君背后。他快速地走到通道的白炽灯下，灯光照亮了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不是要去买冰激凌吗，怎么又要看手机？”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冲突啊。”
洁君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因为我本来打算给你发条line的，让你把我的书包带过来，刚才溜得太快我没拿……”我踮起脚往他身后张望，问：“你帮我拿过来了吗？”
洁君：“……”
洁君顿了顿，默默地打开了手机：“……没有，我让海藤帮忙。”
我提醒他：“记得让海藤把你的书包也一起带过来，你自己的也没拿。”说完我没忍住叹了口气：“洁君真是个笨蛋。”
洁君垂下了一点脑袋：“……”
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的糸师凛失去了耐心，开口催促道：“还走不走？”
“……走，”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还在，本来想和以前一样扯洁君的衣角，思考了一下，改成拉了下洁君的手腕。
上次洁君被我握住手腕就有点晕乎乎的，像是完全受不了，有种我提出什么拜托都会答应的感觉……既然如此，应该对洁君很有用吧？
我：“洁君和我一起去吧，不然等下踢完球以后没人帮我应付老师，毕竟我又偷偷提前溜走了……糸师，你干嘛这个表情？”
糸师凛一脸无语：“麻烦。”
“？”我下意识地回击：“亚军。”
糸师凛：“……”
糸师凛：“…………”
我看着糸师凛即将爆炸的模样：“……”
这招还是之前和洁君学的，用来
回击糸师凛的效果似乎有点过于好了，我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在心里偷偷地夸了一下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另一个和洁君学的招数似乎不太管用。
如果在平时，拉一下洁君的衣角，洁君基本上就会无条件答应我的请求……
这次明明换了新招数，照理说效果应该会更好，可是洁君怎么半天都没反应？连句话都不说？
我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洁君牢牢地盯着他自己的手腕，脸色涨得通红，像极了因为cpu过烧而死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
但我在心里很快地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毕竟之前我也学着他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时候没死机，现在肯定不会。
洁君到现在都没答应，难道是这招对他没什么用？不过，还有可能是——
“洁君？”我有点担心，抬手穿过他额前的发丝，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吗？”
好烫。
洁君的脸从来没这么烫过。
被我碰了一下，洁君才如梦初醒：“没发烧……”
我有点怀疑：“真的吗？可是你看着不太对？”
“没有。”他垂下眼睛，似乎是在刻意忍耐着什么，没有说太多话。
……好奇怪，但是他没事就行吧。
我这么想着，刚要把手抽回来，忽然被洁君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
洁君的体温从手指那端源源不断地传来，我不由瞪圆了眼睛，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洁君加重了力道。擅长运动的少年在控制力气这一项上格外精准，是刚好不让我能够轻易挣脱又能束缚住我的力量。
洁君蹭了一下我的手心，金属蓝的眼睛里映出我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他的眼里带上了点笑意，似乎是因为发现了我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他，可又怕弄伤他而犹豫不决这个事实。
然后他就不再忍耐，甚至莫名其妙地打开了话匣子，语速还很快：“我和你一起，等下我就给老师发消息，就和老师说我有点事需要和你一起离场，不坐车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们，直接走……”
我的注意力还在我的书包上：“那我的书包呢？”
洁君：“……”
“你让他们直接走，可是海藤还在那里，”我很严肃地问他：“那我们的书包怎么办？”
洁君：“…………”
书包可是很重要的！
里面有着我的作业和我新买的漫画，漫画我刚买了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期的漫画刚画到主角觉醒，那么这一期肯定就是帅气地打怪，这种重要的情节怎么能错过？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仿佛有只小猫在挠。
我思考了一下，说：“这样，让海藤也和我们一起逃，就没有问题了。”
洁君似乎有点不满：“怎么又多一……”
我反问道：“那你能想出来别的办法吗？”
洁君：“……”
洁君卡住了。过了两秒，他屈服了，松开我的手腕，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继续给海藤发消息了。
我没忘记叮嘱他：“记得和老师说的时候，也加上海藤的名字！”
洁君：“……”
洁君扬起了一个笑容：“啊，包在我身上。”
我放下了心。
在旁边等了很久的糸师凛：“……”
糸师凛很不耐烦，也很不理解：“为什么踢个球还要带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洁君嘴角的笑容弧度不变。
“因为这本来就是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他发完消息，熄灭了手机屏幕：“无所谓吧。”
“……”
糸师凛盯着洁君，一字一句地说：“我记住你了。”
我迷茫地回头，看着还在原地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两人：“你们不走吗？”
他们俩：“……”
洁君立刻迈开腿跑着跟上，顺便不动声色地把糸师凛挤到了后面去。
糸师凛：“…………”-
她主动牵我的手了。
直到工藤泉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进去买冰激凌，洁世一都还沉浸在这一句话里，没回过神来。甚至他都完全没想到可以进去蹭暖气，糸师凛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自顾自地走进便利店对面的运动俱乐部。
所以当海藤瞬气喘吁吁地背着三个包杀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在门口当木桩吹冷风的洁世一：“……”
海藤瞬一时居然忘记了身上的重量，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拍了人一下，问：“洁，你没事吧？”
洁世一缓缓地转过头。
“还能动就行，还能动我就不需要召唤神的力量来帮助你了……”海藤瞬松了口气，接着问：“工藤呢？你怎么没和工藤在一起？”他朝着附近张望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你们吵架了？”
洁世一立刻解除木桩形态，否认道：“没有这种事。”
海藤瞬又松了口气。
太好了，今天也是在足球部活下来的一天。
他正暗自庆幸着，却听见洁世一若有所思地问：“海藤，你谈过恋爱吗？”
海藤瞬：“……”
当然没有。
但莫名的自尊心让他装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当然了，毕竟我可是和DarkReunion战斗还要守护世界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谈过恋爱？”
洁世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是说，如果说……”
海藤瞬：“？”
“有一个女生。”
海藤瞬点了点头：“然后？”
“她忽然牵了你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海藤瞬：“……？”
海藤瞬：“这这这这——”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动漫，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场景，无比肯定地说：“她可能是觉得你走得太慢了，想让你跑快点。”
洁世一：“……”
不可能，他无比确定地想。
所以他找出了新的证据，想说服海藤：“不会，因为那时候她是在拜托我一件事……”
“对啊，她是要拜托你帮忙，但是你一直不动，”结果海藤瞬成功被自己的脑回路给说服了：“所以她才拉你的手，让你给点反应，对不对？”
洁世一：“……”
不可能，他仍然确定地想。
哪怕海藤瞬说的还真有可能是泉干得出来的事，但洁世一还是认为海藤瞬是在乱猜。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大脑正在逐渐地将各种线索拼起来：“但她在我没说话的时候，担心我发烧了，特意来摸我的额头。”
海藤瞬：“……那应该是你脸太红了，洁。”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比如现在你就在脸红……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发烧了？”
洁世一：“……”
不可能，洁世一非常肯定地想，他现在很清醒：“可是我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明明不习惯，但怕伤到我就没反抗。而且，”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她说过不会讨厌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突然抓住别人的手？”海藤瞬逐渐拎不住书包们了：“看来她人挺好的……洁，快把你和工藤的书包拿走！”
洁世一这才把工藤泉和他的书包接了过来：“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海藤瞬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你说的那个女生是谁？我还以为你每天和工藤同进同出，都没时间和女孩子相处的。”
洁世一垂下眼睛：“我没有，泉有。”
海藤瞬：“……”
海藤瞬困惑地挠了挠头：“但我在学校里从没听说，工藤和谁约会过，或者接受了谁的追求啊？”
洁世一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耳朵竖了起来：“从没？”
“对啊。”
海藤瞬把自己的书包重新背好，抬起了头：“工藤大多时间都在比赛，剩下的时间又基本都是和你在一起，怎么
可能有空和别人交往……所以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在听到海藤那句“和你在一起”之后，洁世一的拼图迅速成形——泉没空和别人相处甚至交往，是因为时间被比赛训练和他给彻底占据了。
难道泉对别的人，或者对别的东西真的没兴趣吗？
那肯定不是，就他所了解的，泉对很多东西都有兴趣，比如漫画小说音乐。她更不会因为自己是男装就束手束脚，怕这怕那的，毕竟她从来都不怎么顾虑别人的眼光和想法，甚至不在乎别人……
等等，她为什么愿意包容他？
难道是他那些阴暗的想法还不够糟糕吗？不可能，如果不是太不堪，洁世一就不会想要把那些东西都藏起来。那难道是泉很宽容？这也不可能，泉比谁都小气，比谁都记仇。那能是什么……？
洁世一的瞳孔不断地颤抖，几乎不能控制呼吸。
难道……是因为她也喜欢他？
就在这时，工藤泉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门上悬挂着的风铃晃了晃。
她拿着两个冰激凌，先给洁世一递来了一个：“给，奖励。”
什么奖励？他做了什么需要奖励？
为什么现场明明有两个人，糸师凛也不见了，泉却先选择递给她冰激凌？为什么泉不接受别人的追求？为什么泉在被他握住手的时候不反抗？为什么泉说不会讨厌他？为什么泉会只拜托他？为什么泉会拉住他的手……？
林林总总的线索交错在了一起，在按顺序排列之后，凑出了最终的拼图。
工藤泉看洁世一愣在原地没接，皱了皱眉：“洁君？怎么了？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能不奇怪吗？知道自己暗恋的对象居然有可能也喜欢自己，能不奇怪吗？
洁世一都快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晕了，一脸恍惚地接过冰激凌：“蓝莓味的。”
“对，”工藤泉随口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吗，上次试了下这个牌子的，还不错。”
泉是先确认过这个牌子的冰激凌好吃，才给他的。
这是真的吗？洁世一仍旧恍惚，盯着冰激凌继续想，他本来以为泉愿意接受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已经是他今年最好的礼物了，没想到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他……假的吧？这是梦吧？
工藤泉：“……”
工藤泉转头问海藤：“他怎么了？”
海藤瞬装作很懂地给洁世一递了个眼神，心想哥们你的少年心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然后他说：“洁大概发烧了。”
……海藤干得漂亮！洁世一在心底为仗义的海藤瞬鼓了下掌，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泉，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他现在要先去买花写情书准备表白吗，时间地点是不是要挑一下？泉比较喜欢仪式感，不能随处对她表白，她会觉得没诚意，会不相信我的……
那他该怎么做？
他要更努力地踢球，要赚很多钱，这样才买得起房子和车子，以后才可以和泉一起订婚结婚，可他的零花钱大部分都用来给泉买东西了，根本没剩下几块……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他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一旦提前设想过“泉喜欢他”这个可能，洁世一便再也无法接受“泉不喜欢他”了。
如果泉不喜欢他……洁世一想，到时候我很可能会做出最顺应自己本能的事吧。所以在他还没有完全确认之前，不能捅破。既然如此，先保持现状，先不能让泉有离开的想法。
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泉当然不会离开。
如果不和他在一起的话……泉也不能离开。
……
“……”我又皱了一下眉，向满脸写着心虚的海藤瞬确认了一遍：“发烧？”
海藤瞬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回答我：“对！洁他发烧了！所以脸这么红！”
我：“……”
怎么感觉洁君像是太激动了所以才脸红……？
但不知道为什么，海藤说了发烧以后，我心里忽然轻松了一点。
似乎我也希望洁君是因为发烧才脸红……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打破现状和破坏我们关系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其他东西给掩盖住了。
“既然洁发烧了的话……”我咬了一口冰激凌，拿出手机准备喊老师：“那他还是先和老师一起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和糸师他踢就行，反正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谁料话音刚落，方才还呆呆愣愣的洁君顿时变得生龙活虎，甚至险些跳起来：“不行！”
他望着我，眼睛里是我陌生又熟悉的欲/望，一览无余：“绝对不行。”
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第36章
不对劲。
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洁君，有种莫名的预感——假如我真的丢下他的话，我会有危险。
可这是洁君啊……骗人的吧？
虽然我很喜欢逗洁君玩，也很爱看洁君坏掉的样子……但总感觉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
先观察看看，让我感到危险的洁君会做到什么程度吧。毕竟我不希望有人或者事情会突然冒出来，破坏我和洁君之间的关系，哪怕这个人是洁君自己也绝对不行……反正绝对不是因为我很兴奋！
我好奇地又吃了一口冰激凌，观察着他的眼睛：“不行什么？”
洁君也认真地盯着我：“泉不可以一个人去。”
我的叛逆顿时涌了上来，谁都可以背锅，但我不能背：“但你都发烧了，我好心让你回去休息，你还在这不行不行？好像说的是我的错？”
“……”洁君被我这一记组合拳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踩进了我的陷阱，开始辩驳：“但我没有发烧……”
我接着甩锅，手指向在边上看热闹的海藤瞬：“可海藤说你发烧了。”
洁君看了过去。
海藤瞬：“……”
海藤瞬：“？？？”
“可能他误会了吧。”洁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海藤的话你也相信，还要因为他而质疑我吗，泉？”
海藤瞬：“…………请问我是不是该消失？”
然而没人理他。
我坚持着无论如何都不背锅的精神，继续和洁君对视：“你居然觉得是我的错？”
“……”抢在洁君点头之前，我假惺惺地挤出了一点眼泪：“可我不是因为关心你吗？关心你也有错吗？你要因为别人说错了来质问我吗？你是在凶我吗？”
洁君：“……”
刚才还游刃有余进攻我的洁君立刻六神无主，匆匆忙忙地从书包里翻出了纸巾：“没没没没……泉，没有这回事。”
而聪明的我见状乘胜追击，又艰难地挤出了新的眼泪：“洁世一，你刚才凶我？”
我鲜少连名带姓地称呼洁君。果不其然，这一招非常好使，洁君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连给我擦眼泪的动作都笨手笨脚了起来：“没有，我没有想凶你……是我太害怕了，都是我的错……”
擦眼泪的间隙，少年温热粗糙的手指时不时地碰到了我的脸颊。我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但出于较劲也就没有后退。结果洁君道歉着道歉着，手指的动作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他的手指仍然克制着，没有和我的皮肤接触太久，可在每次移动的时候都会轻微地蹭一下。
不止手指，就连眼神也变了。
……怎么似乎感觉洁君有点享受？
我有点不自在，连忙低头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别擦了……”
洁君有点可惜地应了一声，拇指克制地再轻轻蹭了我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他仍然看着我，好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我的冰激凌。
我不由大惊失色：“现在不是冬天吗，冰激凌怎么会这么就化掉？”
其他事情顿时被我搁到脑后了，什么洁君什么糸师什么海藤……眼下对于我来说，通通都没有抢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冰激凌重要。
于是洁君就在旁边看着我，看我一分钟炫完了整个冰激凌后，皱了皱眉，有点担心地问：“这样吃不会胃痛吗？你的胃本来就不太好……”
洁君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以前因为胃痛进医院过。
都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再痛过。我不管那些，推了推洁君的胳膊，催促道：“快点吃快点吃，你的冰激凌也快化了！”
洁君：“……”
洁君叹了口气，一边看着我，一边慢慢地拆开了冰激凌的包装。
然后，一口咬下。
我莫名从他这个动作里嗅出了点危险的气息：“……你怎么吃的这么慢？”
他低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有点羞涩地说：“得慢慢吃才行。”
我：“？”
洁君在说什么鬼东西？怎么开始喜欢当谜语人了？
既然洁君进化了，那么我也得进化，这是卷王的尊严！
我冷酷地笑了一声，也开始当谜语人：“那你猜猜，你这样吃会是什么结果？”
洁君：“……”
洁君犹豫了片刻：“……还能有什么结果？”
“答案是——”我变魔术似的又变出了一根新的冰激凌，洋洋得意地宣布：“我可以吃两个，你只能吃一个！”
洁君：“……”
洁君：“…………”
我：“？”
洁君挤出了一句僵硬的夸赞：“……好厉害，泉。”-
海藤瞬依然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手上提着工藤泉作为谢礼的一大包零食，看着她和洁世一就这么离开了：“……”
“不是，就算是可以对抗DarkReunion的我也完全没办法理解，都是朋友，但是洁和工藤的相处方式怎么这么不一样……”海藤瞬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有地方很奇怪……”
听到这里，野崎梅太郎瞬间像鬼一样地从便利店里面钻了出来：“哪里奇怪？”
海藤瞬：“……”
海藤瞬：“……前辈就很奇怪啊？！”
“不，我只是在取材。”野崎梅太郎亮出手上的速写本：“因为知道今天是足球全国大赛的日子，有种‘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可以错过’的预感，所以就特地搭公车跑过来了，果然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一幕啊。”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一说到这，海藤瞬立刻顾不得野崎梅太郎是人是鬼了：“我清楚洁和工藤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奇怪，但是这也太奇怪了，难道说……”
野崎梅太郎欣慰地望着他，大有“你终于发现了”之意。
然而海藤瞬忽然想起洁世一对自己说的话，顿时灵光一闪，随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难道洁他是拿工藤当试验品，练习怎么和女孩子谈恋爱吗？！”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
“不行不行，这也太人渣了，我必须要制止洁！”海藤瞬一边碎碎念，一边试图解开手上的绷带：“我可是拥有原力的男人，惩罚渣男是顺带完成的任务，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的，我只需要拿出对抗DarkReunion的十分之一实力……”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面无表情地举起手：“看来是我错过了你们这边的剧情。但是，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洁想谈恋爱的那个女孩子是工藤？”
海藤瞬解绷带的动作一顿，捕捉到了关键词：“你的意思是，工藤是女生？”
海藤瞬不由回想起了被特训的经历。
他想起了在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工藤拿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木棍，说如果海藤再不跑，木棍就会砸到他的身上；他又想起了在学校里，篮球部网球部排球部都被工藤揍得苦不堪言，那些部员放学连爬都没有力气；他还想起了之前亲眼见到工藤踢坏了足球的球门那幕……
不，不可能！
海藤瞬立刻否决了真相：“不可能，工藤绝对不可能是女生！”
野崎梅太郎：“……”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直接说出来，就算把真相告诉了海藤，海藤也不会相信的。不只是海藤，由于工藤太过可怕的作风，学校里的大部分人哪怕感觉她和洁的相处模式有点诡异，也不会往工藤泉其实是个女生这件事上想。
甚至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洁和工藤这种相处模式。
以前还会有人鼓起勇气去询问他们这样没问题吗，现在大家已经都觉得没问题了……这就是习惯的可怕啊-
但是我现在有问题。
并且问题还很大。
我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床单上那一小片红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不久我还在信誓旦旦地和洁君说，我不光很久没有住院，也很久没有生病了……可床上的这滩血不可能是别人流的，只可能是我流的，我居然能流这么多血吗……
而且不光是流血。
我捂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床头发抖。肚子下方传来一阵阵冰冷的、痉挛似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想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一点，却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怎么也捂不暖肚子。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现在是深夜，哥哥早就呼呼大睡了，我现在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下床去找他了。我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下意识地给列表置顶的洁君发了条消息。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洁君，我流了好多血[小猫奄奄一息.jpg]】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我是不是要死了……】
发完消息我才想起来，洁君现在肯定也睡着了。
因为明天，不对，是今天，我和洁君之前就约好要去抢最新发售的游戏，而洁君说要给我做早饭……所以他肯定很早就睡着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打电话会醒吗？
我犹豫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