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数束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柔和地洒向大地,踏着初生的太阳,无数同学
数束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柔和地洒向大地,踏着初生的太阳,无数同学穿着校服奔向校园,自行车铃声和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许鹿溪背着书包,校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扎着高马尾,低垂着头往教学楼走,柔顺的马尾辫在顾骜羽眼前一甩一甩的。顾骜羽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许鹿溪的身后,眼神下意识被那晃动的辫子吸引,莫名想拽一拽。
乖乖巧巧的好学生身后跟着一吊儿郎当染着银色挑染的坏孩子。这奇特的组合瞬间吸引四周同学的注意力,她们暗中挤了挤眼,窸窸窣窣的耳语声猝起。
许鹿溪似乎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指尖暗中收紧,无措抠着书包两旁垂下来的带子,垂头闷声加快步伐。
顾骜羽蹙了蹙眉,抬眸凶凶地望了一眼四周,同学们身体一僵,立即垂下头安静地朝教学楼走去。
许鹿溪抿了抿嘴,脸上不知为何有些烧,走得更快了。
踏进教室,四周同学隐晦地望了她一眼,沉默让出一条道。许鹿溪乖巧的笑容僵了几分,一眼便望见了那张与众不同的桌子,修剪的指甲透过背包带子扣进掌心,又添一道红痕。
原本整齐放在书桌里的书本凌乱散落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几道灰沉的脚印刻在干净的页面上,更别提从上面撕下来揉成的无数纸团了。
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肆意交错在桌上,其上布满各种涂鸦,丑陋的字迹和奇怪的图案歪歪扭扭,用醒目的红笔写着侮辱性的话语。
许鹿溪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很快就沉寂下来,不再舞动,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眸里的一切,她弯下腰默默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本,将皱巴巴的页面一页页地揉平。
顾骜羽一进门撞见的就是这个场景,无名之火在胸膛灼烧爆裂,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本就恹恹的眉眼更添上几分不耐,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她深吸一口气,将蹲在地上找页码的许鹿溪一把拽了起来,凌厉的眼眸冷冷地扫视着四周,缓缓点了点许鹿溪的桌子,沉声问道:
“谁干的!”
虽说她的话平淡无奇,甚至都没拔高音量,四周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皆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许鹿溪无措地张了张嘴,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顾骜羽唇瓣染上些许冷悄的弧度,她拨开许鹿溪的手,懒懒地在教室晃悠了几圈。
而后,飞起几脚,精准无误地踹向几张桌子,噼里啪啦声下,桌上的书本洒了一地。
原本面色有异的同学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赤红着眼瞪着她,紧握拳头。
“顾骜羽,你在做什么!”
斜瞥了一眼他们双腿旁的拳头,顾骜羽嗤笑一声,歪头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愤怒的同学见状浑身一颤,颇为忌惮地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坐回座位。
“若是踢错了,我的桌子任凭诸位处置。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便是个警告。我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无论是她,还是班上任何一位同学。”
“若有需要,找我,我很乐意效劳。”
依旧是懒懒散散的嗓音,顾骜羽眉目上挑,轻笑一声,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微微露出头角。
许鹿溪愣愣地望着顾骜羽的背影。略微毛躁的长发耷拉在肩上,双鬓间的银色挑染肆意妄为,她踏着铃声出了门。
“宿主,宿主,你今天又要逃课吗?”小蓝团瞧着许鹿溪颇为嚣张地冲要去教室上课的老头吹了声口哨,而后伴着老头激情的辱骂,插着兜施施然地离开。
“去草丛里睡会觉,下课后有事要办。”顾骜羽舒展了下筋骨,惬意地躺在草丛里。校服外套被她垫在脑袋下充当枕头,松垮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星星点点洒落在她的脸上,碎在她漆黑的眼眸里。
双手交叠护在脑后,她嘴里斜叼着根刚从泥里拔出来的杂草,有一搭没一搭吹着。
“宿主为什么不喜欢上课啊。”小蓝团学着顾骜羽的模样,躺在她身旁。
“因为无聊啊,有什么意思。絮絮叨叨念了许久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再说了,他们不喜欢我。”
顾骜羽微微鼓嘴,将嘴里的杂草吹落,下课铃如约而至,她一屈膝,借着腹部的力量弓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教学楼走去。
她在道上也算混了许久,哪里不懂那些人的尿性。昨日没欺负成许鹿溪今天她们岂能善罢甘休。哪怕起因是原主指使的。
她们或许念着她是曾经的老大,不会找她麻烦,许鹿溪就不一样了。在她面前丢了的面子一定会找回来。
果不其然,教室这层的女厕大门莫名从里锁了,许多着急上厕所的同学匆匆拍了几下,见里面传来几声嚣张的谩骂,她们敢怒不敢言地缩回了手,朝楼上爬去。
“砰”地一声巨响,顾骜羽臭着脸一脚踹向木门,本就不结实的门晃荡了几下,缓缓开了个口子。
她又踹了一脚,嚣张地闯了进去,重重地关上门,将厕所里的人全部锁在里面。而后,懒散地倚靠在门上。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无数染着奇特颜色的同学将她团团包围住,在高大壮硕的身形下,许鹿溪显得格外瘦小。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死死揪住自己湿透的校服外套,不让那几只恶意的手将自己的外套扯下来,牛筋在扯打中不知飞到哪去了,黝黑的发丝凌乱地糊在脸上。
她狼狈地抬眸望了顾骜羽一眼,睫毛上的水滴啪叽一下砸落在脸上。
顾骜羽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
“真是狼狈啊。”
“老……老大。”杀马特揪着许鹿溪的领子,在顾骜羽捉摸不透的表情下,那紧握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打下去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顾骜羽缓缓直起身板,朝许鹿溪走去。围着的杀马特互相对望一眼,下意识让出一条道来。
顾骜羽在许鹿溪身侧站定,蹙了蹙眉。眼前纤细的少女瘦瘦小小的,都快比她矮了半个头,她继母那种性子也会养出这样柔弱的女儿吗。
微凉的指尖划过许鹿溪苍白的脸颊,按在她唇边新增的伤口上,指腹微微用力。一滴血珠从裂开的伤口处渗出,渗透到顾骜羽的肌肤上。
许鹿溪浑身颤栗,纤细的手臂抵在顾骜羽的手腕上,琥珀色的眼眸诡异地染上朦朦胧胧的水雾,水波荡漾下看不透她究竟是何等心情。
倒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
顾骜羽嗤笑一声,将指腹上的血迹往她眼角一划,而后直挺背脊,面色肃然地正对着虎视眈眈的杀马特们。
“既然你们如今还叫我一声老大,那就从此收手,日后不可再做这糟蹋欺负人的勾当,好好赔罪,争取原谅。”
听着顾骜羽面无表情地吐出与她面容极其不符的言论,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大怒。显然,顾骜羽最后的警告被她们当做阴阳怪气的言论。
“顾骜羽,你有病啊。先前我们奉你为老大,是因为你是我们这一片最能打的女子,为人仗义讲义气,姐妹们有啥子看不顺眼的,你二话不说替我们压阵。”
“如今你竟然为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继姐公然背叛我们,背信弃义,妄为老大。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为首的女子义愤填膺地一一道出顾骜羽犯下的罪行,顿时得到众人的喝彩。
顾骜羽眨了眨眼,听着她们在那大放厥词,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她就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欠揍。
她先前最擅长的可是物理感化,没什么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也就是说没人退出是吗?”顾骜羽自问自答地问了一句,而后无奈摇了摇头。
双腿肌肉紧绷,脚尖一踮,一击猛烈的直拳直击最前面杀马特的腹部,杀马特踉跄地后退几步。
其他人见状顿时大喝一声,一拥而上。顾骜羽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穿梭在人群里。左腿横扫,将两人踢倒在地。紧接着右勾拳斜飞,又一人被打得鼻血横飞。转身一个肘击,一计飞腿……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短短数分钟内,地上便横七竖八躺满了呻吟的杀马特。
顾骜羽屹立在中央,衣角微脏。
她转身缓缓望向唯二站着的许鹿溪。伸手钳住她的右手腕,遏制住许鹿溪后退的身体。
顾骜羽将许鹿溪笼罩在自己身前,控制着许鹿溪来到先前扯住她衣袖的杀马特面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打人,会吗?”
许鹿溪瞪圆了双眼,回眸愣愣望着眉目冷冽的顾骜羽,水润的眼眸赫然通红一片。
顾骜羽见许鹿溪依旧没有反应,烦躁地松开她的手腕,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自己立不起来难道还成天指望别人吗?她可没有时间天天守在她身边护着她。她又不是救世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看过太多这样的人,逼到最后,她们甚至浑身浴血,用嘴用牙齿疯狂撕扯他们的血肉。她不信她没有一点反抗之心,她推迟些时间再赶来救她也有这层意思。
每个人都有血性,你的血性呢。
第32章 我的血性呢?我不知道。许鹿溪睫
我的血性呢?
我不知道。
许鹿溪睫毛无规律颤了颤,半翕住了眼眸,安静地低垂下脑袋。柔顺的面容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胶水黏住,每一个弧度都透着勉强,却依旧存在。
她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身形。下颚紧绷,牙齿捉住舌尖用力一咬,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铁锈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换取了她的一丝清明。
她微微侧身,挡住了顾骜羽的视线,下意识不想让她看到她这幅模样。
忍!
忍!!
忍!!!
无数个忍字在她脑海里咆哮飞舞,不断回荡,如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刻下一个个血色的印记,将她一切出格的思维紧紧束缚住,馋食而尽。
“小溪,你爸爸死了,从此世上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了。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懂事。”
“小溪啊,那些孩子都还小,没长大不懂事,你别跟他们计较。妈没有本事,你又死了爹,街坊邻居都看不起咱,只有他们愿意跟你玩带着你,你忍着点,过上几年他们会喜欢你的。”
“小溪,死了爹的小孩被欺负是正常的。你忍着点别反抗,他们的父母妈都惹不起,很快就过去了。”
“是不是你不够听话不够柔顺他们才不喜欢你的。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别一天到晚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跟我告状。”
“小溪啊,人要是不努力往上爬,就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挨欺负的份。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
“小溪,小溪,妈吊到了个钻石王老五,他有钱有权,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娶妈,愿意养着咱们娘俩。就是他那个女儿脾气不好,到时候要是她针对你,你忍着点。等妈彻底笼络了你顾叔叔的心,你从此就不用挨欺负了。”
“小溪……小溪……小溪啊……”无数或训斥或劝慰或哭泣的声音在许鹿溪脑袋里徘徊。
她木木地抬起脑袋,望着顾骜羽冷淡的脸庞,像是无数个认命的瞬间,柔顺地冲她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里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她将不知不觉抬到半空中的拳头放下。
“等等,再等等,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
“你不打回去我替你打了。”
顾骜羽猛地抬起右臂,带着呼啸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杀马特的嘴角,刻下一个与许鹿溪格外相似的伤口,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滚烫的血珠飞溅而出。
母亲嘴里那个暴戾乖张的不良少年与眼前这个桀骜冷淡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心底顽固不化的禁制颤抖了一下,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弱小的火苗灼烧着粗壮的铁链,许鹿溪颤了颤,那束火苗在她的眼眸里摇曳生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可以反抗。
“骜羽……”许鹿溪轻唤了她一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
就见顾骜羽满身煞气地踹开紧闭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许鹿溪僵在了原地,慢慢缩回那双想要触碰她的手,眼底的那束火苗又黯淡了几分。
她不喜欢她。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伴随着外围同学的惊呼,原本看着热闹的同学一哄而散,所有相关人等皆被抓进了办公室。
“校园霸凌完了才来,装模作样。”顾骜羽双手插兜,散漫地跟在老师背后走在了最前端,那架势倒像她是头儿一样。
“顾骜羽!又是你!你说你一周来办公室几次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又带人欺负人家好孩子是吧。让你父母来一趟。”
面色严肃的教导主任拿着电话簿打了好几个电话,无一例外皆是无人接听,无奈她打了另一个电话,一个女声在她耳旁响起。
“人家许鹿溪招你惹你了,你就欺负新转来的同学!欺负她还不够,还把你自己的手下打成这样,像话吗?”顾骜羽掏了掏耳朵,在教导主任的谩骂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老师,顾同学并没有欺负我,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和她们打架的。”许鹿溪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大致经过描述出来。
教导主任狐疑的目光扫向鼻青脸肿的杀马特们。为首的杀马特满脸愤恨地拍了拍胸脯。
“一人做事一人当,许鹿溪就是我们欺负的,我们和顾骜羽早就恩断义绝了,这事还轮不着她背锅。顾骜羽你给我等着,我们跟你没完。”
顾骜羽不屑地瞥了她们一眼,双手交叉,有一搭没一搭扭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杀马特们见状一惊,慌忙往教导主任身后缩去。
教导主任愣了愣,诧异地望着顾骜羽。这个孩子自此进入学校后她就知道她的大名了。打架斗殴欺负同学那是家常便饭,甚至跟外面的帮派有联系,参加过几次火拼。老师说狠了就直接带人堵老师的家门。
她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是屡教不改。哪怕让她休学在家她也不在乎,偏偏她爸还投资了一栋教学楼,校长特地吩咐随她去吧。
她叫了几次她爸,她爸大庭广众之下拿着木条抽了她几次,后面她闯的祸越来越多,她爸就不想管她了,打了笔钱给学校作为赔款,任由她自生自灭。
“骜羽,老师这次没有问清楚缘由,错怪你了。刚才打电话给你妈,你妈说马上就过来,老师会跟她解释清楚。”教导主任缓和了脸色,难得好言好语地对顾骜羽道。
顾骜羽闻言脸色越发的臭,冷淡回道:“我没有母亲。”
至于来的是谁,她望了许鹿溪一眼。
匆匆赶来的宋虞看都没看顾骜羽,直接扑向许鹿溪,她轻轻抚摸着许鹿溪嘴角旁的伤口,满脸心疼。而后,满眼通红地抬起头来,泣不成声。
“骜羽,就算你再不喜欢我这个继母,小溪也是无辜的,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这件事我会向你父亲禀告清楚的。”
“妈,不是这样的。”许鹿溪抬起头来,当着众人的面,用先前的话又解释了一遍,哪怕宋虞暗中死劲掐着许鹿溪腰间的软肉,她也忍着疼不曾间断。
“宋女士,先前是我误会了,未搞清缘由便喊您过来,抱歉。骜羽其实还挺喜欢鹿溪这个姐姐的,为了她甚至与自己的狐朋狗友决裂,把欺负她的人都打了。”
宋虞闻言尴尬地眨了眨眼,讨好地冲顾骜羽笑了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见后续事情跟她无关,顾骜羽无语地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小羽,小羽……”宋虞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追着顾骜羽。
哒哒哒哒的踏地声搅得她眉头紧皱,见实在甩不掉,顾骜羽转身不耐地挑了挑眉:
“有事?”
“小羽,是阿姨错怪了你。阿姨在这跟你赔罪。这事也不大,你看……”宋虞低声下气地跟顾骜羽弯了几下腰。
依照顾骜羽那性子,跟她爸告状的概率极低,但若是吵架的时候顺口而出……顾兆裕娶她的时候特地要求要她看好顾骜羽。
“阿姨,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来招我。”顾骜羽抬眸,黝黑的眼眸是湛蓝的冷意。她缓缓靠近宋虞,在宋虞猝然僵硬的面孔下,嘲讽一笑。
“阿姨,你说,我父亲现在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呢?他有那么多相好为何偏偏娶你回家?当然是因为只有你能忍受得了我。”顾骜羽俯在宋虞的耳旁,残忍的话轻飘飘地从张合的嘴里吐出。
“不就是为了钱吗。所以,你与其费尽心思地讨好他,还不如讨好我。以后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哪怕外面有一堆私生子。好好想清楚吧。”顾骜羽轻轻拍了拍宋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顾骜羽其实并不讨厌那个后来进门的继母,她那个父亲在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到处乱搞,女人多到她都不知道应该恨谁了。况且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又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
到后来认识宋虞,她母亲都死去多年了,两者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这个继母物质、拜金、市侩、见风使舵,她喜欢又不喜欢的性质她身上都有,哪怕这样,她依旧觉得比她妈好,比她那个父亲真实多了。
她从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宋虞是图钱来的,顾兆裕恐怕也心知肚明。
这样的人最容易掌握拿捏了。
夜深人静,许鹿溪用药膏轻轻涂抹着腰间的掐痕。琥珀色的眼眸莫名染上一层水雾,她抿了抿嘴,拿起口袋里的那把小刀,狠戾地朝自己手臂划去,伤痕累累的手臂又添上一道血痕。
淅淅沥沥的冷汗从额上冒出,她哆嗦着手推开压在桌角的书山。
斑驳的书角,指甲印和刀痕无规律分布,无数个忍字密密麻麻遍布其上,歪歪扭扭,或深或浅。每一笔都宛若无声的宣泄。
许鹿溪握着小刀,认真地在其上又划了个一,而后,手臂微顿,在笔画的起点又落下一笔。
她刻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符号,一个顾字。
一个染着血的顾字。
第33章 “骜羽,你不去班级上课吗?”瞧着顾骜羽一下车就双手插兜往反方向
“骜羽,你不去班级上课吗?”瞧着顾骜羽一下车就双手插兜往反方向走,许鹿溪小跑了几步,抵住她前进的路,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顾骜羽漫不经心的面容,她认真地问道。
“做什么?好学生良心未泯,要来超度我这个小混混吗?”顾骜羽懒懒散散地凑到她跟前,有些恶劣地朝她耳朵吹了口气。
许鹿溪浑身打了个哆嗦,抿了抿嘴,后退一步捂住自己酥麻的耳朵。
在顾骜羽以为自己做过了要把人逗哭了,刚想挺直腰板时,许鹿溪认真地望着顾骜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被日光勾勒出一圈浅金色的轮廓,清澈明亮,细碎的光芒在她不断开合的嘴唇下摇曳生姿。
哪怕顾骜羽不太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幅模样漂亮极了。
“你不是小混混。你很好。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被她们欺负几回了。”
没意思,这是感化她吗。顾骜羽嗤笑一声,撇了撇嘴。许鹿溪睫毛无措颤了几下,眼眸里的火黯淡了几分。
麻烦。顾骜羽暗中收了些自己身上的吊儿郎当之气,转了个身,也不理许鹿溪,臭着脸往校园里走。
许鹿溪欣喜地抬起眼眸,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雀跃的笑容。她小跑几步追上顾骜羽,双手掐着书包上垂下来的肩带,偷偷瞄着目视前方一脸冷淡的顾骜羽。
顾骜羽臭着张脸踏入教室,周遭瞬间一片寂静,同学们纷纷为她们让出一条道来。
她本想在课上补一觉,还没到位置上,就见最后一排原本天南地北的两张桌子不知为何并在了一起,昂首挺胸地立在正中间。
什么情况?
顾骜羽轰地一拳砸在自己的桌上,冷冽地望向小心翼翼往这瞄的同学,一字一顿问道:
“谁碰我的桌子了。”
“那个……那个是老师叫我将你们桌子摆在一起的,说今后你们就是同桌了,要互帮互助,互相学习。”班长弱弱举手解释着。
办的都是什么事,校园欺凌装耳作聋,这事倒是挺快的。
顾骜羽双手搭在桌子上将它搬起来,作势往旁边搬。
一双纤细的手搭在桌子上,愣是将她制止住了。
“你不喜欢跟我坐吗?”许鹿溪紧咬下唇,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波光粼粼。
顾骜羽深吸一口气,冷硬地跟她讲道理。
“我上课睡觉、吃东西、传纸条,从来没听过课,会影响到你。好学生跟坏学生坐对你不公平。”
“可是……若是你不跟我坐,我在最后一排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们都不跟我玩。”许鹿溪轻颤了下睫毛,眼眸里是一望无际的孤寂,她默默低垂下头,无措又固执地挡在她面前。
顾骜羽咬了咬牙,她瞪了看热闹的同学好几眼。碰得一声巨响,她将桌子砸回原地,而后蒙头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许鹿溪乖巧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桌子与顾骜羽的桌子摆齐,而后,椅子悄悄往顾骜羽的方向挪了点。拿出书本,准备上课。
只是,原本板正放着的脚尖不知何时翘起,雀跃晃悠着。
许鹿溪自小就会察言观色,又是学霸,很快就找到了拿捏顾骜羽的窍门。
顾骜羽脾气爆,面色冷,但为人仗义豪气,侠道之气极重,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恃强凌弱。这样的人,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不忍心看着她被班级里的同学孤立欺负。
“宿主,宿主,刚才那个老师一进来就瞪了你好几眼。”小蓝团趴在顾骜羽背上,尽职尽责汇报着外面的场景。
“知道了,他最好扔我几个粉笔,把我赶出去才好。”顾骜羽无聊趴在意识海里,暗叹死老头不争气。
那老头叽里咕噜念着咒,她又哪里睡得着。
“既然宿主闲的没事干,不如我们完成课堂上欺负大反派的剧情节点吧。”小蓝团揪着顾骜羽脑后垂下来的几戳发丝,脆生生提议着。
“不按顺序吗?我记得原小说原主在卫生间欺负了她几次,后面才到课堂上欺负她的剧情。”顾骜羽懒洋洋发出自己的疑惑。
“不用按顺序,原主欺负大反派的次数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宿主您只需要大致触发所有场景就好了。”
顾骜羽将小蓝团从背上抱了下来,捏了捏小蓝团圆滚滚的脸颊。
“说吧,这次小团子你要怎么开后门助我通关。”
“宿主,干嘛说的那么直白啊。哪有开后门,统子我只是在每一段剧情的她字后面多加一个们字。这次当然跟以前一样。宿主,统子聪明吧。”小蓝团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若屁股后面有条尾巴的话,怕是早就翘上天了。
它真是个天才啊。
“顾骜羽一击猛烈的直拳直击她的腹部,将她踹倒在地,一桶冷水劈头盖脸地往她身上灌,她瑟瑟发抖,浑身抽搐……”
变成了“顾骜羽一击猛烈的直拳直击她们的腹部,将她们踹倒在地,一桶冷水劈头盖脸地往她们身上灌,她们瑟瑟发抖,浑身抽搐……”
别看只多加了一个们字,对象不就变了吗。
宿主只需要在大反派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将那些校园欺凌的坏蛋施加在大反派身上的手段完完全*全地还回去。
这样既完成了任务,宿主出手又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还能保护年幼的大反派,简直就是两全其美之策。
“你别天天大反派大反派叫着人家,哪里大反派了,分明就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顾骜羽从地上爬了起来,纠正着小蓝团话里的漏洞。
小蓝团眨了眨眼睛,狐疑地扫了直挺着腰认真听课的许鹿溪好几眼。
高马尾柔顺地贴在脖颈后,一身校服整整齐齐,哪怕天气已有几分炎热,校服外套依旧端正地套在身上,完全遮盖住她的手臂。
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黑板,随着老师的板书移动。一看就是乖巧的好学生。
奇怪,小说后期毁尸灭迹的大反派幼年真的是这幅模样吗,哪怕距离后期还有十多年,大反派的性格也不应该差那么多啊。
顾骜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无聊地用手撑着脑袋,晃悠着教室。
随着黑板上x、y的符号越来越多,教室后排的同学啪啪啪地倒在桌上,睡了一大片。整个后排唯有许鹿溪依旧清醒。
顾骜羽微微偏过头,有些好奇地瞧着许鹿溪认真的侧颜。
这么认真学习做什么。叽里咕噜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许鹿溪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似乎没有觉察到身旁探究的目光,不受任何干扰。
顾骜羽觉得没意思,拿着笔低头写着纸团。
许鹿溪抿了抿嘴,指尖猝然收紧,死死捏着黑笔。原本有些雀跃的心情也变得无滋无味。
她刚才是不是太认真了,她觉得没意思。
许是讲台上老师讲的题太过简单,以至于许鹿溪的脑袋里竟都是刚才刚睡醒的顾骜羽。
一戳呆毛愣愣矗立在脑袋上,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擦去溢出的泪,脸颊旁是两道被压的红印。她偏过头望着她,眼眸里难得的温和。
许鹿溪学着顾骜羽的样子,用手撑着脑袋,盖住了面向顾骜羽一侧,不知何时通红一片的耳朵。
她在脑海里根据顾骜羽的性格对之前的场景模拟分析了无数遍,直至模拟出顾骜羽的目光全须全个地放在她身上,她与她温和的眼神对视了好几遍后,许鹿溪才稍微缓和了心绪。
顾骜羽写好纸条后,揉成一个结实的纸团。趁着讲台上老头写板书的间隙,瞄准杀马特绿色的后脑勺,嗖地一下将纸团弹射出去,精准命中。
如法炮制地射中这个班所有的杀马特后,被打扰的杀马特们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愤怒地搜寻着罪魁祸首。
顾骜羽嚣张地冲她们招了招手,而后指了指杀马特手里的纸团。
杀马特们一见是这个煞神,昨日身上的伤隐隐作痛。她们敢怒不敢言地瞪了顾骜羽好几眼,没好气地将皱巴巴的纸团展开。
一个大大的王八占据了整张白纸,四肢扭曲,短短几笔就将王八的滑稽荒诞勾勒得栩栩如生。它吐着舌头嘲讽着所有打开纸张的杀马特。
杀马特恨恨地将纸团扔在地上,用脚碾了又碾。而后猝然站了起来,指着顾骜羽的鼻子怒骂道:
“顾骜羽,你有病啊,我们招你惹你了。别以为你是我们曾经的老大我们就不敢揍你。”
随着新任领头人的一声令下,后排五六个同学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
显然,自从昨日顾骜羽被杀马特们集体开除帮派老大这个职位后,她们就再也无法忍受此人乖张的秉性。
“顾骜羽、xxx、xxx……要打出去打!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讲台上的老头见他的课堂马上就要变成帮派武斗了,再也忍受不住,数根粉笔愤怒地朝她们飞来,咆哮地冲她们吼道。
顾骜羽冲瞪着老头的杀马特们挑了挑眉,将仇恨转移到她身上后,率先站了起来,朝教室外走去。
许鹿溪瞧着顾骜羽离去的背影,暗中咬了咬牙。
这些小混混,真是讨厌。
第34章 月亮如同一盏遥远的银灯,散发着清冷而柔和的光。……
月亮如同一盏遥远的银灯,散发着清冷而柔和的光。
顾骜羽倚靠在教室外走廊的墙上,静静等着教室里的许鹿溪。
直至教室里的同学背着书包都走光了,许鹿溪才匆忙跑了出来,喘着粗气站在顾骜羽的面前,低声道:“抱歉,刚才解题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顾骜羽散漫地垂眸望着她,皎洁的月光在她身上涂上一层淡漠的光晕,一时间竟冲散了她身上的戾气。
她笑了下,歪了歪脑袋似疑惑地问道:“这么有意思吗?”
她出去揍了一顿杀马特,在校外无聊地转了几圈,打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慢悠悠地回到学校,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几分钟。
本想回座位睡一会,无意间撞见那死老头的视角,透过玻璃望向班级。
许鹿溪坐在课桌前,脊背挺直,几缕碎发耷拉在腮旁,她握着笔在纸面舞动,眼前是一本厚厚的习题集。教室的白炽灯映照在她的脸颊,碎在她密密麻麻的字迹上。
顾骜羽突然不想打扰她。
“不是有意思。是只有学好了它们以后才能有意思。”
许鹿溪悄悄地往顾骜羽身边凑了一点,见顾骜羽双手交叠在脑后,仰着身子向校门走去没有一点反应。她扬起了一个乖巧的笑脸。
“我想走出去,去看更高更广的世界。我想凭借自己,堂堂正正地矗立于世间,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我想像你一样,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
她想顾骜羽的眼中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顾骜羽默了一会,原小说生撕血肉的大反派与眼前少女稚嫩希熠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血腥决绝的场景格外残忍。她认真望着许鹿溪亮晶晶的眼眸,轻声道:
“像我不好。但你会成功的。”
“你也可以的,考个好大学,我们……”可以一起。许鹿溪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骜羽烦躁地打断了,她一脚踹向路边的小石子,清脆的撞击声瞬间打破了两人难得温馨的场景。
“我不可以。我的人生早就已经固定了。”
一个小混混哪有什么未来,就算考上大学,然后呢?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吗?她前世夺回了她母亲所有的遗产,依着她母亲的遗志,替她看看世界。她爬过高山,穿过沙漠,看过极光……也没什么不同的。
如今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能在身亡命殒之前,助她成功。
如此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顾骜羽加快脚步甩掉了许鹿溪。率先上车,立即闭目养神。拒绝跟许鹿溪交流。
她本来就没想在这个世界多待,当时救完小猫想着死了就死了吧,结果被那个小蓝团给拉到这个世界来。
她是看那个小蓝团可怜,小小年纪就要打童工,索性也没事就帮帮它,一个是帮两个也是帮,加个许鹿溪不打紧。
“老大,顾骜羽来了。”天台上,一群杀马特呈扇形散开,为首的男子身着一件黑色皮风衣,一头张扬的金发格外耀眼,他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着校园。
听见属下来报,他这才缓缓转过身。顾骜羽双手插兜,懒散矗立在他们中间,瞥了一眼他。
这就是小说的男主。顾骜羽嗤笑了一声,跟她没什么两样。
男主望着眼前桀骜不驯跟往日恭敬的模样大相径庭的顾骜羽,皱了皱眉。
“什么态度!找打是吧。”瞧着老大不满的脸色,男主身旁身材高大的跟班用力地用铁棍敲了下地板,手臂上的纹身若隐若现。他狠戾的话刚落,四周所有杀马特皆握紧武器,虎视眈眈地将顾骜羽围住。就等男主一声令下。
男主嘴里斜吊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他冲跟班招了招手,跟班恭敬地弯腰帮他点燃。他缓缓地吐了个烟圈,吞云吐雾间,男主缓缓地摆了摆手。
四周杀马特收起了武器,顾骜羽面无表情地朝男主靠近了些,裤兜里的拳头不知何时紧紧攥着。
在她面前装,小心她把他牙打碎。
原主这个学校虽有许多派别,但最大的帮派是由男主创立的,再加上男主与道上混的**有关系。
名义上,学校里所有的帮派皆以男主为尊。原主属于男主的手下,必须听凭他的吩咐。
“听说你为了你那个继姐,跟你手下闹掰了?”男主缓缓吐了一道烟圈,瞥了顾骜羽一眼。
顾骜羽冷冷望着他,并未言语。
男主按住愤怒的属下,冲顾骜羽邪魅一笑。
“替我做件事。事成之后给你个加入我们的机会。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什么事?”顾骜羽这才有点反应,冷硬地问了句。
“高三(6)班有个叫苏诺诺的女的,给她一个教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她向我服软求饶。”
顾骜羽若有若无地冲男主点了点头,掉头就走。
“什么好学生,也配用她来教育老子。老子有钱有权,这种人天生就该被我踩在脚底。我不用出手,随便派个人去,也能让她回味无穷。”身后,男主嚣张的谩骂声响彻整个天台。
“老大威武,老大霸气,老大万岁……”杀马特们争前恐后地恭维着。
顾骜羽一脚踹开天台的铁门,剧烈的哐当声瞬间打断所有人的说话声。她也不怕身后杀马特们愤怒的目光,嚣张地双手插兜,施施然地下了楼。
什么人啊,跟她差多了。她可不会这么猥琐低贱,恃强凌弱。不就是有人拿女主对比了下男主,男主就自尊心受挫了,拿女主撒气。
也没说错啊,就他那个王八样,哪一点能比得上人家女主。活脱脱个小人得志样。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学校的校霸。他身上那个校霸的位置,她要了。
前世她当校霸时,在她御下,校外的各大帮派,无人来犯,更别说欺负她学校里的同学了。
敲诈勒索,抢劫打架,她见一次打一次,就那怂样,可别玷污祖国未来花朵的眼睛。
“高三(6)班苏诺诺,有事找你。”顾骜羽倚靠在门框上,冲着班级里喊了几声。
“我是,有什么事吗?学妹。”
苏诺诺望了一眼顾骜羽身上要掉快掉的校卡,温和地冲顾骜羽笑了笑。
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眼神透亮清澈。身上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却被她穿得干净整洁,衣角规规矩矩地扎进裤子里,举手投足皆是纯净和青涩。
“跟我来一趟。”顾骜羽瞥了她一眼,插着兜就往外走,也不在意她是否跟上来。
苏诺诺眨巴了下眼,许是低一年级的学妹,她并没有设防,傻傻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走到了一楼,顾骜羽停在了一扇门旁。苏诺诺愣了愣,这不是厕所吗。刚想发问,就见一只恶劣的手把她往里面推了一下。
苏诺诺踉跄了几下,哐当一声巨响,大门再次关上,顾骜羽依旧懒懒散散散,倚在门上,堵住她出去的道路。
“学妹,你这是……”
“下次,别傻不拉几地跟陌生人走,到时候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真是,一个比一个好欺负,许鹿溪不会也是这样跟她们走的吧。
听着顾骜羽冷冽的训斥,苏诺诺眨了眨眼,弱弱解释道:“可是学妹一看就是好人。”
她自幼看人就准,眼前这个学妹,虽看上去很冷很凶,但眉目一片浩然正气,断不会害人的。
我?好人?这是对她最大的污蔑。耻辱,简直就是耻辱。
顾骜羽眼尾微微上挑,仿若被寒霜打过一般。她冷哼一声,猛地拧开水龙头,满满接了一大桶水,而后恨恨地将砸在苏诺诺的脚边。
“有人找我对付你。若来的不是我,这桶水可就结结实实淋在你身上了。”
见苏诺诺张大嘴巴,似乎有些后怕,顾骜羽这才稍微平复了下心绪。
“你待会从一楼窗户爬出去。先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我将那些人诓到这来,以牙还牙教训一顿,也算替你报仇了。之后的事就跟你无关。”
“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我骗这来淋了一身的水。有我拉仇恨在前,他们今后怕是想不起来再找你麻烦。”
“那你……”
苏诺诺话还没说完,一阵敲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节奏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
苏诺诺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顾骜羽蹙了蹙眉,那帮人要进来只会砸门,来的是谁?
瞧那架势不开门绝不罢休。顾骜羽将木桶藏了起来,暗中摆了个戒备的姿势缓缓将门打开。
许鹿溪乖巧的脸庞出现在两人面前。顾骜羽下意识松开握紧的拳头,还没发问。
就见许鹿溪先发制人,眨巴着透亮的眼眸,好奇地问道:“骜羽,你们在做什么?”
柔弱的身体调转了个角度,凑到她们中间,瞬间将她们给隔开了。
“我在干本行,欺负她啊。”怕许鹿溪再掺和进来,顾骜羽沉着张脸,双眼狭长而深邃,不带一丝温度。她并没有看向许鹿溪,一脚踹向一旁的水桶,剧烈的撞击下水洒了一半。
洁白的指甲死死地扣进掌心,染上几道血丝。许鹿溪抿了抿嘴,望向顾骜羽的眼眸笼上一层水雾,一时半会竟有些委屈。
明明她才是她的姐姐。要欺负也应该先欺负她,凭什么欺负一个外人。
第35章 “这是我们新转来的同学——许鹿溪,大家掌声欢迎。”稀稀拉拉
“这是我们新转来的同学——许鹿溪,大家掌声欢迎。”稀稀拉拉的掌声下,年幼的许鹿溪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脸。
“听我妈讲,她是一个没爸爸的孩子。她妈妈也不是正经人。”
“啊,怎么会有人没有爸爸,太可怜了。”
“不是正经人是什么意思?没有工作吗?”
“我怎么知道,我妈是这么讲的,反正不是什么好意思。我们不要跟她玩。”
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许是童言无忌,他们大大咧咧地直接讲了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小小的许鹿溪轻颤了下睫毛,乖巧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认真用铅笔写着作业。
无论课间放学还是体育课,她始终孤身一人。
校园霸凌的开始从来都不是言语动作上的侮辱,而是无休无尽的漠视和孤立。
不和新来的转学生玩有什么错,不让自己的好朋友和她玩有什么错。多问一嘴,也不过是那个小孩孤僻好静,难道要让我家小孩迁就她吗?
小孩子嘻嘻哈哈跑得没影了,许鹿溪抿了抿嘴,默默地拿出削笔的小刀,一下下划着本就伤痕累累的木桌。
“瞧你妈那对谁都谄媚殷勤的样,原本我还不信。如今,哼,你妈就是个狐媚子,今天家长会又要钓谁啊。”
“难怪你爸死那么早,有你妈那个潘金莲他还能多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就这还好学生呢,那么用功读书以后是想继承你妈的事业钓谁呢。今日咱们便替天行道。”
或重或轻的拳头一下下打在许鹿溪瘦弱的身体上,推搡间,许鹿溪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她双手撑地,抬起眼眸。
唇色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死气,黑发发梢淅淅沥沥滴着水,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阴冷狠戾,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透过磷火的间隙,朝他们咆哮嘶吼。
因为她爸去外面嫖染病死了,她和她妈就得一辈子活在耻辱架上吗?凭什么!那是他该死!
她跟着她妈从小乡村一路来到县城,再到城市,靠的就是他们看不上的谄媚献上的本能。
之后,她会踏着她妈给她铺的路,到大城市,到首都,到他们难以触及的位置。
凭什么她妈不能往上爬,凭什么她不能往上爬。凭什么她们生来就得被踩在脚底下。
他该死!她该死!他也该死!眼前的所有人都该死!她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去死,她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许是许鹿溪的眼神太过阴郁低沉,她又生生受了一顿打。
表情越阴沉,反抗越激烈,受到的打就越重。
于是,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伪装,不仅是在母亲和老师面前装,更是在挨欺负被霸凌的时候装。
只要她外表足够的乖巧柔顺,难以反抗。她挨得打就越轻,慢慢的,他们就没兴趣了。
这是年幼的许鹿溪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一味的软弱退让只会换来霸凌者变本加厉的欺负。
但是反抗的前提,是背后家长无条件的支撑和撑腰。是需要很多很多爱的。
她没有。
她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说多了她只会觉得她很麻烦,让她找找自己的原因。
她只会告诉她,要她退一点,再退一点,等她安定下来,找到靠山,她就不会挨欺负了。
笑话,前半生都栽到她死了的亲爹身上了,后半生还要依靠那些男人。她就这么笃定他们会护着她们母女俩吗。
她不信,靠他们还不如靠她自己,于是她拼了命的读书,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彻底逃离他们。
逃离那个荒谬的怪圈。
其实她也一样,她最爱的是她自己。
她冷眼看着她母亲笑意盈盈地试探了一个又一个,曾经有过挣扎,有过迷茫,而后一步一步的沦陷。
找到一个有钱有权愿意娶她的又如何,她现在过得开心吗,是她曾经想象过的生活吗。还不是要献祭自己和自己的女儿来讨好他,奉承他,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们就是这样一个荒诞的关系。她,是她母亲翻身的最后一张底牌,她给她吃,给她穿,供她学,咬牙给她最好的教育资源。哪怕那些人嫌弃她是拖油瓶,她都没有抛弃她。
因为她聪明,成绩好,能考个好大学,能从另一个层面带她上一个阶级。但她对她却没有多少爱。
在她眼里,这就是一种投资,一种跟她周旋在那些男人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投资。
哪怕她再恶心厌恶这种关系,也不得不承认,她所有的教育资源都是踩在她的血肉上的,她喝着她的血,吃着她的肉,上了如今这所城市师资力量最好的高中。
她得乘她的情。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她们这辈子都会这样纠缠不休,却又离心离德。
直到她遇到了顾骜羽。
她是第一个告诉她遇到欺负应该反抗的人。
也是第一个用实际行动保护她的人。
不求答谢,不求回报,甚至都不喜欢她。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拿起手机,按下报警电话,一群板正威武的制服逆着光,毫不犹豫地扑向他们,轻而易举地将其捕获定罪。
哪怕她知道希望很渺茫。校园霸凌案例难以定性,哪怕有证据,也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
他们还是未满16周岁的孩子啊。
她想,她那么一个厌恶霸凌的人,甚至生起了被她欺负以换取她注意力的念头,怕是潜意识里就知道,那样的人,又怎会恃强凌弱呢。
“顾骜羽,你是不是有病。我叫你打苏诺诺,你泼我做什么?”男主被诓骗到卫生间,还没见到人,一桶水便劈头盖脸向他泼去。
“打的就是你。”顾骜羽飞起一拳朝男主右脸砸去。而后一脚踹向身旁混混的膝盖,顺势一个转身,右拳狠狠砸向另一个混混的鼻梁。
男主踉跄地后退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涨红着脸咆哮道:
“顾骜羽,你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弄死你。”
“啧,说大话谁不会,看是你的人来的快还是我的拳头快。”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拳头,顾骜羽丝毫不慌,左挡右闪,那些混混块头大,不灵活,她就借着自己敏捷的优势,如猎豹般四处乱窜,甚至还余出精力嘲笑一番。
“快,你们这些废物,连个人都弄不死。”噼里啪啦的杂物四处乱飞,在小混混手忙脚乱躲着扫把拖把的攻击下,顾骜羽抓住时机,窜到男主身旁,挥起拳头就往男主身上揍。
“什么东西,凭你也配称校霸。恃强凌弱的狗东西,我见一次打一次。今后叫到我毕恭毕敬地叫老大,听到没?”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谩骂在卫生间里弥漫。
“你……”男主举起双臂挡着她的攻击,哪知顾骜羽左勾拳,右勾拳,拳拳凌厉,仿佛练过了般。他被揍得节节败退。砰地一声巨响,他撞到了大门。
男主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打开卫生间的大门,在手下混混的掩护下狼狈地向外逃。跑时还不忘放个狠话。
“顾骜羽,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我等着。下次可不要跑得这么窝囊。”顾骜羽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旁,轻轻抹去自己嘴角渗出的血迹。
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滑落,模糊了视线,许鹿溪冲到顾骜羽面前,颤抖地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的伤口,却又害怕弄疼她,只能无助地在半空中停顿。
“不是叫你先走吗?怎么还在这。”顾骜羽无所谓地揉了揉身上几处血腥的伤口,随意地用手指擦去渗出的血迹。
要不是原主太费,就这点小小的运动量,她又怎么会受伤。她可是远近闻名的校霸。
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压抑的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许鹿溪紧咬着唇想要抑制,不知为何哭得却越发的狠。
“我没事,哭什么?别哭了。”顾骜羽叹了口气,受伤的是她,她都没哭,她哭什么。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柔弱瘦小只会哭的,可是不知为何,瞧着许鹿溪的泪止不住地往下坠,她却没有往日的不耐烦。
许是许鹿溪泪眼婆娑里那真真切切的心疼吧。
许鹿溪固执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药包,拿起棉签撒上酒精要给顾骜羽消毒,而后上药。
顾骜羽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种伤一两天就好了。许鹿溪的泪水又哗啦啦地往下落,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顾骜羽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偏过头去任由她折腾。
哪有校霸带绑带的,一点都不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