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砰”地一声巨响,沈家最庄严不可侵犯的议事厅在沈筝面前缓缓打开
“砰”地一声巨响,沈家最庄严不可侵犯的议事厅在沈筝面前缓缓打开。
沈筝斜瞥一眼躬身为她开门,笑得满脸和蔼的长老,阔步迈入。
议事厅的空间十分宽敞,挑高的天花板,高悬的明灯,地上铺设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
四周的墙壁,挂着历代家主的画像,画中之人身着华丽的服饰,面容严峻而威严,从门口开始摆到了最里,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皆是男子。
沈筝抬眸望着一幅幅画像,一步步慢慢地走向正中央那个象征着沈家家主之位的位置上,每一步皆沉稳有力。
她想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也会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耀眼夺目。
她挺直背脊,双手搭在把手上,稳稳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那张她肖想了二十几年的位置。事实上,她先前从未见过它的真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本以为她会激动,会兴奋,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心脏一下下安静平稳地跳动着,从她落座开始,到她审视地扫着这议事厅的布置,一如既往,显得水到渠成又理所当然。
这是她应得的,若她是男子,还有她那些废物哥哥什么事,怕是早上十年就被她给废了。
幼时,她的哥哥们招猫逗狗受尽宠爱的时候,她正发奋苦读,企图凭借自己的优秀分到一些家族资源。
更大些,她的哥哥们在宴会上享受着无数人的恭维,她正笑容满面地弯腰敬酒,企图积蓄更多的力量。因此,她为什么要激动,这些都是她二十几年来辛苦的成果。
她甚至庆幸她是女子,有着更稳定的情绪,更充沛的感情,有着能与她相伴一生的爱人。
这什么封建社会的装扮和规定,通通都给她改了。
这个,好丑,改了。
这个,老土,改了。
这个,崽崽不喜欢,改了。
收到消息匆匆敢来的沈正明见沈筝翘着二郎腿,左手托腮懒懒地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沉声指挥着人改造会议室。
他吹鼻子瞪眼了好一会,见沈筝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她其下的位置落座了。
沈正明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几下地板,见沈筝淡淡的目光看向了他,他轻咳一声,故作威严道:
“过几日你就是这沈家的家主了。虽说我沈家的规矩,女子向来是不得掌权的,但由于你素来聪明过人,是我沈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为我沈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所以我和全体长老会共同决议通过,任命你为下一代沈家的家主。”
瞧着沈正明那令人作呕的姿态,沈筝闻言嗤笑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无聊把玩着桌上的钢笔,丝毫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什么长老会全体决议任命,明明是他们除了她以外别无选择了好吗?
况且现在沈家还剩几个长老啊,被她清算了一大堆,就只剩下几个拄着拐杖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头。也就只有他了,仗着血缘关系,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应该是他们求着她接手,她再这样搞下去,沈家就快崩盘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毫无顾忌地直接说了出来。
沈正明脸上有些挂不住,拿起拐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地板,似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憋着气高声道:“既然你已经是沈家的家主了,就应该担负起整个沈家。我这几天和几位长老商量一下,给你选个丈夫,过段日子把婚给结了,生几个姓沈的小子,为我沈家传宗接代。”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个男孩像什么样话。”
“砰”,沈筝随手将手中的钢笔扔在地上,那尖锐的声响瞬间打断了沈正明的话。
沈正明怒斥的声音还未脱口而出,就见沈筝拍了拍手,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几个健壮的保镖沉着脸向沈筝跑来。
沈筝冲着沈正明的方向努了努嘴,保镖一个劲步冲了上去,将沈正明团团围住,在几个健壮的身躯下,被包围的老头显得格外瘦小。
那架势,仿佛只要沈筝一声令下,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干掉。
“逆女!你还想谋杀亲父不成!”沈正明气急了,梗着脖子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冲沈筝吼道。
沈筝不在意地揉了揉耳朵,勾起唇角冲沈正明笑了下,散漫道:
“谋杀那倒算不上。我倒觉得像父亲这样爱权如命的人,瞧着自己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怕是比杀了您还要难受吧。”
“说是替我选丈夫,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在这人选上做手脚,或者期盼我生产的时候出些意外,让您重新夺回这沈家的权吧。”
“逆女,你就是这么想你父亲我的吗?你是我亲生的女儿,哪怕我再不钟意你,也不至于害了你的性命。”沈正明通红着脸重重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胸脯,浑浊的眼中竟出现了被质疑的泪花。
“好了,父亲您就别装了,我不吃这套。我还不了解您吗?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您什么尿性我还会不知道吗若是有个机会能让您重新夺回权,怕是要您所有子嗣的性命您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在沈筝讽刺的言语下,被揭穿的沈正明脸一阵白一阵青,胸膛急剧起伏着,喉咙里发出漏气的破锣声,眼看着就快被沈筝给气昏过去了。
沈筝眯了眯眼,冲保镖摆了摆手,保镖恭敬地向后退了几步,为沈正明留了个能呼吸新鲜空气的位置。
沈筝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朝沈正明走去,狭长的黑发猎猎起舞。
她站定在沈正明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痛苦的呼吸,伸手轻轻理着沈正明凌乱的衣领,轻声道:
“父亲,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吗?需要女儿提醒一下吗?”
她高扬语调,手里的力道猝然加重,狠狠勒住了沈正明的脖子。
“我心情好,给您脸,您才是这沈家的前任家主。心情不好,您屁也不是。”
是不是她最近心情好,给了他几个好脸色,以至于他看不清形式,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这世上如今能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的人不多,倒是让她有了几分新奇,想要亲自教训一番。
“您现在应该称呼我为什么?”
沈筝弯着腰平视着憋红了脸的沈正明。笑得温柔和煦,从远处看,还真有种女儿温柔地为父亲整理衣领的感觉。如果忽视她那双用力到有些泛白的指尖的话。
沈筝慢条斯理地继续收紧沈正明的衣领,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正明粗重的呼吸。
“沈……沈家……家主。”双方僵持了许久,久到沈正明的脸由红变紫,再也坚持不了了,他终于放低了姿态,开口叫着沈筝。
沈筝满意地弯了弯眼角,随即松开手上的力道,也不在意沈正明那粗重湍急的咳嗽声,轻轻地为沈正明整理着衣领。
打理完了,她直起背脊,如唠家常般,坐在沈正明的身旁,理了理散落在脸庞的发丝,笑意盈盈地轻声道:
“父亲,我自认为我是个非常善良且仁慈的人。既没有把父亲关进小黑屋里忍饥挨饿上好几日,也没有往您身上狠狠地抽上几十鞭子,这种在女儿幼时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体罚,女儿都没有用在父亲身上。女儿做到这个份上,父亲也应该知足了。”
“毕竟,我的祖父,您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您还记得吗?活活饿死在屋里的,死的时候啊,那老鼠蟑螂都在上面爬。他的父亲,我的曾祖父也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的。”
“沈家历代前任家主几乎都是这么死的。弑兄弑父素来是我们沈家继任的传统啊。您对自己的父亲这么做了,轮到您自己您就怕了,对您的继承人那叫一个用心栽培,费心费力了这么些年,哪怕他是个废物,对您也还算孝顺。”
“于是您就觉得您打破这个魔咒,对吗?”沈筝轻笑一声,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了,您压错宝,找错人了。如今继位的是我,可不是您宝贝的嫡长子。”
瞧着沈筝一口一个您字,说出来的话却半点敬意也没有。沈正明刚缓下来的气又不顺了。
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说敬词来恶心他。
就是故意的,您能耐我何啊。沈筝似乎听懂了沈正明的心里话,挑衅地挑了挑眉,显得肆意又张扬。
“哦,对了父亲。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要提前通知您一下。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不劳您费心。”
沈正明瞪大了眼睛还未说话,就见沈筝放轻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她是个女子,聪慧过人,尊贵骄傲,浑身上下都透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我已经决定和她相守终身了。”
沈正明闻言愣在了原地,还未发表意见,就见秦缨面容严肃地直接闯了进来,俯身在沈筝耳边轻声道:
“沈总,夏小姐被沈庭玉劫持了。”
“啊,沿着这条小路一路向外跑,居然也能撞上沈庭玉这也太倒霉了吧。”
夏榆身着一件单衣,其上布满褶皱,像是有人刻意揉出来的,却又不懂得正常的纹理分布,显得格外不符合常理。
她白皙的脸颊上蹭了些黝黑的灰尘,像只灰头土脸的小黑猫,哪怕掉进泥坑里了,也依旧高傲地扬起脑袋,两只大眼睛明亮透净,踮起脚尖在路上急奔着。
夏榆装作从地下室逃出来的模样,从沈筝的别墅大门跑出,沿着系统精准规划的路线,踩着碎石小路,穿过假山和公园,向目的地前进。
沈筝所处的别墅是有名的富人区,依山傍水,拥有着大大小小十几座的山脉,数不清名贵的树木,若是真想凭借着脚力将其逛上一遍,怕是几天也逛不完。
沈庭玉垂眸倚靠在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旁,缓缓吐出一层层烟圈。
烟雾缭绕中,几乎遮蔽住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地捻灭。
这些天在沈筝的大力围剿之下,他简直就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生怕一觉醒来就跟他那些族辈一样被沈筝给抓了。
跟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连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势力也所剩无几,只余下稀稀拉拉几个人。
沈庭玉一把抢过手下手中的望远镜,眯着眼朝一个方向观察了许久。
他所藏身的这座小山位于沈筝别墅后,凭借着望远镜,能勉强观察到沈筝日常进出的身影。
谁也没想到,在沈家众人吓破了胆心甘情愿臣服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跑到沈筝眼皮子底下。
明明如今大局已定,沈筝几日后便会继承沈家家主之位,他却有些恍惚,脑中无数念头肆意咆哮。
明明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他是沈家的嫡长孙,天生就应该继承沈家。
他应该有着肆意张扬的权势,有着臣服在他身下的女人,还有几个继承他样貌和能力的子嗣……
这才是他的一生。
而这一切都被沈筝给毁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外嫁女,有什么资格继承沈家。
若是沈筝死了,沈家的一切就还是他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做了。
“小少主,有人来了。”
猫在草丛里眺望四周动静的手下轻声向沈庭玉汇报着。
沈庭玉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蹲守有些日子了。这个地方较偏,他们又谨慎,一直以来从未有人发现。
沈筝进出皆有保镖,人多势众,他一直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只有一次机会,断不能被这些蝼蚁破坏了。
沈庭玉无声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作势起身上了面包车,可不能让血脏了他的衣裳。
就见少女沿着山间小道,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的地盘,往这跑来。
夏榆!沈庭玉瞳孔猝然收缩,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捧腹大笑。
真是天助他也。他原先还想着若是实在找不到机会,就冲她下手,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次,她逃不走了。
沈庭玉冲着手下做了几个手势,手下掏出家伙,猫着身子在矮木丛里穿梭着,堵住了所有逃脱的必经之路。
夏榆远远望见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还有旁边已经熄了的火堆。她嗤笑一声,真够狼狈的啊。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哟,这不是沈家的嫡长孙吗?几日不见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夏榆站定在面包车的不远处,高扬着脑袋,眉毛轻挑,斜睨着沈庭玉。
那嘲讽奚落的架势,格外的吸引仇恨。
在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挫折下,沈庭玉似乎成长了不少,他冷冷地瞧着夏榆,未曾言语,也并未暴怒。
阴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夏榆,随后冷冷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你跑不掉的。”
那阴毒的目光看得夏榆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沈庭玉有毛病。
手无寸铁如同一脚跑到狼窝的夏榆看似毫无准备地前来送死。实际上,夏榆的脑中,分布着详细的地图,标记着四周埋伏的敌人,连带着他们手中的家伙。
操碎了心的系统甚至还规划出了最佳逃跑路线。夏榆身体肌肉紧绷,警惕地望着沈庭玉,耳朵微微一动,听着四周树丛的动静,时刻准备往外撤。
在沈庭玉那句话脱口而出,几乎同一时刻,夏榆和四周埋伏的人同时动了,她双脚同时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往身后的小路窜去,轻巧地避开周围朝她扑来的人,身形在几只手中穿梭着,左拐右绕,灵活得仿佛能预判般。
“宿主,宿主,重点关注那个人,他手上有消音的家伙。”统子满脸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战况,夏榆的脑中一个红点急促闪烁着,系统甚至将他整个人放大,通过各种微小的细节分析着他的动向。
已经跑到半山腰了,夏榆擦了擦快要滴落到眼眸的汗珠。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来挑衅沈庭玉之前就打听过了,这片地区的安保极强,按照时间来计算,只要她成功下山,便会撞到巡逻的安保。
被重点关注的男子得到沈庭玉的首肯,飞速掏出了家伙,遥遥对着夏榆,直接开了一枪。
“宿主!”
“砰”地一声轻响,子弹裹挟着灼热的力量,径直嵌入夏榆的左肩上。
许是怕夜长梦多,许是觉得夏榆身上有些神异之处,此次开枪之人并未像先前那个老头一样,慢悠悠地拿出个枪,比划了好几下,给了夏榆躲闪的时间。
夏榆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从肩头炸开,像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鲜血喷溅而出,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口腔中铁锈味瞬间弥漫,她侧身翻滚了一下,继续往外跑。
“统子,屏蔽掉痛觉感知。”
夏榆的右手紧紧地捂住不断朝外冒血的伤口,鲜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溢出,染红了单衣。
无数黑点密密麻麻占据了她的视野,她仿佛没有痛觉般,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
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眸如同寒夜里不灭的火炬,依旧熠熠生辉。
四周的打手飞速地向她袭来,夏榆拖着虚弱的身体,虚浮地躲着迎面而来的拳头。
只是,双手难敌四拳,她侧身避过前方的棍子,在系统猝然长鸣的警报声下,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她的脑袋上,夏榆踉跄了一下,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她张了张嘴,抬眸最后看了一眼山外的大道,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
再一次睁开眼之时,夏榆的脑中仍嗡嗡作响,她恍惚地眨了眨眼,记忆停留在了那道极速的枪击下。
她下意识动了几下,发现半点也动弹不得。她的四肢被绳索紧紧地绑住,勒进了肉里,冰冷的水泥地面贴着脸颊。刺鼻的铁锈味和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她缓了一会,朝四周望去。
头顶的钢架上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泡,周围是倾倒的货架,墙壁上的白灰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她朝那被拆的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像凭空凸在外面的阳台望去,还是二楼。
“宿主,您没事吧。”小蓝团见夏榆总算清醒过来了,焦急地飞到夏榆面前,嘴中染上了哭腔。
“统子好没用,看宿主被他们抓进了车里,一路开车绑到这个废弃的仓库,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花了些能量帮宿主止住了肩膀上的血。”小蓝团撇了撇嘴,头顶上聚集了好几片乌云,哗啦啦下着小雨。
“怎么办?统子根本就解不开宿主身上的绳索,也计算不出全身而退的方法,统子只能联系大反派,大反派也没那么快到。呜呜呜X﹏X”
“该死的男主不会对宿主不利吧。统子不要宿主出事,宿主这么好。呜呜呜X﹏X”
显然,第一次做任务的小系统根本就没有应对此等场景的经验,抱着小夏榆的手哇哇大哭。
小夏榆见事情超出她的掌握而恹恹冷淡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意,她将小蓝团从乌云里解救出来,伸手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身体,脆生生地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没事的,既然他没有在我昏倒的时候对我不利,而是将我绑到这里来。就说明他暂时不会伤害我。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庭玉怕是想用我来要挟沈筝。思及沈庭玉那令人作呕的目的,夏榆眼帘颤了颤,细长的眉毛冷冷地耷拉下来,眉梢低垂,透着股凌厉的锋芒,就连素来生生不息的眼眸也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明暗交替下让人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夏小姐,终于醒了啊。”一双皮鞋出现在夏榆的视野里。
沈庭玉饶有兴致地瞧着夏榆在地上挣扎蠕动着。
肩膀上的伤口因过激的运动而再次崩裂,殷红的血珠滚落在地,白色的单衣浑浊肮脏,几乎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夏榆挺直背脊,翻身坐在地上,仰视着沈庭玉。
沈庭玉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心底喷涌袭来的杀意。哪怕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榆,他的心里依旧没有半点喜悦。好似他与夏榆身份互换了般。
瞧着她哪怕深处险境,依旧高傲地扬起头,浑身傲骨的夏榆,沈庭玉一脚踹向身旁的木椅,噼里啪啦声下,本就松散的椅子在飞扬的尘土下摔了个粉碎。
这幅高傲的姿态,真令人厌恶,让人想要将她的傲骨全打碎,碾碎在泥里才好。
“夏小姐,若是你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了。”沈庭玉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蔑地撇着*夏榆,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在他的设想下,夏榆可能会害怕,可能会屈服,可能会愤怒,哪知夏榆弯了弯眼角,颇为开心地笑出了声来。在沈庭玉愈发难看的脸色下,夏榆的笑声越发的敞亮。
“沈庭玉,你在怕什么?怕沈筝吗?”
若是先前的你,怕是只想将我碎尸万段,而不是将我完好无损地绑在这里。
沈庭玉,你怕了。
沈庭玉似乎读懂了夏榆眼中的嘲弄,怒火蹭地一下窜上心头,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一步跨到夏榆的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拉了起来,高高地扬起拳头,显然是气到极致了。
“夏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还不等他动作,门外忽而传来无数发动机的轰鸣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迅速袭来。
沈庭玉愣了愣,嘲弄地笑出了声来,“没想到素来冷情冷性的沈筝这么在乎你啊,就消失了这么一会,我都还没发消息威胁她,她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真是感天动地的母女情啊。”
沈庭玉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夏榆的脖子上,拖着夏榆直接来到了二楼没有任何防护的阳台上,将夏榆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仓库外,几十辆警车和黑车将整个仓库团团包围住了,无数警察和保镖从车上下来,密集的脚步声令沈庭玉瞳孔一缩,左手下意识用力,一道血痕缓缓出现在了夏榆的脖子上。
“沈筝,让她们滚,我只想见到你一个人,让她们滚!”
沈庭玉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朝站在最前面的沈筝吼道。
殷红的血迹自肩膀而下,几乎染红了夏榆的半边身子,沈筝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隐藏在衣袖里的指尖迅速收紧,因用力而泛着白。
“后退,立即后退。”沈筝想都没想,立即回头朝众人吼道。
秦缨张了张嘴,刚想提醒沈筝对方手中有枪,就在沈筝骇然的表情下住了嘴。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地往后退去,徒留沈筝一人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视野范围内。
沈筝甚至双手朝上扬了扬,示意自己并未带任何武器,她一步步慢慢朝仓库大门走去。
“站住!”沈庭玉身体不可控地颤抖着,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滚落,划过扭曲的脸颊,他朝沈筝吼道。
沈筝顿了顿,听话地停在了原地,
“沈庭玉,你想要什么?”沈筝抬起头,将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尽可能的平稳。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是谈判,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若是她出错的话,榆榆就……
沈筝的鼻息不可控地停了一瞬,密密麻麻的汗珠遍布她的额头,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沈庭玉似乎头回瞧见沈筝如此的模样,愣了数秒后,他猖狂地大笑,笑到连泪花都溢出来了。
“沈筝你居然在害怕,你居然在害怕。素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沈筝居然也会害怕。哈哈哈哈哈!”
夏榆原本冷静的面容四崩五裂地被撕了个粉碎,狭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抿了抿嘴,顶着锋利的匕首冲沈筝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们无声对望着。
沈筝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拿出你平时谈判的气势,挺直背脊,身体微微后仰,漫不经心地斜瞥着沈庭玉,这才是你。
她知道,她知道这所有一切的程序,甚至在赶过来时,她的脑中已经机械地模拟了无数遍。
可是,她做不到。她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沈家,刺杀绑架枪击经历了无数遍,她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抑制得住自己的情绪,控制得了自己的表情,却无法操控自己最原始如呼吸一般的本能。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她爱她。
她爱她,夏榆颤动的眼睫低垂着,掩盖住了眼中的湿意,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沈庭玉本就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见杀不了沈筝便把夏榆给绑了。没想到他这个姑姑居然真的在意这个相处没多久的继女。
真是讽刺啊,她对他们这些留着相同血脉的亲人都能痛下杀手,却紧张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沈庭玉架在夏榆脖子上的匕首压低了几分,滚烫的血珠从夏榆脖子溢出。
“你想要什么?”沈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仰头望着暴戾的沈庭玉,严肃冷冽的表情尽可能地和缓了下来,她放软声音,小心翼翼与他商量着。
“我要沈家,我要你恭恭敬敬地将沈家的一切双手奉上,跪在地上叫我家主,而后再滚出沈家,永远地除名。”
沈筝,一边是你最爱的人,一边是你潜伏了几十年才得到的权势,你选什么?
脑中出现这个问题的同时,沈筝就已经有答案。
三十年练出来的手段和能力,哪怕一无所有,她依旧可以东山再起,不过又是一个几十年,她付得起。
至于下跪,她年幼之时跪在那些老不死面前被打得满地打滚也不是没有过,她一向能屈能伸,这点屈辱算什么,她弯的下身子。
所有的所有她都能付得起,但唯有夏榆,只有一个,她赌不起,也不能赌。
“好。”
沈筝弯了弯眼角,温柔地冲夏榆笑了下,而后微微屈膝。
就在沈庭玉猖狂地大笑笑得架在她脖子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时,夏榆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她左肩猛地撞击沈庭玉的肩膀,匕首应声而落。
四周早有防备的人凶狠地挥舞着棍子朝她袭来,不远处,黑色的枪支瞄准她的脑门。
夏榆挑衅地勾起唇角,不屑地笑了一下,在沈庭玉还在愣神的时候,她的双手死死掐着沈庭玉的脖子,上前一步,拉着沈庭玉一起,从二楼一跃而下。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橙黄。
夏榆身着一件简单的单衣,其上星星点点沾染了血迹和灰尘,凌乱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像只展翅高飞的凤凰,舒展舞动着炽红的翎羽,悄然坠入凡间,金红色的光晕自天际蔓延,照亮了整个苍穹。
她的双眸,宛若两团燃烧的烈焰,那纯粹的赤红色在眼底翻涌,仿佛要将世界点燃。瞳孔深处,是炽热到近乎疯狂的光芒,仿佛下一刻,这双眼睛就会因为那股极致的热度而燃烧殆尽。
沈筝,我不要你在我和你屈躬卑膝几十年打下来的沈家做出选择。
那也是你的二十年,我舍不得。
小凤凰的骄傲,让她绝不容许因为自己连累她人,更不容许在她眼里无所不能众星捧月般的沈筝屈躬卑膝。
沈筝,应该鹤立独群地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沈筝的爱,温柔细腻,如潺潺流水般滋润无声,夹杂着丝霸道。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夏榆的爱意,轻而易举便被众人给看穿了。
而夏榆,许是年轻的小凤凰第一次恋爱,脸皮薄,有些害羞。许是她性情骄傲,许是她仍有些顾忌,轻易不将爱意挂在嘴边。
但她的爱也同样热烈绚烂,像是三月人间绽放的烟火,砰地一下,炸裂开来,在天空勾勒出一个火红的翎羽,纷纷扬扬地洒落。
“统子,是不是只要成功逃脱,我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是的宿主,到时候你就可以选择是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夏榆朝着通红着眼朝她跑来的沈筝嫣然一笑,明媚璀璨。
沈筝,若是我没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是属于小凤凰最盛大的告白。
沈筝,我心悦你。
“宿主!”
“夏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夏榆脑中回荡,夏榆双手死死擒住吓懵了的沈庭玉,按照计划好的姿势,将沈庭玉垫在身下,砸落在地,而后翻滚一圈。
“统子,帮我计算一下从二楼跳下去的生还率。”脖子上又是一道血痕,夏榆低垂着眼眸,静静望着只要稍稍上前便可踩空的阳台。
“宿主,这可有三四米高,跳下去指不定断手断脚的,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小蓝团焦急地扒拉着小夏榆的手,高声劝道。
“算。”回应它的只有一坚决的音节。
四周寂静了一会,小蓝团轻声道:“若是毫无任何防护,全身而退的概率不超过50%,若是坠落的姿势不对,大概率会伤到双腿,严重点会伤到脊柱。宿主……”
夏榆眯了眯眼,冷声打断系统的话:“若是拉沈庭玉垫背呢。”
“90%。宿主,统子还是觉得……”
“够了。小统子,祝我好运。”
“医生!医生!医生在哪里!快来救命啊。医生!”
沈筝跪在地上,身心力竭地冲外大吼着。那双手颤巍巍地停在离夏榆还有几尺的半空中,始终不敢落下。
夏榆苍白着脸躺在血泊上,全身各处都沾染上了殷红,黏黏糊糊的。
她睫毛颤了颤,努力抬眸看了眼浑身抖得不成样的沈筝,浅浅地笑了一下。
“没事的,沈筝,不疼的。”
夏榆确实没有说谎,她在被枪击后就屏蔽了痛觉感知,如今确实半点痛苦也感受不到,就是觉得有些冷。
她蹙着眉抖了抖,许是经历了一系列凶险万分的事,总算脱离险境了,夏榆喉咙里憋着的那股气瞬间一消而散,她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耷拉的杏仁眼越来越沉,几乎快要闭上了。
“怎么不疼啊,这么多血。”沈筝跟着担架一同前进,听见夏榆安慰的话,她的泪再也止不住了,无声地往下滴落。
“那些都是沈庭玉的。”夏榆想都没想就鼓了鼓嘴回复道。
虽说她现在被屏蔽了感知不清楚自己的伤势,但她觉得她应该伤得不重。毕竟她严严实实地将沈庭玉给压在下面了。
“沈筝,好困啊,我先睡会。你不许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几个大大的哈欠下,夏榆再也坚持不住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秒,她冲沈筝小声嘟哝道。
“好,我不哭。崽崽先睡一觉,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沈筝紧咬着唇,抑制着喉咙里的呜咽。
一双手来来回回擦去不断滑落的泪珠,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张笑脸,只是那笑竟比哭还难看。
待夏榆再次醒来之时,已然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细密的窗纱,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夏榆还未有所动静,就瞪大了双眼,她全身各处都裹了层厚厚的纱布,尤其是双腿,包扎地跟个粽子似的,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啊啊啊,统子!统子!统子!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夏榆面上风平浪静地扫了一眼,而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床上。
意识海里,小夏榆蹭地一下窜了起来,一把揪住在她脑海上空不断洒着白色碎纸的小蓝团。
小蓝团板着张脸,严肃道:“宿主,您日后便在上面躺着吧。”
第25章 小夏榆认认真真观察了好久小蓝团的表情,见它依旧板着张脸。 ……
小夏榆认认真真观察了好久小蓝团的表情,见它依旧板着张脸。
她闷闷地将小蓝团扫到一边,蹲在小角落里,手指在地上无规律比划着。
见无人在意,连小蓝团也没来安慰她,小夏榆撇了撇嘴,像一朵潮湿发霉的小蘑菇,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落。
小蓝团叹了口气,用屁股顶了一下小夏榆的背影。
小夏榆措不及防中啪叽一下脸朝地摔在了地上。她怒气冲冲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伤心,恶狠狠地瞪着小蓝团,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宿主,没事的,那楼三米多高,宿主叠着沈庭玉,又翻滚了一圈缓冲了一下,就受了点皮外伤,修养几周就好了。”
小夏榆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系统刚才吓唬她呢。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生气地哼了一声,一把揪住小蓝团,用手指使劲戳着小蓝团的身体,戳进去弹起来,再戳进去弹起来,泄着愤。
“你!很!过!分!”小凤凰张大嘴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她生气地控诉着系统的恶行。
“宿主,你才过分呢。”哪知一听这话系统就炸了,它咻地一下飞出小夏榆的怀抱,气愤地踩着小夏榆的脑袋。
“宿主你知不知道没跟别人商量就从二楼跳下来很吓人,统子当时都快要吓得当机了。万一宿主有个三长两短,统子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夏榆闻言有些心虚地绞着手指,竟好脾气地任由小蓝团在她脑袋上筑窝。哄了许久才将小蓝团哄好。
“以后不许这样了。”小蓝团别扭地抱了下小夏榆。而后,它直起身子,镇重地望着小夏榆,播报道:
“宿主,恭喜您成功解锁所有的剧情节点,并达到50%以上的剧情完成度。”
“您自由了。”
小蓝团温柔地对着愣神的小夏榆笑了下。
你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跟沈筝在一起了。
小夏榆扬起脸庞,灿烂一笑,她猛地扑向小蓝团,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统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蓝团。”
“那当然,统子可是10086号,所有执行任务的系统中最大的号数。”
“宿主,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一人一统嬉戏打闹完后,统子轻声问小夏榆。
“嗯,不回去了。”小夏榆躺在地上,眺望着她意识海里无际的夜空。
父皇母后有太子皇兄,想必也就伤心一会,不会为了她伤到身子。
如此想来,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统子,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小夏榆扑闪着大眼睛,黏黏腻腻地趴在小蓝团身上。
小蓝团艰难地把小夏榆推开,轻声许诺道:“统子不走,统子会陪着宿主度完此生。”
耶,小夏榆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夏榆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缓缓睁开眼眸,就见一个白衣黑发的人影毫无声响地站在她的病床边,静静看着她,寂静下,夏榆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夏榆浑身一抖,瞳孔瞬间放大,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定情一看,这才把人给认了出来。
沈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其上布满褶皱。一头乌黑长发肆意垂落,几缕发丝在苍白的脸颊前凌乱晃动着,几乎遮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
更别提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额上凸起的青筋了,活脱脱像只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
“沈筝!”夏榆轻声唤了声。
沈筝愣愣地望着夏榆熠熠生辉的眼眸,呆滞的眼珠微颤,她僵硬地上前一步,伸出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夏榆的脸颊。
那毫无温度的手指冻得夏榆浑身激灵了一下,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偏了下头。见沈筝依旧呆呆地僵在那里,她皱了皱鼻子,重新将脸贴了回去,软软地蹭了几下沈筝的手指。
“沈筝,你怎么不说话?”
沈筝猝然收回手指,通红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挺直的背脊霎时间便崩了个粉碎,她将头埋在夏榆病床边缘的被子里,肩膀微颤。
“沈筝,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小凤凰无助地望着溃不成声的沈筝,下意识想要伸手,而后她看了一眼快要裹成木乃伊的手臂,缓缓地放下了。
“错了,错了,沈筝,你别不说话,理理我~”小凤凰拉长语调,将短短的一句话念得起承转合。
她努力蠕动着身体,想要起身抱抱沈筝,只是身上裹着的纱布太多,双腿又被高高吊起,她失败了。
在又一次挣扎地想要起来,却又无疾而终的时候,沈筝缓缓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狭长的眼睫上,她颤了颤,泪珠倘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沙哑着声道:“你伤得很重,这些天便在这好好修养吧。我会在此贴身照顾你的。”
骗人,夏榆看了眼沉着脸说谎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的沈筝,鼓了鼓嘴,统子都帮她里里外外扫描过几遍了,哪有那么严重。就是皮外伤,养几个星期就好了。
也就肩膀上的枪伤比较严重,那也不用将她全身都包扎起来啊。还将她绑这么紧,都不透气了。
“沈筝,我觉得我好多了,不需要这么厚实的包扎。”夏榆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地与沈筝商量着。
沈筝沉默不语,眉眼冷淡地耷拉下来,就这么幽幽望着夏榆。
唔,好凶。
夏榆抿了抿嘴,乖乖地躺在床上,躺得格外板正。小脑袋不断向被子里拱动着,直至全部缩进了被子里,她才小声地哼了一下。
你们都吓唬我!坏人!
小蓝团悠闲地躺在意识海里,边嗑着瓜子边看着宿主和大反派的相处,见宿主难得吃瘪,它乐呵呵地多磕了一粒瓜子。
嘿嘿嘿,它不生气了,不代表大反派不生气了。
说实话,那天几近发疯的大反派都快把它给吓死了。
除却受意识所限,将它这个非自然产物扒出来外,其他的一切经过她都调查地一清二楚。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她一个也没放过,更别提那些拔萝卜带出来的泥了。
思及那几位身上全是弹孔,几乎没有一处好皮,小蓝团就不由抖上一抖。
夏榆无聊地躺在病床上,鼓着嘴朝外吹着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她骨头都快躺软了。好无聊啊,连这病房里所有的物件都被她来来回回扫视了数遍。
她竟未想到有一天她会如此厌恶柔软的大床。
沈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耷拉在键盘上打着字,远程处理公司的各类事务。
似乎觉察到夏榆的目光,她抬起眼眸,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水送到夏榆有些干涸的嘴边。
夏榆暗中瞪了沈筝好几眼,她不是这个意思,而后恨恨地将水给咽了下去。
躺在病床上的这些天,沈筝很少与她说话,总是阴阴湿湿地望着她。
但无论是她想要喝水,还是想要进食,沈筝都服务地尽心尽责,让人挑剔不出一点不好来。
这让她发脾气也不是,不发脾气也不是,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上,郁闷死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沈筝几乎24小时粘着她,不允许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吃饭是,睡觉是,甚至连上厕所,她都得陪在外面。
夏榆耷拉着烧得通红的脑袋,将其埋在双膝间。见实在改变不了沈筝的主意,她收紧小腹,压低动静,断断续续……
而后如死了般,她僵硬在那一动不动,如座雕像般。
清脆的敲击声自门外响起,沙哑又低沉:“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我好了。”夏榆急匆匆地起身,整理好后迅速出来,几乎将她通红的脸庞全埋进了沈筝的怀里,动了动示意她扶她回床。
夏榆知道,沈筝是被她吓着了,才会如此患失患得,生怕她一离开她的视线便会出事。
但……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原本以为沈筝过段时间便会恢复正常,哪知她愈演愈烈,越发地过分,居然还想帮她洗澡。
沈筝将夏榆抱在浴室的椅子上,单膝跪地,沉默不言地拆着她身上的绷带。
血色的伤口只留下浅淡的痕迹,伤口处新生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恢复得不错。
解完绷带后,沈筝并未停止,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扣子,将单衣褪去。
白皙的肌肤猝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细密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夏榆抖了抖,双手推着沈筝的身体,轻声道:
“沈筝,我自己来。”
沈筝沉默不语,拧开花洒,伸手试了下水温,而后向她背部的扣子袭去。
夏榆抿了抿嘴,明媚的大眼睛朦朦胧胧盖上了一层水雾。她重重地推了一下沈筝的肩膀,带着这些天挤压在心底的委屈,她冲沈筝吼道:
“沈筝你混蛋。”
花洒重重地砸落在地,稀稀拉拉的水柱几乎淋了沈筝满身,沈筝愣了愣,伸手将开关给关了。
她恹恹地耷拉着眉眼,水滴不断顺着发丝滑落,她轻声喃喃道:
“榆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第26章 淅淅沥沥的水滴自脸颊滑下,浸湿了沈筝的前襟,不知是水还是泪。沈……
淅淅沥沥的水滴自脸颊滑下,浸湿了沈筝的前襟,不知是水还是泪。沈筝低垂着眼眸,呆呆僵在原地。
夏榆愣了愣,冒出来的火气悄然无声地熄灭了,她伸手扯了扯沈筝的衣袖,轻声道:“沈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沈筝垂眸扫了一眼夏榆固执抓着她的手,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我遇见你之后,你几次步入险境几乎皆与沈庭玉有关。你似乎总能孤身一人地撞到他手上。”
“上次酒吧是,这次也是。我不认为这是意外。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去过酒吧也没有闲情雅致逛小区的人。”
沈筝顿了顿,毫不意外地瞄到了夏榆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事实上,我并不在意。你讨厌他也好,仇视他也好,哪怕你想要沈庭玉的命,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会双手奉上。”
“哪怕你真的不信我,认为我会手下留情,你也应该带足人马,想将他剁了还是剐了他,随你意。我宁愿你处理不周,接到的是警方的电话,也不愿接到你危在旦夕的消息。”
“已经是第二次了,夏榆。”沈筝眉头紧蹙,唇线紧抿。她眼皮微掀,黝黑的眼眸里凝结了两片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她轻轻地将夏榆的手指推开,烦躁地扯了扯黏糊糊的衬衫。
夏榆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解释不清。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沈筝严肃冷凝的面孔,凌空的小腿小幅度晃悠着。
好凶啊,跟她在上书房读书的太傅好像,下一刻就要抡起棍子打她的手板了。
夏榆委屈巴巴地鼓了鼓嘴巴,不行,先前把沈筝当母亲被她揍也就算了,如今要是再被揍那就太丢脸了。
她仰着脑袋,再次揪住沈筝的衣袖,小幅度晃悠着,一双焰焰的眼眸无辜地眨巴着,哼哼唧唧地带上了一层水泽。
沈筝严厉的眉眼并未有一丝的触动,又在撒娇,这招对她没用。
“你以为你像上次那样撒个娇,红个眼圈,便能轻易地将这件事揭过吗。”
“夏榆,你究竟是不信任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亦或者。”沈筝顿了顿,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夏榆,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你别无选择,必须这么做。”
夏榆像只受到惊吓的猫猫,双眸瞪圆,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晃悠的脚丫瞬间绷直了。
若不是她刚才被沈筝抱到洗手台上,此时怕是早就扑腾着翅膀溜了。
沈筝瞧着微张着嘴的夏榆,冷冽的眉目放软了些,小凤凰年纪轻,对她又不太设防,她轻而易举地便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许是有所顾虑,怕她若是直白的戳破,夏榆会有变故,沈筝所言并未太过明确。
她这次清理沈家那些余孽,顺藤摸瓜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先前并未派人查过夏榆,当她认真翻过夏榆的生平时,她就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样貌相同,性格相似,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管家也只是感慨一句大小姐长大懂事了。
沈筝却一眼看出这壳子里装的不是同一个灵魂。
一个人再怎么成长,她的底层逻辑是不会变的。若是说她们的共同点都是骄傲的话,高高在上蔑视众人的傲慢和肆意张扬璀璨夺目的骄傲也是大不相同的。
结合她之后的一系列行为,沈筝很容易就推断出了夏榆的任务目标——沈庭玉。
那个在夏榆送到医院前就已经咽了气,哪怕她日后如何后悔也救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