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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弑父

◎他平静如水。◎

周末进行教室卫生大扫除,这种脏累活,明面上每个组轮流一次,实际上班里的富人子弟早就一溜烟全跑了,剩下的都是林易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

林易自小会干家务活,这种卫生扫除对他来说如家常便饭,他默默地扫地、擦黑板、倒垃圾,全部卫生做完后,其他的学生背着书包或者回家或者回宿舍休息。

他在收拾课本,决定再做些卷子。

教室里静悄悄的,夏日微风阖动窗帘,轻轻吹动他眉间的墨发。

一个人倏忽跑进来,他正专心做题,没抬眼,那声音却开朗地传入他的耳朵。

“你没回家吗?”来人是穿着黑色短袖的傅朝,他将一瓶冰凉橘子汁放在林易的课桌上。

“没,我月末的时候再回去。”林易解释。

傅朝莞尔一笑:“学霸也要劳逸结合,北都市好玩的地方很多,出去转转,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林易点头:“嗯,我做完了这套卷子再出去。”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拜拜。”

傅朝的衣角飘起,恍若一阵少年幻梦,背影消失于夏日校园的午后。

林易盯着傅朝放在他课桌上的橘子汁,冰凉得一直冒水汽,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又冰爽又清凉,甘甜解渴。

这是傅朝少有的和他主动搭话,他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如何与别人相处,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但傅朝让他觉得,其实和别人相处也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难,自自然然的,一切水到渠成,就好。

诚德高中高一是每个月放3天的假,高二每个月只有1天假。

林易的母亲林美娟到高二不让林易每个月往家跑,过年回一次就可以了,原因是旅程太占用时间,一来一回,搞得孩子身心疲惫,没有必要。

到高三时,学校没有月假,只有每个周日的下午放一下午的假,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林易吃得苦,很自律,从高一到高三,每次的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拿的奖金不计其数,他将这些钱全部汇给老家的母亲,并嘱咐她不要告诉父亲林志,怕他见钱眼开,全部抢走。

高三高考完,林易背着大行囊,提着两个袋子坐上回家的火车。

学校门口都是豪贵的车,挤得满满当当,接各自的孩子回家。

母亲林美娟说要来接他回家,他说自己可以回来。

高考完之后,他如释重负,心里感到难以抑制的开心,一方面是高考卷子的题目他全都做完,没有一道题纠结,另外一方面是回家的欣喜,好久没回家乡林家村,他很想妈妈。

意外的是,母亲没有出现在村头,以前他回家母亲总是笑意盈盈地站在村头等他。

他脚步飞快,心里难安,担忧起来。

果真在离家越来越近的地方,他又听到了那个男人无休止的怒骂。

他加快步伐,提着东西飞奔到屋里来,看到自己的父亲林志又在殴打母亲,边打边骂:“好啊你这个骚//逼,管不住自己的逼,和小白脸眉来眼去搞起来了?!你趁着我不在,和他搞了多少次?!操/你妈的!你这个贱人!今天我要杀了你!”

林志一张脸通红,气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怒气冲冲地跑到厨房,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直逼林美娟。

林美娟被他一顿拳脚交加之下,打得气息奄奄,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被屠宰的羔羊。

眼看林志的菜刀向母亲砍去,林易甩掉身上的大小包,一个箭步擒住他的手腕。

林易一向沉默的脸色,变得水火交融,阴寒无比,他的个子此时虽然不是同龄孩子中出类拔萃的,但相较于林志,高了一个头。

“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林易少有地发怒,他怒视林志,脸相凶狠,“你还要砍我妈?!你有资格砍她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是人吗?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林志被自小沉默寡言的林易突然间的发火怒吼,震了数秒,他虽然名头上是林易的父亲,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把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怀疑他不是亲生的。

因为有了这样的怀疑,所以他每次打林美娟的时候,完全不会顾及小林易,甚至气火攻心之下,也会连带他一起打。

林志好半天缓过神来,他手狠劲地攥住菜刀,朝林易破口大骂:“你算是哪根葱,教训起老子来了?!你妈爱发骚,不是你鼓动的吗?!你以为老子在外面打工,不知道你们的盘算,你们想踢掉我,找小白脸姓孟的!”

他一脚踩在林美娟身上,吐了一口浓痰喷到她脸上:“林美娟,你想和我离婚,那是绝不可能,除非你死!要知道当年你老妈收了我多少彩礼,你算过吗?!你这一辈子都得给我端茶倒水,端屎倒尿!想摆脱我,门都没有!”

林志粗暴的脸,得意地哈哈大笑,似乎稳操胜券。

他没注意到林易的脸色愈发阴沉。

林易冷漠哼了一声:“不是她死,而是你死!”

林易刹那间夺过刀,使出全身力气将林志脖子遏住,右手高举起刀,手起刀落,刀刃贯入眼前这个张牙舞爪让他作呕的男人的脖颈大动脉处。

霎时间,鲜血喷涌,林志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盯着林易,双手捂住伤口,却无济于事,擎天柱的浓血滚滚喷出,客厅的地上全是浓厚的血。

林志踉踉跄跄跑出屋外,没走几步,跌倒在院子里,血迹从客厅蔓延到院子外。

林家村游手好闲和爱嚼舌根的男男女女老远处就听见林易家吵吵嚷嚷,他们也老早觑到从北都市高考完回家的林易。

他们好奇地成群结队地凑到林易家看热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一地血泊的场景让这群男男女女猛然吓一跳,尤其是女人,边高声发出如公鸡一样的嘶鸣,边耐不住跑到屋里东看细看。

他们看到林易脸色漠冷,手中的菜刀滴着血,林美娟被打倒在地,奄奄待毙。

林易的寒光刺向他们,这群人被吓一跳,急忙退出屋高声叫嚷:“杀人了!儿子杀老子了!”

很快这件事在林家村不胫而走,弄得村里的人纷纷跑到林易家,围上前看戏。

村支书报了警,警察用封条圈住案发现场,将闲杂人排除在外,并且不准让人随便拍照。

事实上已经迟了,村里有的人已经发到网上,并被嗅觉敏锐的大记者捕捉到,闻风而来,一瞬间,【中考状元儿子将亲生父亲用菜刀砍死】这个话题弄得全国腥风血雨,热度非常高,被炒作得沸沸扬扬。

当地派出所将林易带回警局,昏迷的林美娟被送到医院救治,林志确认死亡,中风偏瘫的林志的母亲牛紫春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孙子砍死,一时怒火攻心,悲愤交加,气得昏迷不醒。

林易事无巨细向警察坦白了他杀害林志的动机和过程。

他十分平静。

考虑到弑父的社会敏感性,加上他才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警局决定对他实行保护性审判,依照法律提请当地市级检察院对他提起公诉。

林美娟醒后,一刻不停歇着急忙慌地找到派出所,跪在地上向警察哭道:“人是我杀的!你们抓错人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求求你们了,他还小,人生才刚开始啊!!!”

警察将她扶起,耐心地劝解她:“他已经招供,人证物证齐全,你虽然是他母亲,我也知道你护子心切,但法律要公平公正,谁犯罪谁承受法律后果,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林美娟心里听了一凉,她泪流满面乞求:“我儿子在哪里,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警察无奈地叹口气,将她带到一个幽闭的小房间。

林易坐在深蓝色单薄的床上看书,林美娟走近,啪的给了他一巴掌,又将他抱在怀里:“儿子,你这样是逼你母亲去死啊!你为什么这么冲动!那个人再坏,你也不能杀他啊!”

林易很镇定,他手一一抚去母亲林美娟的眼泪。

几年没见,母亲更加苍老,残缺的右腿走起路来跛得更加厉害,几乎要垫着脚尖走路,使她瘦小的身体如凋零的枯叶,看起来更为可怜。

林易握紧母亲苍老的手,她的双手十指指甲月牙白一大片,手指皮粗糙,这样的一双手,在冬天发寒的时节,会发紫肿胀得如馒头。

而又偏偏是这样的一双手,坚强地撑起了这个零碎的家。

他幼时见过母亲跛着右脚,抿住嘴唇,努力挑起两担水,然后再将这些水倒进水缸里。

他知道母亲也有着女性天然爱美的特性,但是为了他,还是选择卖掉那一头乌黑的头发。

每次放学回家,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母亲都会对他笑脸相对,嘘寒问暖,让他在这个孤单的世界,感到滚热的温暖。

母亲不愿意离开父亲,最大的由衷是为了自己,他深知。

当听到林志向母亲暴呵“你想摆脱我,除非你死”,他断然拿起了刀,砍向他的脖子。

那刀刃刺入他粗壮短粗的脖颈的肉,那种血肉溅飞,那种手刃那个粗俗让他厌恶的男人,那种一刀斩断痛苦的感觉,让他心里平静如水,颅内酥麻,感到宁静的快乐。

所以他很淡然。

至少母亲终于不用再受挨打了。

林易被依法转到市检察院提起公诉,这是一场封闭性审判。

庭审时,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审判长却犯了难,这样的案子太特殊不好判。

首先林易刚过18岁,但终究还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又是杀父,理由他说得很清楚,是因为父亲经常暴揍母亲。

据他们调查,林易还曾经是市状元,学习认真,勤奋刻苦,在校期间,遵纪守法,几乎没有主动和别人发生过正面冲突。

他们调查了林美娟身上的伤痕,的确是被人打的,又从林家村村民的嘴里得知林志有非常严重的暴力倾向,打老婆如家常便饭。

市检察院收到了林家村的集体上书,上面有上百人的亲笔签名,请求对林易特赦,他们围在市检察院大楼面前,群情激奋。

站在最中间的是哭得不成样子的林美娟,她的右手边是孟敏,村里其他的男女老少,举着红色条幅,上面写有金色大字:请求赦免林易!

审判长走出来,林家村里的人马上高喊道:“青天大老爷,林易还是个孩子,是我们林家村的骄傲,他是中考市状元,是社会的人才,恳求你们特赦他!”

“是啊是啊!林易很乖的,按我说,他做得对,他爸林志就不是个人,跟禽兽一样,我看他死是活该!”

“审判官,我们自小看着林易长大,这孩子自小到大没干过一件坏事!要不是他爸林志要拿刀砍他妈,他也不会失手伤了他!他不是故意的!”

……

此时,国内大媒体舆论也朝着向林易求情请求特赦的风向转变。

林易的高考成绩此时也被这些大媒体捕获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在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北都市,居然科科满分,拿到了第一名。

高考状元这个话题就很吸睛,加上这些自媒体又极力渲染林易的小山村贫穷的身世,家暴的父亲,残疾的母亲以及拼命刻苦学习的他。

引得全国民众愤慨,尤其是父母辈,更为不忍,纷纷以留言、打电话、写信的方式请求检察院从轻判刑。

也有不少良心的大媒体为林易发言,站队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将“状元弑父,背后苦衷”这个话题推到热搜暴榜。

市级检察院深思熟虑,请示高级检察院,终于在一个月后宣读审判结果,决定判处林易五年的服刑改造。

林易的服刑那天,头发剃光,穿上囚服。

林美娟跛着腿,满眼含泪,紧握他的手不放,哭得要晕厥过去。

孟敏在旁扶住林美娟。

林易对孟敏说:“孟叔,我妈我交给你了,还请你好好待她。”

孟敏将发晕的林美娟扶到一旁,像真正的父亲,伸出结实的长手,紧抱住林易,目光含泪:“孩子,你受苦了。”

林易微笑地向他们道别。

272 故乡

◎有亲人的故乡,才会依依不舍。◎

林易服刑改造满2年便出来了,他进去的时候18岁,成为自由身的时候20岁。

他接到通知说是有人保释他。

他服刑态度良好,积极改造,监狱长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单间,确保这位少年不受欺负,保护他的身体。

当林易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出狱保证书”后,监狱长带着他,来到会客的小院子。

他还穿着浅灰色的囚服,头发光秃秃的,监狱里每隔一段时间将他们的头发定期剪成极短的寸头。

他身形依旧细瘦,不过个子却长高了不少。

他抬眸第一眼便看见了傅朝,湛蓝色的青空下,一辆黑色迈巴赫安静地停在院子里,车门斜靠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他的头发太好辨认,那一头汪洋恣肆的褐色微曲卷发,天生丽质,与众不同。

傅朝随意扯掉墨镜,微笑地走近他,对他说:“还记得我吗?”

林易点头:“记得。”

傅朝嘴唇勾勒一个极美的弧度,声音清脆动听:“好,你先去换套衣服吧。”

随后随行的人带林易去院子隔间换衣服,傅朝大摇大摆地进院子厅,惬意地喝茶,监狱长在一旁微笑地陪着他。

林易换上的是傅朝给他选的天蓝色短袖衫,他穿着正合适。

“走吧。”傅朝满意起身,招呼林易。

林易大约已经知道保释自己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男人。

高中毕业到现在,时间真若白驹过隙,他未曾想还能再见到他。

当他将刀砍向自己的畜生父亲林志时,他已经做好了没有未来的准备。

他没想到家乡的父老乡亲为联合为他请愿,国内许多素不相识的人为他支援发声。

甚至眼前这个虽在一个班但三年说的话没超过十句的男人,会亲自出面保释他。

他透过车窗仰视青蓝色天空,青空是那样美,云朵是那样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是充满了温柔善意。

傅朝开车来到一个豪华饭店,早有人在门口恭候他。

林易跟随傅朝来到二楼安静雅致的包厢,刚落座,菜便被一一端上来,冒着热气,色泽纤美,香味诱人。

“先吃饭吧。”傅朝示意眼睛里充满疑惑的林易,“吃饱了再说。”

林易默然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两个人之间很安静。

林易从小到大,除了回家和自己的妈妈林美娟或者孟敏一起同一个桌子吃饭,其它的时候很少和别人一起吃饭。

原因是少年时代的他沉潜于学习,习惯独来独往,吃饭都是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沉浸于解题思路,觉得和别人交谈浪费时间。

吃完后,林易轻轻放下筷子。

傅朝见状,微微一笑:“你肯定有许多疑惑,但不着急,等会儿你便知道。我先问你,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林易沉默,“今后”?

他这样敢拿刀砍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还有什么今后可言呢?

他的人生已经有污点,以后会处处碰壁。

见林易出神,傅朝清清嗓音,手搭在他肩上,温声道:“我给你两个建议,你考虑一下。”

林易看向傅朝,问:“哪两个建议?”

傅朝说:“第一,你去复读,再考大学,手续的话我帮你搞定。第二,你来我手下做事。”

继而,他淡淡一笑,“当然你也都可以不接受我的建议,自谋生路,我不会勉强你。”

林易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傅朝哈哈大笑:“林易,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虽然你学习很刻苦,但没有这天分,全北都市的高考状元,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林易问:“我到你手下做事,是要做什么?”

傅朝将一张名片递给他,黑色名片写有〖花朵之蓝〗酒店,蓝色蔷薇花边纹,他神态自若,说:“帮我管账,我记得你数学奇好,每次都是满分,做这个再适合不过。”

林易沉默地捏住名片,陷入思考。

傅朝见他犹豫不决,笑着说:“没关系,我给你两周的时间考虑,你有答案了,来花朵之蓝找我,我等你。”

傅朝打电话命令随行的人拿来一个精美的白色小袋子,放在林易面前:“这里面是一万块钱,你回老家一趟看看吧。”

林易木讷地站起送要离开的傅朝,傅朝笑问:“你等会儿是搭火车回去还是汽车?”

“火车。”林易如实道,他不想再麻烦傅朝,怕他要开车送自己,又加了一句,“我自己会走。”

“好。那我有事,先走一步,你路上注意安全。”傅朝匆匆离去,他新开的酒店花朵之蓝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林易向来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朋友,所以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馈赠,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

他精神感到一阵恍惚,最后还是拿起傅朝赠予他的一万块,去车站买了回林家村的火车票。

火车站包厢里的人不多,坐得稀稀松松,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双目无神地盯向窗外山水景色。

回到家已经快下午五六点钟。

两年前,他高考完,背着大包小包欣喜赶回家。

两年后,他再次在这个时间点回家。

家乡一到下雨泥泞不堪的土路,变成坚/挺硬实的水泥路。

夏日的晚霞,依旧灿烂生辉,照亮回家的路。

他循着十八年生活的林家村子的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门口。

这次,他终于没有听到从屋子里传出暴怒声与哭泣声。

他心下一松,双腿迈入院子中。

有两个极小的孩子,趴在地上玩耍。

“你们别玩了,来,爸爸抱你们进屋吃饭。”

从里屋出来一个男人,俯身将两个小孩子抱起。

抬眼间,男人注意到院子里站着的林易。

“吃饭啦!到底要让我喊多少遍?!”一个女人扎着低马尾,穿黄色短袖,系着粉色围裙的女人兴致冲冲地跑出来,右手握着烧菜勺子。

女人正是林易的母亲林美娟,当她蓦然注意到林易时,脸色惊变,手中的勺子嘭的一下子掉在地上。

忽而她跑上前来,双手抱住林易,确认她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儿子。

“妈,我回来了。”林易平静道。

“小易,儿啊!”林美娟放声大哭,将他牢牢搂紧,“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易向男人招呼道:“孟叔,我回来了。”

孟敏眼中含泪,他将两个小孩子放到地下,来到林易身旁,手拍他的背,欣慰道:“回来就好。”

两个小孩子不解地嚷嚷:“爸爸,这个人是谁啊?”

孟敏微笑说:“他是你们的哥哥。”

两个小孩子大约一岁左右,走起路来,歪歪倒倒,他们啪的一下子扑在林易怀里,通红的小脸蛋露出稚嫩的笑意,童音高昂:“哥哥!哥哥!”

小孩子的手,抓住林易的手,那样一双白皙稚嫩的小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如同一片温柔的羽毛,落在他的心房,使他忍不住颤抖,感动起来。

“唉,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孟敏提醒林美娟。

林美娟解开围裙:“那我去买点好菜回来。”

林易按住她的手,摇头:“妈,天马上黑了,别去,我不要紧。”

林美娟在饭桌上喂食两个小孩子,将两个小孩子喂饱后,她才开始动筷子。

吃完饭,林易环顾家里四周,发现变得比以前好不一样,屋更宽敞更明亮。

孟敏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这个屋子是我和你妈花钱重新做的,之前的旧屋子老是漏水。”

林易点头,走出屋外,之前他奶奶牛紫春住的一个偏房已经没了,而且他也没听见她一贯的大喊大叫。

难道……?

“你奶奶,她一年前死了。”孟敏说。

林易点头,问:“她怎么死的?”

孟敏声音平静:“被雷劈死的。”

当年得知儿子林志死后,牛紫春发疯似地辱骂林美娟,骂她恶毒妇,挑拨儿子杀老子,骂她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骂她不知廉耻……各种各样的话,花样百出,声音又尖又高,弄得街坊四邻人人皆知。

林美娟一如既往地默默照顾她,给她送饭,为她擦身体,倒屎尿。

牛紫春非但不领情,还骂林美娟是个克夫的扫把星,天煞孤星,骂得唾沫飞溅,要不是她不得已瘫痪在床,估计要跳起来如同林志一样,暴打林美娟一顿。

牛紫春整整骂了林美娟半年,在一个雷雨夜里,正当这个瘫痪恶婆婆如往常一样在屋子里破口大骂,不让林美娟安生时,一道轰天巨雷,从天而降,直中她的身体,将她一击毙命,彻底闭上了一口污秽的臭嘴。

林易对牛紫春的死,没有多大伤感,甚至还觉得有一丝痛快,在他幼年时,这个面露阴相的奶奶没少欺负辱骂母亲。

夜间,林美娟将两个孩子安顿睡下后,单独和林易在屋子里谈心。

林美娟问:“儿子,你是请假回来还是?”

按理说,林易应该有五年的服刑期。

林易一笑说:“妈,监狱里哪能请假,我是被人保释了,他是我曾经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北都市公司的总裁。”

林美娟哦了一声:“他为什么保释你?”

林易道:“妈,他想让我到他公司工作。”

林美娟警觉起来:“不会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公司吧???”

林易摇头无奈地笑:“是酒店,当会计,管账,他说我数学好。”

林美娟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握紧他的手:“小易,都是我的错,你当年都是为了我才坐牢的,我这个当妈妈的,太不厚道,太不称职,让小小年纪的你,背上了人生污点,耽误了你的前程,我有愧于你啊!”

林美娟泪流满面,跪在他面前,“小易,我是天底下最不堪的母亲,我对不起你啊!”

林易赶紧将母亲扶起来,安慰她:“妈,你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你听我说,我这个高中同学他很不一般,他还给了我一条路,说可以帮我复读,重新考取大学。”

林美娟眼睛明亮起来:“那你的想法呢?”

林易失神片刻,苦笑道:“我还没想好,他给我两周的时间,现在我脑子太乱了,想在家休息一下,时间到了,可能答案就有了。”

林美娟见他露出倦色,心疼他,说:“好,你在家好好休息,你的床单被套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住前厅的那个房间,很安静,不吵。”

“嗯。”林易站起,“妈,那我先去睡觉了,明天再说。”

林易嗅到新被子的太阳味道,闻着馨香惬意,内心安定,很快,他进入梦乡。

第二天他睡到自然醒,两个半大点的小孩子跑到他房间里找他玩,稚嫩的嗓音“哥哥”长“哥哥”短地喊,小手扒拉他的身体,纯真的脸庞看起来如同雪娃娃,粉嫩雕琢,可爱极了。

林易早饭吃的是孟敏给他买的牛肉面加蛋,他吃得很满足。

他才知道母亲林美娟开起了小店,卖豆腐,生意不错,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林美娟自从林易出生后,就一直搁置起做豆腐的手艺,一年前房屋重做,借了不少钱,于是又重操旧业,卖起她最拿手的豆腐。

〖林家豆腐〗改成〖美娟豆腐〗,金字牌匾高高悬挂。

林易走近小店,看见母亲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娟啊,你终于又开始卖起豆腐了,我一直就好这口,梦里都想吃啊!来,给我搞20块的!”一个人高兴地说。

“美娟,别忘了我预定的霉豆腐啊!我要特辣的!”另外一个人高声叫嚷。

“豆腐乳三瓶,我已经提前预约了,别到时候没货啊!”有人说。

……

母亲一一微笑地答应。

林易走进小店,要帮忙,林美娟问:“你咋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

林易苦笑道:“生物钟自动醒了。”

他服刑改造期间,一直都是早上六点钟醒。

林易帮母亲收拾桌子,拖地,母亲不忍心他一回来就帮自己干活,让他去休息。

林易拗不过母亲,只好四处闲逛起来,熟悉的山村,永远这般山清水秀,远处的山脉铺展开来,树木葱翠。

农村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地你争我抢响起来,山村后头一年四季都在响彻布谷鸟的叫声,让常年生活在村里的他,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困意涌上,便想睡觉。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林易回来了,他走路上,碰见几个熟悉的人,那些人先打招呼,高兴道:“小易,你回来了!”

他微笑点头:“嗯。”

回到家,孟敏在院子里做手工活,两个孩子满院子跑。

林易不用他们说,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母亲和他生的。

孟敏锯完了木板,擦洗身体一番,对林易道:“走,叔带你去个地方。”

孟敏说的地方是他原来住的非常偏远的独居泥屋,这里已经被改造成牛栏,一只大水牛正在悠闲地啃草。

屋前方不远,有一个幽绿的小池塘。孟敏和林易两个人并肩站立,看向平静的池塘。

孟敏问:“小易,你恨我吗?”

林易奇怪:“孟叔,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孟敏苦笑:“我和你妈生了孩子,还住在你父亲曾经住的屋里。”

林易道:“孟叔,还记不记得我从前对你说的那首诗?‘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林志让我和我妈生不如死,所以我杀他,很平静,因为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我不管外界如何看我,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让我妈遭受他的毒手!”

孟敏扭头,望着他,示意他到屋里来一趟。

屋子最角落有一个木箱子,孟敏顾不得上面的灰尘,将其打开,全都是花花绿绿的各种书。

孟敏说:“以前村里的人老爱打听我的家世,我不想说,但是现在我告诉你我是哪里人。”

林易全神贯注地听。

孟敏回忆往事:“我的老家在北都市,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在我大学毕业那年,他们被人双双撞死,我舅舅带着我颠沛流离四处跑,无意中来到这里。我舅舅说要回去北都市调查线索,结果杳无音讯。我曾经回去过,我的家已经被查封没收,舅舅也销声匿迹,我联系不上他。”

“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北都市虽然人人向往,可却成为了我的痛苦深渊,我在那里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

孟敏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继续说,“我一直很迷茫,困顿,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我荒废了学业,开始做起木匠来养活自己。在锯木头的时候,我会特别专注,一专注,就不会再想起那些悲伤的事。”

孟敏将木柜子放回原地,“唉,往事随风,化为尘埃,现在,我想过好当下,与其苦苦寻觅生命的意义,不如学会承担责任。”

他抬眸看向林易,诚挚道:“小易,谢谢你成全我们,我们虽然不是父子,但我已经将你视若亲生儿子。”

林易抱住颤颤巍巍的孟敏,这个男人温和敦厚,可靠如山,郑重道:“孟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别再这样谢来谢去,你对我妈真心实意,我才要感谢你。”

两个人随后就着牛栏四处转转,互相聊天。

林易从孟敏口中得知,原来母亲跛的右腿,大腿根骨逐渐坏死,半年前去市医院做了手术。

林易想起来之前母亲的右腿走起路来,越垫越高,原来是里面烂了拉得筋疼。

回到家,他注意到母亲走起路,幅度不太大,他关心母亲的手术恢复情况,母亲笑着安慰他:“已经好了,多亏有你孟叔逼着我做手术,要不然我这条腿算是彻底坏死了。”

村子里再也没有地痞流氓随便对林美娟动手动脚,趁机吃她的豆腐。

一是他们知道她有个狠起来连老子都杀的儿子,二是有个高大结实的孟敏在她身边保护她。

晚间吃完饭,林易让母亲林美娟和孟敏一起坐下。

林易问他们,是否领了证。

林美娟羞赧,不好意思说。孟敏大方道:“暂时还没有。”

林易道:“妈,孟叔,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能走一起,我为你们感到幸福,但还是要办个正式的手续,以后两个小孩子还要上学读书,没有结婚证户口咋办。”

说罢,他拿出傅朝给他的一万块,交给孟敏:“孟叔,这一万块,请你收下,不要问我的钱从哪里来,你如果相信我,就不要拒绝我的一片心意。”

林易见孟敏犹豫不决,将钱塞到他怀里:“我还可以在家待十天,你们办个婚宴,领个证,将家里搞得喜庆热闹一点,我也开心高兴。”

孟敏沉思片刻,朝林美娟说:“既然孩子有这份心意,我也想办个婚礼,简单点就行,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林美娟尴尬又羞耻,低声同意。

孟敏和林易忙前忙后准备酒席,将村里的人请来,搞得十分热闹喜庆。

林易负责照顾弟弟和妹妹,孟敏和林美娟两个人身穿婚服,朝在座的人一一敬酒。

哄哄闹闹搞了三天,林易休息充分,跑到他离家不远的一座山上去,这座山名叫〖神山〗,大约500米高,山顶有一个佛教祠堂。

相传这个佛堂历史跨越百年,不知是哪位奇能异士修建在山顶之上。

庙不大,却看着古朴庄严,里面有沙弥打扫卫生,看着非常干净。

林易捐完功德钱,跪在黄色蒲团前,手持香火为家人祈福。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两周已经过去,林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决定要去〖花朵之蓝〗工作。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母亲,林美娟说:“孩子,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的妈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要是你在外面受委屈了,记得回家啊!”

林易诚恳道:“妈,你别担心,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本分工作,不会惹事,自然也没有人来欺负我。”

林美娟在林易离去的那个晚上,给他卤了一大堆东西,做了五罐豆腐酱,三瓶豆腐乳,三只烤鸡,一袋子腌鱼,弄得林易背一个大袋子,提一个大袋子。

林易打趣笑道:“妈,俗话说父爱如山,你看看我,你的‘母爱’快要把我压垮了。”

林美娟道:“小易,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的,这点东西很轻,不准丢啊,记得要都吃完,分点同事吃也行。”

林易只能无奈地接受。

临别的火车上,林美娟和孟敏为他送行,两个小家伙喊叫“哥哥,不要走”。

挥手告别时,林易透过窗户,看到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淡影。

他眼眶发酸,将脸埋在装满食物的大袋子上,悄悄流下眼泪。

故乡林家村随着火车的疾驰,被逐渐抛在身后。

这样日复一复的乡村山水,他自小见惯,却在这个分别的时刻,让他无比留恋。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个章预定4000字,结果搞到了6000字。

算了,这样吧。

原来的林易设定毕竟惨,但写到这里,还是不忍心,给他一个好结局吧。

写吧,不知道能写到哪里去……

稳住心态!

273 明蚌含珠

◎黑色蚌壳下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白珠。◎

林易从故乡林家村到达北都市,已是下午。

他在老家的镇上买了一个简朴的智能手机,跟着导航,找到〖花朵之蓝〗酒店。

〖花朵之蓝〗位于宁安街28号,地处主城区中心地段,酒店招牌是深蓝蝴蝶缠绕蓝色蔷薇,高格雅静,彰显文艺风格。

楼层相较于宁安街其它的大厦,不算高,与锋芒毕露的浪腾大厦截然相反,它看上去典雅静寂,给人安静的舒宁感。

林易深吸一口气给傅朝去电,他想傅朝应该很忙,为了不耽误时间,他直接在电话这头开门见山道:「傅总,我在花朵之蓝酒店门口。」

那头传来轻快的声音:「好,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到。」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扬长而来,停在酒店门口。

林易背着沉重鼓鼓囊囊的袋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重达20多斤的化肥袋子,朝门口里走去。

车门打开,走出来的人正是身形修长,肤色白皙的傅朝,一头微曲褐色卷发迎风飘扬,脸色自信。

他瞧见林易,脚步轻快朝他走去,跟着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身体修长,面色年轻,是傅朝的得力助手庄合光。

林易的右手已经被重达20多斤的袋子勒出红色印痕,见傅朝过来,他急忙放下袋子。

“你来了。”傅朝笑笑地看着他,伸出手,与他相握,林易伸出左手,向他表示礼貌。

“合光,你先当会儿苦力,我看他肩上的包很重,勒得他脖子都出了青筋。”傅朝向庄合光道。

庄合光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他上前夺过林易的厚重行囊,背在自己肩上。

同时傅朝也拿过林易手提的袋子,仿佛提得很轻松。

林易本想拒绝,但傅朝和庄合光已经走到前面,他只能无奈地跟上他们。

傅朝来到一楼主厅,刚落座便有人端茶。

“来,先喝茶。”傅朝让林易坐在红色沙发上,林易拘谨地坐在他对面,庄合光熟稔地坐在傅朝左边。

林易经过旅途风尘的洗礼,有些灰头土脸,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背后被太阳热得出了一背的汗,头发是极短的,肌肤呈现黄色。

他与衣着光鲜亮丽的傅朝,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拘谨不安地捧起白色瓷杯,默默喝茶,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来这样华贵典雅的地方。

傅朝见林易喝完茶,他收起翘着、略显嚣张跋扈的二郎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林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选择是到我手下做事,对不对?”

林易点头:“嗯,傅总,谢谢你给我机会,我想,复读考大学出来也是要工作,不如现在就工作,总归都是一样的路。”

其实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念,那就是,他总感觉跟着傅朝,好像会有运气一点。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绪念,他忘不掉当年他在高一被赵可尚等人围堵在卫生间,是这个人站在逆光中将他拯救。

又是他,提前结束自己的服刑期,使他重获自由,还愿意给他复读的机会。

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他自小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由衷心意,只好说一些逻辑上听得通、看起来合情理的话。

傅朝听完,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说:“林易,我先和你说好,我不是让你做酒店的管账,而是要你帮我做地下赌/场的管账。”

林易惊惑:“赌/场?”

傅朝淡然一笑:“对,酒店是我运营的一方面,但我现在的经营重心在地下赌/场,酒店有人在管理,而且这里面的账目简单,你要是做这个,岂不是屈才了?”

林易自小到大都是书呆子学霸一类的学生,别说赌/场这种听起来就有点陌生、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他连游戏都不打。

傅朝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来到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温声道:“别紧张,我先跟你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你说我坑你。我开设的地下赌/场,专为富人服务,有不同的版块,你只需要帮我记账,做好账目管理就行,其它的事,你不用管。”

林易茫然点头。

傅朝忽而哈哈大笑:“林易,没关系,我先让合光带你一个月,让你熟悉整个赌场的运作,如果一个月后,你觉得无法接受,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勉强你。”

林易看向傅朝,决定道:“傅总,人贵言而有信,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见到困难就躲,你相信我,那我觉得我有责任履行我的诺言。”

傅朝喜出望外,高声道:“好,林易,我等你的好消息。”

交代完工作后,傅朝忙着有事,匆匆离去,他让庄合光留下招待林易。

庄合光帮他提着厚重的袋子,林易拒绝无果后,只得由他。

庄合光开车,带林易来到一个离花朵之蓝不远的公寓。

坐电梯来到第六层,庄合光轻车熟路地打开门,是一个精装修的两室两厅大约80-90平米的房间。

庄合光帮他将厚重的袋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微笑道:“这是傅总吩咐我准备给你住的,你一个人千里迢迢从家乡赶到这里,实属不容易,也很辛苦,明天你先休息一天,将自己的私人生活处理一下,后天我会正式带你去赌场学习,了解情况。”

林易看着宽敞明净的房子,通透有光,安静宜人,而且离上班的地方不远,心里不禁十分感动,他没想到傅朝竟然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到。

庄合光转身去烧水,他看着发愣的林易,手碰他的背,开朗笑道:“你是不是被傅总的细致感动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老板,让人心里感到暖和暖和的。”

继而他话锋一转,眉目认真起来,“不过,前提是你这个人人品无差,工作能力优秀,他才会将你放在心上。”

见气氛略显冷肃,庄合光嘴唇又笑出来,他天生是外向性人格,嘴皮子很灵活,也很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他不拘地安慰林易:“兄弟,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听我的,跟着傅总总没错。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林易加上他的微信,庄合光给他备注好后,转给他2000块,解释道:“这些钱你先用,买点生活用品。这房子傅总已经买了下来,不用你交租金,就是每年可能要向物业交点管理费。”

林易深为感激,胸腔滚着热泪,鼻子酸涩,可木讷沉默的性格,使他只能沉重地向庄合光道了一声谢。

“谢啥啊,都是兄弟,别那么见外。”庄合光笑意盈盈,安排好事情后,他起身向林易辞别。

林易待他走后,将母亲林美娟给他塞的吃的整理好,选择一部分带给后天要去见面的同事吃。

整理完东西后,他的母亲林美娟给他打来电话,关心地询问情况如何,他耐心和气地和她报平安,说一切都好,后天开始正式上班。

林易的数学天赋在他小学时已经崭露锋芒,当别的小孩子还在掰着指头算加减法,他已经自学万以内的乘除。

他发现自己学的比老师教的还要快,于是从初中起,他数学一方面预习教材,梳理脉络,一方面在课后时间,疯狂跑图书馆自己自学自悟。

同时也加强练习,在天赋和汗水的加持下,从初中到高中,无论是平时的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试,还是决战巅峰的中考高考,他数学都是让人惊羡的满分。

数学好,代表着逻辑思维能力强,理性延展力强,加上他一如既往不骄不躁,能在吵得哄哄闹闹的教室稳坐如钟的坚定品格,这些是傅朝看重他的原因。

傅朝这时地下赌/场刚有规模,急缺人才,尤其是对账目精通的能人。

赌场的账目非常复杂,有明账,暗账,还有混账,必须要做到每一项出入都能对的上,每一个细目都要有记录,每一项开支要做好统筹汇总。

管账的这个人还要能抵抗得住金钱的诱惑,不会陷进去。

要知道赌/场每一天的流水接近上亿,都是现金,红彤彤的票子,除非心志坚定,否则一旦私自挪用,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庄合光如约带林易观摩学习离花朵之蓝不远的地下赌场,虽然是赌场,但装修风格如花朵之蓝一样,格外的优雅文艺,让人一看就是“玩高端的”。

林易学习能力很强,很快熟悉全部的运营流程,他还学习账务知识,掌握财会工作。

经过两周的培训,林易那自小而成的数字天赋,很快彰显无疑。

他做事细致,又能吃苦,能坐得住,三天之内,将赌场里的全部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傅朝拿着账本考他,他闭着眼睛回答,很自信,而且他算账也不靠机器,全凭心算。

庄合光在一旁打笑道:“林易,要我说,就算机器算错,你也不会算错。”

林易谦虚摇头:“合光,你快别捧杀我了,我只不过不习惯用机器算,我还是习惯心算,快些。”

傅朝很满意,他将账本回交给林易,笑说:“林易,你也别太谦虚,你就是行走的计算器,这些天辛苦了,晚上让合光带你去吃好的。”

庄合光道:“傅总,人我请,钱你出,可以不?”

傅朝道:“呵,老庄,你可真是老狐狸,不就惦记着上次我让你单独给林易转了2000块吗,你可真够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个。”

庄合光笑:“傅总,我可没说,是你说的。而且傅总,我哪像你腰缠万贯,每秒狂赚,我是个负重前行要养家糊口的老男人。”

傅朝无语,上前踢了他一脚:“合着去年给你发的大几百万奖金,你是一点儿也看不见,那好,今年我宣布你没奖金拿了。”

庄合光脸色剧变,可怜兮兮的,双手合十哀求:“傅总,我的好老板,别这样,不要吓我的小心脏。”

傅朝哈哈大笑:“唬你的,你和林易都是我看中的人,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庄合光的微信响了一下,是傅朝给他转的3000块。

“晚上记得带林易吃大餐,好好地犒劳他一顿!”傅朝嘱咐完,便离开花朵之蓝。

林易原先以为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会异常紧张严肃,刚刚庄合光和傅朝融洽互侃的一幕,让他见识到,原来领导也不全是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角色。

“嗨,想啥呢?”庄合光将林易的肩一搂,很高兴,“害,别人的钱用着就是香,晚上我带你去吃海鲜大餐,咋样?”

“嗯,好。”林易微笑答应。

【作者有话说】

哈喽,有宝子嘛?

番外章节已经全部构思好了,还记得前面有个公冶星吗?

装傻充愣的黑/帮三公子。

你们想看他和柳却西的番外吗?

…………

如果想看的话吱一声,我加上去。

不想看的话就放在正文简单地点一下。

274 同情心泛滥

◎同是天涯沦落人◎

林易一个月后,成为正式员工,分管财务,被傅朝任命为经理。

他被傅朝当众点名夸赞,有意提点,许多人望风而动,马上将原来挂在嘴边的“小林”恭敬地改成“林经理”。

他为人低调,做事麻利,工作能力强,不招风,不在背后嚼任何人的舌根,因此同事们对他的印象与态度还不错。

林易将母亲林美娟给他带来的豆腐与腌鱼,分给同事吃。

这种农村土味小吃,在北都市这样的繁华大都市,很难寻见,它们充满了故乡的怀旧味道,尤其是霉豆腐,甜辣得道,很受同事的喜爱。

林易的办公室在赌场上方的第二层,独间办公室,宽敞明亮,书柜上全是财会类的书。

他慢慢适应这种充实而紧张的生活,他工作时,格外留心,就像以前在上学时,做数学题一样,先理清思绪,等胸有成竹之时,再将答案写下来。

这样的流程,能确保前期不出错误,到后面越做效率越高。

赌/场上面有五层楼,一楼是会客招待厅,二三楼是办公厅,四五楼是高级贵宾厅。

地下室负三层是专供富人开/赌娱乐的场馆,占地面积非常大,装修豪华,每天都有不同的富人阔少来这里寻乐子玩。

林易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工作,正常上下班,他每一周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每个月有两天的假期,工作满一年后,会有五天的带薪年假。

傅朝给他开的工资是每个月2万,当他听到这个数字时,惊呆了。

因为实在太多了!

他自小生活的林家村人均年工资也才5-6万。

他一个月就能赚2万么?

庄合光告诉他,在这里被傅朝任命的经理职位,2万的月工资工资是最低档,后续会随着工作时间的变长而不断上涨,还有年终奖,节假日福利呢!

林易问庄合光的工资多少。

庄合光笑,我没有月工资,只有年薪,一年加上奖金就百万左右吧。

林易惊愕之余,也逐渐镇定下来。

这里是北都市最繁华的地方,接待的都是名流富豪,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来这里工作三个月后,林易在一天的中午走到一楼,经过通往一楼的走廊时,他被一个人撞到满怀。

他趔趄歪了一下身体,还没看清楚是谁把他撞倒,那个人已经快如疾风跑远。

林易只看见这个人的头发是闪亮的橙色。

这里有员工餐厅,不过,近些时日他吃厌了,所以他下楼来找庄合光,想和他一起到外面去吃。

庄合光面对他的邀请,有些意外,他手一搂林易的肩膀,哈哈大笑:“不错啊,老林,你居然学会了主动找饭搭子。”

林易脸色平静:“你忙不忙,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庄合光手肘朝他戳一下:“老林,你这话就说得很让我伤心了,你好不容易主动找我一次,我要是拒绝你,被其他人知道,那我还混不混了。来来,你等我换一套衣服,咱们今天去吃烤肉,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上次去吃过,味道特别不错。”

“嗯好。”林易点头答应。

他发现庄合光这个人身上有他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特长,那就是很擅长与别人打交道,不像他自己,口笨嘴笨,说不到让每个人都高兴的场面话。

他又转念安慰自己,人各有异,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林易在办公室加班处理完工作,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关灯准备回去。

赌/场上面和下面是两个不同的时间段,上面是正常人的作息,下面主打夜生活,负责维护场地秩序的人,白班夜班轮流交替。

一楼的灯还是亮的,只不过人少了许多,略显清静。

窸窸窣窣的细微哭声,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以为听错了,可当停下脚步,凝神细听时,哭声又格外的真实。

他寻着声源,蓦然发现有一个人蹲在男卫生间门口,双臂抱住细瘦的小腿,脸埋在手臂上,暗暗哭泣。

他注意到这个人的头发和昨天撞他满怀的人,一模一样。

林易仔细观察,这个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长得细瘦,肤色白皙。

哭泣的男孩猛然间抬头看他,他们俩四目相对。

林易本身不善言辞,一时怔仲,倒不知道要说什么。

“哥哥,我肚子好饿,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男孩泪眼婆娑,眼睛哭得肿成核桃,颇为可怜。

“好。”林易不知怎的,看向他大大的眼睛露出来的无辜眼神,心下生怜,答应了他。

男孩趔趄地站起,手擦眼泪,林易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臂和脖子上有淤青,心下不禁对他更为同情。

“哥哥,我的名叫叫阮希,今年15岁,你呢?”这个男孩的身高位于高大林易的胸口,一头橙色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明亮。

“我叫林易,今年20岁。”林易回。

阮希淡淡一笑,肚子也随之叫起来,林易见状,将他带到一个小餐厅吃饭。

阮希吃了林易的三倍分量,吃完后,他不断地朝林易道谢。

林易本想问他更多情况,但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问,只得咽了下去。

阮希喝完橙汁,叹了一口气,说:“林哥哥,你真好!我们素不相识,你就救了我!我知道你肯定好奇我的一些事,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所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易看了一眼他白皙手臂上的伤痕,问:“你这是被人打了还是?”

阮希一脸忧愁:“嗯,这是被人打的,打我的人就是我爸,他经常打我,我妈都被他打得住进了院。”

这样的生活遭遇,与林易小时候所经历的不谋而合,如出一辙,他的同情心开始泛滥,追问:“你妈妈还好吧?”

“不算特别好,一直没醒,我等会儿打算过去看她。”阮希脸色沉重。

林易问:“你刚刚不是说你饿了两天,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阮希摇头,无奈承认:“没有,我出来打工的钱全部被我爸抢去了,我要是不给,他就打我。”

林易惊诧:“你在赌/场那边工作?”

阮希道:“不是,我在花朵之蓝酒店做服务员,我爸知道我的工作地方,我不想让他找到我,所以跑到这里来躲他。”

林易深吸一口气,他骤然想起被自己一刀杀死的父亲林志,印象中的这个粗暴男人,和禽兽畜生没什么区别,不仅殴打暴打辱骂母亲,还将自己拿的奖金全部抢走,一分不留。

他感觉冥冥之中,眼前这个男孩的处境,和自己多么同病相怜。

或者是,就是翻版的另一个小时候的自己。

想及至此,林易的同情心更甚,他问阮希有手机没。

阮希点头,林易主动加上他的微信好友,给他转了2000元,说:“这些钱你收着,免得到了医院急需用钱,如果不够,我再给你转。”

阮希大大的眼睛,眨着清澈的泪水,握住林易的手:“哥哥,你真好,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林易沉静道:“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阮希离开后,林易回到公寓,他刚洗漱完毕,微信一直响,是阮希给他发的:「林哥哥,医生说我妈正在大出血,情况危急,需要调血,要花很多钱。」

林易急忙拨通他的语音电话,问:「要多少?」

阮希哭唧唧道:「2万。」

林易随后将钱转过去,阮希收到后,给他发了谢谢。

待林易还想关心细问时,那边已经挂断了语音电话。

希望他妈妈能度过难关。林易由衷地祈盼。

三天后,在下班地时间点,林易再次看到了阮希。

一般来说,林易的工作时间是从上午9点到下午六点,但是近些天比较忙,他多是八九点钟走。

“林哥哥!”阮希扑倒他怀里,毫不顾忌,大眼睛闪着泪光,“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给我转的钱,我妈妈没准已经不在了。你是我的大恩人!”

林易得知他母亲没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微笑地回应:“没事就好。”

阮希在他怀里撒娇道:“林哥哥,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林易浅浅点头。

“不过,先说好了,我很穷,只能吃些便宜的路边摊。”阮希加了一句,可怜兮兮地睁着大眼睛看向他。

“没关系,我也很久没吃路边摊了,也想尝个味。”林易笑着安慰他。

阮希拉着林易的手,大大方方,搭乘地铁三站,来到一处烟火繁华的夜市。

阮希边逛边买,买了一大桶炸串,递给林易,他则是买了一大碗烤冷面。

阮希边吃边向他搭话,问:“林哥哥,你是租房子住吗?”

林易回:“也不全是,老板将他的房子借给我住,不要我出租金。”

阮希惊讶道:“你是说傅总?!哇,林哥哥你运气真好,傅总好宠你!不像我,都没地方住,我有时候睡在医院的楼梯过道,挨不住的时候才会搭一个小时的地铁跑回家,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向上天乞求,希望我爸不在家。”

林易瞥向他的胳膊手腕,仍旧有淤青,甚至还新添了几道被鞭打的红色印记,他不由得问:“你身上的伤,都是你爸打的吗?”

阮希的声音变得极低:“嗯,是爸爸打的。”

林易注意到他眼睛泛红,之前本来对他所诉说的遭遇就有一种“天涯沦落人”的同情,现在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心一动,手按在他蓬松柔软的橙色头发上,询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啊??”阮希惊得被呛了一口,不好意思起来,“林哥哥,你确定?我不会打扰你吧。”

林易说:“没事,我那个房子有两个房间,而且离上班的地方近,一站地铁或者骑自行车7-8分钟就能到,这样于你也方便。”

阮希身体一抖一抖,他手摸眼角的大颗的泪滴,绵软地哭道:“哥哥,你真是我的神!你这么帮我,我不知道怎样报答你。”

林易摸他的眼泪,语气温和:“都是小事,没有人挺不过去的坎。”

周天时,阮希正式搬进林易所在的公寓,林易将采光较好的房间让给他住,已提前为他打扫好卫生。

一切干干净净,利利落落,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阮希感动地抱紧林易,柔软的橙色头发蹭着他,使林易的身体起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变化,他的脸露出少有的微红。

晚间,林易说带阮希出去吃,阮希摇头说自己会做饭,让他在客厅看会电视。

林易将信将疑,百无聊赖中打开电视,眼光时不时瞥向厨房里的阮希。

好一会儿,阮希喊他吃饭。

两个人,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林易没想到他居然将饭菜做得这么可口。

“林哥哥。”阮希如小猫一样轻甜地喊他,他抬眼,对上这个细瘦少年的大眼睛,是一双漂亮的眼眸。

“林哥哥,我喂你吃一口。”阮希用白色小瓷勺,挖上一小块鸡蛋羹,递在他嘴边,林易只好接受,缓慢吞下。

鸡蛋羹香甜可口,顺滑,入嘴即化,让人特别有食欲。

“好吃吗?”阮希甜甜地靠近他的耳朵,呼出暧昧不明的气息,让林易的耳根不知不觉红了。

从小到大,除了还是婴幼儿时期,不能独自吃饭,小林易被母亲林美娟抱在怀里喂过饭。

长大后,他这是第一次被人喂着吃饭。

这样的感觉,无法形容,非常奇妙。

他很少与人接触,而且住在同一屋檐下,还隔得这么近。

他感觉这个小男孩儿的气息变得愈发灼热起来。

“阮希?”林易发现他白皙的小脸也有点儿红。

“林哥哥~”阮希和他紧挨着坐,向他坦露了一件事,“其实我是gay。”

林易:“……”

他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天性就很少与人接触来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对除了学习、成绩、考试以外的事情不留心、不关心。

他对感情有些漠冷、迟钝,不太懂。

他再望一眼这个男孩儿的眼睛,明亮硕大,含着泪水。

只是这一眼,他觉得自己的心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好像隐藏着一丝难以被捕捉的冲动。

他竭力地保持专注,试图掐灭这丝冲动,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个小男孩儿的身上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越来越明显。

使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变得焦躁起来。

“林哥哥。”阮希看他出神,一言不发,钻到他怀里,“你讨厌gay,对不对,所以你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你要是讨厌这样的我,我立马搬出去,绝不打扰你!”

阮希快要哭出来,让林易的心,颤动一下,他人生第一次将另外一个人主动搂住,并且感到某种愉悦。

“不,我不讨厌你。”林易温柔地安慰他,“你和我一起住,我来照顾你。”

阮希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睁着一双汪汪泪眼凝视他。

林易扭过头,不好意思起来。

阮希的嘴唇,已经贴上他的唇。

“阮希?……”林易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又主动。

阮希笑得很自信,继续吻他,林易双手自动地将他细瘦的腰承托起,回应他的吻。

这是林易第一次接吻,他很笨拙,却显得那么诚实,明白自己的心意,没有拒绝阮希。

“哥哥,抱我到床上去。”阮希急促地喘着气,脸色发烫。

林易这次却拒绝他:“到此为止吧。”

“啊?!”阮希不可思议,他明显感觉到林易的某个部位已经有了反应,咯着他的腹部。

林易认真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我吗?”

阮希捧起他的脸,声音软糯:“林哥哥,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是gay的人,也是我第一个主动吻的人。这么些年,我一直隐藏我的秘密,不敢告诉别人,但不知为什么,我遇见了你,就特别想对你说出来。”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阮希的小脸贴在他滚热的胸口上,如同小狗一样,向他撒娇。

“哥哥,我好想要,来嘛,求你啦。”阮希黏在林易身上,不肯罢手,将他牵到卧室里,脱掉衣服,开始给他口。

林易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对方也是个男人,但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275 幻觉

◎近乎爱情。◎

林易是第一次和别人有这么近距离、这么亲密的行为。

虽然是第一次,但他不胆怯,凭借着自小到大因学习成绩优异给他带来的自信心理,他很快贯入身下人的身体,使略显娇小的阮希,微微哭泣起来。

第一次,非常顺利,近乎酥麻。

阮希也很好地配合他,抱住他的背,在他的肩膀处,细细啃咬,发出压抑又让人颤动的哭声。

这一晚,林易发觉自己的人生有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同的变化。

他的生命,多了一个让他记在心上的人。

〖花朵之蓝〗酒店与赌场不远,林易下班比阮希晚一些,每次当林易回家,阮希已经在家做好了饭。

阮希会冲上前,抱着黏腻他。

这让林易的心,感到无比的温暖。

他回以微笑,专注地看向他大大的眼睛,手掌抚摸他橙色的亮丽头发。

某一天,当林易回到家时,屋里黑漆漆的。

他刚想疑惑地打开灯,一双冰凉的小手按住他的眼睛,温凉如水,盖在眼皮上非常柔软舒服。

“林哥哥,生日快乐!”阮希从背后抱住他,语气很嗲。

林易适应黑暗后,转过身,在夜色中能看到这个小男孩儿眼睛明亮,夹带着单纯的光芒。

这么多年来,阮希是惟一一个,除了母亲林美娟以外,主动为自己庆祝生日的人。

林易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阮希歪歪头,像一只哈赤着气的小狗狗,嘴唇淡淡地弯起,笑得甜美又可爱:“哥哥,你笨蛋啊,我肯定要记得喜欢的人的生日啊!”

阮希牵着林易的手,来到餐厅,桌子上摆了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点着一个数字黄色小蜡烛。

“哥哥,许愿吧。”阮希笑笑说。

林易默默地闭上眼,开始许愿,许完愿后,他吹灭了“21”的数字小蜡烛。

与此同时,林易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林美娟打给他的,祝他21岁生日快乐。

隔着电话,他能听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扯着小嗓子,高兴地嚷叫,不断地喊“哥哥生日快乐!哥哥生日要吃大蛋糕!”

童声稚嫩清脆,他眼前浮现弟弟妹妹可爱的模样,心下一暖。

“哥哥,来吃蛋糕。”阮希细心地切好蛋糕,将上面最大的草莓,喂给他吃。

林易的嘴角沾了奶油沫,阮希凑近他,细瘦白皙的手指,抚弄他的唇角,最后将他嘴边残留的蛋糕碎屑,吞入自己的嘴里。

“哥哥,你怎么愣住了?”阮希的嗓音越来越发嗲,身体还做出搔首弄姿的动作,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着林易,眼波流转,“哥哥,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比蛋糕好吃?”

林易没忍住内心的冲动,直接拦腰抱起阮希,双手有力地将他抱回卧室,压在床上,剥开他的身体,放纵早已抵达顶峰的情感泛滥。

林易在工作时,想到阮希,嘴角忍不住笑起来。

庄合光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笑得像二百五。

林易无语,告诉他,这是秘密。

一切好似缓缓的喜事,让林易感到长绵的幸福。

可是,最近几天,阮希都没回公寓,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好不容易拨通了,那边只有空白的呲呲声,而且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迅速挂断了。

直觉告诉他,阮希好像出事了。

他担忧了一晚上没睡着。

就在他忧心忡忡,准备去报警寻人的时候,阮希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眼前。

当重新见到他时,林易喜极而泣,嘭的一下子,身体如滚落的泥石流,将这个小男孩儿紧紧锁在怀里。

“哥哥,我疼。”阮希虚弱地挣开他的怀抱。

林易心疼地放开他,担忧地问:“小希,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怎么打电话也打不通?我快急死了,正准备去报警呢。”

阮希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将袖子挽起来,上面是一道又一道红色的伤痕,让林易看得头皮发麻,心痛难忍。

阮希伏在他怀里,小声地哭泣:“对不起,林哥哥,我让你担心了。我那天到医院去看我妈妈,没成想我爸爸也在,他逼我回家,说我不回家就要打死我妈,我只好跟他回去,他拿走了我身上全部的钱。”

林易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跟他联系不上。

他心疼地抚摸这个可怜的小男孩。

“林哥哥,我想跟你借点儿钱,可以吗?”阮希缓缓抬起头,乞求他,“我爸又爱喝酒又爱赌/博,他还借高//利//贷赌/博,为了还款,他要将房子卖掉,可是我不能让他卖房子,没了房子,我妈妈到时候出院了,都不知道住哪里。”

林易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要借多少?”

“那群逼债的人说是上个月的利息有2万,我乞求他们,说先还利息,不要动房子,我向他们保证说我一定能还上本金,好说歹说跪着求情,他们才走。”

林易越是听,越是心疼他,安慰他:“好,我马上将钱转给你,你先应急,至于后续,我们一起想办法。”

阮希眼睛通红,一把抱住他,身体哭得一抖一抖的:“哥哥,我真爱你,你对我太好了。我得马上将钱送过去,不然他们等得不耐烦,要拆房子。”

林易关心地拉住他的手,眉眼忧切:“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阮希鼻子挨着他的鼻子,蹭他的鼻尖,微笑:“不用了,林哥哥,我一个人可以的。”

林易想,可能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藉不堪的家。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带有一些不可触碰的敏感。

他回忆自己读初中时,傲娇酷爱装逼的男孩,老爱攀比各自的爹。

当问到他爸爸是做什么的时候,他缄默不言,只当没听见。

可这群脑筋搭错的男孩不依不饶,他被逼急了,只好憋着气皱眉头,冷道,我爸已经死了。

林易本以为阮希过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每次回家,家里总是漆黑一片,阮希并不在。

他想去花朵之蓝找阮希,却意外地接到了他的电话,语气很急促:「哥哥,不好啦,这群讨债的人又来了,他们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非得逼着我现在还钱,可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呜呜呜!」

林易忙问:「你现在在哪里,没受伤吧?」

阮希:「没有,我躲在外面。哥哥,你现在还有钱吗?要是我还不上钱,他们不仅会拆了我的房子,还要打死我。好可怕!」

林易问:「你爸欠他们多少?」

阮希哆哆嗦嗦:「他们嚣张地嚷嚷,逼我还100万!哥哥,我哪里有这么多钱?!都怪我那该死的爸爸!现在不还钱,不仅房子没有,还要搭上人命,这可怎么办啊?!」

林易安慰他:「别急,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到我这里来一趟,我现在在家。」

阮希:「好,哥哥,我马上过来。」

当门敲响时,林易迅速将阮希抱在怀里,格外观察他的脸和手,还好,没有新添伤痕。

“哥哥,我该怎么办啊。”阮希哭腔深厚,绝望的语气,让林易眉头深皱,他在想如何帮他解决这个大难题。

100万,可不是小数目。

他自己也没有这么多钱。

两个人好久没说话。

阮希试探性地小声问:“哥哥,你不是管赌/场这边的财务嘛,能不能先借点出来,后期我一定会还上的!他们已经知道我妈妈在哪个医院,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易心下一惊,一方面对阮希的建议,感到抗拒,这已经触犯到他的原则,这不是要他挪用公账吗?

但另一方面,阮希提到的情况又万分危急,他的妈妈要是被那群逼债的人找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

“哥哥,没事,我先回去了。”阮希背过身,林易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在阮希下楼梯时,林易冲出房门,将他又拉到屋内,说:“小希,人命关天,我不可能不救你,不帮你,这是特殊情况,至于账面上的亏空,我后期再用自己的工资补上去吧。”

阮希感动地扑倒在他怀里,语气娇软,眼眶含泪:“哥哥,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林易生平第一次违反原则,做了假账,划走100万给阮希,让他还掉高/利//贷。

从小到大,在学习上,他都是成绩皎皎的优秀学生,在学校里遵规守纪,连草地上的小草都不会多踩一下。

在18岁那年,为了结束母亲被暴打的痛苦,他冷静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在21岁的这年,他为了救阮希出火海,不惜违反工作纪律,从公司私自挪用资金。

他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私自划掉那么多钱,他感到好沉重,好压抑,但是一想到能够救出那个喜欢的小男孩儿,他又觉得值得,负罪感慢慢消退。

一周后,阮希又回到他身边,说是一切已经搞定,那些催债的人都走了,房子保住了,他妈妈也出院回家修养身体。

林易点头,摸他的脑袋:“好,你没事就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担心你。”

阮希贴近他的嘴唇,吻他:“哥哥,你能不能细细地告诉我,你担心我到哪种程度?”

林易握住他的手:“夜不能寝,食之无味,只想马上看见你,看见平安健康,活蹦乱跳的你。”

阮希嘴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眼睛眯起来:“哥哥,我太感动了,我们一起喝点酒怎么样?”

林易想明天要上班,说:“可以,我喝一点点儿。”

阮希起身去冰箱拿酒,林易在卧室等他,他接过阮希递给他的杯子,细口吞下,一股灼烈的酒气燃烧他的心肺。

他很少喝酒,也不爱喝酒,但为了不扫阮希的兴头,高兴地一饮而尽。

没过一会儿,他发现他的头越来越晕,他自叹,自己果真是一沾酒就倒的人啊。

他耐不住酒劲,眼皮逐渐合上,昏睡过去。

276 神矢之光

◎这是一张无比神圣又无比伟大的脸。◎

林易一直记着第二天要早起上班,他是个自律性很强的人,不愿意迟到。

因此哪怕是喝了酒,他的生物钟反复在脑海里回响,迫使他在极浓的倦意中,咬牙迫使自己清醒。

他忽然感到全身冰凉,一阵深冷的寒意,猛然使他惊醒。

欸?

林易发觉自己动不了,他以为在做梦,但是啪的一下子,一桶冰凉的水,浇湿他全身,使他彻底苏醒过来。

这不是梦,而是他被人绑了起来,五花大绑捆在石柱子上。

他身处一个暗室,四周密不透风,刚刚泼他的水从天花板上倾斜而出,直浇他的颅顶。

“哈哈哈哈哈!”从暗处进来一个人影,笑声粗犷,林易抬头的刹那,灯光也亮了起来。

这个人——?!

林易浑身颤栗,头皮发麻,这个人是他少年时期最为恐惧的人,比他粗暴的父亲林志,更让他感到恐怖。

赵可尚后面跟着三个狗腿子,他极其不屑地向林易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小瘪三,当年你不肯给我做狗,原来是翘着尾巴跑到傅朝这里给他当狗去了!”

林易脸色倔强,脸色不屑,也吐出一口唾沫予以反击:“你也配与傅总相比?!你屁都不是!”

赵可尚走上前,手臂上的肌肉凸起,将林易的头发硬是生生拽掉一大块。

林易强忍苦痛,硬是一声不吭。

“哼!我还以为傅朝的眼光有多好呢,原来是看上了你这样一个烂东西。”赵可尚语气凶恶,“我告诉你,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说起老子配不配了!”

站在一旁的孙宜,阴阳怪气:“哎呦,林易,来来,我给你看个东西,保证让你心花怒放。”

说罢,站在孙宜身后的一个身材细瘦名叫刘聪的男人,打开投影仪,开始播放影片。

这声音,只是一听,便是床笫间的靡靡之声。

林易闭上眼不想看,赵可尚命令刘聪掰开他的眼睛。

孙宜猥琐地笑:“林易,好好欣赏一下啊,这个被千人干,万人压的人,不是你的心头好吗?”

被无数男人围在正中间,轮流实施凌辱的那个一头橙色头发的男孩,正是阮希!

林易晃动身体,吼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我要杀了你们!”

赵可尚和孙宜同时哈哈哈大笑,尤其是孙宜笑到捂着肚子,他手指指向林易,恍若在看小丑:“他好的很,正拿着你的100万,到处找爸爸干呢。”

林易疑惑,赵可尚心满意足地欣赏他的丑态,继而大喝一声:“阮希,出来,林易问你怎么样了,你快来回答他,不要让他久等啊!”

林易难以置信,他看到阮希从赵可尚身后,踱着步子,出现在面前。

孙宜推搡阮希:“你愣着干什么,尚哥的话,你没听见吗?”

阮希朝林易说:“我很好。”

赵可尚冷哼一声,孙宜会意,马上扒掉自己的裤子,阮希听话地跪在地上,乖乖为孙宜服侍。

“你到底在干什么!?!”林易怒不可遏。

阮希边吞,边笑:“我在帮他舔啊,你眼睛是不是瞎啊?”

赵可尚坐在一旁,嚣张地翘着二郎腿,笑得很开心:“我看傅朝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林易,当年傅朝多管闲事救了你,现在你落到我手里,我非得好好折磨你一番才消我心头之恨!”

林易脑海空空,他眼眶通红,怒问阮希:“阮希,你究竟在干什么!?”

孙宜一脚踢在林易脸上,嘴角坏笑:“你怎么这么笨啊,真想一脚踹死你,这你都看不出来,他就是一个小婊/子,出钱就能上,懂吗?!”

林易死死地盯着阮希,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阮希唇角勾起,笑:“他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一个人尽可上的小婊/子啊!我故意接近你,就想套你的钱玩玩,真没想到,你那么容易上当!真是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易怒问:“你口中的所谓爸爸妈妈的故事,是不是编来骗我的?!”

阮希点头:“对对,这你都看不出来,真够笨的,书呆子一个!谢谢你啊,要不是尚哥不想玩了,我还想多骗点你的钱花花呢。”

林易听到他叫赵可尚为“尚哥”,不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呕吐。

阮希也学着赵可尚提溜起他的头皮,不客气地说:“说实话,你的床上功夫可真够烂的,没戳准过,被你压在身下,真够恶心的!好在,我终于解脱了,那100万就算是我的补偿费,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