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偏爱
“胤禛,何为帝王之术的关键所在?”康熙帝目光落在四子始终沉静淡然的脸上。
胤禛不知为何汗阿玛会问这个浅显的问题,他毕恭毕敬回应:“回汗阿玛,帝王之术讲究权衡利弊,恩威并施,知人善任。”
却见汗阿玛轻摇头:“这只是为君之道。”
“帝王之术,是断情绝爱,无爱可破情局无情方可破全局。为了大清江山国祚金瓯永固,即便是至亲至爱,亦可杀。”
胤禛垂眸压下惶恐不安:“是,儿臣定谨记在心。”
康熙帝幽幽叹气:“胤禛,那佟家的暗卫,终将成为佟家束缚在你身上的枷锁,留不得。”
“汗阿玛,佟家暗卫都短寿,她活不了几年,儿臣别无所求,只想让她得到善终。”
“佟家暗卫寿元绝大多数不超过三十岁。”
“即便是紫禁城里的暗卫,也熬不过四十岁,她还有十年时间,儿臣发誓,待她亡故,儿臣定断情绝爱,努力当合格的君王。”
胤禛匍匐在地,苦苦哀求。
“罢了,你去将积压的奏疏处理完再回去,别让朕再看到那女暗卫。”
康熙帝怒不可遏,那卑贱的女暗卫正在一步步毁掉他千挑万选的最优秀储君。
“是,儿臣定不会让她出现在您面前碍眼,汗阿玛息怒,儿臣叩谢汗阿玛隆恩。”
胤禛压下欣喜,起身前往畅春园御书房内处理积压的奏疏。
与此同时,吕云黛躲在四爷书房内,就怕康熙爷瞧见她,会迁怒于四爷。
此时她坐于支摘窗前缝衣,闲来无事,她为四爷新缝了一件氅衣。
昨
儿他试过,腰线还需收几针,方能合身。
耳畔倏尔传来几道细碎的脚步声,吕云黛没来由的不安,走神之际,指尖被绣花针戳破,将氅衣月白内衬染上凄迷血色。
李德全捧着一条白绫似笑非笑来到她面前。
吕云黛将目光从白绫收回,低头焦急收针。
“李公公,可否等奴才片刻,还差几针就好了。”
李德全点头:“不急,王爷今日都会在畅春园内伴驾。”
“多谢。”吕云黛并未停下手中针线活,待缝好新衫之后,她焦急拔步整理四爷的秋衫,将他昨晚被墨痕沾染的短褂亲自浆洗干净。
趁着天朗气清,她将四爷的藏书和四爷给她买的话本子拿出来晾晒。
畅春园内,此时胤禛愈发心绪不宁。
汗阿玛今日安排的差事繁杂,他被困在畅春园无法回去。
临近午时,焦躁不安的心情逐渐转为莫名悲痛,仿佛他正在失去一件至关重要之物。
胤禛痛苦的捂着心口,下意识朝着书房门外走去。
“王爷,万岁爷有旨,您今日不得离开此地半步,否则以抗旨罪行论处。”
梁九功领着数名大内高手拦在书房门外。
“梁安达,本王衣袖被墨汁污浊,需回去更衣。”胤禛压下慌乱,抬起袖子。
“何必劳烦王爷亲自走一趟,杂家派人去取衣衫即可。”
梁九功这句滴水不漏的话,让守在门边的苏培盛都不免心下一沉。
完了
康熙爷处心积虑将王爷扣留在畅春园内,显然是想将王爷支开,将六子赐死。
苏培盛正心惊胆战之时,果然看见王爷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御书房。
“哎呦,快拦着王爷!”梁九功被雍亲王掀翻在地,疼得站不起来。
临近午时,吕云黛到厨房里煮了一碗面。
她答应过他,今年他三十岁生辰之时,要为他亲手做长寿面。
她悄悄学了好久,但煮出来的味道总是差强人意。
这辈子来不及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她一定努力为他洗手作羹汤。
她将煮好的长寿面用大海碗扣紧。
含笑折步回到书房内。
“有劳李公公送奴才最后一程。”
“应该的。”李德全攥着白绫,勒紧她仰起的细颈,笑着收紧。
濒死之际,出于本能,是人都会下意识挣扎扑腾。
这女暗卫也不例外,此刻更是大力挣扎着。
李德全幽幽开口:“你就安心走吧,你一死,从这狮子园出去的就是未来的万岁爷。难道你忍心王爷为你一无所有,沦为阶下囚?”
这句话仿佛定身咒似的,那女暗卫竟生生违抗求生本能,攥紧拳头不再反抗。
白绫绷紧,传出阵阵裂帛轻响,力道之大,甚至能听到骨骼挤压的脆响。
砰地一声,李德全一个趔趄,被踹翻在地。
濒死之际,吕云黛忽而察觉到白绫松开,她赶忙催促:“李公公,奴才不挣扎了,您快些,别惊动王爷,他快回来用午膳了。”
“奴才不挣扎了”她焦急喃喃着。
兀地,她被揉进熟悉的怀抱,吕云黛惊的睁开眼,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砸在她眉心。
她心疼的伸手为他擦泪,他却沉默的将满是泪痕的苍白脸颊埋在她颈窝。
吕云黛嗫喏着开口安慰正在悄悄为她落泪的四爷。
“爷,我没事了,别怕。”
“嗯。”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王爷,万岁爷口谕,今日这女暗卫若死了,您可立即以太子之尊,离开困守两年的狮子园。”
李德全捂着后腰,艰难站起身来。
“汗阿玛龙体欠安,畅春园景致宜人,最适颐养,即日起,汗阿玛就歇息在畅春园内吧。”
胤禛冷笑着站起身来。
李德全愣怔片刻,意识到雍亲王谋逆之心那一瞬,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瞧见染血的长剑戳穿他的心口。
他满身的血尚来不及流淌到地上,就被血滴子拖出去毁尸灭迹。
须臾之后,新的李德全虾着腰,施施然前来,举手投足间,与李德全无异。
“去吧。”胤禛牵唇笑道。
‘李德全’躬身回到了畅春园内。
康熙帝此刻正在舞剑怡情,目光平静落在李德全的脸上。
“万岁爷,没成,王爷赶回来了。奴才无能,求万岁爷息怒。”
康熙帝提剑走到李德全面前,忽而低低冷笑道:“滚回去告诉胤禛,朕可以给,但他不能伸手夺!”
‘李德全’懵然抬眸,忽而眼前一花,胳膊被卸下一条,他疼得捂着飙血的伤口,曲膝跪地。
“万岁爷,您龙体不豫,该在畅春园内温养,切莫动怒啊。”
“这个逆子”康熙帝气窒,不免牵动顽疾,此时他捂着嘴角,痛苦蹙眉。
待李德全离开,梁九功呜咽着冲上去搀扶万岁爷。
“万岁爷”梁九功满眼惊恐。
康熙帝没好气的伸手敲梁九功狗头:“装什么?你以为朕不知你与胤禛沆瀣一气?朕身边的奴才中,有二十三人是胤禛的狗,朕说的没错吧。”
“万岁爷,奴才该死。”梁九功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原来万岁爷都知道,甚至还确切知道雍亲王安插多少人。
“罢了,让他折腾吧,朕总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治国良才。”
“你们按兵不动即可。”康熙帝轻抬手,房梁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离去。
“狗奴才!”康熙帝一脚将这个自小就伺候在他身边的狗奴才踹开。
“万岁爷,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呜呜呜”
康熙帝面色一凛:“这些年,他可曾令你对朕下毒手?”
梁九功头赶忙摇头:“王爷从不曾让奴才弑君,否则奴才宁愿死也不会伤害您半分。”
“哼。”康熙帝抬腿将滚到脚边的死奴才踹飞,狗奴才伺候他五十余载,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早就发现狗奴才有异心,这些年来,眼睁睁看着狗奴才与胤禛沆瀣一气搅弄风云,他从最开始的愤怒,继而转变成期待。
康熙帝每一日都在冷眼旁观胤禛在他股掌间翻腾,渐渐煺去青稚,逐渐能独当一面。
他甚至开始主动给逆子使绊子,逼着他磨砺心性,蜕变成储君该有的气度与风范。
幸而逆子并未辜负他的期望,康熙帝欣慰之余,又忍不住恼怒,逆子竟没出息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他软禁在畅春园内。
罢了,他的身子骨的确需要精心温养,逆子什么苦难都经历过,唯独在情爱上,不曾栽过跟头。
那女暗卫,终将是逆子勘破情障的踏脚石。
两个月之后。
梁九功鼻青脸肿的再次爬回万岁爷脚边,像只乖顺的哈巴狗。
“梁九功,传朕口谕,朕于畅春园内温养,谕令皇四子胤禛监国,并皇三子、皇五子、皇八子、皇九子、皇十三子辅政。”
“另,赐婚湖广总督年遐龄三女年氏为雍亲王侧福晋。再选两个容貌绝色的秀女,一并送去给胤禛。”
这两个月来,康熙帝对四子治国能力不再质疑,如今也该到了敲打那逆子的时候了。
胤禛偏爱娇媚汉女,那湖广总督年遐龄之女艳冠京师,他原不想将如此艳色赐给胤禛,免得他沉迷女色,如今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女暗卫虽容貌不俗,奈何已是花残粉褪韶华不再,又如何能与风华正茂的绝色佳人相提并论。
相信胤禛尝过绝色之后,很快就会收心。
康熙帝忍不住惋惜,他已时日无多,无法再如从前那般,对四子循序渐进的栽培
吕云黛苏醒之时,竟发现回到了雍亲王府前院内。
她惊的挣扎起身,却被四爷按回床榻:“别动,你颈骨挫伤,还需静养几日。”
“爷,我们怎么在这?”吕云黛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李德全被斩杀。
“汗阿玛在畅春园养病,爷自然需要回来稳固朝野。”
“爷”吕云黛满眼震惊,她意识到四爷为了她,也许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
胤禛握紧她的手,扬唇笑道:“汗阿玛龙体不豫,正于畅春园内养病,你以为爷做了什么弑逆之事?”
“除了爷,没有人能坐稳储君之位。”
四爷踌躇满志得意不已,吕云黛却愈发惶恐不安,愧疚万分。
她到底还是活成了拖累四爷的累赘。
此时苏培盛白着脸入内。
“王爷,万岁爷有旨。”
“哦。”胤禛从容接过圣旨,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整个畅春园都在他的严密看守之下,汗阿玛这道圣旨又是从何而来。
他面色凝重攥紧圣旨,当看清楚圣旨上御笔亲书的内容,顿觉如遭雷击。
汗阿玛这道圣旨将他的自信彻底击碎。
原以为他是执棋之人,掌控全局,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惊恐的意识到,所有人都是汗阿玛掌中之物。
这些年来,在汗阿玛眼中,他也许就像跳梁小丑般,在汗阿玛股掌间出丑。
胤禛压下恐惧,强装镇定:“准备车马,爷立即去畅春园谢恩。”
苏培盛腿肚子都在发颤,方才接到这封圣旨之时,他吓得魂飞魄散,就怕宣旨太监身后跟着抄家的侍卫。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急步离开。
而此时吕云黛盯着放在桌案上的圣旨,悲从中来。
康熙爷竟在此时将年氏赐给四爷为侧福晋。
算算年岁,如今年氏才刚满十三岁。
这些年来,她阴暗的窥探年氏的一切消息。
吕云黛知道,年氏蕙质兰心,丕著芳声,赋质温良,名满京师,京中文人墨客与权贵子弟几乎对年家三姑娘用尽世间所有溢美之词。
这样的女子凡夫俗子岂敢攀折,也只有皇族子弟才配得上。
趁着四爷去畅春园的间隙,吕云黛让吕家死士立即打听年氏的踪迹。
得知她此刻正在红螺寺斋戒,吕云黛忍着心间无处安放的酸涩失落,悄然前往红螺寺。
浮屠塔前,一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正款款而来,莲步轻移间仪态万方,梳云掠月气度高华。
此时年氏一双翦水眸正远眺远山云雾,吕云黛屏住呼吸,年氏之美,难画难描,她甚至词穷得无法形容眼前的绝色。
她阴暗的躲在一株迎客松后,心烦意乱间,正要黯然离去,忽而瞧见大雄宝殿前,站着一道熟悉的清癯挺拔身影。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四爷说去畅春园谢恩,而此刻却出现在与畅春园南辕北辙的红螺寺。
此时他负手静立在廊下,与年氏二人遥遥相望,却是一派情意绵绵,岁月静好,让人不忍打搅。
他的目光让她心碎,他的眼神,满是惊艳与独占欲。
吕云黛唇角牵起苦涩笑容,绝望转身离去。
而此时胤禛却有些不耐烦。
他赶往畅春园,在半道上奉汗阿玛口谕,前来红螺寺相看侧福晋年氏。
年氏美则美矣,即便再天香国色,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容貌姣好,年轻的少女而已,并无甚特别。
可他还需装腔作势,装作为年氏痴迷,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人,也不知她是不是在王府里拈酸吃醋。
他想着早些回去,今晚带她出去散散心,免得她胡思乱想。
“王爷,您可还满意年氏?”梁九功含笑问询。
王爷方才眸中满是惊艳,这般绝色佳人,王爷不动心才奇怪。
“嗯,甚好。”
胤禛垂眸压下不耐烦。
“哎呦那就好,钦天监已请吉期,婚期定在腊月十六,恭喜王爷抱得美人归。”
梁九功匍匐在地,笑呵呵道贺。
胤禛心不在焉离开红螺寺。
左不过后宅里多一双筷子而已,他并未将年氏放在心上。
回到王府,却听奴才禀报,十四弟已在书房恭候多时。
“呵。”胤禛冷笑,十四弟与八弟沆瀣一气,这些年来,没少与他做对,他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不知所为何事。
入了书房,胤禛竟诧异发现十四弟不但态度谦逊,甚至还带来不少贵重礼物。
“胤禵给四哥请安。”
胤禛冷眼看十四弟谦卑请安,待他起身之后,才缓缓道:“十四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胤禵岂会察觉不到四哥的冷淡和傲慢,他压下屈辱和狂怒,语气愈发谦卑。
“四哥,胤禵今日前来,是想求您拒婚的,听闻汗阿玛将年羹尧之妹年氏赐给您当侧福晋,不瞒您说,胤禵与年氏两情相悦,本打算待她明年开春选秀之时,求汗阿玛将他赐与我。”
“岂料竟横生枝节,胤禵与年氏相识多年,更是对她情根深种,求四哥成全。”
十四阿哥胤禵曲膝匍匐在四哥脚下。
为了心爱的女人,今日无论四哥如何折辱他,他都要隐忍。
胤禛唇角牵起玩味冷笑:“十四弟,汗阿玛已赐婚,年氏即将成为你的小四嫂,今日就当你没来过。”
“四哥!您又不喜欢她,甚至没见过她,为何就不能成全我,求您了,四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皇位我不争了,四哥,求您把年氏还给我,可好?”
胤禵绝望的朝四哥磕头,却听到四哥鬼魅般阴测测的笑声。
“十四弟,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年氏?谁说我不曾见过年氏?不瞒你说,我对年氏心愉在侧,一见钟情,早就想得到她。”
胤禵忽而暴怒的起身,一拳砸向道貌岸然的四哥。
“爱新觉罗胤禛,你是不是什么都要与我争!她不是你我之间争斗倾轧的玩物,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只是单纯善良的弱女子,为何你要丧心病狂的将她卷入阴谋算计!”
“呵。为何你能喜欢年氏,我就不能喜欢?我很喜欢她,呵呵呵”胤禛抬手推开暴怒的十四弟。
从小到大,十四弟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凭什么他却要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艰难的跪行,方才走到如今。
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在这一瞬开始作祟,即便他不喜欢年氏又如何,只要能让胤禵痛不欲生,他留下年氏又何妨?
此刻胤禛已然下定决心,为了宣泄心口恶气,他一定要让年氏成为雍亲王侧福晋,成为十四的嫂子。
“胤禛!我与你不死不休!!”胤禵被两个奴才拖出了书房。
“你这般冷血阴险之人,注定永失所爱,注定活成孤家寡人!”
听到这句,胤禛满面春风顷刻间满是阴鸷暴戾。
“胤禵!”胤禛暴怒的冲出书房,猝不及防间,眼前出现一张含笑的面容。
他下意识慌乱,可这慌乱在看到十四弟失控的啜泣之时,瞬间被志得意满的畅快取代。
难得看到十四弟如此绝望无助,为个女人要死要活哭哭啼啼,他灿笑着欣赏十四弟的丑态。
吕云黛站在四爷身后,听着十四爷为年氏歇斯底里的咆哮啜泣,却心如刀割。
方才四爷和十四爷的对话,让她忍不住绝望。
没想到四爷只见过年氏一面,就对她情根深种。
罢了,毕竟年氏才是四爷命定的真爱。
历史上素来循规蹈矩的雍正帝为了心爱的年贵妃,数次破例。
甚至连年贵妃的朝冠都与皇后的凤冠相同,僭越的使用三层金顶与七凤,只在重量差三两。
雍正甚至赐给年贵妃数十件龙鞯之物,恨不能将世间最美好之物,捧到心爱的女人面前。
他还癫狂的将只给帝王用的谥号敦赐给年氏,更是取雍肃和鸣之意,将肃字一并此给年氏。
他们的名字会被永远篆刻在一起,千秋万代之后,世人提起雍正,就能立即想到雍正帝的真爱敦肃皇贵妃年氏。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胤禛攥紧她冰冷的手,蹙眉轻轻搓揉。
王府内有汗阿玛的人,他不能再行差踏错半步,过往那些情话再不能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汗阿玛是唯一让他恐惧和臣服之人,汗阿玛的爪牙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即便如此,他仍是忍不住牵起她的手,将心爱之人拽入内室屏风后。
无法言说的缱绻爱恋,悉数化为欲语还休的炙热贴近,他克制而压抑的将满腔情愫融进她的身子。
情浓之时,胤禛贴着她耳畔喁喁低语,柔声唤她的名字。
吕云黛含泪咬住他不断压下的肩。
怎么办,当真是宿命不可违。
这无法言说,注定不得善终的孽缘,正加速奔向必死的结局。
她早就知道,知道她与四爷迟早会分开,知道年氏的出现,就是这段感情的死期。
此刻她嫉妒的面目全非,忍着酸涩,小心翼翼开口。
“我我不想让年氏入王府。我不要”她呜咽着将扭曲的面容藏在他的怀中。
“不要妒,相信我,吕芸黛,无论何时,都必须相信我。”胤禛捧起她的下巴,极尽温柔的吻尽她的泪。
“年氏必须入王府,你不准妒。”
“好。”
似乎除了相信他,她已束手无策。
今晚胤禛孟浪的让自己心惊,她只有在他怀中酣睡,才能让他安心。
无所适从的不安,被怀中熟悉的温暖身子驱散,他亲昵的将心爱之人揉进胸膛,与她相拥而眠
距离四爷与年氏大婚,还有四个月。
这几日内务府已然呈上婚服,侧福晋虽比侍妾格格尊贵,到底不是嫡福晋,四爷无需去年家接亲。
可亲王侧福晋也有固定制式的婚服。
此时吕云黛轻抚着内务府送来的婚服,忽而想起那年,她偷穿四福晋婚服,被四爷当场发现的窘境。
她将侧福晋的婚服攥紧,失神许久。
“六子,你在做甚?”
耳畔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吕云黛这才回魂。
顺着苏培盛的目光,她垂首看向侧福晋婚服,却见华贵的嫣红婚服被她给揉皱了。
“对不住,这婚服太好看,奴才没忍住。”
吕云黛慌乱将揉皱的婚服抚平,忐忑将双手负在身后。
“王爷,内务府送来了您与年侧福晋大婚的婚服,请您过目,王爷若无修改意见,奴才派人将侧福晋的婚服送到年家。”
“苏培盛去办,婚服,可。”胤禛屏退奴才,将背对他的女人揽入怀中。
“待过了孟冬时节,你回娘家陪伴你爹娘两个月,待除夕,爷接你回家,可好?”
胤禛担心她沉不住气,会惹得汗阿玛龙颜大怒,伤及她的性命。
“好。我想过了中秋就回娘家。”
“不准!”胤禛将拈酸吃醋的女人抱紧,两个月,已然是他能容忍的极限,多一日都不成。
“好。”吕云黛含笑点头。
随着四爷被康熙爷秘立为储君,他日渐忙碌,成日里都待在紫禁城内。
吕云黛被四爷带到了紫禁城乾西阿哥所,陪伴在他身侧。
十月十七,是四爷三十岁生辰,趁着四爷去南书房议政,吕云黛躲在小厨房里做菜。
只是,做菜着实比杀人还麻烦,无论她如何用心,却仍是不尽如人意。
在不知第几回倒掉做坏的肉沫烧萝卜之后,她叉腰站在灶台前,越挫越勇。
胤禛回到阿哥所内,才靠近正门,就嗅到一阵焦糊味。
“怎么回事?这什么味啊,忒臭!快些去散散味。”苏培盛怒目圆睁,呵斥阿哥所里的奴才。
“无妨。”胤禛噙着笑,拔步入了小厨房内,果然看见她正站在灶台边做菜。
烟雾缭绕于她身周,渐渐将她含笑的眉眼吞噬,胤禛莫名心慌意乱,急步冲到她面前,拥她入怀。
“爷来。”胤禛挥袖驱散烟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再试试,若不成,我们午膳就吃长寿面。”吕云黛指了指桌案上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一刻钟之后,二人坐在了膳桌前。
吕云黛将海碗推到四爷面前:“爷尝尝。”
这道长寿面,她不知做过多少回,还悄悄向娘取经,如今俨然成了她的拿手菜。
吕云黛满眼期待看着四爷开始吃面。
他尝了一口,满眼笑意点头赞许:“甚好。”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的手艺。”吕云黛托腮看四爷慢条斯理的吃面。
这男人做什么都是从容优雅,俊极雅极。
此时四爷吃完一碗面,忽而看向她面前那碗长寿面:“没吃饱,这碗一并给我。”
“啊?怎么会没吃饱呢?”吕云黛诧异,赶忙将面碗推到四爷面前。
倏地,她焦急将面碗夺回,尝了一口,顿时被齁咸的面汤噎的直皱眉。
见四爷将那晚咸死人的面重新夺走,吕云黛心疼抓住他的手腕。
“别吃了,爷怎么吃得下!”
“我再给爷做一碗。”
她心中懊恼,定是方才哪个步骤不对劲。
“不必如此费神,你只要乖乖呆在爷身边,就是爷此生最好的生辰礼物。”
“你不准做这些粗鄙之事。”
吕云黛莞尔,他连说情话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虽是硬邦邦的情话,却让人忍不住动容。
“我还给爷做了一身寝衣,我做的寝衣,爷此生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吕云黛握紧四爷的手掌。
胤禛回握她温暖的柔荑,温声细语:“除了你,爷还能穿给谁看?”
吕云黛唇角勾了勾,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年侧福晋给咽回去。
为四爷庆贺三十岁生辰第二日,吕云黛回到娘家。
没想到却撞见娘亲正在绣嫁衣。
“娘,这嫁衣甚美,您难道还想与我爹爹再拜堂成亲一回吗?吉日选好了吗?”
“傻孩子,这是娘为你绣的嫁衣。”
吕云黛错愕看向绣架上即将收针的嫁衣。
“女儿,你怎么回娘家了?是不是与那雍亲王吵架了?”
不待吕云黛解释,就听见她爹吕观稼冷哼:“雍亲王下个月即将纳侧福晋,哪里有空顾得上与四娘吵架。”
“什么!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四娘,你既然回来,就不准再回去,还回去做甚,去伺候雍亲王大婚吗!岂有此理!”
“吕观稼,今年过年回江南,我不想在这鬼地方过年!”
“四娘,娘带你回家,你爹爹在江宁城鸡鸣寺置办了一座宅院,那是给你添的嫁妆,今年我们在新家过年。”
“现在就走。”
“樱娘,你若将四娘带走,岂不是惹得雍亲王不快,到头来还是四娘受罪。”
“哼!那就在雍亲王大婚那日,我们回家!吕观稼你若不与我一起回家,你就永远别回来。”
“走,女儿,娘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住上一段时日,那是给你置办的陪嫁庄子,依山伴水,景色绝佳。”
吕观稼还想开口劝阻,却被樱娘柳眉倒竖瞪了一眼,挠挠头,再不敢劝阻。
她去京郊的消息,很快传到胤禛耳中。
此时他默然踱步来到栽种于窗台边的茶花前。
掐一朵半开的名品鸳鸯凤冠。
“你去,将这支花送给她。”苏培盛诶了一声,将茶花藏在袖子里,悄悄离开。
待苏培盛离去,胤禛掐一朵花,随手插在梅瓶内,忽而想起她喜欢簪花,于是笑着将茶花簪在耳后,埋头继续处理政务。
吕云黛半夜三更收到了四爷送来的一朵茶花,她揉着惺忪睡眼,将茶花簪在鬓边。
她犹豫片刻,将梅瓶里今日摘的一束柿子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带着一束柿子回到王府内,瞧见素来不喜浮华的王爷竟饶有兴致的在耳畔别了一朵茶花。
六子和王爷还真是心有灵犀。
两日后,胤禛早起上朝之时,目光落在发蔫的茶花上,拔步到窗台前,摘下一朵花开正盛的十八学士。
“送去给她。”
吕云黛坐在妆镜前,正在惆怅花蔫了,不能佩戴,忽而传来苏培盛细碎的脚步声。
“六子,爷让我来送花。”
苏培盛的目光落在六子手中发蔫的茶花上,忍不住百感交集的张了张嘴,久久不语。
爷谨慎的不敢频繁靠近六子,却将满腔情愫寄托在鬓边茶花上。
他隐忍的熬到花儿蔫了,巴巴的又送来。
难怪爷簪花,原来是想与她同赏花开,
同悲花落,想第一时间察觉到她鬓边的花蔫了。
吕云黛愈发诧异,每逢茶花发蔫,苏培盛总能掐着时辰送花。
腊月十六一早,娘就焦急催促她快些起来用膳。
吕云黛魂不守舍,今日是四爷大喜之日。
满人娶妻的吉时在半夜,纳侧福晋该是在正午。
正午她都已身在回江南的楼船上了。
心事重重用过早膳,吕云黛坐在马车内,与娘亲一道听爹爹说书。
此时马车外传来柿子的声音:“姑娘,雍亲王来了,将前路堵死了,过不去。”
“柿子,调头,换别的路走。”翁氏怒不可遏,抓紧女儿的手腕。
柿子应一声,马车调头继续前行。
耳畔很快传来狂乱的马蹄声。
“夫人,雍亲王将前后路都堵了。”柿子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就与他耗着,他不是午时一刻的吉时?呵呵,他若能耗到午时之后,今后我再也不拦着四娘去寻她,否则他去纳侧福晋,我带着四娘归家。”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嫁娶不须啼。”
“娘,我去与雍亲王说一说。”吕云黛并没有妄图破坏四爷大婚的邪念,此刻她的心情平静的让她自己都诧异。
“吕四娘,他并非良人,你还在期待什么?”翁氏哽咽呵斥道。
她的女儿无名无份跟了雍亲王十几载,为他生儿育女,他连光明正大前来求娶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岳母,胤禛来接四娘归家,待二老从江南归京,再带她回娘家探望。”
马车外传来四爷谦和的声音。
翁氏咬牙切齿,死死抓住女儿和夫君的手腕。
吕观稼大气不敢喘,乖乖垂着脑袋握紧樱娘的手,她高兴就好,无论捅出多大的篓子,他都会为她顶着。
吕云黛忍不住开口:“王爷,奴才只是陪伴爹娘回江南过年,下个月末即可归京。”
“您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雍亲王,我女儿还没出嫁,归什么家?要归家也是与我夫妇二人回江南。”
翁氏阴阳怪气。
马车外许久不曾传来声响。
“岳丈,岳母,是否今日胤禛熬过午时,你们就能衷心祝福我与四娘?认可我为吕家女婿。”
“是!”翁氏开口回应。
“娘,王爷今日大婚,别闹了,女儿先将他送回去。”
吕云黛焦急出了马车,瞧见四爷站在马车前。
“爷,快些回去成亲吧,我不走了,我去渡头将我爹娘送上楼船就回王府。”
吕云黛焦急将四爷往马车推去,却被他猛地拽入怀中抱紧。
“过了子时再回家,不要走,你答应过我,永不分离。”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吕云黛急的在四爷怀里挣扎,却被他按住了穴道。
她顿时无力的靠在他怀中。
“爷你做甚,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回去吧,我哪儿都不去。”
“再等等,很快就好。”胤禛在她眉间啄吻,将她揉进胸膛。
无论吕云黛如何劝说,四爷依旧执拗的站在马车前,她劝的口干舌燥之时,男人甚至还会贴心的喂水。
直到过了子时三刻,她才被四爷解开穴道,瘫软在他怀中。
“岳母,岳丈,小婿先带四娘回府,小婿准备了年节嘉礼,已提前送往江南。”
马车内,翁氏讷讷看向一脸严肃的吕观稼:“怎么办,我没料到他真能留下。”
“樱娘,儿孙自有儿孙福,走吧,我们回江南过年,再早些回来看四娘。”
眼见爹娘的马车离开,吕云黛在四爷怀里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打横抱起,径直入了马车内。
“还想去哪?”胤禛反手将准备好的镣铐取出,将二人束缚在一起,再难舍难分。
“爷做甚?”吕云黛拽着手腕上用宣软布帛包裹的镣铐,顿时哭笑不得。
“呵,某些人只有锁在本王身边,或者与本王葬在一起,才能让本王彻底安心。”
“疼”吕云黛假装呜咽。
“不可能!爷缠了三层棉花和布帛。”胤禛焦急抓过她的手腕仔细查看。
却听到她一声轻笑。
“哼,小骗子!”他轻哼着拥她入怀
雍亲王府,四福晋佟佳氏笑着放下茶盏,目光落于跪在她面前敬茶的年侧福晋。
她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态。
准备好的尖酸刻薄之言,瞬时不忍心开口。
“年氏,不赶巧,直隶突发暴乱,王爷临时前往平乱,归期不定。”
“我既喝了你敬的茶,也算代王爷与你行了礼数,你且下去歇息吧。”
“妾身先行告退。”
婉转若莺啼的娇柔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佟佳氏嫉妒不已,垂眸不去看那绝色佳人。
直隶的确发生天地会反贼暴乱事件,只不过并不严重,可四爷却在直隶待到正月十六,才领着她归京。
随着越来越接近王府,吕云黛忐忑握紧四爷的手。
她很怕,怕四爷见到年氏,会将她彻底抛诸脑后。
“今晚需歇息在年氏屋里,过了子时,爷再回来陪你。”胤禛语重心长安抚道:“你且放心,爷不会对她做什么。”
“好。”
她压根不能拒绝,四爷的口吻不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而是通知她而已。
“爷明日还需带着年氏入宫请安。”
“好。”
“你不准醋。凡事需以大局为重。”
“我没有醋,爷若再喋喋不休,我真要醋了。”
吕云黛甩开四爷的手。
回到王府之后,她恹恹的躺在软榻上补眠,却毫无睡意。
辗转反侧间,脸颊被轻吻一下。
“爷去了。”
吕云黛下意识勾住四爷的脖子,含泪看向他:“可不可以不要去,求你了。”
胤禛摇头,再次耐心解释:“大局为重。”
“好。”吕云黛缓缓松手。
她不想戳穿他,他若不想去找年氏,有一百种法子敷衍,分明是他自己想去。
虽不愿承认,可四爷的心,正渐渐朝着年氏奔去。
胤禛安抚好她,踱步来到年氏居所。
此时年氏正于月下独酌,新婚已然接近一个月,她甚至连雍亲王的面都没见到。
就连大婚之夜,都在独守空房。
可那又如何?这就是她的宿命,年氏摩挲掌心的玉佩,忍不住垂泪。
“怎么?嫁给本王委屈你了?嗯?”
身后传来冷冽的嘲讽,年氏低头擦泪。
“妾身给王爷请安,妾身不是委屈,只是只是担心哪里做不好,惹得王爷不快。”
“王爷,若妾身做得不够好,请您告诉妾身,妾身定改到您满意为止。”
她的性子温婉谦和,倒是与她张扬娇媚的容貌截然相反。
暴怒的情绪一瞬间偃旗息鼓,胤禛垂眸走到软榻上,径直躺下。
“没有。”
“王爷,妾身伺候您就寝可好?”
第82章 第82章雍正五年
年氏心里发怵,雍亲王虽容貌俊美,但性子却清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全然不似他的亲弟弟十四爷温润随和。
想起十四爷,年氏一颗心揪紧,疼得锥心刺骨。
胤禛垂眸假寐,年氏甚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全然符合他曾经的喜好。
难怪汗阿玛会将年氏赐给他。
只不过,也只是曾经的喜好。
如今他的心早就被那人装满,满腔的情愫此刻甚至溢出胸膛,忍不住思念那人,他心微动,不知她在做甚,定又在拈酸吃醋。
很想她,想要立即见到她,想要她。
胤禛不耐等着苏培盛前来。
年氏忐忑站在软榻前,没听到王爷拒绝,就代表王爷需要她侍寝。
她红着脸,主动宽衣解带。
此时苏培盛掐着时辰敲门:“王爷,盛京城来了加急公函。”
“哦。”胤禛起身,淡笑着看向年氏:“早些歇息,明日爷带你入宫请安。”
“妾身遵命。”年氏目送王爷离开,后怕的捂
着心口。
今日能躲过侍寝,可明日呢?她迟早都要彻底成为雍亲王的女人,成为十四爷的嫂子。
胤禛从年氏居所归来,回到书房内等消息,今晚西北军中的确会有密报传来。
此时苏培盛将吕宣逸的密报呈上。
胤禛盯着那密报,忍不住头疼扶额,吕家与年家在西北军中缠斗数年。
近来西北军中势力彻底尘埃落地,遗憾之至,吕家不敌年家,年羹尧彻底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
西北二十万大军绝不能在他夺嫡的节骨眼上失控。
他本就盘算与年家联姻,只不过是将年氏赐给四子弘历,而非让年氏当他的侧福晋。
胤禛疲累揉着眉心:“去爷的私库,选几样华贵些的首饰,送去给年氏。”
“寿康宫如何了?”胤禛之所以逗留在直隶许久,就是在等候那个消息。
苏培盛虾腰:“一个时辰才传来消息,太后已在弥留之际,左不过就是这两日的光景。”
“嗯,密切关注。”
太后若崩逝,皇族近支宗室需服二十七个月热孝,不许嫁娶,不许作乐宴会,孝期间更不准孕育子嗣。
他在等着国丧,如此他就能以守孝为冠冕堂皇的借口,二十七个月不再踏足后宅。
在此之前,他必须与年氏虚与委蛇,笼络年家,顺便气死十四弟。
“让吕家尽快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爷只给吕家两年时间,若两年后还无法取代年羹尧,让吕宣逸那废物滚回京军。”
苏培盛战战兢兢垂首,爷关心则乱,操之过急了,甚至有些揠苗助长的势头。
六子的亲弟弟吕宣逸才二十出头,就已官居正三品前锋参领,而年羹尧已过而立之年,官居正二品总兵官衔,正是锋芒最甚的年岁。
吕宣逸的仕途在四爷登基之后,才算真正开始,正三品只是他仕途的起点,而非终点。
在书房内处理完琐事,胤禛急步回到内室。
内室昏暗,她侧身躺在床榻里侧,只听呼吸声,他就知道她在假寐。
胤禛褪去衣衫,躺在她身侧,拥她入怀。
倏地,锦被一角传来濡湿的冰凉,他瞬时乱了心神,焦急伸手触摸她的脸颊。
触手间满是温热的泪痕。
“为何要哭!爷答应过会回来,爷不曾食言,吕芸黛,是不是要爷将一颗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你才愿意彻底相信我?”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全身心信我?”
胤禛将假寐的女人掰过身,心疼吻尽她的眼泪,直到彻底占据她,无所适从的不安才勉强压下。
“吕芸黛,吕芸黛”
他哑着嗓子轻呼她的闺名,失控的要她,有时候真想将她拆吃入腹,连她的骨髓都一并嚼碎咽下,将她完完整整彻底融在他的骨血里。
如此再不担心她会狠心的抛下他。
溢出胸膛的爱恋,潮水般奔涌向那处,化为令他心醉神迷的欲念,直到她开始主动迎合他的爱意,他才彻底安心。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坐在妆镜前,抚着从下颌蔓延到脖颈之下的密密麻麻吻痕,羞的转身戳正在为她挽发的狗男人。
“今日甚美。”胤禛折腰吻她尚未点口脂的唇瓣。
只是浅尝即止的吻,就足以让他心猿意马,他眸中欲色翻涌,艰难离开她的唇瓣。
“去岁猎的银狐,爷前几日让人做了龙华领巾,毛茸茸煞是可爱。”
胤禛为她梳好发髻,折步取来领巾。
“爷今日带年氏入宫请安,午膳回来陪你,乖些。”
转身之际,手腕被她握紧。
“我也要去。”吕云黛一听四爷要和年氏入宫,下意识想阻拦。
“好。”她眸中将落不落的泪,灼痛他的心尖,胤禛不忍心拒绝她。
“只是,入了紫禁城之后,用你的心看爷,你所见皆是言不由衷的假像,切记。”
“知道了。”四爷没有拒绝,吕云黛心中欢喜,换上钮祜禄氏的行头,跟着四爷登上入紫禁城的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那一瞬,她屏住呼吸,年氏今日即便只着一身素净缃色旗装,可眼波流转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吕云黛客套的唤了句年妹妹。
胤禛蹙眉转身离开马车内,冷冷瞪一眼办错差事的狗奴才。
“备马。”
吕云黛眼睁睁看着四爷仓皇离开马车,选择骑马跟在马车边。
此时年氏也在悄悄打量这位盛宠多年的钮祜禄侧福晋。
满女大多身型高大,眼睑细长,钮祜禄氏除了皮肤白皙之外,五官平平无奇,与大多数满女的容貌如出一辙,勉强算端庄。
雍亲王的容貌是皇子里的佼佼者,放眼京中权贵子弟,无人能出其左右。
也不知王爷到底看上钮祜禄氏什么,竟与钮祜禄氏诞下四阿哥与五阿哥两位子嗣。
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奴婢,生的都比钮祜禄氏明艳端方。
吕云黛垂眸,不动声色任由年氏打量她,早知道今日就扯李侧福晋的皮囊来了,钮祜禄氏的皮囊普通了些。
年氏指不定在心底嘲讽她貌丑呢,吕云黛咬唇不语,低头剥了个橘子,掀开马车帘子,伸出手,将橘瓣递给跟在马车窗边的男人。
一截素手伸出马车窗,皓腕上的青丝镯子轻晃,胤禛凝眸盯着她白皙的手腕,伸手将她卷起的宽袖抻直,直到彻底遮挡住她白皙的手臂,才接过橘瓣。
“王爷,还要吗?”吕云黛说着,正要继续递给四爷橘瓣,忽而从马车窗伸进来修长如玉染着薄茧的手掌。
“好。”
吕云黛咬唇忍笑,将橘瓣放在他掌心,男人握紧橘瓣,将手掌收回。
年氏愕然,她岂会看不出钮祜禄氏在炫耀王爷对她的宠爱,到底是为王爷诞下两个子嗣的宠妾,王爷的确对她宠爱有加。
“年妹妹吃吗?”吕云黛递过去半个橘子。
“有劳钮祜禄姐姐,我来时吃过了。”年氏客套婉拒。
“哦。”吕云黛低头继续剥贡橘。
入了紫禁城之后,她和年氏二人一左一右跟在四爷身后。
雪后初霁,洒扫的奴才正在扫雪,吕云黛穿着花盆底鞋,走得有些不稳当。
再看年氏,她穿的花盆底鞋比她还高许多,却走得四平八稳。
吕云黛绷直身子,学着年氏轻移莲步。
一抬眸,却与四爷的目光对视,这男人真是的,一路上都悄悄转头偷看她好几回了。
见她没跟上,还悄悄放缓了步伐。
吕云黛才不想拖累他,急步跟上。
忽地耳畔传来年氏的惊呼,吕云黛眉心一跳,竟瞧见四爷已然将年氏抱在怀里。
“对不起,王爷,妾身方才脚下打滑,许是踩到薄冰。”
胤禛眼角余光看见十四弟正挽着福晋完颜氏的手,相携而来。
他眸中玩味一闪而逝,换上一副深情缱绻的面孔,抱住即将跌倒的年氏。
“无妨。爷抱你。”
他折腰将惊慌娇羞的年氏打横抱在怀里。
吕云黛垂首,压下眸中伤情,从前来紫禁城,无论她是李侧福晋还是钮祜禄侧福晋,四爷都不曾如此不顾体统的当众与她搂搂抱抱。
而此时四爷不但抱了年氏,还将独属于她的怀抱,分给了年氏。
此刻他还在柔声细语的安抚怀中的年氏。
他在逢场作戏,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不是真的,他说在紫禁城要用心看他,不能用双眼。
吕云黛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垂眸,再不忍细看走在前方的一对恩爱璧人。
她跟着四爷与年氏到养心殿请安,从养心殿离开之后,四爷就牵紧年氏的手不曾再松开。
一路来到永和宫内,吕云黛瞧见了眼眶发红,失魂落魄的十四阿哥。
今日失意之人,岂止是十四爷。
直到离开紫禁城,年氏的手掌始终被温热有力的大掌包裹,从未料到雍亲王温柔起来是这般让人心动。
他与和煦活
泼的十四阿哥不同,更为沉稳凝练,气度雍容。
今日面对宜妃的刁难,王爷将她护在身后,握紧她的手,让人心安。
直到被王爷亲自搀扶上马车,手掌被松开那一瞬,年氏心如擂鼓,忍不住失落的攥紧尚带着余温的手掌。
是夜,年氏的目光忍不住落向门外,也不知今晚雍亲王会不会来。
她与王爷尚未圆房,依照规矩,他一定会来的。
年氏收回期盼目光,红着脸颊,亲自将验贞的元帕铺在床榻上。
可天不遂人愿,她并未等来王爷,而是等来了太后崩逝的噩耗。
年氏心中叫苦不迭,太后崩逝为国丧,国丧期间不得同房。
第二日一早,年氏得到了更让人心悸绝望的消息,王爷至纯至孝,决定为太后守热孝二十七个月。
这意味着二十七个月内,王爷绝不会踏足后宅,宠幸任何一个后宅姬妾。
可皇族礼法森严,除了咽泪装欢,年氏别无选择。
只是虽不能同寝,但年氏还是忍不住日日亲手做糕点吃食,亲自送到前院。
她更是殷切盼着每月初一十五入宫请安的日子,王爷永远都会牵紧她的手,对她温柔晓意,百般呵护
康熙五十年九月,从上个月开始,四爷就前往畅春园侍疾,康熙爷已是强弩之末,估摸着熬不到明年如春。
前两日,吕云黛瞧见了传位诏书,如今一切尘埃落地,只等康熙爷驾崩,四爷即位。
这两日,不断有血滴子的死讯传来,四爷忙着在畅春园内侍疾,吕云黛自然而然挑起大梁。
今日需去八阿哥府邸调查潜伏的血滴子。
这些时日派遣到八爷府邸的血滴子折损率诡异至极。
待处理完这件事,她还需赶到畅春园,亲口告诉四爷一件喜讯。
他若知道她怀上他眼馋多年的小格格,定会欣喜若狂,吕云黛眉眼温柔,轻抚平坦腹部。
为了不让四爷分心,这三个月来,她甚至不敢提及有孕之事,免得他在这节骨眼上分心。
暗夜里,吕云黛才靠近前院书房,竟瞧见屋脊上有两道缠斗的黑影。
其中一道看招数就知道是她亲自培植的血滴子。
她正要上前帮忙,忽而瞧见另外一道身影用诡异扭曲的弧度冲向血滴子。
此时那人倏然转身,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他的眼眸充斥迷离的赤红。
吕云黛大惊失色,那竟是佟家暗卫,只不过那暗卫显然失了心智,沦为傀儡。
隆科多竟然在操纵暗卫戕害血滴子。
吕云黛痛苦的攥紧佩剑。
仿佛那麻木恐怖的暗卫,就是未来的她,只要佟家的母蛊还在,她随时都会沦为失控的屠刀。
她含泪一剑将那失控的暗卫斩杀。
杀完人之后,吕云黛浑身染血,回到吕府。
吕观稼正在书房内伏案疾书,他如今官居从一品兵部尚书,琐事繁多。
若非还需当四娘和小阿哥们的靠山,他真想辞官归隐,与樱娘日日厮守。
“爹。”
身后传来女儿的声音,吕观稼吓得转身,瞧见女儿满身染血,顿时目眦欲裂。
“四娘,你受伤了!”
吕云黛摇头:“我没事,爹,今晚我看到了被佟家操控失智的暗卫。”
“啊!是不是瞬安颜那混账!”吕观稼暴跳入雷。
吕云黛抬眸看向爹爹,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她强压下恐惧,装作镇定从容:“瞬安颜贼心不死,我很担心。”
“哎,雍亲王将这件事告诉你做甚,害得你担惊受怕。”
吕云黛心间苦涩,点头道:“我聪明,他哪儿瞒得住我。”
“爹,您别告诉他我知道此事,女儿不想让他担心。”
“你放心,待王爷登基,必定血洗佟家。”
“嗯,爹,我得回王府了。”吕云黛强压下恐惧,笑着转身离开吕府。
她失魂落魄回到空荡荡的前院。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自私的留在四爷身边,只差最后一步,四爷就能登基,她绝不能再拖累他。
此时她枯坐在书桌前,盯着十二扇屏风上的美人图,那是四爷送给她的《十二美人图》。
画中女子或于灯下缝衣,窗前观花,或巧笑倩兮,或对镜梳妆。
他将她的一颦一笑勾勒的惟妙惟肖。
吕云黛含泪执笔,想留下只言片语给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枯坐许久,她终是干巴巴的将‘不要为我难过’这六个字,藏在了美人图里。
第二日傍晚,她却再次惊闻噩耗。
吕家死士带来消息,四爷和年氏正前往红螺寺,为康熙爷祈福。
瞬安颜已然迫不及待对血滴子下手,难保不会对四爷下手。
幸而她早年就留下了后路,应该不会出大事。
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往红螺寺。
暗夜里,瞬安颜阴鸷的目光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杀四表哥的屠刀已然准备好,今晚四表哥必须死,这些年来,佟家被四表哥报复的险些灭族。
如今康熙爷即将驾崩,四表哥登基之后,定会彻底清算佟家,血洗佟氏一族。
他为四表哥准备的这把屠刀,定会让他无法抗拒,甚至甘心情愿引颈赴死,还不能挟怨报复。
靠近红螺寺,吕云黛忽然痛苦跌坐在地,再起身之时,眸中满是血红。
红螺寺内,胤禛为汗阿玛祈福之后,心不在焉坐在禅房内。
数日不见那人,甚是想念,一会必须下山回去看她。
此时屋脊上传来缠斗,胤禛面色一凛,拔剑冲出禅房。
庭院中赫然站着数十道身影,站在最前方的竟然是那人。
“你怎么来了?”胤禛上前抱紧她,喜悦的幸福感带着微微的痛楚,很痛。
他低头看向肩胛,却发现肩胛被匕首刺穿。
此时那人眸色迷离,表情麻木,胤禛骇然。
该死!她竟被瞬安颜操控为傀儡。
此时那人拔剑冲向他,胤禛横剑在身前,舍不得还手,只能吃力抵挡。
可她却招招致命,他被逼得步步后退,逼上红螺寺后山。
晃神间,肩胛传来剧痛,胤禛无奈闪身避开。
此时苏培盛领着大批血滴子追来。
“不准伤她!”
血滴子们蜂拥而上,可压根就不是暗六的对手,当最后一名血滴子倒下之后,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握剑冲向六子。
“王爷小心!”
一道娇弱的惊呼传来,年氏扑到王爷身前,挡下那致命一剑。
“年氏!”胤禛将奄奄一息的年氏推向苏培盛,转而抓住那人握剑的手腕。
“王爷!她只是杀您的屠刀,奴才求您快还手吧!您会死在她手里的,呜呜呜,求您了!”
胤禛并未理会,依旧不曾出手反击,此
时她忽然将长剑换到左手。
从未见她用左手舞剑,她的剑法竟如此出神入化,甚至在他之上。
仅仅只是三招之后,胤禛手中长剑折断,只能徒手接白刃。
嗡鸣的锋刃楔入掌心,直逼心口,胤禛无奈合眼。
“苏培盛,不准告诉她,她会难过。”
苏培盛呜咽痛哭,爷都快被暗六杀死了,却还在担心暗六苏醒后知晓是她杀了王爷,会伤心难过。
长剑没入心口处,却倏然停顿。
胤禛含泪睁眼,竟看见她一只手抓住剑刃,锋刃划开她的掌心,而她另外一只手,却在矛盾的刺向他的心口。
她早已泪流满面,手掌都快被割断,胤禛心疼抓住剑刃,不忍她继续握紧。
“别哭,我只是快死了,又不是不爱你,别哭,不是你的错。”
胤禛温声安慰道,可她完全听不懂他的缱绻情意。
成为傀儡的暗卫只是杀人的屠刀,天性就是杀戮,他们绝不会做出违背天性之事。
而此刻,她即便失去意识,仍是在痛苦的违背天性,对他舍命相护。
咔嚓一声轻响,拇指上的同心结扳指寸寸碎裂,她手腕上的青丝镯被利刃划开,藏在镯芯的青丝散落一地。
“爷!!”苏培盛惊呼着拔剑冲向暗六。
“不准伤她!!”胤禛怒喝道。
就在此时,从密林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蛇群。
那些蛇群仿佛受到召唤,齐齐冲向暗六。
苏培盛吓得背起奄奄一息的王爷逃离。
那是暗六的蛇,定不会伤害她。
可苏培盛一转头,却惊愕不已,只见暗六身上都被蛇群包裹,仍是在奋力冲向王爷。
那些大大小小的蛇将她咬的血肉模糊,它们在做什么?那些蛇竟在一口口的吃掉六子。
蛇群顷刻间将六子裹挟着离去。
此时六子的小蛇爬到奄奄一息的王爷面前。
小蛇得到主人最后的指令是保护男主人。若有朝一日,主人对男主人起杀心,小蛇就必须带着蛇群绞杀主人。
她最后的指令,是命令蛇群杀了她自己。
苏培盛觉得自己疯了,竟从一条毒蛇眼眸中,看出悲痛欲绝。
蛇尾在雪地上蜿蜒,顷刻间出现一行小字:
君坐高台,我眠春山。珍重,绝笔。
“吕芸黛”剜心蚀骨之痛席卷而来,连呼吸都痛不欲生,胤禛痛的屏住呼吸,虚弱挣扎。
小蛇眼见男主人暴怒的神情,犹豫片刻,吓得狂扫蛇尾,又写下潦草的几个字:主人有令,护你,杀了她。
最后一笔没敢写完,小蛇扭着身上消失在密林中。
“不要走”胤禛奄奄一息,甚至站不起身来,他绝望跌坐在地,撕心裂肺的痛被无尽的恨意侵蚀,她甚至决绝的连尸首都不肯为他留下。
“我恨你恨”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四福晋佟佳氏一身缟素。
此刻她仍觉恍惚,暗六好端端没了,雍王府成了潜邸,而她的四表哥已登基为新帝。
今日潜邸旧人,即将入主紫禁城内。
佟佳氏悲喜交加,喜的是她不负众望,佟家终于要再出一位皇后。
悲的是她阿玛隆科多不知为何得罪了四表哥,佟家满门如今都被关在天牢内。
佟佳氏这几日对四表哥又哭又跪,奈何四表哥铁了心要血洗佟家。
如果六子活着就好了,四表哥喜欢六子,愿意听六子的劝谏。
雍正元年的春色,只剩下一片瘆人的血色。
午门斩首的囚犯甚至大排长龙,新帝用雷霆万钧的手段迅速镇压朝堂,君威再无人敢拂逆。
吕观稼如今官拜一品内阁重臣,如往常那般,他下朝后,脱下被冷汗打湿的官服。
“你怎么回事?日日上朝就像上刑似的,若不喜欢当官,就辞官去,反正女儿都被那人害死了,你还在为他卖命做甚!”
翁氏怒喝道。
“哎,万岁爷的手段愈发狠戾残暴,竟浑然不顾及身后名。”
如今准噶尔与大清的战乱一触即发,朝堂上人心惶惶,都被穷兵黩武暴戾恣睢的新帝杀怕了,没人敢反对御驾亲征。
“四娘若在天有灵,定不想看到他这般自暴自弃。”吕观稼叹气。
翁氏沉默不语。
紫禁城内,新帝登基后大封后宫,却并未册立嫡福晋佟佳氏为皇后,而是将她册封为皇贵妃。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佟家式微,佟佳氏出自罪臣之家,岂能母仪天下。
皇贵妃之下,出自潜邸的钮祜禄侧福晋和李侧福晋被册封为熹贵妃与齐贵妃。
而另外一位侧福晋年氏,却只被晋为年妃。
万岁爷入主紫禁城以来,就不曾入后宫,可后宫众人却压根不敢靠近养心殿。
上一位妄图邀宠的嫔妃,尸首都还没凉透呢。
翊坤宫内,年氏心中失落,后宫中,她的家世最为显赫,兄长年羹尧更是官拜抚远大将军,权倾朝野。
如今兄长正在前线平定罗卜藏丹津之乱,相信不日即将凯旋。
前几日兄长密信,年家如今地位如日中天,迫切需要一位拥有年氏血脉的皇子。
年氏脸颊泛红,盯着镜中曼妙身姿,心口处留下的剑伤依旧清晰。
她险些死在刺客剑下。
年氏并未将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抹去,那是她为万岁爷留下的伤,他若见到这道伤口,定会感念,对她愈发青睐,她要将这道伤口留一辈子
雍正元年腊月,层峦叠嶂间,点缀稀疏湘西苗寨吊脚楼。
苗女阿兰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正坐在血棺前,指着浸在血色药汤里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
“小家伙,这是你娘,快唤阿娘。”
一岁大的小家伙边咬手,边软糯糯的唤娘。
盘在血棺前的小蛇仰头看向小主人,亲昵的凑到小主人胖乎乎的莲藕臂上。
阿兰将小家伙哄睡,放在血棺材边的竹篮里。
转头取来一堆毒物,一股脑倒入血棺内。
去岁十月,她第一次看到吕云黛之时,险些被吓晕。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为何心脉损伤如此严重,心气儿都散了,用中原人的话说,就是油尽灯枯,心如死灰。
即便阿兰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吕云黛筋脉尽断,她只能保证她留着一口气不死,成为活死人。
阿兰摩挲挂在脖子上的药葫芦,解药还有四颗,意味着四年之后,她不得不前往京城寻解药为吕云黛续命。
那怪异的蛊虫,当真让她束手无策,她甚至不知该去京城何处寻找解药
雍正五年。
这些年来,大清与准噶尔战火不断,兵戈不休,民不聊生。
也不知那准噶尔汗王到底在发什么疯,竟举全国之力,近乎自戕似的侵扰大清。
六岁的吕晓满今日很不开心,她背着药篓子去集市卖草药,被一伙满军旗人小屁孩指着鼻子骂她是苗狗。
她气的将那几个小孩踹翻在地,却被他们人高马大的爹爹追出五条街。
谁都有爹爹,就她没有,别以为她不知道,寨子里的小孩都骂她是蛮子野种。
吕晓满站在娘亲棺材前,气的张牙舞爪,委屈巴巴的诉说今日遇到的委屈。
“晓满,明日即将去京城,你都准备好了吗?”
苗女阿兰身子骨不大好,此时拄着拐朝着血棺材走来。
“都好了。”吕晓满将一桶毒物丢进血棺材内,又取来木棍,将毒物搅化开。
第二日一早,阿娘的血棺材被抬到牛车上,吕晓满坐在牛车前赶车。
阿兰的身子骨愈发虚弱,还未行出洞庭湖地界,就大病一场,走走停停间,直到七月才抵达京师。
更深人静,吕晓满蒙面从一处深宅大院墙头跃出。
“兰姨,不对啊,这座宅子里有人看守。”
“不可能!这是你娘的宅子。”阿兰诧异,这座凶宅在吕云黛名下,怎么会有主!
可恶,定是有人趁着吕云黛失踪,霸占了她的宅子。
阿兰犹豫片刻,决定暂居在南锣鼓巷那座焚毁的破宅子里。
入夜,寒风呼啸着穿过破洞的窗棂,吕晓满盘膝坐在血棺材边上,用指尖戳蛇蛇。
“快说,我要去哪找解药!再不说就把你红烧了!”
小蛇瑟瑟发抖,委屈的点头,扭着身子,带着小主人去往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内。
此时暗八刚就寝,忽而警惕的冲出屋内。
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提着破旧羊角灯的五六岁小姑娘,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六子的女儿。
那孩子的眉眼与小时候的六子如出一辙。
“你你”暗八激动的哽咽,俯身将穿着草鞋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大叔,你认识我娘吗?”
清稚的声音传来,暗八呜咽着点头:“嗯,她还好吗?”
“她不好,她快死了,告诉我,我要去哪里寻解药?”
“有,我有解药,你娘在哪?带我去看看她。”
暗八踉踉跄跄取来解药。
当看到沉睡在血棺内的六子之时,他趴在
棺材边痛哭流涕。
“醒不来了吗?还有何方法?告诉我,我去做。”
“我娘只能这样了,大叔,多谢您的解药,我明日得回去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回去。”
晓满歪着脑袋,看向病重的兰姨。
“兰姨快死了,我要回苗疆。”
暗八含泪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苗女,擦干净眼泪,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苗女快死了,你还回去做甚?我送你回家可好?”
却见小家伙板起脸,她板起脸的模样,竟有那位暴君的神态,暗八愣怔了一瞬。
“不可以,蛇叔说,阿娘不愿再踏足这里。”
“好,好,那叔陪你回去,叔照顾你可好?”
却见小家伙再次摇头:“我可厉害了,是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我娘亲的。您放心吧。”
此时小家伙忽而抓住暗八的袖子,仰头看向他。
“大叔,你是我爹爹吗?”
暗八哽咽摇头:“我不是。”
“那我有爹爹吗?”小家伙的语气失落至极。
暗八重重点头:“你有爹爹,你是世间最尊贵的小公主。”
“我爹是皇帝老儿?”
“是。”
“还有吗?”她觉得大叔脑子不大好,她总不能回去吹牛说自己的爹爹是皇帝老儿吧,定会被人嘲笑是疯子。
“”
“爹爹只能有一个。”
“这样啊,那算了。”小家伙盘膝坐在火堆边。
“你在这等我。”
暗八焦急离开,取来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又将厚厚一沓银票塞到小家伙手里。
“大叔,我想去看看皇帝老儿。”
京城来都来了,若没瞧过皇帝老儿,寨子里的小孩又该嘲笑她没见过世面了。
暗八错愕看向满眼期待的小家伙。
随着佟家倒台,佟家暗卫都被驱逐出了紫禁城。
如今的紫禁城里满是血滴子,他压根无法带着小家伙进去。
暗八犹豫片刻,矮身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我带你去见你舅舅可好?”
六子的父母去岁双双作古,如今吕家掌权的是六子的亲弟弟,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吕宣逸,他负责掌管京畿驻防。
“好,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娘在这。”
“我答应你。”暗八带着小家伙连夜去寻吕宣逸。
吕宣逸才刚下值,正在书房内处理琐事,忽而窗外传来打斗声。
他拔剑冲出书房,竟看见长姐的挚友暗八抱着个苗人装束的小女孩。
吕宣逸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小女孩的脸上,再无法移开。
“你你是”他激动的冲到小家伙面前。
“舅。”小家伙警惕的往大叔怀里缩了缩。
第二日紫禁城重阳宫宴,吕宣逸怀里抱着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入宫赴宴。
苏培盛正在皇极殿内筹备宫宴,冷不丁瞧见吕大人抱着个陌生的孩子,待看清楚那孩子的面容之后,顿觉如遭雷击。
想起万岁爷近来的状况,苏培盛悲从中来。
若能让万岁爷瞧见这个与六子容貌酷似的小女孩,爷定会高兴。
苏培盛一咬牙,拔步来到吕宣逸面前。
“哎呦,吕大人当真好福气,这孩子竟与那位故人生的如此相似。”
“这是我妾室所出的女儿,晓满,叫苏安达。”
“哎呦,真可爱,苏安达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吕晓满忐忑看向舅舅,见他点头,才张开双臂,被苏安达抱走。
“小姑娘,一会苏安达带你去见万岁爷,你能不能想办法逗乐万岁爷,回头苏安达送给你漂亮的宫花。”
“好。”
吕晓满被带到一处宫殿,她仰头看向匾额,三个字她只勉强认识一个,什么心什么来着,她汉文不好,只会说,不会读,只懂得书写苗语。
一踏入殿内,吕晓满就被殿内奇怪的药味熏得头晕脑胀。
“苏安达,谁在这炼毒?好臭。”
她难受的捂着鼻子,整座宫殿里青烟缭绕,臭死了。
“这是犀角香。”苏培盛语气低落。
“犀角香?这是通灵招魂之物,燃之可通鬼神,只是好像不只有犀角香。还有一种臭臭的药味。”
“谁在招魂,召谁的魂?”
苏培盛愈发愁眉苦脸,那味道是能致幻的丹药,含有剧毒的朱砂水银之物,万岁爷日日都需服下一颗。
服下之后,万岁爷在养心殿内疯疯癫癫的迷醉,痛心疾首唤着暗六的闺名,日日如此。
此时厚重的幔帐后传来一阵痛苦而压抑的啜泣。
“吕芸黛芸黛”
吕晓满被那悲戚的啜泣震慑,到底失去了什么,才会如此痛苦的呜咽。
她紧张的抱紧苏安达的脖子,她开始相信大叔说皇帝老儿是她爹爹这件事。
“万岁爷,奴才带来吕宣逸的女儿来给您请安。”
苏培盛小心翼翼掀开幔帐,幔帐后浓烈的犀角香直扑面门。
烟雾缭绕间,吕晓满看到一个瘦削如清癯寒竹的明黄身影笼罩在袅袅云烟中。
“吕姑娘,您快些去吧,去给万岁爷请安。”苏培盛将华丽的山茶宫花簪在小姑娘的双丫髻上。
吕晓满挥散烟雾,缓缓走到正抱着灵牌在啜泣的皇帝老儿面前。
咿她的目光落在灵牌上,忽而板起脸来,她看到了阿娘的名字。
阿娘还没死,皇帝老儿怎么能诅咒阿娘!
“不准诅我阿娘!”她气的伸手去夺那灵牌,指尖即将触及到灵牌之时,却听到一声暴怒的呵斥:“滚!”
“万岁爷息怒啊!”守在幔帐外的苏培盛吓得冲到吕姑娘面前,抱起小家伙拔腿就跑。
胤禛眸色迷离,仰头咽下一颗朱红丹药,眼前浮现心爱之人婀娜身姿,他搂紧灵牌,低头吻她。
这边厢苏培盛抱着吕姑娘跑出养心殿外,惊魂未定的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倏地,苏培盛吓得瞪圆眼睛,此刻吕姑娘寒着脸的模样,简直与万岁爷如出一辙。
“你你娘是谁?”苏培盛磕磕巴巴恐惧询问。
“我娘就是我娘!”吕晓满生气的挣脱苏安达的怀抱。
原来皇帝老儿是个嗑丹药的疯子皇帝。
她才不要疯子当爹爹,即便他生的再俊俏都不成。
苏培盛焦急去皇极殿里追问吕大人。
偏殿内,吕宣逸沉默不语。
苏培盛心下大喜,喜极而泣的捂着嘴角。
六子不在了,可她留下了小公主,有小公主在,万岁爷定不会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
他激动的拔步冲到小公主面前,抱起小公主冲回养心殿内。
“万岁爷,小小公主!小公主来了!”
胤禛
此时衣衫不整,浑浑噩噩头疼欲裂,他缓缓起身,擦干净一件陈旧亵衣沾染的秽物之后,不耐烦的走出幔帐。
“狗奴才,何来小公主。”
凤眸微眯,清冷慵懒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脸上,顿觉如遭雷击。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他与那人的骨血。
“你她她在哪在哪”他激动的屈膝跪在孩子面前,将酷似那人的小公主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告诉阿玛,你额娘在哪,求你”
吕晓满的肩膀被泪水濡湿,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娘亲在哪,可疯子爹爹哭的好伤心,哭的都快碎了。
吕晓满伸手轻轻拍着疯子爹爹颤抖不止的后背,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疯子爹爹忽而痛苦的咳嗽起来,继而捂着嘴角泣血。
吕晓满吓得伸手为他诊脉,他真是疯的无可救药了,甚至已然时日无多。
他到底吃下多少丹药?定是将丹药当成饭吃了。
疯子爹爹边哭边呕血,声泪俱下求她。
他真是个可怜虫。
吕晓满挠头,最终还是带着疯疯癫癫的爹爹,到那座破宅子找阿娘。
第83章 第83章杀了么
“疯爹爹,你不能再乱吃丹药了,否则我就没爹爹了。”
“他们骂我是没爹的蛮子野种,旗人家的小泼猴们还揍我,他们的爹爹说要打断我的腿。”
“你别再吃丹药了,你得与我一起去揍他们。”
“你得在寨子里露脸,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有爹爹,我不是野种。”
吕晓满委屈的碎碎念,忽而脚下一轻,落入染着臭臭丹药气息的温暖怀抱。
“好,阿玛杀了他们。”胤禛哑着嗓子,将小公主放在他肩上。
“那倒是不必,人家只是骂我,我怎么能杀人呢?杀人是不对的,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吕晓满抱紧爹爹的脖子碎碎念。
“好。”
“我得回去了,阿娘不喜欢这里。”
胤禛刹住脚步。
“阿娘这几日的状态不好,京城干燥闷热,阿娘脸上都出疹子了。”
胤禛脚下步伐愈发慌乱。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
“爹爹,你好穷。”吕晓满盯着爹爹拇指上用金线缠绕的破碎扳指。
寨子里阿乐的爹爹拇指上带着金灿灿沉甸甸的大金虎头扳指,看着就贵重。
“阿玛很有钱,坐拥四海,这是你额娘给的,坏了,修了许久,修不好了。”
吕晓满觉得疯子爹爹简直喜怒不定,甚至多愁善感。
这会又委屈巴巴的哭上了,好娇弱。
来到破宅子里,暗八正守在血棺材前,将一桶蛇蝎蜈蚣丢进棺材内。
见万岁爷前来,暗八默默退到一旁。
“兰姨在哪?”吕晓满不安逡巡四周。
“她走了,说要去陪她夫君,不回来了,她说钱匣子藏在腌辣椒的罐子底下。让你记得取。”
暗八的目光投向六子,她的心上人来了,想必她很快就能苏醒。
“哦。”吕晓满话音未落,却见她那娇柔的爹爹趴在棺材前泣不成声。
他真的太娇气了,定打不过那些满军旗的彪形大汉。
此时那疯子爹爹竟跳进棺材里,抱着阿娘无助啜泣。
“快离开血棺材!你会被毒死的!”
吕晓满吓得冲到棺材前,疯子爹爹就像傻子似的,抱着阿娘又哭又笑。
还亲上了,咦
吕晓满正要赶走他,却被苏安达捂着眼睛。
“哎呦,小公主,苏安达看到巷子口有卖糖画儿,咱们去瞧瞧。”
吕晓满憋嘴,苏安达的语气就像拐孩子的老骗子。
“傻爹爹,兰姨说要给阿娘吃母大虫的血才能苏醒。”
吕晓满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纠正道:“是母虫。对,是母虫。”
叶天士正跪在血棺材旁,忽而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赶忙开口道:“是母蛊,可母蛊与瞬安颜一道下落不明。”
“万岁爷,暗六用假死状态欺瞒了那蛊虫,蛊虫在暗六体内结茧休眠了。”
“暗六很聪明,利用蛊虫保住一命,度过了死劫。”叶天士慨叹道。
“可,若暗六苏醒,蛊虫也将一并苏醒,如今需找到那母蛊,让母蛊吞噬休眠的子蛊”
“不对!”叶天士欲言又止。
“万岁爷,母蛊只认佟家血脉,暗六无法承受母蛊的吞噬。”
“倘若,能让暗六喝母虫的血,也许能压制。”
“母虫早就与宿体相融,喝瞬安颜的血,就是喝母虫的血。”
“好。”胤禛在她苍白脸颊上轻吻。
苏培盛拧身离开,盏茶的功夫,两个暗卫抬来一个大瓮,大瓮上露出个瘦削的人头。
被做成人髭的瞬安颜忽而癫狂大笑。
“四表哥,恭喜你找到暗六的尸首。”
“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如今佟家再无男丁可承载母蛊,她也要为我陪葬。哈哈哈哈!”
四表哥登基之后,几乎将佟家赶尽杀绝,尚在襁褓中的男丁都被斩杀。
曾经遭权贵竞逐的佟氏女,也被屠杀个干净。
如今活着的佟氏女只剩下四福晋与三阿哥身边的佟毓琳。
佟家彻底举族倾覆。
大瓮被打碎,瞬安颜滚落在地上。
叶天士捻起柳叶刀,割开瞬安颜的血管,放出一大碗鲜血。
伺候暗六服下之后,叶天士长舒一口气:“万岁爷,成了。”
“嗯。”
胤禛起身走到瞬安颜面前,忽而低沉冷笑:“谁说佟家没有男丁,你别忘了,朕身上也流淌着佟家的血。”
康熙爷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出自佟家一族,康熙爷的子嗣自然流淌着佟家的血。
瞬安颜痛苦皱眉,这是他刻意掩盖的不争事实。
康熙爷是他的姑父,又是他的亲表叔,爱新觉罗皇族自康熙爷起,每一个皇子龙孙的身上都流淌着佟氏一族直系一脉的血。
不待他求饶,忽而心口传来剧痛,残暴的四表哥竟徒手撕开他的心口,正在跳动的心脏被他攥在手里。
瞬安颜不甘的睁大眼睛,无助咽气。
“叶天士,蛊虫在这。”
叶天士被万岁爷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起身,用柳叶刀割开龙袍,在万岁爷心口割开一道血痕。
“万岁爷,快让母蛊认主,把心脏贴在您的伤口上,快些!”
众人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一条漆黑的蛊虫钻出跳动的心脏,吱吱乱叫着钻入万岁爷的心口。
此时万岁爷痛苦跪坐在地,捂着心口跌坐在地,紧接着开始捂着心口呕血。
“万岁爷!”柴玉吓得面色煞白。
“没事,母蛊在清洁新家呢,它嫌
弃万岁爷体内积累的丹毒,倒是因祸得福了。“叶天士擦着满头冷汗解释道。
此时血棺内的六子倏然直挺挺站起身来,眸色迷离,径直朝万岁爷走去。
“叶神医快看。”柴玉惊声提醒道。
“这”叶天士无奈摇头。
没想到万岁爷收服蛊虫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唤六子到他身边。
“万岁爷,那什么”叶天士尴尬的咳嗽一声。
“龙精是精血,与血无异的,也能温养六子的身子,若让母蛊宿体与暗六多交合,能让她早些恢复。”
“哦,一日几回最佳?”
柴玉捂眼,万岁爷竟红着脸一本正经问出这种事来。
叶天士轻咳着别开眼,不敢看那已然交缠在一起拥吻的二人:“多多益善。”
后位空悬五年之后,这日早朝,雍正爷竟开口提立后一事。
而皇后人选,竟是潜邸后宅里的吕格格。
没有人知道吕格格是何许人也,只知道她为万岁爷诞下小公主,母女二人昨儿才入宫。
朝野哗然,不为别的,只因吕格格只是民籍汉女,甚至连旗人都不算。
就在朝臣们义愤填膺搬出祖宗家法反对立后之时,九门提督吕宣逸忽然站出来,言之凿凿说吕格格是江宁吕氏一族的嫡长女。
皇族宗亲们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哀求,从大清入关至今,哪儿有册立民籍汉女皇后的先例。
没成想万岁爷当即下旨将吕家三百一十口人丁统统抬入了满军正黄旗。
这可是最为尊贵的上三旗之首。
可满蒙勋贵岂能容忍汉女骑在满蒙女子的头上,朝堂上满蒙大臣与汉臣争吵的不可开交。
结果万岁爷再次为吕氏破例,赐吕氏全族钮祜禄大姓。
并谕令怡亲王允祥为正使、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张廷玉为副使,于十月十七万寿节当日,册立吕氏为皇后。
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女,却能让文臣首辅与皇族勋贵心甘情愿为她持节受封,当真是稀奇。
张廷玉何许人也,文臣首辅,汉臣在朝堂上的主心骨,从不慕权贵,他竟主动请缨为皇后持节。
朝野反对声浪愈演愈烈,直到万岁爷赐死一名郡王和两位一品尚书与数名煽风点火的二品大员之后,再无人敢拂逆圣意。
如今这位万岁爷并非仁君,最喜欢以杀止杀,再无人敢触及逆鳞。
立后当日,文武百官终于见到那位神秘的皇后,她被万岁爷抱着受封,接受内外命妇朝拜。
只是,越来越多人发现皇后不对劲,她似乎病入膏肓,或只是一具艳尸,直到立后大典结束,都不曾苏醒。
就在众人惊疑之时,却惊闻准噶尔汗王策零亲自前来观礼立后大典,并献上休战国书。
准噶尔甚至赠予皇后安西州以南六座与大清交界的城池为贺礼。
准噶尔国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赠予皇后城池,而非赠予万岁爷和大清。
立后大典上,最欢喜之人莫过于四福晋佟佳氏。
同样都是娘家倒台,可年氏那贱人却一跃成为皇贵妃,而她却被贬为佟贵人。
等着吧,六子回来了,那年氏迟早要被赶出紫禁城。
而此时年氏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
吕氏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她已然坐上皇贵妃之位,只差一步,她就能成为皇后,名正言顺站在万岁爷身边。
满腔怨恨无从宣泄,年氏攥紧帕子,再也无法冷静自持。
万岁爷登基之后,就不曾踏入后宫一步,她还能安慰自己,她得不到万岁爷,旁人也得不到。
至少她在万岁爷心中不一样,她是唯一被万岁爷下旨钦封的皇贵妃。
至少她是后宫唯一能去养心殿请安,而不会被万岁爷暴怒驱逐的嫔妃。
万岁爷甚至不曾因为她出自罪臣之家而迁怒于她,反而让她统摄六宫,位同皇后。
如今后宫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后,她这个皇贵妃俨然成了笑话。
“皇贵妃,万岁爷请您去养心殿一趟。”
苏培盛施施然来到年氏面前。
年氏忍泪,心中雀跃,焦急来到养心殿内,却见十四爷正跪在御前。
心底慌乱无比,年氏赶忙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万岁爷。
她不敢多看十四爷一眼,就怕万岁爷觉得她与十四爷旧情难忘。
“年氏,今日起,你就是十四弟的侧福晋年氏,抱歉,是朕当年意气用事,拆散你与十四弟。”
“十四,今日四哥就将年氏还给你。你放心,朕不曾碰她,今日完璧归赵。”
“不!万岁爷!臣妾不愿,臣妾是您的妻子,是十四爷的嫂子,怎么能一女侍二夫,臣妾心悦之人是万岁爷。”
“求您别赶走臣妾,即便让臣妾在您身边当端茶递水的宫女都成。万岁爷呜呜呜”
“婉茹,你”胤禵痛苦的看向心爱的女人。
“十四爷,求您别再挑拨离间了。求您了!”年氏泣不成声。
“呵。”
一声凉薄的轻笑声传来。
“年氏,想必你误会了,朕对你并无私情。许你荣华富贵,只不过是在还恩。
年氏知道万岁爷口中的还恩,说的就是当年一剑之恩。
她岂会不知,这些年来的优待都是因为那一剑。
可他为何就不能喜欢她呢?她这般爱慕他,甚至为了讨好他,献祭了年氏全族。
如今她彻底一无所有,只剩下他了。
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年氏含泪看向爱慕多年的男人。
“万岁爷,臣妾死也不离开紫禁城,不离开您,臣妾愿以死明志!”
年氏呜咽着起身冲向殿柱。
砰地一声巨响,十四阿哥冲到满头是血的年氏面前痛哭流涕。
“传太医!快传太医!四哥,求您让她留下吧,求您了!”
“至少待她养好伤再离开,求您了。”
胤禛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十四弟,沉默许久,轻叹道:“十四弟,是朕任性妄为,拆散你的良缘,对不起。”
“四哥不必道歉,能轻易拆散的就不是良缘,就像您与四嫂那般情比金坚,即便生死别离都无法拆散你们。”
旁人也许不知道,可胤禵却知道四哥身边有一个相伴多年的红颜知己,甚至能说是挚爱。
听闻是佟家的暗卫,姓吕,是以,一听闻皇后是吕氏,胤禵立即意识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原本八哥九哥想利用吕氏的身份大做文章,让四哥难堪。
可想起这些年来四哥生不如死的活着,他有好几回入宫请安,四哥都在濒死之际,被太医数次从鬼门关拽回。
四哥是他的亲兄弟,他岂能在此时给四哥致命重创。
如今四哥知恩图报,将年氏还给他,他免不得感恩戴德。
只不过经年一别,早已物是人非。
“十四弟,她苏醒之后,带她离开紫禁城。”
“你四嫂爱拈酸吃醋,朕不想让她误会。”
胤禵张了张嘴,无奈点头,抱起年氏回到翊坤宫
吕云黛是被一阵羞耻情潮惊醒的,她气的睁开眼,一巴掌将还在对她作恶的狗男人掀开。
“雍亲王请自重!我受够了,我拼尽全力在你生命中留下的痕迹,竟如尘埃般渺小,甚至泛不起多少涟漪,别再用什么狗屁大局为重来敷衍我!”
“承认吧,你就是移情别恋了,对年氏动了情!”
吕云黛气的发抖,她的记忆停留在年氏被四爷抱在怀里,而她,则被万蛇噬咬,钻心剧痛。
今晚她正好与他摊开说,她不是傻子,四爷对年氏的亲昵,甚至远超过对她的感情。
兀地,她伸手摸着平坦的肚子,顿时万念俱灰。
“孩子!孩子呢!呜呜呜!”她绝望的为自己诊脉,痛苦的踹向负心汉。
孩子死了,她的孩子没保住。
她小产了,可渣男还只想着泄欲。
胤禛正欲极乐之时,竟被她一巴掌打得昏昏沉沉,此时扶着脑袋,难受的揉着眉心。
“皇后,冷静些。”
“什么皇后?”吕云黛懵然。
“哎呦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苏培盛推门而入,站在幔帐外喜极而泣。
“公主歇下了,可要奴才去请小公主来。”
“等等,我好乱,让我想想,现在是康熙几年?不对是雍正几年。”
吕云黛一头雾水,掌灯之后,才发现满目都是明黄的龙鞯之物。
“回皇后娘娘,现在是雍正五年十月十七,是您与万岁爷大婚之夜。更是万寿节。”
好乱,她怎么一觉醒来就穿到雍正五年,这五年她又在做什么?
毫无头绪,吕云黛忽而苦涩摇头,不用猜就知道,她定是又沦为瞬安颜的傀儡。
“让我静静,好乱。”脑子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吕云黛难受的揉着眉心,正无措之时,被四爷揽入怀中。
“你也出去。”
她还在愤怒的情绪中沉浮,压根不想再看到渣男的脸。
“不。”胤禛语气温柔。
“皇后,今晚是朕与你的大婚之夜。”
吕云黛扶额:“那我走。”
在没理清楚乱头绪之前,她不想见他。
“今日是爷的生辰,能不能将你送给我?你是爷此生最珍贵的生辰礼物。”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可他对年氏说话的时候更温柔。
吕云黛蹙眉,冷冷道:“王爷不对,是万岁爷,您去找年氏当礼物吧!”
“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万岁爷敢说后宫只有我一人吗?年氏至少是贵妃之尊,若我冤枉你,我立即向万岁爷磕头认罪,此后再不提年氏。”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什么皇后,我才不稀罕,我要的是唯爱,我早就说过我的立场。”
吕云黛气窒,他太过了解她,知道她若清醒着,定不会答应当皇后,才会在她昏迷之时趁人之危。
“除非爷死,否则你此生只能待在爷身边。”
“皇上,您这般死缠烂打,让我很烦。”
她对他再不会偏听偏信,毕竟她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演技精湛得让她万劫不复,为他粉身碎骨。
她已经为他死过一次,再不想重蹈覆辙。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披衣离开。
苏培盛眼看六子消失,登时急的冲入内殿。
“万岁爷,您快些控制六子,让她回来啊,她跑没影了。”
胤禛扶额,默默良久。
“传朕旨意,遣散后宫诸妃。”
从前他不曾想过踏足后宫,故而并不在意后宫有谁。
不是她,他谁都不想要,是以,这些年来,无数个痛苦凄清之夜,陪伴他的都是她的旧衣。
即便是她留下的旧衣,也能让他情不自禁沦陷,将旧衣当成她,宣泄对她的思念。
想起那些狂乱心酸的夜,胤禛耳尖泛红,良久才压下狎昵念想。
“传佟贵人来见朕。”
佟佳氏来到养心殿之时,瞧见四表哥正坐在窗前侍弄一株异色茶花。
如今她已不是佟家贵女,而是罪臣之后。
佟家嫡支一脉,只剩下她和侄女二人。
也不知四表哥召她来做甚,若赐死她,她下地狱与家人团聚也好。
“表妹。”
“臣妾在。”佟佳氏小心翼翼曲膝,匍匐在地。
“朕欲赐婚大学士迈柱之女喜塔腊氏为鄂尔泰续弦。”
“表哥,我近来循规蹈矩,什么都没做,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求您放过鄂尔泰可好?呜呜表哥,我愿以死谢罪。”
佟佳氏拼命磕头求饶。
“表妹,朕的意思是,你愿意换个身份,当喜塔腊氏吗?”
“啊?”佟佳氏错愕看向面无表情的表哥。
“去吧,他在神武门外等你。”
佟佳氏不敢乱动,她怕表哥又在使阴谋诡计,她怕自己害死鄂尔泰。
“淑媛,她不肯原谅朕,该如何是好?你帮帮朕,可好?”
听到这句话,佟佳氏猛地松一口气。
“表哥,六子对您一往情深,迟早都会回来的,您放宽心。”
“如今您已遣散后宫,她定会明白您的心。”
佟佳氏战战兢兢说着奉承话,其实她挺佩服暗六的,竟喜欢表哥这种冷血无情工于心计的男子。
若换成是她,早就被表哥算计的一无所有。
她只是接近表哥,如今都已家破人亡,若时光逆流,她宁愿嫁给康熙爷,也不要嫁给表哥。
“去吧。”胤禛对表妹并无太多情绪,他背弃了对汗阿玛的承诺,将佟家斩草除根。
他留下表妹,只不过是因那人与表妹的关系尚可。
他怕杀了表妹,那人在九泉之下会恨他,午夜梦回之时,不愿再入他梦中相会。
佟佳氏颤抖着肩,被两个奴才搀扶着离开。
走到殿门外,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孤独坐在龙椅上的表哥。
“表哥”佟佳氏强压下恐惧:“我帮您劝劝她。”
“有劳表妹。”
吕府,吕云黛跪在爹娘灵位前,泣不成声。
没想到先离开的竟是爹爹,没想到爹爹竟因一场风寒而病逝。
爹爹离世当日,娘亲也跟着一道去了。
“长姐,节哀。”
吕云黛止住哭声,看向庶弟吕宣逸,如今他官至从一品九门提督,吕家子弟遍布朝堂,俨然成为江南第一世家。
“宣逸,为何是九门提督?”吕云黛面色凝重。
九门提督负责京畿驻防,这个位置太过敏感,上一位九门提督是隆科多。
以吕宣逸的才能,早就能入内阁议政。
“长姐,万岁爷这些年龙体欠安,我总要为吕家提前筹谋。”
“怎么?你想与哪位皇子逼宫不成!”吕云黛气窒。
吕宣逸曲膝:“长姐息怒,万岁爷并未册立皇太子,而是实行密储制,但所有人都知道,嗣皇帝只会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
“三皇子不喜吕家,反而与佟家走得很近,唯有四皇子弘历,对吕家极为亲厚。”
“皇位只有一个,长姐,若您是吕家的掌舵人,又该如何抉择?”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压下无力感。
“不准伤害皇帝,这是我的底线。”
“长姐,我比任何人都盼着姐夫长命百岁,您且放心。”吕宣逸郑重说道。
“好。”吕云黛俯身在爹娘灵前磕头之后,起身离开吕家。
吕家后门处,小八抱着手臂靠在墙角。
“六子,你真不回去当皇后啊?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才不稀罕!”吕云黛轻淬道。
那人还撒谎对年氏无情,年氏都当上皇贵妃了,若她真死了,年氏迟早当皇后。
她才不会愚蠢到继续被他欺骗。
“小八,杀了么的匾额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金漆招牌亮堂堂的可气派了。”
佟家倒台之后,血滴子们拿着暗卫名册,对佟家暗卫进行了十日不封刀的血洗屠杀。
京中权贵身边的心腹奴婢、下属,或者后宅爱妾爱妻在一夕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佟家的暗卫只剩下她和小八。
“六子,抓奸的单子接不接啊,十斤鸡蛋和两只烧鹅当赏金。”
“接!”
“六子,还有还有,这还有一单暴揍负心汉陈世美的单子,接吗?一百斤大米和一头牛当报仇。”
“接!牛不要!我就喜欢暴打负心汉,今后有打杀负心汉的单尽管接下。”
吕云黛与小八飞身来到安置在凶宅的杀了么。
二人坐在书房里整理案卷。
小八贱兮兮凑到她身边:“六子,你还喜欢皇上吗?”
吕云黛端起茶盏,咬牙切齿说道:“爱他与想让他死,并不冲突。我可以爱他,吻他,但无所谓他的头颅是否还挂在脖子上。”
“更何况!我如今心如止水,再不想愚蠢的被他欺骗,他的真爱是年氏,对我只不过是爱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而已。”
“他最会演戏,连深情都能演绎的惟妙惟肖,这种人当你的枕边人,你不害怕吗?我怕了。”
“说不定哪一日,他就把我脑袋砍下来。”
“鬼才相信他爱我。”
“咳咳咳六子”暗八拽了拽六子的袖子。
“干嘛!别拉拉扯扯!”
“皇上来了。”
吕云黛顺着小八的目光,看到一身微服的男人站在窗外。
“来就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牛鬼蛇神来者不拒。”
吕云黛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敢问皇帝陛下来小店所谓何事?小八,看茶。”
胤禛伸手想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他委屈的垂眸。
“爷来雇凶杀人。”
“这是报酬。”
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系着明黄宫绦的蟠龙玉佩,那是天子龙佩,见龙佩如天子亲临。
吕云黛接过龙佩,随意挂在脖子上,既然他都不怕她用龙佩造反,她害怕什么。
“杀谁!小八,去查查这个月的排期。”
暗八的脑袋从书房窗户探出:“六子,今明两天都满了,后日酉时之后都可。”
“那就后日酉时!贵客,留下对方的住址姓名即可,还有,我们需知道您杀对方的原因。”
胤禛目光灼灼盯着那人厌恶的神情,涩然道:“爱新觉罗胤禛,家住紫禁城。”
“没什么理由,他自己想死。”胤禛见她转身,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心中酸楚,忍不住缓缓靠近她。
吕云黛正在摩挲天子龙佩,想着明儿就用龙佩调动京军围困紫禁城,吓死那负心汉。
乍然听到这句话,她心间一颤。
疯子,他竟然买凶杀他自己。
吕云黛冷笑,他难道还以为她会因为这句话而愚蠢的感动?做梦!
“好!后日酉时,杀了么会准时为贵客解决对方。”
“贵客,慢走!”
“姬飒,送客!”吕云黛转身回到书房。
暗八挠头,尴尬的对万岁爷作出请的姿态。
待那人离开之后,吕云黛把玩着那天子龙佩,默默良久。
“六子,有贵客来寻你。”
吕云黛转身,竟瞧见四福晋佟佳氏站在门外,她身边站着鄂尔泰。
吕云黛眉心一跳,赶忙让小八关门谢客。
“六子,不必如此拘谨,我如今是鄂尔泰明媒正娶的福晋喜塔腊氏。”
“您要小心那人算计您。”吕云黛提醒道。
佟佳氏笑眼盈盈走到六子面前:“是表哥赐的婚。”
吕云黛诧异不已。
“六子,表哥已下旨遣散后宫,如今后宫无妃,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就不曾踏足后宫一步,这些年来,更是可劲的折腾自己,紫禁城里成日乌烟瘴气,萨满和道士喇嘛日日都在念经招魂。”
“表哥日日服用那些伤身子的丹药,他存了死志,他为谁心存死志,不需我再多言吧。”
吕云黛唇角勾了勾,知道佟佳氏定是奉那人的命令来劝和。
“他要死早死了,何必惺惺作态,我看他活蹦乱跳面色红润,气色比我都好。”
“他登基初期,风雨飘摇,年党与八爷一党蠢蠢欲动,他自是要装出昏君嘴脸麻痹政敌,并不是因为我。”
吕云黛并不傻,她早就调查过那人登基到如今的近况。
他装病挑拨年党与八爷一党在朝堂上缠斗,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