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殉葬
血滴子们见暗六如丧考妣,浑身都在恐惧的发颤,只觉得莫名其妙。
吕云黛瑟瑟发抖的蜷缩回马车内。
若此刻小七小八,或者别的佟家暗卫在这,一定能感同身受她的恐惧。
“爷,奴才完了,家主是瞬安颜,奴才完了”她绝望的扑进四爷怀里。
“不必怕他,如今瞬安颜刚坐稳家主之位,定无法彻底服众。”
胤禛极为不喜佟家这位瞬安颜表弟,即便是瞬安颜明年即将与他的亲妹妹温宪大婚,成为额驸,他亦是对他反感至极。
瞬安颜不仅与八弟胤禩沆瀣一气,还与大哥胤禔狼狈为奸,这些年来,瞬安颜党附大哥与八弟的情报颇多。
瞬安颜相比于资质平庸的佟国维父子,更为敏锐与狡诈。
他当上家主之后,发现暗卫被替换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最为迫切之事,是如何熬过暗卫考核任务。
以瞬安颜的性子,定会对暗卫进行详细的核查。
胤禛头疼欲裂:“苏培盛,将暗一遇袭身亡一事,汇报给佟家。”
眼下需将他的心腹血滴子尽快从暗卫的身份置换出来,保住他煞费苦心经营多年的血滴子势力。
以他对瞬安颜的了解,他定不可能再送新暗卫前来。
佟家若不送新暗卫,他培植新的奴才,也合乎情理。
“爷可否将奴才和暗七执行任务身亡一事,一并汇报给佟家?”吕云黛话赶话的催促道。
眼见四爷点头应允,吕云黛的心口忽而猛地抽疼。
她痛苦的抱紧四爷,忍不住难受的低声啜泣。
“已经来不及了,蛊虫应声了。”吕云黛哽咽道。
佟氏一族历代家主都会传承能号令所有暗卫的母蛊,母蛊会从死亡的家主身上离开,新任家主会种下母虫,母虫一旦与新任家主的骨血融合,暗卫们即便在千里之外,身上的蛊虫也会在同一时间应声。
没想到瞬安颜竟如此神速的收服佟家一众人,令母蛊认主,甚至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应声法。
苏培盛见暗六痛苦的打滚,登时吓得面色煞白。
没想到神秘的蛊虫应声竟如此折磨人,幸而四爷已将那些暗卫统统替换掉。
否则若在性命攸关之时,暗卫们被佟家操纵,毫无招架之力,或对四爷倒戈相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夜,吕云黛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沁血,想必小七与小八此刻亦是煎熬至极。
叶天士对暗六的痛苦束手无策,胤禛心疼的将痛苦呻。吟的女人抱在怀里。
“如何才能让她减轻痛苦?说!”
被血水濡湿的帕子堆积在铜盆内。
四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焦躁,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喘。
“王爷,这蛊虫着实诡异,恕奴才无能,如今暗六体内的子蛊正在应声佟家的母蛊,估摸着得三四日才能结束。”
与此同时,佟府内,瞬安颜正在家主所居的湖心小筑内浑身浴血,痛苦的嘶吼着。
猩红的母虫在肌肤下游走,沁出青黑血珠,凌迟般的剧痛不断侵袭周身。
此刻他正在感知每一只子蛊的应声。
倏地,他震惊的睁开猩红眼眸。
不对!
名册上的数量不对劲,他感应到一万七千一百三十三只子虫应声,可只有家主才能查阅的暗卫名册上,却记录着一万八千五百零三名暗卫。
暗卫的数量核对不上。
若说各处有战死暗卫尚未来得及上报,数量差十几二十算正常,如今却怪异的相差一千三百七十人。
瞬安颜心下骇然,这十数年来,玛法身子孱弱,压根无法耗费心神,如他今晚这般损伤身子,让子虫应声,核查暗卫明细。
他面色凝重翻阅暗卫名册,名册中一万一百三十三名低等暗卫无需理会,毕竟他们无法接触核心机密。
剩下的七千暗卫中,有一百名蛰伏在紫禁城内,有二千九百名蛰伏在京中权贵身边。
剩余四千名暗卫,则散布于大清国境内,以及邻国与大清藩属国境内。
瞬安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当务之急,是尽快排查出紫禁城内一百名暗卫精锐的身份。
康熙表舅的安危与佟氏一族满门荣辱息息相关,他绝不能让康熙爷有任何危险。
低等暗卫如蝼蚁般毫无价值,出事的必定是高等暗卫。
若那一千三百七十名异类混迹于三千高等
暗卫之中,定是灭顶之灾。
到底是谁!?
竟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竟在佟家的眼皮底下使阴招,几乎将佟家安身立命的砥柱蛀空。
家主能从母虫应声中核查暗卫数量这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口口相传得知,旁人绝不会知晓。
他必须趁着打草惊蛇之前,揪出幕后黑手。
瞬安颜后背发凉,没想到佟家交到他手里,俨然成为千疮百孔的筛子。
他必须不动声色,尽快核查清七千高等暗卫的身份,否则佟家必定会败在他手里。
此时母虫应声结束,狂躁的钻入心口血脉栖息,瞬安颜吃痛的惊呼一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呕血。
让蛊虫应声着实耗费心神,难怪玛法竟丝毫未察觉暗卫出现致命的疏漏。
即便他如今年轻力壮,此生也无法承受超过两次应声的荼毒。
希望他这辈子再无机会使用应声术。
“来人,速速备马,我要秘密前往紫禁城内。”
瞬安颜虚弱的在奴才搀扶下,连夜赶往紫禁城内排查暗卫。
紫禁城内,今日暗八在养心殿外值夜。
真羡慕那些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一个个都是权贵子弟出身,下值后就能出宫继续当金尊玉贵的少爷。
此时他打了个哈欠,心中愤愤不平,瞬安颜这个王八蛋也不知抽什么风,竟对暗卫们用了应声。
他今日一早甚至难受的下不来床,担心吓着妻儿,他躲在地窖内,硬生生熬成了血人,疼得几度昏厥。
也不知六子怎么样了,她最怕疼了,定难受的哭了。
暗八正在担心六子,忽而直挺挺越下房梁,眸色迷离。
他飞檐走壁穿梭在紫禁城飞阁流丹间,游魂似的来到奉先殿内。
奉先殿内,瞬安颜站在窗棂前,大半个身影隐入暗夜中。
瞬安颜踱步走到暗八面前,沉默不语,少顷,他取出朱笔,在暗八的资料上画出红圈。
“回去吧。”
暗八点头,顺着原路回到养心殿房梁。
此时他忽然咳嗽了一声,原本迷离呆滞的眸色瞬间清明。
“咿?我怎么睡着了,该死该死!”暗八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第四日清晨,瞬安颜疲惫的揉着眉心,捂着心口,唇角溢出点点猩红。
此时从房梁飘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瞬安颜随手抓起一张奉先殿供桌上的金纸,运笔如飞。
金纸上写着三十三个名字。
“杀,尽快替换!”
黑影悄无声息离开。
瞬安颜身型摇摇欲坠,竟有三十三个异类!!
庆幸他用了最为伤身的应声,否则说不定佟家的暗卫全都被人替换掉,他还傻乎乎觉得佟家的势力固若金汤。
来不及歇息,瞬安颜擦了擦满脸的冷汗。
京中权贵身边还有两千九百名暗卫等着他亲自排查。
他头疼欲裂,若要彻底排查清楚近三千名暗卫,少说需要两年时间,否则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母虫的狂暴摧残。
毕竟只有家主体内的母蛊才能让暗卫体内的子蛊应声。
他猜测那幕后黑手定是京中权贵,只要哪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都被替换,或者全都无异常,那幕后黑手就是谁。
他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此时瞬安颜面色煞白,在奴才的搀扶下,离开紫禁城。
回到佟家,他又心急如焚唤来长随:“将这份万人名单打散,派遣一百家生子带着血玉短哨,前往各处排查低等暗卫,若有异常,杀无赦。”
瞬安颜并未歇息,马不停蹄排查佟府内的暗卫,竟也排查出二十七个异类。
他大惊失色,连夜排查了佟家嫡系子弟身边的暗卫,没想到那幕后黑手的势力渗透得如此肆无忌惮。
就连他身边也查出一个异类。
此时瞬安颜打马来到雍亲王府。
四福晋佟佳氏正准备入宫给姑母请安,冷不丁瞧见堂兄瞬安颜前来,吓得绷紧身子。
“堂兄可还好?您嘴角流血了。”佟佳氏满眼震惊。
“无妨,表妹,按照这份名单,把奴才统统召集到此地。”
佟佳氏接过名册,诧异道:“堂兄,这十八人都是佟家给我的陪嫁,出何事了?”
“让他们来。”瞬安颜三缄其口。
佟佳氏哪里敢忤逆堂兄,更何况如今堂兄还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她就更不敢问理由,当即让雪竹将那些仆从唤来。
雪竹将十七个仆从唤来之后,就继续站在福晋身后伺候。
“为何还差一个?”瞬安颜不耐烦的呵斥。
佟佳氏看向那些站成一排的奴才,忽而转头看向雪竹:“还有你啊,我怎么把你给漏了。”
“瞧奴婢这记性。”雪竹笑着站在队伍最末。
瞬安颜目光幽幽看向这些暗卫,两名高等暗卫,十五名低等暗卫。
他悄然催动蛊虫。
不多时,数名奴才眸色迷离,而还在垂首的几个奴才已然被斩杀。
瞬安颜踱步来到还活着站在原地的一半奴仆。
佟佳氏被满地腥臭的血污恶心的忍不住捂着嘴角干呕。
“堂兄,到底出何事了?为何好端端要杀他们?”
“出了点麻烦,暗卫中混进细作。”
瞬安颜并未解释太多,忽而拔剑将堂妹身边的贴身嬷嬷斩杀。
“啊!雪竹!”佟佳氏悲愤交加:“表哥,雪竹陪伴我十余载,怎么可能是细作,呜呜呜,你是不是杀错了。”
“不会错!”瞬安颜刺破自己的指尖,将指尖凑到那奴婢被斩断的脖颈儿前,用活血诱出那物。
佟佳氏气的正要继续追问,倏而看到血淋淋的脖颈儿里钻出一头幼蚕般大小,通体赤红的蛊虫。
那蛊虫钻出之后,甚至还吱吱乱叫几声,继而当场爆裂而亡。
佟佳氏满眼惊恐,瞪圆眼睛,那不是佟家的蛊虫,佟家的蛊虫是黑色的。
“不可能,堂兄,您再找找,说不定佟家的蛊虫藏在哪儿了呢。”
“淑媛,兹事体大,我也不愿相信。”瞬安颜凄然道。
佟家险些败在了他的手里,他日日寝食难安。
佟佳氏愕然,捂着嘴角啜泣。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呜呜,我陪嫁的两个暗卫都有问题,这不可能。”
“安静些,明日会送两个新的暗卫给你,此事不得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四表哥。”
“若被旁人知晓佟家的暗卫出现此等致命丑闻,谁还敢用?万岁爷定会震怒,此事兹事体大,你若想让佟家人彻底死绝,就将此事宣扬出去。”
瞬安颜疲惫的站起身,摇摇欲坠的身子跌坐在圈椅内缓神。
四表哥府上有一半的低等暗卫有问题,而堂妹身边两个女暗卫全军覆没。
更为致命的是四表哥身边还有十个暗卫伺候,那十个暗卫定也有异类。
瞬安颜勉强缓过神来,决定先从直郡王与八贝勒身边的暗卫开始排查,毕竟这两位皇子,将会是他与佟家鼎力相助夺嫡的嗣皇帝人选。
至于四表哥这,瞬安颜唇角忽而绽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急。
佟佳氏忍着恐惧送走堂兄瞬安颜之后,对着满地的血腥和残肢,忍不住抓住痰盂吐的昏天黑地。
此时她难受的揉着心口,写下一封密信,佟家的通信途径不能用,她只能让人连夜将书信通过寻常的途径送去西北给小六子,免得堂兄发现之后,大发雷霆,迁怒于她。
佟家的暗卫出了问题,那么四表哥身边肯定也有细作,她必须让暗六防着些,否则若四表哥身死,她这个四福晋定也没好果子吃
凉州边军营,苏培盛前所未有的慌张,甚至脚下都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
“爷,大事不妙。”
胤禛方从沙场点兵归来,这几日总觉得心绪不宁。
“爷,瞬安颜在核查暗卫,紫禁城内的血滴子折损过半。”
“汗阿玛身边几名心腹可有折损?”胤禛攥紧弓箭。
“那几位并非暗卫,不
曾。“苏培盛垂首道。
“佟家定有办法甄别暗卫,速速将血滴子势力从佟家暗卫中撤出。”
“是。”
“明日本王需亲自带兵荡平祁连山一带山匪,暗一、二、三、四、五、九、十,这两年内需陆续阵亡。”
“那暗七呢?”苏培盛纳闷,为何爷不曾提及暗七。
“暗七,不必。”
在准噶尔的暗探不止暗卫,还有血滴子,若他亲自培植的血滴子潜藏在暗七身边多年,仍是察觉不到暗七有异,血滴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胤禛深知那人的底线就是暗七与暗八,暗七只不过是并无太大用处的暗卫而已,他还容得下。
“爷,可若血滴子无法顶替暗卫,佟家定会派遣新暗卫前来,这该如何是好?”苏培盛慌张道。
“瞬安颜不会再送新暗卫。”胤禛语气笃定。
瞬安颜党附的是大哥与八弟,素来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四表哥面和心不合。
胤禛反而更担心瞬安颜会撤回暗卫,所有才隐忍着不曾与他撕破脸。
若瞬安颜将暗卫收回胤禛面色阴鸷,眸中杀意难掩。
“血滴子换身份回来继续伺候即可。”
胤禛头疼扶额,他并不畏惧瞬安颜,可瞬安颜却在无意中掐住他的七寸,令他畏首畏尾,不敢对佟家轻举妄动。
此时那七寸正拎着食盒,笑眼盈盈朝他走来。
“爷,奴才伺候您用午膳。”吕云黛将食盒交给苏培盛,亲自替四爷卸甲更衣。
“爷与苏哥哥方才在说什么呢?绷着脸。”
“明日中秋休沐,爷今晚带你去凉州城内逛逛,致美斋与花想容还有便宜坊,在凉州城有分铺。”
胤禛轻轻推开她的手,亲自解下甲胄。
吕云黛莞尔,这几家铺子这几日才在凉州城内设立分号。
不用猜就知道某些人利用强权逼着人家在此地开设分号,否则凉州此等飞沙走石的边陲之地,哪儿会出现这般豪奢的铺子。
可她并不知道,那几家铺子前几年就换了主子,主子在哪,分铺自然要跟着开在哪。
主子交代过,即便他们日日亏损也无妨。
自从跟着四爷来到凉州驻防,吕云黛竟觉前所未有的惬意。
若此生都不回京就好了,可惜只能在凉州待两年。
如今她也不会再自讨没趣的向四爷要答案。
二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浓情之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年氏入府之时,就是她失宠之日。
就这么得过且过,稀里糊涂与他在一起也好。
吃过晚膳之后,吕云黛换上李氏的皮囊,穿一身素色的汉女百蝶褂子,站在马厩边等他。
她与四爷一起出现在人前之时,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容貌,永远只能顶着旁人的脸。
如今他们身在边陲之地,人生地不熟,四爷却依旧如此谨慎,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四爷谨慎过头了。
此时见到四爷独自一人微服前来,吕云黛赶忙看向他的身后。
“苏培盛他们在何处?怎么没跟来?”
“他们先进城打点。”胤禛跃上马背,俯身朝她伸出手掌。
吕云黛愣怔几许,转身将牵出马厩的马重新拴回马厩内。
手掌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心底忍不住悸动,他的手总是比她暖许多,她很喜欢四爷握紧她的手。
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苏培盛曾经抱怨说她从不曾坚定的握紧四爷的手。
吕云黛忍不住握紧他的手,飞身坐在马背上。
双手交握,她抱紧四爷的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心口,听他狂乱的心跳声。
他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绷着脸的同时,将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藏在心底的。
四爷策马扬鞭间,沁凉山风拂面而来。
吕云黛收紧臂弯,鼻息间满是清冽的沉水香。
“冷吗?”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
“不冷,爷走慢些,再慢些。”吕云黛将脸颊贴在他后心,听他的心跳声。
如果这条山间小路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终点该多好,只是这世间有苦果、正果、恶果、因果、结果,却唯独容不下如果。
“不舒服?”
四爷再次开口询问,这一回,冷冽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稍纵即逝的关切。
吕云黛正要解释,倏而四爷抓住她的胳膊,轻旋间,她竟落在四爷怀里。
吕云黛抬眸,恰好撞见他深邃的眸子,此时他的目光正在她身上逡巡。
“没有不舒服,只是”她轻咬着唇,欲言又止:“只是很喜欢抱着爷,听爷为奴才紊乱的心跳声。”
“哦,爷的心跳素来如此。”胤禛扬唇,扯过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方才她在身后,只能听到声音怎么够?他必须拥她入怀,让她随时都能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吕云黛被四爷蛮横桎梏在怀中,恼怒的张嘴咬他坚实的胸膛。
男人闷哼着将她的脑袋按在心口,掌心隔着斗篷摩挲她的云鬓。
行出一段路程,吕云黛被闷的脸颊通红,从斗篷中探出脑袋,仰头吻他的薄唇,却被他笑着侧首避开。
“哼~”她娇嗔轻哼,果然瞧见四爷垂首看她。
“别闹。”
他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清冷,反而染着沙哑的欲。
吕云黛仰头索吻。
男人无奈轻笑,蜻蜓点水吻了她的唇瓣。
没成想今晚倒是赶巧了,凉州城内竟有社火游街描绘。
并不宽敞的街巷内人头攒动。
耍狮、扭秧歌、跑旱船的队伍在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游街。
吕云黛瞧见招牌底下有卖状元糍,女孩子都喜欢糯唧唧的甜食,她也不例外。
她最喜欢吃用糯米粉做的状元糍,糯唧唧的糯米团子里包着花生碎和豆沙馅儿,口感与雪媚娘倒有几分相似。
她只喜欢吃糯米皮,不吃馅儿。
她正要拔步去买些尝尝,却见四爷已然走到那小摊前。
此时他捧着个油纸包,吕云黛瞧见他熟练的用筷子夹起一颗圆溜溜的状元糍,将馅儿都吮干净。
将皮儿堆叠在一起,还细心的用筷子将皮儿夹断,方便她一口一个。
处理完馅儿,他将油纸包放在她手里,自然而然接过她喝一半的茯茶。
装茯茶的竹筒上还粘着她的口脂印子,啧,他平日里细致入微之人,怎地都不瞧瞧再喝,若此刻她在茯茶下毒,他早死了。
吕云黛正腹诽,忽然错愕抬眸看他。
她想起来今晚入口之物,都是他先尝过的,有几样他皱着眉说难吃的小吃,甚至不曾入她口中,就被他丢给路边的乞丐。
吕云黛鼻子一酸,悄悄握紧他的手掌,与他十指扣紧。
大河文明浇灌出无数传承,凉州更甚,此时她瞧见个踩着高跷的关公,身着战袍,手握大刀,竟然豪放不羁的一边饮酒一边游街。
“关二爷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关二爷,求您的青龙偃月刀斩断我孙女的病痛,关二爷!”
一个年迈的妇人抱着个满脸病容的三四岁小女娃,虔诚叩拜关二爷。
只见那扮演醉关公的大汉打着酒嗝,踉踉跄跄走到祖孙面前,抬腿跨过数次。
老妇人喜极而泣,吕云黛俯身去搀扶祖孙二人,悄悄替那小姑娘把脉。
小家伙并无大碍,只不过因频繁咳嗽而咳破喉管,才会吐血。
“快去拜关二爷啊,关二爷的神力能带来好运,还能祛病消灾。”
围观的路人纷纷追着关二爷离去,吕云黛忙不迭跟在众人身后,跪在关二爷面前,为至亲挚友祈福。
倏地听到身侧的男人轻哼:“爷呢?”
“祝四爷否极泰来,长命百岁,也祝我自己长命百岁。”吕云黛忙不迭的补充道。
听到长命百岁,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掌猛地攥紧。
心下莫名慌乱,他竟鬼使神差的屈膝跪在她身侧。
吕云黛正等着关二爷跨过她头顶消灾降福,冷不丁瞧见四爷竟跪在她身侧,登时震惊瞪圆眼睛。
胤禛心无旁骛,低声在口中振振有词。
太过喧闹,吕云黛听不清四爷在祈祷什么,被他按着脑袋俯身,此时关二爷恰好跨过二人。
“爷方才许下什么宏愿?”吕云黛与四爷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祈愿大清山河无恙,国泰民安。”胤禛从容说道。
“”
她就知道,大清第一卷王的宏愿怎么可能是小情小爱,肯定是关乎家国天下与世界和平。
“当家的,你方才许了何愿啊?你得说出来才能灵验,我方才听到你祈福了,你为何不告诉我,是不是为旁人祈福?”
身后一个妇人揪着一个方脸书生不依不饶。
“我方才祈愿与你朝朝暮暮,白头偕老,还祈愿你与孩子都能平安。”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收到你的祝福了,走,方才我瞧见巷子口那有卖你最喜欢吃的大月饼和米汤油撒子,我给你买。”
那对夫妇有说有笑相偕离去。
吕云黛笑眼盈盈看向四爷,却瞧见他绷着脸,也不知是谁惹他不高兴。
“谁又惹你了?爷若不想逛,咱现在就打道回府。”
“没有。”胤禛抿唇,牵紧她的手。
此时漆黑沉寂的夜空忽而绽出千树银花,犹如璀璨繁星,蔚为壮观。
“打铁花了,诸位看官离远些。”
一个穿着厚实葛衫的大汉忽而大喊一声,继而铁花四溅。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吕云黛闪身挡在四爷面前。
“谁让你挡!”胤禛低呼着旋身将她护在怀里,扯起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吕云黛被四爷搂着腰肢带离。
她心内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可怕至极,即便不爱她,却还是能表现出对她情深似海的温情。
还有十一年,这场荒唐的孽缘还有十一年就结束了,在此之前,她必须不择手段守住本心,再不能对他泥足深陷。
“我们
回去吧。“吕云黛缓缓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她怕会继续沉溺在他虚伪的深情中,彻底万劫不复。
“为何不开心?”胤禛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入怀中抱紧。
“哪儿不开心,奴才很开心,只是有些困。”吕云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爷昨儿折腾的太厉害,奴才没歇息好。”
胤禛面颊一热,他并非柳下惠,夜夜与心爱的女子同床共枕,自然不可能当正人君子。
“今晚早些歇息。”
“哼哼,爷当真能与奴才睡素觉?”吕云黛才不信他的邪,旁的事情也许他一诺千金,但唯独在床笫之欢上,世间男子都是一个德性。
他昨晚都诱哄着她说过多少回最后一次,没有一次能遵守诺言。
回到四爷在凉州城内的私宅,他果然言而无信,二人一块沐浴的间隙,他就没忍住折腾了一回。
此时她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里。
“爷还没想好如何防止我沦为失去意识的屠刀吗?”
“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爷将你锁起来,即便你失去意识,也无法离开爷。”
“啊!不成,这馊主意我不答应,爷再好好想想!”吕云黛气的挠他心口。
这个男人的想法还真是极端,竟想出囚禁她的馊主意。
她才不想被他锁一辈子。
“你不必烦心这些,爷自有主张。”胤禛决定加快夺嫡计划,他若登基为新帝,整个佟家都将彻底臣服在他脚下。
“哼哼”吕云黛困的眯瞪着眼睛,趴在他怀里渐渐沉睡。
胤禛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睡沉。
门外苏培盛正在打盹,冷不丁听到四爷低沉的声音:“愿吾妻儿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苏培盛顿时睡意全无,眉头紧锁
西北民风彪悍,盘踞于祁连山脉的山匪更是凶悍。
从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到腊月二十,吕云黛跟随四爷四处征伐,期间还北上与罗刹国短兵相接数次。
腊月二十五这晚,吕云黛在凉州暗卫藏匿点收到一封信。
展信详阅后,她顿时五内俱焚,当即拔步去军营寻四爷。
却被告知四爷今晨前往祁连山以北,与越界的准噶尔人鏖战未归。
不可能!策零答应过她,绝不主动进犯大清,那么主动挑起争端的只有四爷。
“暗九,出何事了?事无巨细对我汇报。”
“没人知道,那策零汗王今晨忽而挥师侵入大清过境,说是大清偷了他的至宝。”暗九亦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没有人知道准噶尔这位骁勇善战的年轻汗王到底丢失了什么珍宝,竟不惜生灵涂炭,挑起兵祸。
“我去问问。”吕云黛听得云里雾里,决定亲自去问问策零。
她趁夜赶往三十里外的准噶尔军营,赫然发现策零竟在此地囤积重兵。
到底是什么至宝?总不会狗血烂俗的说她是至宝吧。
吕云黛立即否定这荒唐的猜测,她了解策零,他素来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任性妄为,儿女情长。
她正要潜入准噶尔军营内,竟听见莲山南麓杀声震天。
吕云黛赶忙赶往莲山南麓,果然瞧见四爷正与策零在交战。
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忙冲到二人马前。
“汗王息怒,您到底丢了什么至宝?我愿意为您尽力寻回。”吕云黛闪身将四爷挡在身后。
策零满眼失落,眼眶发红,朝着被芸儿护在身后的无耻亲王怒喝:“定是他!是他不知在何时偷了我的骨笛!我日日都佩戴,只有他才能如此神通广大。”
胤禛轻蔑嗤笑:“汗王甚至不知在何时丢失此物,那说明这贴身佩戴之物,对汗王并不重要。”
“都是骨头,汗王又如何能区分真假?”简直强词夺理。
“骨笛?”吕云黛想起早年间送给策零的定情信物,没想到他竟幼稚的为了区区骨笛开战。
“那骨头本汗日日摩挲,自是记得。”
“既记得,又如何如今才来兴师问罪?”胤禛嘲讽道。
“那是因为我这几个月都在寻绳子,绳子断了,我找不到一样的绳子,才没有佩戴着。”
策零气的面色铁青,悬挂骨笛的红绳不知为何断裂,他特意让人去中原寻一模一样的红绳,没想到却被人钻了空子。
他日日都会摩挲骨笛,自然察觉到手感不对。
世间能如此无聊盗取骨笛之人,只有是眼前这个无耻亲王,再无旁人会对骨笛下手。
“汗王,可否就当那骨笛被我收回,请汗王立即撤兵可好?”吕云黛无奈的转头瞪一眼四爷,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四爷派人偷走的。
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哪儿能容下她的骨头佩戴在别的男子身上。
“把骨笛还给我,你已夺走她,为何连骨笛都不放过,强盗!无耻之尤!”策零气的破口大骂。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不退兵,再战便是,何必啰嗦。”胤禛不屑轻笑。
“汗王息怒,请容我回去找找。”吕云黛气哼哼抓住四爷的缰绳,拽着他的坐骑拔步离开。
今日前来迎战的数百亲兵都是王爷的心腹,此时一个个垂着脑袋乖乖跟着离去。
策零亦是只带着心腹前来,倘若那无耻亲王再敢敷衍他,他明日就下战书开战,再不是今日这般客气。
吕云黛牵着马儿走出百步,忽而腰肢一紧,被马鞭卷起,落在四爷怀中。
“爷是不是偷走了骨笛?别闹了,快些拿出来还给他,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
吕云黛没料到四爷竟会如此幼稚的去作弄策零。
“爷不知你在说什么。”
“成!”吕云黛不再多言,回到军营内,她趁着四爷被参将请走,悄悄来到四爷的书桌前,从暗格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匣子。
四爷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这个匣子,奴才们都戏称那是四爷的聚宝盒,都在好奇那匣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值得四爷到哪儿都带
着。
吕云黛虽拿到匣子,但却束手无策,那匣子的材质极为特别,像是金属,但却触感温润,只有一个方形的小凹槽,该是锁眼。
钥匙不知在哪,可她从未瞧见过苏培盛有方形的钥匙。
倏地,她攥着挂在脖颈儿上的私章,迟疑片刻,她将印章按入凹槽。
只听匣子内传来一阵机簧运转的咔哒声,吕云黛心中窃喜,也不知四爷的宝贝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打开匣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继而满脸通红。
怎么有几撮毛??
毛质细软,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头发,而是咿竟然是孩子的胎发。她顿时满眼笑意。
总共有四搓绑着红绳的胎发。
显然是小阿哥们的胎发,她记得每一个孩子满月剪胎发之时,都是四爷自己亲自执金剪。
他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好阿玛,竟将孩子们的胎发带在身边。
将胎发放好,吕云黛的目光落在被黑缎包裹的物件上,打开黑缎,她诧异不已。
为何有两个骨笛?她的骨笛当年不是丢在草原了吗?为何会在四爷手里?
好啊!哼,原来四爷不仅偷了策零的骨笛,还偷了她的。
吕云黛将骨笛攥在掌心,再次将目光落在匣子内,那匣子拢共有三层,第一层藏着的物件就如此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被四爷深藏在第二层与第三层的又是什么稀罕物。
第一层还剩下一封信,吕云黛好奇展开信笺,倏地手里一空。
情急之下,她只瞧见殉,暗六,儿臣几个字眼。
殉??吕云黛顿时毛骨悚然,岂有此理,四爷竟想让她殉葬!!
他连死都想算计让她殉葬!
吕云黛胆寒的转身看向正在焦急关匣子的男人。
“爷不是要让奴才殉葬吗?现在就殉吧!”吕云黛眸中忍泪,朝着那人伸出脖子,将佩剑递给他。
“胡说什么!”胤禛没料到她会打开这匣子,此时听到她满口的殉葬,一头雾水。
“奴才都瞧见了,爷亲笔写的。”吕云黛愤恨瞪着四爷手里的匣子。
“吕云黛,到底你何时才能全身心信任爷?哼!”胤禛取出私章,打开匣子,恼怒的将他书写的遗书丢给她。
气的拂袖而去。
吕云黛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瞧,登时尴尬抬眸看向四爷,可哪里还能瞧见他的身影。
没想到四爷竟留下了遗书,洋洋洒洒的内容都是如何安顿几个小阿哥以及对康熙爷的溢美之词。
原来他写的不是殉葬,而是在向康熙爷呈情,若他殉国,求康熙爷将大阿哥生母暗六吕氏交给大阿哥弘晖照料。
看落款时间,竟是在与准噶尔大战之时,那时她刚诞下大阿哥没多久。
他或许担心战死疆场,才留下这封遗书。
他竟在那时就开始安排他的身后事,安排她的归宿,吕云黛忍不住潸然泪下。
此时那人忽然急步踏入帐内,伸手抢夺她手里的骨笛。
“这是奴才的”吕云黛愧疚的不敢抬头看他。
“呵,你别忘了!你是爷的!”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将骨笛夺回来。
“爷藏骨笛做甚?”
“陪葬!”胤禛冷冷嘲讽道,她即便死,骨头也不能离开他。
势必要与他葬在一起!哪儿都别想去。
“”
她小心翼翼伸手,想握紧他的手,却被四爷轻轻推开。
“哼,有些人平日里在财神庙长跪不起迷信至极,却半点不知忌讳,连身上的骨头都随便乱送!”
“你当真不知骨殖不全,则魂魄永不超生,无法。轮回?再无来生?”
“就是就是,六子,连我们当太监的都知道这个理儿,势必要与割下的宝贝一起下葬,方得圆满,如此才能投胎入轮回。否则魂魄只能禁锢在残缺不全的尸骸中,永世不得翻身。”
苏培盛表情极为严肃。
吕云黛被四爷主仆二人严肃的措辞吓着了。
“爷,那可千万要保存好奴才的骨笛,呜呜呜完了,奴才做这对儿骨笛之时,还削掉一大半的骨头,这该如何是好啊!!”
吕云黛欲哭无泪,早知道就把取下的两根肋骨完整保存好,再化成灰咽回去。
此时暗二气喘吁吁站在帐门外:“王爷,准噶尔下了战书,明日在莲山以东开战。”
第72章 第72章姐夫
“他真是糊涂。”
吕云黛气窒,准噶尔才脱离战火休养生息没几年,压根无力与大清开战。
“我去与他说清楚。”吕云黛心急如焚。
“你以为那废物还能与爷背水一战?笑话!”胤禛轻蔑嗤笑。
这些年来,那废物简直愚蠢至极,竟在准噶尔组建西洋火铳军,甚至还请来洋人训练准噶尔莽夫。
洋人的奇技淫巧,又如何能抵挡大清八旗雄狮,简直不自量力。
“传令,即刻点兵一万出征!”
一万人,足以将那些草原莽夫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吕云黛反而罕见的沉默,并未阻拦四爷。
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在军事方面简直不堪一击,甚至在雍正九年打了鸦片战争前最惨烈耻辱的败仗——和通泊之役。
和通泊之役,雍正帝与一生死敌策零鏖战,却一败涂地,他输在瞧不上西洋的奇技淫巧,最终被策零的大军逼得八旗将士割辫血战,大批将领与权贵自杀殉国。
此战造成十三名将领殉国,使得雍正朝军事人才断层,一个能打仗的将领都没有。
与此同时,策零海纳百川,积极学习西方先进军事与科技,将强悍的罗刹人打得连夜撤退五百里。
吕云黛眼前一亮,正好借此机会,让四爷睁开眼睛瞧清楚,瞧瞧他为之骄傲的大清八旗军在西洋人的奇技淫巧面前,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她趁着四爷去点兵,悄悄去寻策零。
准噶尔王帐内,策零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国事奏疏。
此时一个小兵端着托盘入内。
“本汗处理奏疏之时,不得”
待与那小兵对视之后,策零忽而满眼欣喜:“芸儿,你来看我吗?”
“汗王怎知是我?”吕云黛诧异的抚摸遮掩的人皮面具,全无破绽。
她都还没脱掉面具,他怎么认出她的?
“直觉。”策零起身,搀扶她一起坐在王座。
“你是来求休战的吗?只要他将骨笛还给我。我即刻退兵。”
“凌哥哥,那骨笛我得收回来,我给你别的东西补偿可好?”
“为何”策零满眼失落。
“我们汉人的习俗,下葬之时需骨殖完整,否则永不超生,你也不想让我再无来世,魂飞魄散吧。”
“竟如此严重,罢了,那骨笛既对你如此贵重,你需保管好,免得丢失。”
“凌哥哥,你还想要什么?我随身携带之物不多。你看看喜欢什么?我再赠予你。”
吕云黛对策零心生愧疚。
她太想离开这个吃人的封建世界,任何有可能阻挠她死后回到愿世界的威胁,她都要清除干净。
她岂会不知,四爷和苏培盛一唱一和,用转世轮回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来吓唬她。
但四爷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恰好戳到她最痛处,她想回家,做梦都想。
策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良久之后,忽而涩然道:“我想要来世,芸儿,可否许我来世。”
“啊”吕云黛没想到策零竟开口索要如此虚无缥缈之物。
“成,我许你来世。”她心里发虚,觉得自己在占便宜,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还想要什么?”
“芸儿,我要与你结发。”
策零话音未落,已然手起刀落,割下一缕头发。
此时策零将刀柄递给她。
吕云黛犹豫片刻,接过匕首,割下一缕青丝。
一缕头发就能让策零安心退兵,何乐而不为,反正头发还能长出来。
她接过策零的青丝,与自己的青丝拧在一起,开始编发。
她下意识想用青丝编盘长结,忽而想起盘长结的寓意,若被四爷知晓她与策零结发用盘长结,定会打翻醋坛子。
她转而开始编寓意吉祥如意、祥瑞美好的吉祥结。
策零满眼笑意,待看到她将编织一半的盘长结拆开,改成吉祥结之后,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
他沉默看着她编发,即将收尾之时,策零忽而又割下一缕青丝。
“芸儿,可否帮我再编同心结?只用我的头发。”
同心结寓意心心相系、永不分离,夫妻结发多用同心结或象征长久美满、生生相依的盘长结。
吕云黛下意识想拒绝,同心结太过暧昧。
眼见策零流露出委屈伤情的神情,吕云黛无奈点头应允,只用他的头发,应该不打紧。
她将编好的吉祥结递给策零,低头继续编同心结。
王帐内安静的只剩下烛台哔啵
声。
待同心结编好,吕云黛将同心结放在策零掌心。
“凌哥哥,明日可否用你精心栽培的火铳军迎战,不必对他留情,只要别伤他性命即可。”
“什么?”策零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可否明日用火铳军打败他?”
“他欺负你了?”策零怒不可遏。
“我去杀了他!”
“凌哥哥你听我说,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想让他睁眼看世界,免得成日里做天朝上人的美梦。”
“好,只要不打死他就成吗?”策零忽而阴测测说道。
吕云黛心下一沉,赶忙焦急说道:“也不能伤他,用火铳压制他的八旗军,让他们寸步难行,沦为瓮中鳖即可。”
“可不能伤着他!”云黛再次叮嘱道。
“哦。”策零心口发酸。
“芸儿,我始终记得你说过,需师夷长技以制夷,洋人并非一无是处,这些年我与洋人接触频繁,受益匪浅。”
“我有听你的话,绝不夜郎自大,我有在与洋人互通有无,甚至请来数名洋人操练新军。”
吕云黛想起当年随口与策零说过,让他多学学西洋先进的文化与技艺,师夷长技以制夷。
没先到他竟真的记住她的话。
同样的话,她也曾与四爷说过,四爷却始终觉得洋人之物都是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大清是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更无需与洋人有太多接触。
正好趁此机会,将四爷彻底打醒。
“凡事都有两面性,洋人未必就是尽善尽美,凌哥哥还需仔细甄别。”吕云黛提醒道。
“我记住了,芸儿,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放心。”
“不必等明日,今晚就开战。”策零心底酸涩,憋着火,不想再煎熬到明日。
“凌哥哥,那我先走了,你记着别伤他。”
吕云黛一步三回头,再三叮嘱道。
再次得到策零的允诺,她才踏着月色离开。
待芸儿走远之后,策零将攥在掌心的同心结与吉祥结捧到面前。
他又割下一缕青丝,将那同心结强行与吉祥结编在一起不分开。
他将同心吉祥结藏在锦囊中,挂在脖颈,贴着心口藏好,这一回,他改用银链将同心结挂在脖子上,定不会让那无耻亲王再有机可趁。
吕云黛才走到辕门外,就听见急促战鼓声传来。
她匆忙换上铠甲,到主帅营帐内集合,竟不见四爷的身影。
“柴玉哥哥,王爷呢?”
柴玉正在收拾桌案,抬眸道:“方才就奔赴战场了。”
吕云黛赶忙纵马疾驰往莲山方向狂奔。
远远就听见阵阵火炮轰鸣声,火铳声更是不曾间断,显然策零在用火炮压制四爷。
吕云黛雀跃的同时,又担心四爷会受伤,愈发焦急赶往前线。
葫芦谷内,胤禛从未如此狼狈难堪过。
与其被那废物如此羞辱,倒不如决一死战,壮烈殉国。
准噶尔那废物竟卑劣的用了神兵利器!
那些威力惊人的连发火铳太过熟悉,苏培盛战战兢兢不敢看四爷铁青的脸。
从四爷收到从准噶尔军营连夜传递来的密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
爷甚至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下令连夜突袭准噶尔人。
准噶尔人的枪炮一刻都不曾停歇过,却羞辱的只扫射他们的脚下,让他们寸步难行。
如此羞辱人的方式愈发令人愤慨,还不如让他们当场为国捐躯。
准噶尔人是知道如何羞辱大清八旗雄兵的。
此时数名被火铳作弄的八旗军怒喝着冲上前去,却被火铳打得战盔掉落,辫子都被火铳射断了。
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八旗精锐如此不堪一击,胤禛愤恨同时,又觉震惊。
今日他带兵两万,但火铳军却只有一千人,压根无法与装备精良的准噶尔人决一死战。
“王爷,准噶尔人撤兵了。”
充当斥候的暗五打马狂奔而来。
“这,准噶尔人这是何意?把我们当猴耍?”苏培盛怒不可遏。
“撤兵。”胤禛寒着脸,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抬眸却见那人正朝他疾驰而来。
他眸中寒意愈甚,绷着脸策马扬鞭,与她错身而过。
吕云黛被四爷甩脸子,登时尴尬勒马停在原地。
还真是喜怒无常难伺候,她又怎么招惹他了?
吕云黛垮着脸跟在最后,回到军营内,四爷竟一刻不停歇的召集将领议事。
她等到准噶尔大军已然离开大清国境内的喜讯,才忐忑来到主帅营帐内。
一踏入营帐内,她竟嗅到浓烈的酒气。
军营内不得饮酒,他从不曾犯规,怎么今日却坏了规矩?
苏培盛正拎着两个大酒坛子进来,瞧见暗六,赶忙将酒坛子塞到她手里。
“六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准噶尔人为何有你发明的连发火铳?还有”苏培盛欲言又止。
“昨儿个夜里,王爷收到探子从准噶尔军营传来的密报,就开始怏怏不乐,你是不是去了准噶尔军营寻那策零了?”
吕云黛大惊失色,没想到策零身边的近卫都有四爷的探子,他还真是无孔不入。
“还真是啊!哎~”苏培盛看到六子愕然的神情,登时气的捶胸顿足。
吕云黛惴惴不安来到四爷身侧。
男人抓过酒坛,仰头豪饮,压根不理她。
“只是吉祥结而已,爷若喜欢,奴才给爷编盘长结可好?”
“只是?吕芸黛,你当真以为爷眼瞎耳聋?”胤禛愤然道。
“还有个同心结,只不过是他央求奴才帮忙,用的是他自己的头发。与奴才何干?奴才只是帮忙而已。”
“呵,满口谎言,你祸害爷还不够,这一世都纠缠不清,还想祸害来世,你别忘了,当年你先与爷许下来世之约,还烧了青丝!”
“”
吕云黛想起来了,当年她偷盗四爷的头发未遂,假装对四爷表白要青丝,祈求四爷许她来世。
原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没想到他不知抽什么风,竟莫名其妙的答应她的来世之约。
啧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吕云黛低头不语,装死。
“爷恼什么?准噶尔人用的火铳与奴才无关,奴才也是借鉴西洋人的火铳而已。”
吕云黛取出匕首,割下一缕青丝,当着四爷的面,开始编同心结。
“爷就知道欺负奴才,你们都只会欺负我,为何就不是你送我同心结,除了这只青丝镯子,爷就知道现成之物敷衍我。”
吕云黛索性趁着今日的机会,先发制人,将对四爷的不满统统宣泄。
“爷瞧瞧身上穿的寝衣,编发的辫穗,还有脚下穿的软底鞋,哪一样不是奴才做的。”
“奴才就不配得到爷送的定情之物吗?别以为奴才不知道,你们满人也有定情之物。”
“别说什么玉如意金项圈了,奴才连根羽毛都不曾收到过。”
吕云黛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她这些年收到的东西虽然都是现成的,但却珍贵无比。
但她不能与四爷这般理智的聪明人讲道理讲逻辑,否则只能理屈词穷。
她卯足劲撒泼,反而屡有奇效。
这不,男人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一丝松动。
此时他垂眸不语,显然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
吕云黛压根不给他理清思绪的机会,忽而呜咽着哭出声来。
“罢了,王爷要送定情信物,自然也只是送给心爱的女人,奴才算什么东西,是奴才僭越了,王爷。奴才这就滚下去反思。”
她才转身,就察觉到袖子一沉,吕云黛忍着笑意,低头抹泪。
与他相伴多年,他还是对女人撒泼哭闹束手无策,她每回都能用这招扳回必败的局面。
“又在胡说什么。”胤禛搂住她的腰。
脑袋晕乎乎的,但思绪却愈发清明,他恨自己没出息,只要她一哭,他总能轻易方寸大乱。
“奴才哪儿胡说了,你们满人的定情信物,奴才一件都没收到。”
“爷亲手做的。”吕云黛赶忙补上一句。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急的直跺脚,这个暗六,每回哭两句,就能把英明睿智的王爷糊弄。
她怎么能撺掇爷做东西给她?真是愈发僭越了。
胤禛抱紧她,沉默不语理清头绪,忽而幽幽道:“满人男子赠予心爱之人的礼物,爷做了,你不准冤枉爷。”
“你发髻上的点翠蝶簪,爷做的。”
吕云黛伸手轻抚发髻上的点翠发簪,哽咽着狡辩:“不是送羽毛定情吗?”
“最珍贵的点翠鸟羽都送了,还想要什么?”胤禛气窒,隔着纤薄的衣衫,轻咬她的后背。
吕云黛忍不住嘤咛出声,仍是不依不饶:“才不稀罕,奴才要爷赠青丝。”
胤禛挽起她的手,目光落在那只青丝镯上。
“也送给你了。”
“不可能!爷当年烧掉的青丝不算数,奴才要盘长结与同心结。”
“不会。”胤禛摩挲她手腕上的青丝镯子,中空的镯芯藏着他的青丝,他不想告诉她。
吕云黛哪里肯罢休,当即割下几缕青丝,放在四爷面前。
“不准为难爷,爷岂能做女人做的闲事。”胤禛不悦拧紧眉心。
“知道了,奴才不让爷为难就是了,也是奴才僭越了,夫妻方能结发同心,奴才与爷并非夫妻,奴才什么也不是。”
吕云黛轻哼,起身离开。
行出营帐外,她边擦眼泪边长舒一口气。
“哼~”苏培盛在身后冷哼。
吕云黛懒得理会,趁着四爷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接下来连着四五日,她都在想着法子避开四爷。
除夕夜,胤禛独坐在饭桌前,默不作声。
目光时不时看向帐门外。
苏培盛垂首入内,见王爷孤零零坐在那吃年夜饭,心里不是滋味。
“王爷,暗六带着血滴子们进城过节了,今晚暗四与暗五职守。”
“哦。”胤禛恼怒的端起酒盏。
独自一人吃完年夜饭,他独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缕青丝来。
轻叹一口气,他取来匕首割下一缕青丝,与她的青丝拧在一起。
却又是无奈的盯着青丝出神。
此时苏培盛端着茶盏入内,瞧见王爷盯着一缕青丝发呆,于是凑到王爷身侧:“爷,奴才会编绳结,同心结,吉祥结,盘长结都会。”
苏培盛哪儿会不知道王爷绝对会为了六子而纡尊降贵的亲自编绳结,故而前几日就找来编结的书来瞧,还特意趁着休沐之时,进城寻老绣娘取经。
他知道王爷迟早都会被暗六诱哄着做出这些傻事来,他是王爷最为心腹的奴才,自然要想着法子,为王爷排忧解难。
“好,同心结与盘长结,教爷。”胤禛捻起青丝。
苏培盛诶一声,割下自己的发丝,手把手教四爷编发结。
“爷,您这个步骤不对,该往里边收一收。”
“这样?”
“还差点意思。”
“这样?”
“再往右边收一收。”
“这样如何?”
“差不多了。”
“差多少?”
“”苏培盛傻眼了,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较真。
他端详许久,这才谨慎说道:“您还需再收一收力,把发丝给抻得平整。”
“哦。”胤禛将编一半的同心结拆开,重新开始。
“如何?”
“比方才好多了。”
“哪里还需改进?”
“收边不够细致。”苏培盛话音未落,眼见四爷再次将编好的同心结拆开。
一整晚,主仆二人都在费心编发结。
拆拆编编不知多少回了,直到第二日午膳之后,苏培盛满眼疲惫,瞧见王爷满意的点头,这才松一口气。
“她在哪?”胤禛决定去见她,用同心结哄一哄她。
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几句软话认个错又何妨,虽然他仍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
可与自己的女人说什么道理?她压根不是讲道理之人。
罢了,他就服个软,说几句软话。
他迫切想见到她,今日已然是他不见她的极限,他隐忍到了极限,他快疯了。
此时营帐外头传来暗六的声音:“奴才暗六,休沐结束,前来当差。”
胤禛揉着惺忪睡眼,将同心结藏在掌心。
吕云黛入内之时,竟瞧见四爷和苏培盛主仆二人俱是一脸疲态。
她心下骇然,这对主仆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好似几日都不眠不休似的。
明明方才她与暗四暗五交班之时,并未听闻四爷这两日离开营帐。
吕云黛趁着这两日休沐,特意做了个盘长结与同心结首尾相连的墨玉扳指。
冷着他这几日,她也不好受,辗转难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哄好他。
他最好哄了,她哭两声,说几句软话,就能将他哄好。
分开这六日,她日日寝食难安,她发现自己愈发离不开他了。
此时四爷正端坐在桌案前,大过年也在推演沙盘。
“爷在看沙盘呀”吕云黛主动开口。
男人抬眸,茶色眼眸中依旧蕴着冷意。
他不出声,吕云黛也不气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扳指套在他的拇指上。
胤禛垂眸看向拇指上的扳指,怎么会有人将盘长结与同心结雕琢得如此肥?
肥嘟嘟的同心结与盘长结首尾相连成扳指。
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所制,与她送给他的狗头扇坠异曲同工。
他很喜欢。
胤禛绷着脸,却是忍不住用指腹缱绻摩挲扳指。
罢了,念在她送扳指的份上,他先低头认错又何妨,于是他赧然开口:“爷错了。”
“爷,是奴才的错啊??”
吕云黛满眼错愕,她方才肯定在幻听。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年来,她惯会用无理取闹与眼泪诱哄着他低头认错。
每回问他哪错了,他总是一脸茫然,不觉得有错,却还是认错。
四爷的脾气与她一样,嘴硬心软,不见棺材不掉泪。
“给你的。”
吕云黛正在犹豫要不要对四爷诚恳的认个错,倏然手心里被四爷塞进一物。
她好奇摊开掌心,赫然发现是同心结与盘长结,两个发结用他的发丝缠绕连接,倒是更像镯子。
吕云黛将发结当成镯子,戴在手腕上。
“好看吗?爷,奴才最喜欢爷送的这个青丝镯子。”
“好看。”胤禛牵住她微凉的手掌,轻蹙眉,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揉搓。
“多穿些,衣衫不够,就多买些。”
西北苦寒之地,冬日里飞沙走石大雪封山。
她的脸颊更是**燥的寒气冻得发红。
胤禛将她的手掌搓热,转而伸手轻轻揉搓她被冻红的脸颊。
倏地被她吻了掌心,胤禛顿住手掌,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与她拥吻。
西北的冷风无孔不入,虽有炭盆,仍是无济于事,吕云黛忍不住将手探入四爷短褂内。
胤禛压抑闷哼一声,压下早就失控的欲念,转身服下一颗药,这才将还在作弄他的女人压在床榻上。
衣衫褪去,吕云黛贪恋的缠紧四爷温暖的身子,她的身子随着他的侵占渐渐烧起来。
他今儿太过急迫的想要她,才服下避子药就闯了进来。
唇齿相依间,吕云黛口中都是熟悉的苦涩微酸的药味
康熙四十年三月初,霁麦青青,四爷正躬身在麦田里除草。
吕云黛则坐在田埂边,用盛放的野花编花环。
方才她卷起裤腿,正准备下地与他一起除草,却被他搀回田埂边。
他说麦田里有蚊子,她最招蚊子,别连累他。
吕云黛哭笑不得,只能百无聊赖的编花环玩儿。
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又给四爷编一个,戴在他头上。
此时隔壁麦田里传来几声嬉笑。
一对夫妇正带着三个孩子在锄地。
那对夫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她和四爷差不多。
大西北的汉子虽看着像是人高马大的糙汉子,但却极为疼婆娘。
那魁梧的汉子也不曾让妻子下地干农活。
此时更是将身怀六甲的妻子扛在肩上,哼着荒腔走板的秦腔离去。
吕云黛艳羡地看着那一家子有说有笑离开,转头将目光重新落在四爷身上。
西边如今愈发安定,横行多年的山匪彻底销声匿迹,罗刹国更是被四爷打怕了,压根不敢再靠近国境百里。
四爷亲自种下这一块麦田,说是等麦子再熟两茬,就能归京了。
“爷,咱再种些西瓜和葡萄可好?小阿哥们喜欢吃。”
“种了,在那。”胤禛直起身,用镰刀指着南边的秧苗和葡萄架。
“还有你喜欢吃的火晶柿子和枣子、糖心苹果,在那。”胤禛指了指北边几棵移栽的果树。
“爷快瞧,奴才种了红皮萝卜。”吕云黛指着身后她今日才洒下种子的空地,四爷喜欢吃红皮萝卜。
此时苏培盛站在田埂,朝着他们招手。
“爷,您该去沙场点兵了。”
吕云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走到四爷身边,准备将他头上的花环取下,免得被人瞧见,嘲笑他不威武。
“无妨。”胤禛抓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田埂。
即将步入马车之时,四爷忽而又折步离开。
“爷,您去哪啊?”苏培盛拔步跟上。
却见四爷飞升跃到一棵花开正盛的老槐树上,拗下一大束槐花来。
苏培盛原想问四爷摘槐花做甚,却想起昨儿早膳之时,六子说想吃四爷做的槐花蒸饼。
吕云黛瞧见四爷捧着一大束槐花,心下欢喜,抿唇压下笑意,接过槐花。
他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大清第一直男,怎么会有人送姑娘槐花的,也不知掐一朵好看的野花送她。
她正腹诽,倏而感觉到双脚腾空而起,四爷折腰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
吕云黛羞的抱紧四爷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头上。
“坐正,不知羞。”
脑袋上压着两团柔。软,胤禛仰头将泛红的脸颊藏在她怀里。
那柔。软愈发明显,堵得他呼吸愈发急促。
吕云黛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压着四爷的脑袋了,登时尴尬的坐正身子。
可她嘴上仍是不饶人:“明明是爷自己蹭过来的,哼。”
“明明是爷啊”
吕云黛登时满脸通红,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小古板竟也会调戏女人,他方才竟然咬了她那
“哼,爷不能白挨骂。”胤禛哑着嗓子温柔轻哼。
吕云黛忍着羞意,主动蹭上去:“不白冤枉爷,给你蹭。”
走在身后的苏培盛忙不迭堵住耳朵,爷和六子每回单独在一块,什么英明睿智,什么端方雅正,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后。
晚膳之时,吕云黛如愿尝到满满一桌槐花宴。
四爷不但做了槐花蒸饼,还做了槐花煎蛋、槐花牛肉馅儿的煎包、槐花糯米糕、槐花蒸鱼、凉拌槐花、槐花粥。
吕云黛满心欢喜,坐在四爷怀里用膳,还不忘犒劳犒劳他,用羞人的方式服侍他用晚膳。
吃过晚膳,吕云黛坐在四爷身边,昏昏欲睡听着传教士在教英文。
四爷从年后就在卯足劲亲自操练新军,俨然对西洋的奇技淫巧不再排斥,甚至还请来精通多国语言的西洋传教士,学习西语与葡语,以及英语。
吕云黛被四爷拉着一起学外语,没想到她都穿到古代,还是命苦的逃不开学英语。
好困,她听得昏昏欲睡,即便她压线通过英语六级考试,仍是对英语深恶痛绝。
二十六个字母就像催眠曲,她困得伸手托腮,眼皮开始打架。
“王爷,她睡了。”
来自大不列颠帝国的传教士无奈看向正在认真做笔记的雍亲王。
“无妨,让她睡。”
胤禛起身从屏风取来斗篷,披在她身上。
才入座,又开始担心她趴在桌上不舒服,胤禛再次起身,将她抱到屏风后的软榻歇息。
胤禛一个眼神,苏培盛就将炭盆搬到软榻床尾,又贴心取来两个暖和的汤婆子,一个放在六子脚下,一个塞进六子怀里。
待到苏培盛离开之后,吕云黛悄悄睁开眼缝,隔着屏风偷看四爷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她宁愿装睡,也不想学习,四爷会外语就行,她学这些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困意袭来,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终于瞧见传教士夹着圣经离开。
难怪康熙爷要严格约束西洋人在大清传教,甚至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今晚这位传教士三句话不离上帝,暗戳戳给四爷灌输君权神授的思想。
四爷虽依旧面色如常,但吕云黛知道,四爷怒了。
于是乎四月初,来授业的传教士换人了,新的传教士看着敦厚老实,但却也在悄悄的灌输上帝。
五月初,第三个传教士前来,这位传教士不知是不是被警告过,进门时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此时吕云黛正将烧碱丢进泡好的糯米里。
苏培盛则在剁红枣泥。
“苏哥哥,煮些红豆可好?一会奴才做成红豆沙馅儿,咱做几个碱水豆沙粽。”
“成啊,六子你还想吃什么馅儿的?”
“你们江南人不是都吃咸粽子吗?什么蛋黄粽、排骨粽、猪肉粽子、海鲜鲍鱼粽。一会都做些。”
“苏哥哥多做些纯碱水粽。”吕云黛提醒道。
她知道四爷喜欢不加馅料的纯碱粽,旁人都用碱粽沾糖吃,可他却喜欢沾蜜吃。
虽然四爷掩饰的很好,他从不挑食,奴才端来的不同口味粽子,他都会尝几口。
但吕云黛却发现四爷吃纯碱水粽子之时,比吃别的粽子快几息。
只有面对喜欢吃的东西,才会迫不及待的入口。
主子的喜欢是绝密,只有近身伺候的奴才才能窥探一二。
苏培盛诧异,六子简直对爷的喜好了如指掌。
爷从不在人前展露喜好,鲜少有人知道四爷喜欢吃碱水粽,即便不喜欢吃红枣蜜棕,他也会吃。
爷素来掩饰的毫无破绽,同样都是王爷身边的心腹,血滴子就不知道。
暗卫手册与血滴子手册里写的主子喜好,绝大多数都是瞎编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唯独六子,抽丝剥茧的洞察到王爷的喜好。
今日吕云黛和苏培盛以及柴玉亲自上阵包粽子。
军中的厨子做的伙食一般,前几日送来的粽子更是差劲,压根不能送到四爷跟前。
几人中,苏培盛的厨艺最好,是以,吕云黛和柴玉二人都给苏培盛打下手。
“六子,把洗干净的粽叶拿来,还有蔺草绳子。”
“来了!”吕云黛端着一盆粽叶,手里拎着好几串蔺草绳子。
“苏哥哥,可否教我如何做碱水粽?”
“不包馅儿的碱水粽最简单了,提前一晚泡发糯米,糯米要这种圆糯米,再按照三斤糯米放一钱重的烧碱配比,把烧碱与糯米搅匀了,等到糯米变澄黄即可。”
“六子,你来包碱水粽。”苏培盛将调好的碱水糯米推到六子面前。
吕云黛坐在小马扎上,与苏培盛和柴玉围坐在营帐门口包粽子。
传教士离开之后,军中数名将领入了营帐内汇报。
这些莽夫,四爷刚来之时,一个个心比天高,如今彻底被四爷驯服得心服口服,再不敢造次。
吕云黛诧异的瞧见了年羹尧。
历史上年羹尧在康熙四十年还在翰林院内当学士,直到康熙四十七年从朝鲜出使归来,才被外放到川陕当巡抚。
可不知为何,如今历史似乎发生了未可知的偏差,年羹尧竟提前七年当上从二品的四川巡抚,若说没有四爷保驾护航,绝不可能!
年羹尧此行是休沐时的私人行程,也不知他来凉州拜见四爷,所为何事。
一看到年羹尧,吕云黛就想起四爷的真爱年贵妃,再过十年左右,年贵妃即将入王府当侧福晋了。
心烦意乱之时,她瞧见了弟弟吕轩逸,他如今是从四品的指挥佥事。
他身边站着的气宇轩昂男子,是岳飞的后人,岳钟琪。
吕云黛曾经交代过,让弟弟与岳钟琪结交。
此人在雍正朝是赫赫有名的悍将,就是他顶替了年羹尧在军中的地位。
吕云黛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弟弟并未认出她来,但他还是客套对她颔首打招呼。
苏培盛也笑着与六子的庶弟打招呼。
待那些武将都入了主帅帐内,吕云黛拎起粽子,丢进煮沸的大铁锅中。
头一锅煮的是四爷喜欢吃的碱水粽。
她坐在铁锅边出神,她弟弟并不比年羹尧差,弟弟投笔从戎,以武探花的身份入军中历练。不到一年就升任从四品官,他才十七岁,成为清朝封疆大吏的总督,只是时间问题。
粽子煮好,已过去一个时辰,直到她将第二锅豆沙粽子煮好,武官们才陆陆续续从四爷的营帐内离开。
吕云黛拎着放凉的碱水粽,正要入营帐内,却听到宣逸的声音:
“姐夫。”
吕云黛吓得脚下一踉跄,赶忙冲进营帐内。
姐夫可不能乱叫,只有四爷嫡福晋娘家弟弟才能称呼四爷姐夫。
“宣逸,不准没规矩,你该叫王爷。”
“无妨,方才是爷让他叫姐夫,”
“长姐?”吕宣逸盯着眼前容貌陌生的女子。
“是我。”吕云黛揭开人皮面具,将手里一碗蜂蜜放在四爷面前,转身把粽子挂在了门边通风处。
她解下一个粽子递给四爷,又递给弟弟一个。
吕宣逸吃一口,淡而无味,但还是客气的吃完。
感觉到长姐与雍亲王有话说,吕宣逸起身:“姐夫,长姐,宣逸还有军务需处理。先行告退。”
“宣逸,端午酉时,来家宴。”胤禛嘴角噙笑。
听到家宴,吕云黛嘴角上扬,朝着宣逸点头示意。
吕宣逸收回问询长姐的目光,微躬身:“多谢姐夫,宣逸定准时赴约。”
待宣逸离开,吕云黛又取下两个粽子,剥开粽叶,放在四爷面前的盘子里。
“好吃吗?”她凑到四爷身边。
“尚可。”味道很好,他很喜欢,但却坚守喜怒不形于色。
“奴才亲自包的。”吕云黛满眼笑意。
“好吃。”胤禛不吝夸赞。
“那一串都是碱水粽,奴才不告诉别人爷吃的什么馅儿,爷安心吃。”吕云黛顺势坐在四爷怀里。
“放几个枣粽和肉粽,赏人用。”胤禛嘱咐道。
“放了,方才就放了,爷瞧见扎三圈蔺草的粽子就是碱水粽,其余的都是豆沙粽和枣泥粽。”
“甚好。”胤禛莞尔,她是他的枕边人,对他的喜好竟也了如指掌
过了端午,天气愈发闷热。
此时吕云黛坐在瓜田里,用匕首撬开西瓜偷吃。
西北昼夜温差大,西瓜脆甜爽口,京城里的西瓜压根没法比。
“爷,咱多送些西瓜回京,给孩子们吃可好?”吕云黛将西瓜籽儿吐一地。
“昨日就送去了,西瓜性寒,他们不可多食,你也是,自己都记不住月事将至?”
胤禛将她手里吃一半的西瓜夺走。
“王爷,献给康熙爷和太后的西瓜已然准备好了。”苏培盛虾着腰提醒道。
“嗯,你亲自送回京。”胤禛轻抿一口西瓜。
“是。”苏培盛拧身离去。
四爷还真是至孝,但凡亲自种些蔬菜瓜果,都会派人送回紫禁城孝敬康熙爷和太后。
“柴玉,选最好的番薯,立即送回王府给小阿哥食用。”胤禛指着东边的番薯地。
而此时吕云黛却在担心。
明年七月,四爷即将回京,她与四爷必须直面瞬安颜那个魔鬼。
这半年多以来,瞬安颜安静的让她恐惧,他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阴险的淬着毒信,冷不丁就会从暗处突袭。
这些时日,披着暗卫身份的血滴子们都陆陆续续“阵亡”。
第73章 第73章尤物
四爷正将他的势力全面撤出佟家暗卫。
瞬安颜正对暗卫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洗。
短短数月,吕云黛负责掌管的二十一名低等级暗卫竟换掉十四个。
随着血滴子们渐渐撤出暗卫队伍,如今四爷身边只有她和暗七两个佟家暗卫。
暗七还远在准噶尔蛰伏,只有她能在四爷身边伺候,若四爷对佟家全无防备,定会因暗卫折损而举步维艰。
幸亏他早已有防备。
四爷身边的暗卫鲜少有上战场血战的机会,故而折损的并不算不严重,久经沙场的直郡王身边才是暗卫坟场。
从前她与小七小八开玩笑之时,就会咒对方要去大阿哥身边送死。
可即便如此,瞬安颜每年安排去直郡王身边的暗卫质量,仍是仅次于紫禁城内的暗卫。
也不知瞬安颜瞧上直郡王什么?竟对直郡王死心塌地。
这几个月,四爷屡次去信,不断向佟家要求增派新暗卫,甚至派遣身边心腹的奴才柴玉前去佟家要暗卫,都被佟家婉拒。
因瞬安颜与四爷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甚至懒得敷衍四爷,想必他不会再派暗卫前来伺候四爷。
瞬安颜拒绝派遣新暗卫的理由亦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竟敷衍说佟家有十九名暗卫在雍亲王府服役,数量仅次于康熙爷身边的暗卫。
他口中所说的十九个暗卫,包括四福晋身边的十七个暗卫。
四福晋身边那十七个暗卫,只有两个高等级暗卫,其余十五个都是低等暗卫,压根毫无价值。
那些暗卫伺候四福晋都力有不逮,哪儿还能伺候四爷,还真是荒谬。
吕云黛庆幸四爷未雨绸缪,替换掉佟家的暗卫,否则如今步履维艰,只不过血滴子该如何光明正大顶替佟家暗卫?
此时她忽而计上心来,既然瞬安颜不再安排新的暗卫,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血滴子抬到明面上。
吕云黛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赶忙去与四爷商量。
四爷正端坐在书桌前处理军务,吕云黛亲昵搂紧他的肩。
“爷,既然佟家不肯给咱新的暗卫,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让血滴子能走到明面上。”
“此事暂时不着急,待归京之后,爷自会顺水推舟。”胤禛从容说道。
“不一样,近身伺候四爷的血滴子身上都带着佟家暗卫的影子,瞬安颜敏感多疑,定会多想。”
“若奴才去信佟家,密报爷因要不到暗卫,决定命奴才亲自培训新势力,就能将血滴子抬到明面上。”
“毕竟奴才擅长所有暗卫的技艺,佟家人都知晓。”
“不可。瞬安颜若发现爷身边的新势力实力不凡,定会迁怒于你。”
胤禛并非不曾考虑过这条捷径,只不过,要牺牲的那颗棋子,他输不起。
“他不会,他好大喜功,只会妄图将血滴子转化成新的暗卫。”吕云黛语气笃定。
她太过了解瞬安颜那个魔鬼,他慕强,不但不会迁怒于她,反而想将她这把利刃握在手里,为他所用。
“奴才该担心瞬安颜会因此将奴才召回佟家,将奴才安排到哀牢山,训练新的小暗卫。”
“爷,奴才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别瞧不起人,奴才能与爷并肩作战。”吕云黛嗔怒道。
“不准!”胤禛严词拒绝。
吕云黛虽没得到四爷的准允,但仍是一意孤行,用佟家暗卫的传信方式,连夜给佟家去信。
她知道四爷在担心她,但她不想连累他,成为他夺嫡之路的累赘
千里之外的佟家。
瞬安颜累得揉着眉心,他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彻底肃清底层暗卫的细作。
可最为棘手的高层三千暗卫,他却只勉强排查一半。
高等暗卫甄选本就极为严苛,底层暗卫中能晋级者,千里挑一。
他只是排查一半高等暗卫,就已然折损四百。
若再彻查下去,他手中的高等暗卫定不够用。
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他必须不计代价,揪出藏在暗卫中的异类。
可越是深究,他就越是胆战心惊。
数十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无问题,还有十几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都有问题。
显然幕后之人已然洞察出异样,在故布疑阵。
如今他彻底乱了思绪,那人很狡诈,令人生畏。
“额驸,公主请您去用午膳。”长随施施然入内。
听到额驸二字,瞬安颜攥紧杯盏,目光阴鸷。
爬床婢所出的孩子,即便是皇子公主又如何?还不是矫揉造作,难登大雅之堂。
大婚两个月,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不得不与她圆房之外,他甚至提不起与她欢好的兴致。
“叫家主。”
长随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奴才知错,家主息怒。”
“今后都搪塞过去,别来烦我。”瞬安颜仰头,不耐烦的训斥。
“家主,还有一事禀报,雍亲王又派人来要新暗卫。”
瞬安颜轻嗤:“他在西北倒是踏着佟家暗卫的血,混的风生水起。”
不到一年的时间,四表哥就在西北打了大大小小近百场战。
连荡寇都要争着去做,西北的悍匪极其难缠,陆陆续续竟折损六名暗卫。
昨日更是传来潜伏准噶尔的暗三死讯。
他能将暗六与暗七继续留给四表哥,已是大度,岂会再送暗卫去西北送死,让四表哥踏着暗卫的尸骨平步青云。
“不必理会,继续搪塞过去。”
如今暗卫人手紧缺,何必再管无关紧要之人。
待四表哥归京,他定要将全部暗卫都撤回来,就连那个小东西,也一并夺回来。
此时一只蓝羽信鸽落在窗台上。
长随将信鸽身上的密信取下,捧到家主面前。
瞬安颜正不耐烦,待看清楚密信上的编号之后,忽而坐正。
待到看清楚密信内容,他不屑嘲讽:“他还真是沉不住气,竟让那小东西依照从前那些暗卫的特长,培训一群江湖中的乌合之众。”
“罢了,随他吧,如此就更无理由安排新暗卫给他。”
“给那小东西回信,让她尽力培训即可。”
他倒要看看,小东西能教出什么玩意儿来。
“再给四表哥去信,措辞有诚意些即可。”瞬安颜目光始终落在暗卫名单上。
还有一千六百二十五名高等级暗卫需亲自排查,他没功夫顾及无关紧要之人。
吕云黛收到佟家消息,已是两日后的子夜。
自负的瞬安颜果然如她所料,答应的极为爽快,甚至送来诸多暗卫培训的武功秘籍。
只可惜却并非最为精湛的秘籍。
吕云黛正惆怅该如何告诉四爷,忽而听到主帅营帐内传来掀桌的巨响。
她惊得拔剑冲向主帅营帐,看向伪装成小太监的暗四:“怎么回事?”
“不知,方才佟家来信了,可能与此有关。”
佟家来信?不好!定是瞬安颜绕过她,来信告知四爷此事。
吕云黛忐忑掀开帐门,帐内一片狼藉,四爷从未如此失态过,即便再大怒,也不会将奏疏丢弃在地上。
“爷针尖儿大的事儿,不值得您如此动怒。”吕云黛小心翼翼说道。
“呵呵,针尖最能刺痛人心!”胤禛怒不可遏,暴怒的情绪却在看到她来之后,偃旗息鼓,甚至对她发不起半点脾气来。
心口无名火烧得他面目狰狞,世间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忤逆他,他还拿她束手无策。
他气的抓过马鞭,扬长而去。
吕云黛心虚的跟着四爷策马扬鞭,来到一处白桦林,却见四爷怒喝着抡剑狂砍白桦树。
他明明气的暴跳如雷,却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而是跑到树林里砍树。
他明明知道,利用她这颗棋子,是最优解。
可他却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失去理智,舍不得启用她这颗棋子。
他沉默不语,满身都是乱枝碎叶,怒喝着抡剑砍树。
她宁愿四爷凶神恶煞将她骂一顿,可他却只舍得半夜三更跑到荒郊野外砍树。
吕玉黛站在浅溪边,不敢吭声,只沉默的陪着他。
直到清晨薄暮,男人气喘吁吁走出白桦林,朝她步步逼近。
吕云黛忍不住心虚的连连却步。
他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吕云黛乖巧跟在四爷身后,回到军营内,他竟一头扎进小厨房内。
菜刀剁骨肉的巨大声响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分尸。
砰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吕云黛鼓足勇气掀开帘子,瞧见四爷正在剁鸡肉。
“葱油豉汁鸡不加芝麻!”
男人绷着脸寒声说道。
“午膳喝天麻炖猪脑,有些人要补补脑。”
“胡麻油煎蛋不加小银鱼和野葱,炖牛排也不加胡萝卜了,糖醋小排改成蒜香,哼!”
吕云黛鼻子发酸,没想到他与她置气的方式,竟是不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做菜给她吃。
“好”她哑着嗓子回应他。
“一边玩去。”男人将她推离小厨房。
吕云黛乖乖回到主帅营帐内,替他整理书桌,又乖巧取出他亲手为她做的字帖练字。
半个时辰之后,苏培盛拎着食盒入内。
吕云黛赶忙站起身,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外。
“哎呀,六子,你别瞧了,爷说不与你一块用膳。”
苏培盛将菜肴摆在膳桌上,拧身离开。
吕云黛眸中含泪,盯着桌上的五菜一汤:葱油豉汁芝麻鸡、胡麻油小银鱼野葱煎蛋、红焖牛排、糖醋小排、清炒丝瓜、还有一碟去籽的西瓜。
芝麻鸡和排骨还细心抽了骨头,两个大鸡腿和两个鸡翅膀都在,还有他和她都喜欢吃的鸡胗。
吕云黛低头拭泪,焦急起身去寻他。
竟在小厨房灶台边瞧见他,盛夏酷暑难耐,他挽起箭袖,正捧着个大海碗,大汗淋漓的用膳。
他的大海碗里放着发柴的鸡胸肉,鸡脖子,还有鸡爪子,鸡肝儿,都是她不爱吃的,他吃的西瓜也没去籽。
“做甚?”男人背过身,继续低头用膳。
“爷碗里的饭菜更好吃,奴才要吃爷的饭。”
“呵,你休想!”
男人竟然不顾仪态狼吞虎咽起来。
吕云黛抓起蒲扇,为他扇风纳凉,擦拭满头大汗。
“爷慢些,奴才不与你抢了,爷慢些吃。”
盏茶的功夫,他放下空空如也的海碗,语气仍是凉飕飕:“休想。”
“嗯,奴才不想了”眼泪夺眶而出,吕云黛赶忙低头拭泪。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
男人焦急为她拭泪。吕云黛抓住他的手,贴在她脸颊上。
“爷别让奴才觉得自己是爷的累赘。”
吕云黛呜咽着扑进他的怀抱。
若没有她,四爷压根不会被贬黜到飞沙走石的边陲之地。
若没有她,他定不会如此优柔寡断,遇事不决。
若没有她,他早就与别的权贵子弟一样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都是她,将他生生逼成与这世道格格不入的异类。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连累你,我知道你过得很累。对不起”
“苏培盛!!”胤禛抱紧啜泣不止的女人。
“是谁与她胡言乱语?杀!”
“没有,是奴才有感而发。”吕云黛哽咽解释道。
“早说过私下不准将奴才挂在嘴边,为何总是记不住。”胤禛无奈叹息。
“奴才只是担心私底下将我我我挂在嘴边,在外人面前改不了口就糟了,爷别如此揪细。”
吕云黛伸手继续为他擦汗。
小厨房里没有冰盆,他身上更是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儿和汗味儿。
他那般喜洁之人,竟能忍着用膳。
吕云黛牵起他的手,踏出门外那一瞬,他谨慎的收回手,吕云黛则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主帅营帐内,四爷疾步走到屏风后擦洗身子。
帐内放着冰盆,沁凉至极,吕云黛担心他用冷水冲洗会着凉,忙不迭拎来两桶温水。
趁着四爷在屏风后沐浴,她赶忙坐回饭桌前用膳。
方才只顾着找他,饭菜一口都没吃,一会被他瞧见,免不得挨说,她得趁机多吃几口。
吕云黛吃下半碗饭,四爷光着膀子从屏风后走出。
此时他盯着膳桌上没怎么吃的膳食,凝眉看向她:“不好吃?”
“没,天热,胃口小。”
吕云黛将筷子递给四爷,她知道方才他没吃饱,他在军营中体力消耗大,昨晚还砍了一整晚的树,胃口不至如此。
男人坐在她身侧,风卷残云将饭菜吃完。
“晚膳吃凉面,给你放几块冰。”
“血滴子你想如何祸害都成,随你,只是不准太过伤神。”胤禛语气染着无奈。
可他知道,她凡事都在为他考虑,但他并未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顶多与佟家之间决裂的时机提前,他需费颇费心思斡旋,损失些利益,与失去她相比,无足挂齿。
“真的啊那我明日就开始训练血滴子了。”
“好。”
“我得带他们去祁连山
中,与世隔绝,爷再以军演为由头,将祁连山腹地封锁,不准任何人靠近。”
“与世隔绝?不准!你必须回来用晚膳。”
“”
“间隔三日回来一次可好?操练血滴子岂是儿戏,爷忍忍,顶多一年,我定将血滴子们训练成爷手中最锋利的屠刀。”
“此事不得再议,每隔一日,必须让爷看到你!爷会将主帅营帐搬去山脚下,方便你往返歇息。”胤禛态度坚决。
四爷的态度极为强硬,吕云黛知道间隔一日已是四爷的底限。
“好吧”她无奈点头。
“血滴子名单在玉枕里。”
“啊?”吕云黛愕然看向四爷的玉枕。
他喜欢用冷硬不适的玉枕,夏日里虽沁凉,冬日里如何能好受。
吕云黛最不喜欢四爷的玉枕了。
冬日里与他睡一起,偶尔肌肤膈到冷冰冰的玉枕上,她总会忍不住惊呼出声。
当真没想到他会将至关重要的名单藏在枕头里,夜夜枕着。
此时见到四爷的手伸向玉枕,吕云黛赶忙捂着眼。
“不要,别给我看血滴子的具体信息,只给编号就成,让血滴子戴着新面具参与操练,操练结束之后,将面具销毁。”
“我很担心,担心我会成为佟家刺向爷的屠刀。”
这件事彻底沦为一根扎进她心口的刺,她必须提前防范,倘若她被瞬安颜控制,失去意识前来盗取名单,四爷定会遭遇灭顶之灾。
吕云黛强压下恐惧,抱紧四爷:“爷,把我瞧过的所有暗格与信物统统移到别处,别让我知晓,记得在原地放能迷惑佟家之物。”
吕云黛的语气染着哭腔:“倘若有一日,我若失控,一定要杀了我!呜”
男人坚实有力的臂弯收紧,带着薄茧的粗粝指尖一寸寸游走在她脖颈,逐渐往下。
他在外人面前端方雅正,但在她面前,却极为重欲,日日都需在她身上纾解几回才肯罢休。
尤其是来到西北之后,许是他成日里带兵操练,体格愈发壮硕,精力旺盛的让她这个武人都险些招架不住。
营帐内隔音不好,情浓之时,她眸色迷离仰头与他拥吻,仍是忍不住溢出破碎的吟哦。
他今日当真是气坏了,竟发狠的惩罚她,吕云黛自知理亏,愈发殷勤的迎合他。
帐门外,苏培盛耳朵里堵着棉花,仍是隔绝不住那些羞人的男女欢好之声。
幸而四爷的主帅营帐距离兵营有百丈之遥,之间还隔着兵器库与粮库,否则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依照规矩,后宅女子为王爷侍寝之时,不能出声,可六子不但自己出声,还带着王爷一道坏了规矩。
苏培盛不用进去瞧,就知六子压根没有遵守奴才必须在上的侍寝规矩,势必让王爷在上头出力伺候她。
“咳咳两回了,时辰早过了,你不提醒吗?”柴玉轻咳提醒道。
“没点耳力,哪儿是两回,这不第三回刚结束吗?哎呦还没闹腾完呢”苏培盛苦着脸,继续堵上耳朵。
“啊?你怎么听出来的真神了。”柴玉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是,我专门找敬事房的人学的本事。”苏培盛神在在道。
过一盏茶之后,听着帐内愈发孟浪的动静,苏培盛终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提醒:“王爷,是时候了,您盖克制些,别伤身子啊~”
值夜的太监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必须提醒主子节制情事。
他提醒的方式还算温和,若换成紫禁城敬事房的太监,提醒过三回之后,若主子还不肯尽兴,奴才们就需冲进去,将侍寝的嫔妃抬走。
万岁爷还不能迁怒于任何人,毕竟是祖宗定下的侍寝规矩,防止帝王因沉溺情侍,伤及龙体。
吕云黛听到苏培盛的提醒,羞得推了推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滚!”四爷并未停下,而是朝着帐外沉声怒喝。
苏培盛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提醒,今后若四爷当上皇帝,就让敬事房的太监们操心吧,他才不敢管这掉脑袋的闲事儿。
直至三更天,帐内才安静。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见苏培盛取来一本名册。
“六子,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的名册,这只有编号,什么明细都无,能用吗?”
“有劳苏哥哥,自然能用。”
吕云黛接过名册。
名册上只记载着血滴子的编号,并无旁的详细信息,甚至编号杂乱无序,一眼瞧不出到底有几个血滴子。
吕云黛很满意,当即纠集第一批血滴子赶往祁连山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
她刻意逼着自己忽略血滴子的数量与体貌特征,甚至用混淆法刻意忘却。
防着那一日的到来
胤禛练兵归来之时,踏入空荡荡的主帅营帐,忽而失落顿住脚步。
“爷,六子今儿就带着血滴子们进山了。”苏培盛拎着食盒施施然入内。
“嗯。”
胤禛卸甲,绕到屏风后沐浴更衣。
许久不曾独自就寝,半梦半醒间,他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却并未触及到熟悉的温暖,他顿时惊醒,再无睡意。
想她,很想,很想。
胤禛怏怏不乐,抱紧她的枕头,一夜无眠。
第二日,日暮四合之时,胤禛眸中染着笑意归来,却依旧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顿时面色阴鸷。
“苏培盛!”
“爷,六子今儿一早派人来传话,说是还需两三日才能回来,她还给爷带来一篮子山捻子和山葡萄。”
苏培盛将膳食摆好,特意将六子送来的野果子放在距离四爷最近的位置。
“哦。”胤禛绷着脸独坐在桌前。
独自吃过晚膳,他枯坐在桌前出神。
到底还是没忍住抓起马鞭,连夜进山去寻她。
骗子!说好隔日归来,她为何不回来!他要当面问清楚为何。
马儿行出百步之后,从山林中风驰电掣出一道身影,她浑身上下都是尘土,此刻正咧嘴笑着朝他招手,她一笑,沾满脸颊的黄泥就簌簌落下,滑稽至极,却煞是可爱。
令他忍不住怦然心动的同时,涌出无尽的愧疚。
她本该被他娇养于王府后宅内,锦衣玉食,可她却不愿,宁愿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走到他身边,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身侧。
也只有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疾步上前,四爷却快她一步,已然来到她面前。
“来接你回去。”胤禛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淤泥,却越揉越肮脏,眼见她的眉眼逐渐模糊,他莫名涌出慌乱,焦急用袖子擦拭她的脸颊。
直到她含笑的眉眼再次清晰展露在他面前,方才那无所适从的慌乱,才勉强压下。
“回去沐浴就好了,爷别嫌弃我。”吕云黛抓住四爷的袖子。
“没有嫌弃。”胤禛将满身尘土的女人搂紧,将她抱上马背。
“爷,今日有五人不合格,明日让他们离开吧。”吕云黛事无巨细的开始汇报今日
训练的情况。
因着是为四爷甄选血滴子,她的要求极为严苛,数项令人发指的严格筛选之下,仅仅只有五人不合格,血滴子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好,你做主即可,不必来报。”
“好。”吕云黛坐在四爷怀里,从袖中取出手札,开始诵读:“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五,雍亲王五更天沙场练兵,酉时方归,暗六辰时整理雍亲王桌案,并无异常,王爷晚膳后,于主帅营帐内处理军务,子时就寝。”
她日日都会背诵虚构的内容,给自己洗脑,让这些虚假的记忆镌刻进脑海深处。
“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六,雍亲王收家书四封,分别为四位小阿哥所书,大阿哥为暗六所出,二阿哥为李侧福晋所出,三阿哥为四福晋嫡出,四阿哥为钮祜禄格格所出。二阿哥为李侧福晋所出,三阿哥为四福晋嫡出,四阿哥为钮祜禄格格所出”
吕云黛日日都需复诵这句话。
从月初开始,吕云黛就与四爷商量好,今后所有隐秘消息,四爷都不准透露给她一个字,甚至还需编造假消息给她。
“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七,雍亲王因佟家暗卫短缺而寝食难安,催促暗六抓紧时间集训护卫。”
“雍亲王心急如焚,对佟家暗卫极为依赖。”
胤禛哑着嗓子,贴着她耳畔说着假消息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吕云黛正在山中集训最后一批血滴子,苏培盛火急火燎前来。
“六子,王爷要提前归京,你快些回去收拾收拾。”
“苏哥哥,出何事了?”吕云黛心下骇然。
“哎,温宪公主薨了,王爷须提前回去奔丧。”苏培盛唉声叹气,五公主温宪是王爷唯一的亲妹妹,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膝下,与王爷的关系素来亲厚。
没想到温宪公主出嫁不到两年,却在侍奉太后往热河行宫避暑途中,因中暑病逝。
“公主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吕云黛担心四爷忧思过度,她得立即陪在四爷身边。
四爷极为疼爱五公主,此刻他一定悲痛欲绝。
“说是中暑身亡。”苏培盛低头抹泪,五公主最为纯良温婉,对奴才也是和颜悦色,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中暑?”吕云黛潜意识里觉得是瞬安颜那混蛋在捣鼓,温宪公主才二十岁,下嫁给瞬安颜才不到两年,连太后都安然无恙,公主正值韶华,怎么可能因为中暑而丧命?
瞬安颜那个魔鬼,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
吕云黛跟着苏培盛连夜下山,回到军营,却惊闻四爷已然提前出发,还特意留下血滴子影九,让他传话给她,嘱咐她别焦急赶路。
吕云黛气窒,四爷这么说,定是准备不管不顾星夜兼程赶回京师。
她赶忙打马追去。
四爷的坐骑是汗血名驹,一骑绝尘,吕云黛紧赶慢赶都没追上。
半个月之后,她终于行色匆匆赶回雍亲王府,问过暗四才知道,四爷四日前已然赶回,甚至在公主灵前,与额驸瞬安颜发生了不快。
吕云黛猜测四爷定是发现公主的死因与瞬安颜有关,才会压不住火气。
她不敢追问,她怕脑海中记住公主的真实死因,回头被瞬安颜知晓。
“爷现下在何处?”
“在书房喝闷酒,奴才们拦不住。”
“好。”吕云黛面色凝重,疾步去书房陪着四爷。
一推开书房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四爷跌坐在地,正抱着酒坛子豪饮。
吕云黛俯身抱住他,并没有开口劝慰。
四爷势必要让瞬安颜为温宪公主之死,付出代价。
她沉默将四爷手里的酒坛子夺走,搀扶他回内室,伺候他沐浴更衣,为他剃头,刮胡子。
为他换上寝衣,她搀扶着醉眼迷离的四爷,躺在床榻上歇息。
千里之遥日夜兼程,二人都疲累至极,相拥着沉沉入睡。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二人交织的呼吸声。
倏地,吕云黛坐起身来。
胤禛正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她坐起身,于是伸手牵住她的手掌,却被她大力甩开。
“嗯?”胤禛以为她在生气,气他先行赶回来奔丧。
“爷只是担心你累着,爷错了。”他温柔说着软话道歉,再次伸手,却见她忽而跃下床榻。
“去哪?爷真错了。”
她仿佛没听见,一把甩开他的手,连鞋子都不穿,赤脚往门边走去。
胤禛凤眸微眯,意识到她不对劲。
“苏培盛!掌灯。”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可她却依旧在往前走。
苏培盛推门而入,见六子和王爷站在门后,登时一头雾水。
他赶忙掌灯,拔步来到六子面前,正准备劝劝六子别对王爷甩脸子,倏地看到六子迷离的眼神。
“爷,六子不对劲。”
“嗯,让叶天士来。”
胤禛猜测定是瞬安颜在捣鬼,就在此时,她忽而痛苦疾呼,再次甩开他的手,飞身冲出门外。
胤禛来不及披衣,只穿着寝衣追上去。
“爷!”苏培盛抓过王爷和六子的外袍丢给影二与影五。
众人跟着只穿寝衣的六子一路飞檐走壁,眼睁睁看她与王爷消失在暗巷内。
六子的身手了得,也就只有王爷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苏培盛急的捶胸顿足,当即让血滴子们快些去佟家附近查探。
暗巷内,胤禛心急如焚,她的步伐愈发迅疾,他担心她的双脚会受伤。
一路追逐着她来到潭柘寺附近,她却忽然失去踪影
潭柘寺后山,瞬安颜正端坐在放生池边的八角亭钓鱼。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瞬安颜唇角微扬,将鱼竿丢给长随。
一转身,竟瞧见一派狎昵春色,只见她衣衫半解,天青肚兜细带滑落莹白肩头。
瞬安颜眸色渐深,忽而疾步靠近她,低头病态的咬住她的香肩。
她身上的味道还是如从前那般诱人,只不过却夹杂着讨厌的沉水香气息,显然今晚她是从四表哥的床榻上离开。
瞬安颜嫌恶的松开唇,若非孝懿皇后百般阻挠,将小东西送到四表哥身边,小东西早就是他的女人。
如今她的身子脏了,弄脏她的男子,还是他最讨厌的四表哥胤禛,着实让人反胃。
“暗六,脱光衣衫,让爷好好瞧瞧你。”瞬安颜笑着伸手,一把扯开她的肚兜细带。
衣衫滑落,曼妙娇躯赫然展露在人前。
瞬安颜目光在她的身体上逡巡,忽而低低哂笑,此刻他轻佻伸手轻抚她的腰肢,正要往柔软处探索,忽而身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瞬安颜!”
听到那道讨厌的声音,瞬安颜嘴角噙笑,从容转身:“四表哥。”
胤禛压下狂怒,将不着寸缕的女人护在身后。
“表哥何故来兴师问罪,我继任家主,今晚只是例行公事排查暗六而已。”
“排查完了?”胤禛压下暴怒,若非还需佟家解药,若非担心佟家迁怒于她,此刻瞬安颜已然死在他手里。
“排查完了,暗六甚美,从上到下都是。”瞬安颜忽而轻笑。
今晚他倒是收获意外之喜,原来四表哥并非对暗六无情,反而很在乎暗六。
一个男子若沉溺情爱,将彻底沦为废物,没想到素来克制清冷的四表哥,也会为如此低贱的尤物动凡心。
“四表哥,您若不喜欢暗六,今晚我就将她收回佟家如何?明日我再安排两个温婉貌美的暗卫送去雍亲王府。”
“瞬安颜,她好歹是本王长子的生母,即便本王不喜欢她,看在大阿哥份上,也绝不会亏待她。”
胤禛面上无甚表情,不疾不徐说道。
“表哥何故如此委曲求全,一个卑贱暗卫而已,能被您宠幸,是她的荣幸,如今她人老珠黄,何必留在您身边,我若还将她留在您身边,也太不懂事儿了。”
瞬安颜笑着看向寒着脸的四表哥,从小到大,他始终猜不透这位皇子的心思。
他永远都不苟言笑绷着脸,压根无法从他的神色窥探他的心思。
没想到今晚,他竟从沉稳凝练的四表哥脸上,头一回看到慌张。
“表哥,定是这贱奴不知廉耻勾引您,瞬安颜今晚就杀了她,给您赔不是。”
瞬安颜笑着拔剑,却被愤怒的四表哥横剑相向。
“表弟,她是表妹替佟家送来给本王赔礼道歉的礼物,表妹既用她来固宠,如今佟家又出尔反尔戏弄本王,这是为何?”胤禛怒不可遏。
“赔礼道歉的礼物?四表哥这是何意?”瞬安颜眉心一跳,他那个堂妹跋扈嚣张,说不定真做出什么让佟家下不来台的丑事。
“你自去问她。”胤禛将失去意识的女人打横抱在怀中,闪身离开。
瞬安颜正要追问,却再瞧不见四表哥的身影,顿时满眼震惊。
没想到四表哥去西北历练两年,身手竟如此敏捷,实力甚至在他之上,当真不可小觑。
“去雍亲王府。”瞬安颜决定连夜问清楚堂妹,若当真是佟家理亏,被四表哥捏住把柄,他就必须调整对四表哥的策
略,免得殃及佟家。
福晋正院内,四福晋佟佳氏坐立不安,方才四表哥派人来传话,让她务必将暗六留在王府,否则鄂尔泰和孩子们将要为暗六陪葬。
“福晋,家主来了。”门外暗卫提醒道。
“请堂兄到前厅说话。”
瞬安颜见到堂妹,直接开门见山:“你到底对四表哥做了什么丑事?”
瞬安颜一看到堂妹慌张的神色,心下一沉,没想到四表哥竟所言非虚。
“堂兄,呜呜呜”佟佳氏欲哭无泪。
“我只不过是杀几个争宠的侍妾格格与四表哥的子嗣而已,哪儿算得上丑事。”
“我就杀了七八个侍妾,和十来个子嗣,真没多少呜呜呜怎么了?是不是四表哥告状了?”
“堂兄,您可要护着我,我也不容易啊,四表哥后宅的女人多得要命,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狐媚子,若要让那些狐媚子生下孩子,我的嫡子哪儿还有立足之地啊,呜呜呜”
“堂兄,您可要再帮帮我,帮我杀了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氏,杀了二阿哥和四阿哥可好?如此佟家就再无后顾之忧,能拿捏四表哥的子嗣了。”
“混账!四表哥再不济也是亲王之尊,原来四表哥子嗣单薄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疯了!王府里有万岁爷的探子,你想让佟家背上戕害皇族的罪名吗?”
瞬安颜气的破口大骂:“佟淑媛,今后若再敢戕害皇族子嗣,我定不饶你,你被四表哥抓住把柄了,知不知道!”
“啊!我杀了乌雅格格一事,四表哥不是答应帮我掩盖吗?难道是我害李侧福晋滑胎的事儿走漏了风声?哎,该不会是我毒害二阿哥和四阿哥的事儿被万岁爷知道了吧,堂兄,您得帮帮我。”
“呜呜呜,暗六这个废物,我让她模仿李侧福晋勾引四表哥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她何用!”
“废物!你才是废物!你若再胡闹,我定将你身边的暗卫全部撤回,混账!”
瞬安颜听得后背直发凉,没想到四表哥竟如此爱重堂妹,愚蠢的堂妹算计的他子嗣单薄,他却仍是对堂妹这个嫡福晋宠爱有加。
“谁说暗六无用,她做得很好。”瞬安颜嘴角噙笑,笼罩一整晚的阴云终于消弭。
他绝不会看错,四表哥的确对暗六宠爱有加,权且将暗六留在四表哥身边,说不定今后会有奇效。
“堂哥,您得帮我杀了二阿哥和四阿哥呜呜。”
“闭嘴!佟淑媛,你若再敢胡作非为,我定不饶你!”瞬安颜被愚蠢的堂妹气得面色铁青。
若非是亲堂妹,她早该被蠢死了。
“呜呜呜,我知道了,但是堂哥,真不能杀”
“不能,你死了这份心,我只能保证今后雍亲王爵位绝对是你儿子的,你不能再得寸进尺,身为嫡福晋,成日里在后宅里勾心斗角,成何体统,你该教导好三阿哥,他方能坐稳世子之位。”
“我错了,堂兄。”佟佳氏捂着眼睛啜泣。
瞬安颜看到蠢堂妹就来气,气得拂袖而去。
前院内,吕云黛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倏而被脚底传来的剧痛惊醒。
她睁眼竟瞧见四爷正抓住她的脚腕,正在为她上药。
“怎么了?为何我脚底剧痛?出何事了?”
第74章 第74章鹿血酒
“六子,大事不妙,你方才失去意识,被瞬安颜召唤走了。”苏培盛怅然不已。
今晚六子就像失去灵魂的傀儡般,任人宰割。
此时看她茫然的神情,苏培盛更是忐忑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完了,六子就是四爷身边最大的祸害,若今后瞬安颜对四爷起杀心控制六子戕害四爷,六子就会沦为横在四爷脖子上的屠刀。
而四爷从不会对六子设防,她随时都能杀死四爷。
吕云黛闻言,面色惨白,她最害怕之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她甚至完全想不起那段可怕的记忆,倘若她被瞬安颜致使,戕害四爷和孩子们,她定会痛不欲生。
此时她焦急查看四爷,伸手去解四爷的衣衫盘扣。
“我可曾伤害爷?让我瞧瞧。”
“没有。”胤禛心疼至极,小心翼翼处理她脚底的伤口,她赤脚行了许久,脚底板都被砾石划伤,血肉模糊。
吕云黛愧疚的脱簪,发簪锋利,披散头发,她决定与四爷独处之时,身上绝不带任何能伤害他的物件。
可她,就是威胁四爷的最大凶器。
“今后奴才不能再与爷共寝了,奴才睡在门外房梁可好?”
“不必担心,你伤不了爷。”
胤禛从前只是对她不设防,但若他对她提防,她压根无法轻易伤他。
“爷若歇息不够,会生病的,奴才没走远,就在门外。”
吕云黛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内室,却被四爷拦腰抱住。
“说了无妨就是无妨。”
“不成!”吕云黛态度坚决,推开四爷,径直飞身跃到门外房梁上。
“爷,奴才得告假五日,影五顶上。”
吕云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避开四爷几日,她得想出不伤害四爷和孩子们的万全之策。
她正坐在房梁出神间,忽而眼前一花,四爷竟抓住她的肩,将她拽入内室。
“苏培盛,将门窗从外锁死,明日将门窗换成寒铁。”
“爷,不成啊,即便门窗锁死,也无法确保六子不会伤害您,您还是与六子分房睡可好?六子可每日为您侍寝之后,再离开内室。”
关乎四爷的性命安危,苏培盛忍不住苦口婆心极力劝阻。
“爷,苏哥哥的建议极为稳妥”
吕云黛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沉声打断。
“不准。”
“爷,那奴才告假一个月可好?”吕云黛无奈的用拖字诀。
她决定无限期的告假,逃避与四爷亲近,在她想到办法之前,即便再煎熬,她也不能靠近他。
“你不能离开王府半步,即日起,血滴子分五人一组,专司护卫在你身边。”
“苏培盛,即刻去安排。”胤禛收紧臂弯,将仍在挣扎的女人拥紧。
四爷强势的抱紧她,他铁了心不准她离开,吕云黛顿时忧心忡忡,愈发愧疚不安。
“爷,对不起,我到底还是活成你的累赘”她哽咽落泪。
胤禛一个眼神,奴才们纷纷离开。
此时屋内只剩下二人,胤禛心疼抱紧她,贴着她耳畔喁喁细语:“你不是累赘,你是胤禛的妻。”
“吕芸黛,我心悦你,愿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不要妄图离开我,不准!否则,爷定与你同归于尽。”
吕芸黛浑身一僵,他竟将她给看透了,她此刻的确涌出离开四爷的念头。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没想到他竟极端的用同归于尽表白心意。
没想到在绝境之时,竟盼来他的表白,吕云黛却半点都欢喜不起来。
她宁愿四爷不曾对她动心,如此就能毫无顾虑的放弃她这颗危险的棋子。
四爷执拗地将她
抱回床榻上,吕云黛依偎在他怀里,闭眼假寐。
半梦半醒间,她挪了挪身子,原本正在沉睡的四爷倏然坐起身来,眸中满是警惕。
四爷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揉着惺忪睡眼,将她重新搂紧。
吕云黛吓得不敢乱动,就怕吵着他歇息。
五更天,四爷起身上朝。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假寐,正困顿之时,炙热的吻压下。
“早些起来用膳,爷下朝回来陪你。”
吕云黛再也装不下去,腾地坐起身来:“爷该做什么就去做,爷不是轮到去兵部当差?酉时之前别回家。”
吕云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存在彻底拖累了四爷。
“无妨。”胤禛轻吻她云鬓。
“爷,您该去上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催促道。
吕云黛伸手将四爷弄乱的朝珠拨正,含笑目送他离去。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起身披衣,来到四爷的私库内。
“六子,你想找什么?我帮你找找。”柴玉拎着一串钥匙,施施然走到六子身侧。
爷交代过,无论六子想要什么,都给她。
吕云黛逡巡琳琅满目的库房,焦急追问:“柴玉哥哥,我记得四爷早年间得了一块陨铁摆件,放在哪了?”
“哦,在这呢,那东西黑不溜秋的,你要陨铁做什么呢?”
柴玉掀开墙角的黑绸,露出一块两尺见方的黑疙瘩。
“寻七八名铁匠来,我要打铁器。”吕云黛俯身抱起陨铁,倏地一口气没提上来。
没想到这陨铁看似只有七八十斤,但实际重量最少三百斤。
她满意点头,唤来两个壮实的血滴子,将陨铁搬去王府靶场。
柴玉将铁匠与熔炉带到靶场,好奇看向六子:“六子,你要铸剑吗?”
吕云黛笑而不语。
“差不多。”
此时吕云黛将几张图纸递给铁匠。
“诸位,劳烦在酉时之前,造出此物。”
铁匠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日被请来造奇怪的刑具。
柴玉好奇凑到图纸前,登时目瞪口呆。
他正要拧身去给王爷传消息,却被血滴子按住肩膀。
“柴公公,统领有令,酉时之前,您必须呆在此地。”
柴玉哭丧着脸点头。
胤禛在兵部心不在焉熬到酉时,迫不及待跃上马背,纵马疾驰归家。
苏培盛站在马车前,急的直跺脚,赶忙驾马车追上四爷。
回到王府之时,苏培盛跟在王爷身后,冷不丁瞧见柴玉那家伙不住对他眨眼。
苏培盛登时警惕看向四周,显然柴玉在暗示什么。
王府里能让副总管柴玉如此谨小慎微忌惮之人,只有六子,也不知六子又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了。
胤禛也察觉到柴玉的暗示,他心下慌乱,加快脚步,踏入内室。
此时她正笑眼盈盈坐在桌前等他。
心悸的慌乱勉强压下,胤禛来不及更衣,穿着朝袍坐在她身边。
“今日做了什么?”胤禛将她拽入怀中抱紧,细嗅她颈间馨香。
“今日让人将藏书阁里的书搬出来晾晒,还给弘历和弘时缝了蒙学用的小书包。”
“嗯,甚好,你不是想听戏,明儿让南府的戏子来唱曲儿。”
“不喜欢,奴才想多练练字儿,爷总数落奴才字儿丑,奴才不服气。”
“好,一会给你做字帖。”
胤禛收紧臂弯,不知为何,此刻二人即便已然严丝合缝,心底的慌乱却依旧如影随形。
当啷一声突兀轻响传来,胤禛诧异掀开低垂的桌布,竟发现方桌下藏着一团铁链。
铁链一端拴着她的脚踝。
他目眦欲裂,一把掀翻桌案。
“谁准你这般作贱自己!”
他怒不可遏揪着铁链,拼尽全力撕扯,却愕然发现那两指宽的铁链竟纹丝不动。
这是陨铁!是他留着为她和孩子们铸剑的陨铁,她竟用来铸造成囚禁她的刑具。
“松开!钥匙在何处,松开!!”
他嘶吼着扯开她的衣衫,搜寻钥匙,可即便将她剥光,都不曾寻到钥匙的踪影。
“来人!今日伺候她的奴才,通通杖杀!”
“爷,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这铁链轻盈无比,奴才能在书房与内室自由穿梭,不碍事的。”
“不准!”胤禛怒喝着抡拳砸向寒铁链。
眼见四爷失控的赤手空拳砸铁链,吕云黛登时心疼俯身抱住他的肩。
“爷,我真的没事,我没事的,停下,求你了呜呜呜。”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哽咽的祈求,愈发失控的砸铁链。
四爷手背渐渐血肉模糊,吕云黛泣不成声抱紧他,一遍遍祈求他停下。
到底还是不忍心他伤害自己,吕云黛战战兢兢从墙缝里取出钥匙,正要哆哆嗦嗦打开脚镣,却被他一把夺过。
脚镣被四爷打开,狠狠砸向门外。
此时他取来药膏,气喘吁吁握住她发红的脚踝,小心翼翼擦拭她脚踝的淤青。
“吕芸黛,别以为爷宠你,你就能恃宠而骄!没有下次。”
四爷这句话带着无尽怒意,近乎嘶吼。
吕云黛含泪伸手,掌心还未触及到他愠怒的脸,他却主动将脸颊贴在她掌心摩挲。
“我不想连累你,对不起。”
“你好好活着,才不连累。”胤禛精疲力尽抱紧她。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忍不住低头抹泪,爷着急了,爷从未如此方寸大乱。
甚至明知时机未到,仍是加快夺嫡的计划,全都是为了暗六。
他很担心,爷怕是真要毁在暗六手里,苏培盛甚至恶毒的祈祷暗六快死吧,却又担心她死了,爷会为她不管不顾的殉情,那就全完了。
自古权贵子弟多情种,没想到连冷静自持的王爷都难逃情关。
苏培盛提心吊胆盯着紧闭的房门,也不知该怨谁。
吕云黛安抚好四爷之后,来到福晋正院内。
佟佳氏那晚被堂兄的话吓得连日都在做噩梦,这几日精神萎靡,此时见暗六前来,顿时一扫阴霾,勉强打起精神来。
“六子,你没事吧。”
吕云黛唉声叹气:“福晋,奴才很不好,瞬安颜公子当上家主之后,就对奴才横挑鼻子竖挑眼,奴才简直步履维艰。”
佟佳氏一听到堂兄的名字,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也别怪堂兄。”佟佳氏起身关门,神秘兮兮走到六子面前,压低声音:“佟家暗卫出了细作,堂哥在排查暗卫,并非针对你。”
“哦?他刚继任家主,如何得知暗卫有问题?这不可能吧。”吕云黛故作诧异。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历任家主一定都知道暗卫的情况。”佟佳氏亦是茫然不知。
“许是有名册吧。”佟佳氏叹气:“但也不对,许是堂兄用了伤身子的禁术。”
“肯定是这样,他还真不要命,玛法都不敢再用那禁术。”
“什么禁术?哦,奴才知道了,是应声吗?”
“不是,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我只听我阿玛说过,伯公佟国纲阵亡,
玛法继任家主仓促,为了稳固佟家岌岌可危的地位,玛法不惜用禁术彻底掌控暗卫,揪出了潜藏在暗卫中的细作,代价却是玛法身染恶疾数十载。”
吕云黛欣喜若狂,她猜测瞬安颜之所以如此神速的揪出暗卫中的血滴子,定用了禁术。
那禁术想必极为伤身,佟国维仅仅使用一次,就身染恶疾数十年,若逼得瞬安颜频繁使用,他定会英年早逝。
与四福晋寒暄几句,吕云黛满心欢喜去书房寻四爷。
她迫不及待将瞬安颜使用伤身禁术一事告知四爷,没想到他却并不惊讶。
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他快熬不住了,至多一年,他定会扛不住压力,继续使用禁术。”
胤禛已然开始试探瞬安颜,甚至安排细作反杀进佟家暗卫。
要不了多久,瞬安颜就会惊恐发现,甚至连他身边的暗卫都出现问题
四爷回京之后,成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年关将至,他终于能在王府里陪伴她和孩子。
四爷前日就挂印休沐,今儿一早就带着小阿哥们去百望山打猎。
吕云黛则趁着天气好,帮四爷晒书。
父子五人归家之时,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阿玛,儿子明日还要去打猎。”小弘历兴奋的小脸红扑扑。
吕云黛正要夺走他手里的小弓箭,倏而发现他箭袖上沾染着两滴血。
她一眼就认出弘历箭袖上的是人血,吓得挽起他的袖子检查。
“弘历,你哪儿受伤了?怎么沾了人血?”
“额娘,我没受伤,这血是”
“四阿哥,奴才伺候您去梳洗更衣。”
苏培盛牵起四阿哥的手,径直离开。
其余几个阿哥也被各自的奴才带下去沐浴更衣,吕云黛心下一沉,总觉得另有隐情。
第二日,四爷果然安排她继续晒书,吕云黛不动声色前往百望山。
才靠近山脚下,她就感觉到数名血滴子潜藏在暗处。
这些血滴子都是她倾囊传授的徒弟,她自然能轻巧避开。
靠近百望山南麓,她竟听到数声哀嚎,紧接着眼前赫然出现数名衣着单薄的囚犯,他们前胸后背都用朱笔标记编号。
一个伤痕累累女囚犯的肩胛上楔着一簇朱红小羽箭,另外一名文弱囚犯手臂被一簇湖蓝小羽箭射穿。
这些都是小阿哥们专用的羽箭,朱红的羽箭属于弘历,湖蓝羽箭属于弘时。
囚犯们四散狂奔,看到她,吓得匍匐在地。
“大人,您还是杀了我们吧,呜呜呜,我们虽是死囚,但也是人啊,呜呜呜”
不待他们继续求饶,一簇紫羽箭射穿一名魁梧囚犯的脖子,他抽搐倒地,顷刻间命丧当场。
紫羽是大阿哥晖儿专用的箭矢。
她今晨亲自为孩子们装的箭桶,他们还信誓旦旦说要猎最好的狐皮给她,却被他们用来猎杀无辜之人。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没想到四爷口中的打猎,就是带着孩子们猎杀囚犯。
在权贵子弟的眼中,人命甚至不如草芥,与猎杀畜生无疑。
弘历和弘时才六岁,四爷就带着他们来杀人!
看孩子们熟练的杀人箭法,显然他们早就开过杀戒。
“啊!快跑!他们追来了!”
囚犯们满眼惊恐,慌不择路逃离。
“你们往南走,烦请你把囚服脱下来给我。”吕云黛将御寒的斗篷递给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妇人。
“大人,多谢救命之恩,多谢。”女囚呜咽着褪下单薄囚服,瑟瑟发抖裹紧温暖的斗篷。
待死囚们离开之后,吕云黛忧心忡忡披上囚服,散下青丝,朝着马蹄狂乱处奔去。
密林中传来三阿哥弘时尚且清稚的声音:“是八号,谁都别与我抢,八号是我的猎物!”
“三弟,那就看看我们谁的箭法更准!”
“兄长们别大意!这猎物是我的!”
弘历话音未落,兄弟四人齐齐朝着藏在草丛里的八号挽弓射箭。
“我射中了!”
“我也射中了猎物心口!”
“不对,明明是我先射中她心口的。”
“阿玛来了!”
此时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吕云黛趴在草丛里,疼的站不起身来,幸亏她穿了软猬甲,否则今日定会被四个孩子当场射杀。
此时她缓缓站起身来,忽而察觉到箭矢破空袭来,她气得抬起脸,迎向那簇熟悉的黑色箭矢。
“不好!是额娘!!”
“额娘!”
“额娘!”
“额娘快闪开!”
小阿哥们惊慌失措扬鞭冲向额娘。
可有一道身影风驰电掣,已然挡在额娘面前,徒手抓着箭矢。
胤禛眸中惊恐未散,气得将箭矢折断在地。
“你做甚?”胤禛气得面色煞白。
“让爷和小阿哥们尽兴啊,爷杀妻证道,小阿哥们弑母证道。”吕云黛阴阳怪气。
“六子啊,瞧你说的,那些囚犯都是恶贯满盈的死囚,秋后即将问斩,死在主子们箭下,还能留全尸呢。”
苏培盛牵着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小马驹踱步而来。
“皇族子弟到六岁蒙学的年纪,若还没杀过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苏培盛耐心解释给六子听。
六子不适合教育小阿哥们,甚至教导小阿哥们心存善念这种无稽之谈,故而爷带小阿哥们出门历练,从不会带上六子。
“慈母多败儿,小阿哥们是皇孙,岂能如寻常百姓家六岁的黄口小儿般懵懂无知?他们若连人都不敢杀,今后又如何自保。”
胤禛看她还在赌气,忍不住训斥。
胤禛深知她不适合教导孩子,故而鲜少让她插手小阿哥们蒙学之事。
皇族子弟若不知如何杀戮,只能沦为刀俎鱼肉。
“没说不能杀人,但不可滥杀无辜,那些死囚固然有罪,自有大清律例审判罪行,爷敢说他们都是自愿沦为被猎杀的猎物吗?”
方才她明明从那些死囚的脸上瞧出恐惧和绝望。
“倘若有一日,奴才也沦为阶下囚,被旁人如此射杀,你们会不会难过?”
吕云黛不想愚蠢的将众生平等宣之于口。
在权贵面前,只有尊卑嫡庶之别,她能说服四爷和小阿哥们不草菅人命,已是喜大普奔。
“胡说什么!”胤禛被这句诅咒惊得心口揪紧。
“你们继续杀吧!”吕云黛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妇人之仁,他们此刻定在心底嘲笑她。
她含泪转身离去,倏地手腕被攥紧。
“苏培盛,将死囚送回监牢。”胤禛攥紧她的手,幽幽道:“明日继续。”
吕云黛听到这句话,气得甩开他的手,飞身离开。
她忧心忡忡回到王府里,气得躲到晖儿的书房内。
此时房门被敲响。
“额娘,儿子错了,今后定不会滥杀无辜。”弘历愧疚的声音传来。
“额娘,儿子也错了。”小弘时从敞开的支摘窗探出小脑袋。
“额娘,您别气了,儿子真错了。”二阿哥弘昀焦急敲门。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闭眼:“说说你们都杀了几人,几岁开始杀人。”
弘时挠挠头,瓮声瓮气:“额娘,儿臣五岁时杀了个惫懒的太监,截止今日,杀了十五个。”
弘历语气忐忑:“额娘,儿子杀了二十一个,五岁生辰那日,杀了个嚼舌根的婆子。”
九岁的弘昀俨然是小大人,他清了清嗓子,从容回答:“儿臣六岁杀了第一人,记不清杀了多少。”
“大哥也差不多。额娘,毓庆宫的弘晳堂兄与弘晋堂弟杀得更多,我们并未滥杀无辜,那些死囚本就该死。”
“额娘,我们兄弟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不必担心。”大阿哥弘晖拎着食盒,踱步走到门前。
“阿玛亲自下厨,做了您最喜欢吃的菜肴,您可要尝尝?”
房门依旧紧闭,吕云黛默然蜷缩在软榻上,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小阿哥们不仅是皇族子弟,今后还是皇子。
他们若心存良善,优柔寡断,定会遭人算计,四爷将小阿哥们教导的很好,至少能在尔虞我诈的皇族中生存下来。
可她仍是过不去
心底最后坚守的门槛,她身不由己,双手沾满亡魂鲜血。
可小阿哥们呢,他们出身权贵,岂能沉溺杀戮。
吕云黛头疼欲裂,她心里很清楚,四爷的教育方式才符合皇族子弟。
罢了,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不能再将孩子们带成异类。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年幼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立即凑到她身边。
吕云黛俯身将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
“你们不能再杀死囚,答应额娘。”
“还有,无论今后发生何事,你们绝不能滥杀无辜,更不能兄弟骨肉相残,否则额娘定会短折而亡。”
“额娘您放心,兄长们最疼弘历,弘历怎么会伤害一母同胞兄弟。”
吕云黛若有所思看向亲昵抱住她脖子的小弘历。
“好,你要记住今日说的话。”
孩子们答应的挺乖顺,可第二日,吕云黛仍是大失所望,四爷再次支开她,带着孩子们行猎。
她忍无可忍,让血滴子们将死囚换成猴子。
为了让猴子更为凶猛矫健,吕云黛又给猴子们灌下烈药。
父子五人晌午就归来,吕云黛瞧见五人脸上被猴子抓挠的痕迹,低头忍笑。
“哼,连猴子都打不过,还欺负死囚,有本事寻身手好的练家子打架啊,你们父子五人干脆去凶宅地下历练得了。说不定一盏茶的功夫,就得求我放你们走。”
吕云黛抿唇憋笑。
“哼。”
四爷俊美无俦的白皙脸颊被猴子抓了三道指痕,扬眉冷哼。
吕云黛既心疼又想笑,赶忙低头忍笑。
她正憋的难受,抬眸间,却发现偌大的饭桌前,只剩下她和四爷二人。
男人慢条斯理的用膳,吕云黛忐忑咬住筷子,不敢去瞧冰疙瘩的脸。
她倒是不担心他会骂他,这男人吵架也是温柔的吵,顶多变成闷葫芦,对她冷哼几句,该亲该睡的依旧不停下。
他自己生闷气最多两日,第三日仿佛失忆般,不提旧事,到最后反而是她自讨没趣哑火,压根吵不起来。
吕云黛偷眼瞧他,越看越心疼他,壮着胆子,起身坐到他怀里。
“今晚南锣鼓巷有小年庙会,爷去吗?我给爷买好吃的。”
“不去。”胤禛绷着脸,将被猴子抓伤的脸颊凑向她,让她好好瞧瞧她造的孽。
脸颊一阵潮热,他下意识收紧臂弯,将有贼心撩拨他,却没贼心继续撩拨的女人压入怀中。
带着薄怒的吻狂乱压下,带着惩罚初衷的吻,在触及到她唇瓣那一瞬,轻易变成狎昵的意味。
大掌弹入她衣襟内,轻拢慢捻间,吕云黛没出息的软在他怀里。
衣襟被他迫不及待扯开,柔软处逐渐水光潋滟。
此时门外传来弘历与弘时兄弟二人的说笑声,吕云黛赶忙将还埋在她怀里的男人推开。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早将门后的动静听在耳中,忙不迭笑呵呵将折返回来的小阿哥抱起。
“苏安达,梅花开了,我们给额娘折了梅,好看吗?”
弘历举起一大束腊梅。
“好看好看,奴才伺候小阿哥们去书房里,把梅花摆好。”
“咿?阿玛和额娘为何用膳要关门?”
“这因为下雪了,他们冷。”
门后,吕云黛捂着发烫的脸颊,起身逃离,身后的男人却如影随形。
他这会正不上不下的煎熬着,想必难受的紧。
她脸颊发烫,加快步伐往内室去。
才一晚没给他,他怎么就饿成这样了,她都有些发怵。
她后脚才踏入内室,就被他从后抱起,径直往床榻上压去。
衣衫褪尽,此时他伏在她上方,双手撑在两侧,居高临下俯视她。
吕云黛早就动了欲念,见他停滞不前,红着脸主动躬身迎向他。
胤禛脑海绽开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训词变成极乐喟叹。
罢了,他自有办法教导小阿哥,让她胡闹也无妨。
他压肩夺回主动权,至少在床榻上,她从来乖顺,绝不会忤逆他。
他知道自己有多重欲,今日许是憋着火,愈发失控的要她,至少在床榻上,必须让她彻底臣服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正在与柴玉交班。
“第几回了?”柴玉挠头。
“第二回刚结束,六年了,六年了。嘿嘿”苏培盛忽而搓手笑呵呵说道。
“什么六年?”柴玉懵然。
他和苏培盛的职责不大一样,柴玉负责王府内外的琐事居多,不像苏培盛这般,随时跟在王爷身边,能窥探王爷的心思。
“三阿哥和四阿哥六岁了,六子的身子骨休养了六年,王府许久没迎来小主子了。”
苏培盛激动的搓手,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听到好消息。
柴玉也跟着笑呵呵道:“咱都盼着呢。”
苏培盛刻意用屋内二人能听到的嗓音说话,是以,吕云黛听到苏培盛刻意的提醒。
不觉间,她的身子骨已然温养六年,当年叶天士叮嘱过,她五年内不得再孕育子嗣。
这些年来,无论四爷在欢好之时多孟浪,都不曾让她受孕,他口中苦涩的避子药味,方才她还尝到过。
这些时日,京中关于雍亲王府的闲言碎语,她岂会不知。
雍亲王六年不曾再诞育子嗣,被人诟病说他在西北打战伤了雄风,生不出孩子。
甚至连康熙爷都意味深长赐给四爷两位侍妾格格。
想必也想验一验四爷到底是不是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子嗣。
如今夺嫡情势愈发严峻,四爷迫切需要一个子嗣,打破他不育的谣言。
她正要开口与四爷说她准备好了,忽而听到四爷怒喝:“苏培盛,柴玉,自去领罚,掌帼三十,若再敢乱嚼舌根,杀!”
门外传来苏培盛和柴玉染着哭腔的求饶声。
四爷训斥过苏培盛,转头眉眼温柔看向她:“秃小子很烦,爷不喜欢孩子,四个足矣,你不必再折腾子嗣。”
“可那些谣言可难听了。”吕云黛气哼哼为四爷鸣不平。
“爷的雄风是否依旧,你还不知?嗯嗯”四爷忽而送了送腰。
吕云黛羞的仰头吻他的唇
这男人极为好哄,纾解几回,就满眼温柔,神清气爽回书房与幕僚商议政事。
吕云黛沐浴更衣之后,懒懒躺在床榻上补眠。
此时门外传来柴玉的声音:“六子,福晋让你立即去正院一趟。”
“好。”
吕云黛飞身来到福晋正院内,四福晋正在训斥佟家送来的两个女暗卫。
佟佳瞬安颜还真是敷衍,送来的新暗卫笨手笨脚,一看就知道以次充好。
“你们这些蠢猪!滚下去!”
佟佳氏从未如此憋屈过,堂兄送来的暗卫比猪还蠢,她一句话还需说明,她们才知道她的意图。
“六子,你总算来了,可气死我了。”佟佳氏气得咬牙切齿。
“佟家的暗卫即便短缺,也不能苛待我,你立即陪我回佟家一趟,我要找我阿玛撑腰,顺便将这些蠢猪都送回去!”
佟佳氏怒不可遏,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如此委屈。
“六子,近来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岂有此理,四表哥自己生不出孩子来,那些长舌妇却将罪过推到我头上,说我擅妒跋扈,说我戕害四表哥的姬妾和子嗣,岂有此理!”
“六子。”佟佳氏欲言又止,将六子叫到屏风后说体己话。
“六子,四表哥真在西北伤了雄风吗?他不会变成太监了吧”
佟佳氏并不傻,她自然瞧出表哥喜欢暗六。
只不过表哥的喜欢却一文不值,他既喜欢暗六,却又让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有孕。
世间哪有几个男子如她的书呆子那般,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女人,永远不会背叛她。
“六子,皇族子弟都是薄幸郎,我知道你也喜欢表哥,但你只能点到为止,知道吗?否则今后有你哭的时候。”
佟佳氏善意提醒。
“福晋,奴才身不由己,谈何喜欢?”
“所以,表哥到底是不是太监啊”佟佳氏不依不饶。
“王爷不是,只不过王爷忙于政务,对男女之事极为冷淡,您该知道的。”吕云黛焦急为四爷辩解道。
此时佟佳氏忽而嫌恶的掩唇:“啊莫非表哥也好男风,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子怎么都与太监纠缠不清呕”
吕云黛满眼无奈,也不知四福晋此刻到底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荤画面,竟将她自己给恶心吐了,端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呕六子,不成,你得去找太医查查身子,别染了脏病。”佟佳氏焦急催促。
“我本来还想命令你去怀上子嗣的,如今可不能再祸害你,管他呢,他的名声臭了,与我何干。”
佟佳氏难受的揉着心口。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连四福晋都这般恶意揣测四爷,更遑论旁人。
她心不在焉,寻了个理由推搪四福晋回佟家一事,转头回到四爷的卧房内。
她从四爷枕头下取出一个小药盒,药盒里装满四爷吃的避子药。
她的身子对寒凉的避子药不耐受,他一言
不发,让叶天士秘密炮制男子用的避子药,一吃就是六年。
从前他也用羊肠鱼骠,可羊肠鱼骠动不动就破裂,好几回她都因为鱼骠破裂,而不得不服下避子汤,腹痛难忍,他竟主动服用避子药,一吃就是六年。
是药三分毒,吕云黛初时还担心他伤身子,日日为他诊脉之后,确认没有异常,才勉强安心。
她既逼着他独宠她多年,就需承担起为他孕育子嗣的任务。
眼下四爷迫切需要子嗣打破谣言。
她哪儿会不知道四爷的法子,他定会让安插在王府后宅的女人假孕,待平息谣言之后,再滑胎。
可一回两回能搪塞住悠悠之口,若四爷再无新的子嗣诞生,旁人又会说四爷的身子骨不好,后宅女人留不住胎。
吕云黛将装满避子药的小匣子握在掌心默默良久
处理完琐事,胤禛踱步来到花厅,赫然见她今晚罕见的悉心打扮了一番。
“爷,鹿苑送来的新鲜鹿血酒,这时节进补正好。”吕云黛朝着四爷嫣然一笑,极尽妩媚。
“嗯?”胤禛诧异,她最怕他喝鹿血酒,为何此刻却主动要求他喝鹿血酒?
他忍不住自我怀疑,却立即否定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没喂饱她,湿漉漉的小垫子都是他亲手洗的,她明明很尽兴。
“喝不喝吗?我先干为尽,爷不敢喝就算了。”吕云黛仰头灌下一大碗鹿血酒。
“谁不敢!”胤禛接过一大海碗鹿血酒,一饮而尽。
挑衅四爷的下场极为惨烈,第二日一早,吕云黛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甚至没力气下床。
胤禛将清洗干净的小垫子放在脏衣篓里,眸中含笑俯身吻她。
“哼,手下败将。”胤禛揶揄道。
“是是是,我是手下败将,王爷威武!”吕云黛捂着通红脸颊求饶。
“多歇会,不必早起。”胤禛细心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身离去。
“嗯啊。”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目送四爷离去。
待四爷离开之后,她迅速取出安胎药丸送入口中,他正值盛年,又这般发狠的折腾,相信她的肚子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此时吕云黛盯着床幔上的同心结,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孩子该记在谁的名下。
她最后悔的就是将三阿哥记在四福晋名下,康熙爷甚至不准佟氏女诞下皇嗣。
可四福晋却有了嫡子,康熙爷定会因此而猜忌四爷与佟家沆瀣一气。
她很担心,今后康熙爷会对弘时不利。
历史上五阿哥弘昼是耿格格所出,可耿格格是康熙爷赐给四爷的,指不定是谁的眼线。
五阿哥的生母绝不能是耿格格。
吕云黛思来想去,在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间摇摆不定。
此时她忍不住脸颊发烫,趁着那物溢出之前,赶忙取来软枕,垫在腰后,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渐渐陷入沉睡。
胤禛与幕僚商议政事结束。
按照规矩,每日只用两顿膳食,可她却习惯每日吃三顿,渐渐的,他也改了习惯。
如今除了早膳之外,他还在午时前后进午膳,在酉时前后进晚膳。
午膳时辰将至,房门依旧紧闭,胤禛不眠愧疚,再不能被她糊弄着饮下鹿血酒,一想起昨晚的激狂孟浪,他眸中墨色翻涌。
推门而入,欢爱气息不曾散尽,胤禛点燃熏香,隔着幔帐,就瞧见半截香肩露在锦被之外。
担心她着凉,他疾步来到床前。
吕云黛听到四爷的脚步声,幽幽转醒,想起还垫着软枕,于是哑着嗓子支开四爷。
“爷,我口渴。”
“好。”胤禛转身从红泥小火炉取来一盏温热的花茶。
趁着四爷转身之际,吕云黛赶忙将软枕抽出,丢到床角。
胤禛端着茶盏回到她身边,凝眉看向床角的软枕。
“湿了。”胤禛盯着软枕,在思考软枕上的水渍是什么。
吕云黛正在心虚地低头喝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心虚的被茶汤给呛着,捂着嘴角咳嗽,掩饰羞涩。
“没有啊”她红着脸,悄悄夹紧腿。
就怕四爷猜到她背着他在悄悄算计什么猫腻。
“”胤禛的思绪被她娇羞的模样带偏,原本并没想那种事,此时却动了欲念,绷紧身子。
第75章 第75章珠胎
四爷清冷茶眸欲色汹涌,吕云黛存着小心思,想诱敌深入。
她扭着腰肢,伸出玉足,按在他坚实的胸膛,摩挲,渐渐往下游弋。
她不着寸缕抬腿,他居高临下,缱绻目光渐渐沿着她白皙的腿上移,最终落在被他昨晚灌满之地。
她与他,灵与欲都契合无比,仿佛天生就是为对方而存在。
眼见他眸色渐深,欲色洇到眼尾,吕云黛正要循循诱之,倏地瞧见他转身离开。
“”
他何时定力如此惊人?还是她没下足本钱?吕云黛咬唇,想着再主动些。
“有些红肿,爷帮你涂药。”
男人转身取来那盒熟悉的药膏,用指尖蘸取药膏,探向那。
吕云黛哭笑不得,他明明已然起了反应,却能将暧。昧的情愫戛然而止,此时更是一本正经替她擦洗身子,上药膏。
胤禛靠近床尾的软枕,倏然嗅到熟悉的暧。昧气息,兰麝精气与她身上的气息交织。
那软枕上的濡湿痕迹竟是
胤禛脸颊薄红,扯过软枕,丢进幔帐旁的红篓子里。
那红篓子里还装着用过的了事帕子和被他弄脏的小垫子,以及被他弄脏的小衣。
吕云黛被四爷哄着起身去用膳。
待王爷和六子离开内室之后,苏培盛领着两个小太监和老嬷嬷入内。
老嬷嬷将脏衣娄子抬走,小太监开始洒扫内室。
桌案上羞人的水渍被擦拭干净,濡湿的床榻更换一新。
苏培盛则亲自来到红篓子前,收拾爷留下的痕迹。
王爷用过的了事帕子沾染着精水,为防想岔主意的奴婢用残留的精水作文章,这些东西只能由贴身的太监负责清理。
苏培盛取来炭盆,将脏污的了事帕子焚毁,又将沾染秽物的衣衫处理一遍,才让小太监将脏衣衫拿走。
大年三十这日,四爷和小阿哥们晌午就入宫赴除夕宫宴。
吕云黛则回到私宅内。
吕观稼前两年外放去了直隶为一州主官,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就能调回京城为官。
可恶的吕观稼,竟然没带娘回来过年,害她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可恶!
柿子陪着醒春回娘家过年了,偌大的私宅内,只有她和两条小狗,以及两个看门的仆从。
“造化,百福,走!主人带你们当狗上狗。”
如今这两条小狗是造化和百福的孩子,吕云黛懒得取名,索性沿用这两个名字。
两条小狗血统不同,造化狗的父亲是野狼,百福狗的母亲是一只鬼獒。
三四个月大的小狗,吕云黛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两只。
回到王府前院里,四爷和孩子们还没回来。
吕云黛怅然坐在屋顶上,与两只小狗一起跨年。
四爷和孩子们参加完除夕宫宴之后,还需在紫禁城内守岁,第二日还需给康熙爷和太后拜年。
几个皇子阿哥还需互相拜年,再去各自额娘宫中用膳。
年初二,四爷还需陪伴四福晋回佟家省亲,天擦黑方能归来。
有多少年没这般凄清孤独的过除夕夜了。
吕云黛躺在房梁上,等着紫禁城的焰火点缀夜空。
怏怏不乐,她得初二才能见到他和孩子们。
“六子~”
小八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顿时喜出望外。
她坐起身来,竟瞧见小八穿一身张扬的火狐氅衣,拎着食盒站在院中。
“你怎么来了?今儿不在紫禁城当差吗?”
“我娘子做的年夜饭可好吃了,我特意带给你尝尝,你也夸夸我娘子的手艺。”
暗八飞身跃到六子身边,两个人坐在房梁上守岁。
“六子”暗八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压根没报名今年暗卫甄选?”
吕云黛愧疚的不敢去看小八的眼睛:“嗯,我想陪着王爷和小阿哥,你知道我素来懒散。没有上进心,如今我得到你们高高在上的紫禁城暗卫吃的解药,还去什么紫禁城。”
“小八,对不起啊”
吕云黛离不开四爷和孩子们,她若真去紫禁城,四爷和孩子们定会伤心。
“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定会重色轻友。”暗八气哼哼,丢给六子一双筷子。
“六子,你跟着雍亲王极好,你的福气在后头。”
吕云黛听出小八话外之音,抬眸看向小八,见他含笑点头,她心中窃喜。
小八定是窥探出康熙爷的帝心,今日才特意来暗示她。
“你放心,这件事我谁都没说,包括佟家。”暗八含笑点头。
“小八,佟家暗卫有一个致命麻烦,我们能被家主操控意识,沦为无知无觉的屠刀,你小心些,还有今日这件事,你必须逼着自己忘掉。”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那日为何我会在紫禁
城睡着,我从不会如此鲁莽。“暗八满眼恐惧。
“那该如何是好?六子,我很害怕有一日会被控制着去杀你,或者杀我妻儿。”
暗八后悔不迭,早知不该连累娘子。
“你很安全,佟家比谁都更希望万岁爷千秋万岁,毕竟佟家是万岁爷嫡亲的母族。”
暗八狂喜一瞬,却又愁眉苦脸看向六子:“那你呢?你真不来紫禁城吗?”
吕云黛摇头:“小八,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雍亲王身边。”
暗八无奈叹气。
“六子,我得走了。我娘子和孩子们还等着我归家守岁。”暗八丢给六子一块金元宝。
“新春大吉,六子。”
“小八,恭喜发财。”吕云黛回礼一块金馃子。
目送小八离开,吕云黛打开食盒,食盒里放着个大海碗。
海碗里整整齐齐堆叠着各色佳肴,多的冒尖儿了,正当中放着个大鸡腿儿。
她去西北之前,小八每年除夕都会来送年夜饭,给她包红包。
小八说她没正大光明的嫁人,就永远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按照他家乡的习俗,他这个成了亲的人就得给她拜年发红包。
吕云黛端起海碗,正要开吃,竟看见四爷飞身坐在她身侧。
“爷怎么回来了?”
“宫宴无聊,汗阿玛隔辈亲,只让皇孙伴驾守岁,爷明日再入宫拜年。”
“其实是爷很想你。”胤禛腼腆的将真实原因告诉她。
吕云黛愕然撞见四爷灼灼目光,正要开口,倏尔紫禁城的方向绽出数朵璀璨焰火。
此时王府里也燃起爆竹声,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在满天焰火与喧闹的爆竹声中,康熙四十二年如期而至。
“芸儿,岁岁年年,同我仰春。”
“我怎么觉得爷叫芸儿之时,阴阳怪气的。”吕云黛夹起一块卤鸡胗,递到四爷唇边。
“呵呵,吕芸黛!爷还不稀罕叫。”胤禛气笑,含住鸡胗。
“醋王爷新春大吉。”吕云黛咬唇,凑到他耳畔:“爷在床榻上不是都叫卿卿的吗?怎么不叫了?”
胤禛微哂:“很好,一会你定会求着爷别叫。”
吕云黛面颊泛红,将大鸡腿塞到四爷口中。
他还真是言出必行,吕云黛哑着嗓子求到三更天,他才勉强餍足。
云雨之后,四爷搂着她喁喁细语。
“汗阿玛正月十五要第四次下江南,爷带你去江南赏春。”
“我这回要披着钮祜禄格格的皮去。”
“嗯?你不是更喜欢当李侧福晋?”胤禛亲昵吻她香腮云鬓。
“你们满人瞧不起汉女,哼!”吕云黛气哼哼。
满人自诩是汉人的主子,素来瞧不起汉人,满汉一家亲就是满人最大的谎言。
“胡说,爷何时瞧不起你?”
“爷没瞧不起,但别人瞧不起,哼。”
吕云黛想起从前她当李侧福晋之时,入宫赴宴被满人福晋们排挤,私底下骂她是蛮子和狐媚子。
“好,爷开春即刻请封钮祜禄氏为侧福晋,让你得瑟。”
吕云黛正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想起年氏入王府就是侧福晋。
康熙朝亲王只能有两个侧福晋,她若同时占着两个侧福晋的位份,是不是就意味着年氏就不会入王府承宠。
私心作祟,吕云黛并不曾开口拒绝四爷请封侧福晋。
侧福晋之位,她并不稀罕,但也不能让别人稀罕了去。
第二日一早,四爷赶回紫禁城拜年去了。
吕云黛则在收拾南巡的行装,此行孩子们一道前去,一家子住在楼船上,需携带的物件冗杂琐碎至极。
没成想,临行前两日,康熙爷忽然下旨先巡幸塞北。
得知康熙爷修改行程,改为三月巡幸塞北的消息,吕云黛默默良久。
她记得历史上康熙四十七年,康熙爷才会巡幸塞北,也是在这一年,太子被第一次废黜。
如今巡幸塞北提前五年,也不知太子会不会提前五年被废黜。
这几日,四爷不知与幕僚们躲在书房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心情颇佳,今晚甚至还小酌起来。
“明晚十三弟会来府上用晚膳。”
“真的啊,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十三爷了。”
十三爷这些年来都在京军营中效力,在朝堂上虽与四爷明面上不亲厚,但背地里却是四爷的小尾巴,与四爷关系极为亲厚。
他常年在军营中,要见他太难了。
胤禛笑而不语,摩挲同心结扳指,十三弟这些年在军中浸淫,为他弥补了军中势力短板,着实劳苦功高。
十三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没有之一。
若非为了避嫌,免得汗阿玛觉得他与十三弟结党营私,他这些年绝不会避着与十三弟频繁往来。
吕云黛到底还是没能与十三爷一道用膳,与十三爷一道前来的还有直郡王和诚郡王,以及五爷、七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七爷、十八爷。
正月里皇子们互相串门,维系兄弟和睦的假象,私底下早就斗成乌眼鸡。
去岁年末,太子算计的直郡王丢了兵权,如今闲赋在京。
年初八爷一党算计太子丢了兵部,太子反手将八爷逐出内务府掌控权。
今儿太子没来,否则看他们兄弟几人假惺惺的虚与委蛇,可有趣了。
与雍亲王府内兄恭弟友的热闹想比,佟府内却愁云惨淡。
隆科多站在家主所居的湖心小筑内,满脸忧色,急的来回踱步。
房门被打开,太医院掌院周院判面色凝重,双手还沾着污血。
“周掌院,如何了?”隆科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不能再耗费心神了,否则恐怕熬不过两年。”
“太岁也无用了吗?为何会这般严重?哎!”隆科多焦急推门入内。
鼻息间都是刺鼻的药味,隆科多愈发胆战心惊。
“侄儿,你不要命了,别再用那禁术了!”
“三叔,您该知道佟家正站在风口浪尖生死关头,我不能让佟家毁在我手中。”
“我若出事,家主之位只能由三叔继任,三叔,您不能再儿女情长,佟家经不起折腾了。”
瞬安颜语气虚弱,将血迹斑斑的帕子从嘴角揭开。
“我不当,你自己的责任需自己扛,你若出事,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大哥交代,他这一脉只有你这根独苗。”
“您别担心,那禁术,我即便想用,身子骨也不允许。”
瞬安颜叹气,那幕后黑手极为狡诈,竟然大规模的反杀入暗卫队伍。
他呕心沥血梳理清的暗卫,如今再次变得浑浊不堪。
暗卫队伍中潜藏的细作定会从前更甚,可他已然没有多余的命继续梳理,只能守住紫禁城暗卫这道最后的防线。
瞬安颜难受的仰头轻咳,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智谋与手段。
倘若是与佟家世代为敌的赫舍里一族、钮祜禄一族、瓜尔佳一族,那么佟家在他死后,定会迅速衰败。
可倘若是哪一位皇子
瞬安颜目露绝望,若他的对手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皇子,佟家将定会万劫不复。
那皇子有如此心计,即便是毓庆宫和直郡王,八爷一党全加在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他甚至开始祈祷,希望幕后黑手是另外三大家族,如此佟家在他死后,还能苟延残喘几代人。
直郡王与八爷并无如此谋略,瞬安颜痛苦叹息,他到底还是压错了宝。
若不是直郡王与八爷一党,还能是谁?
三爷?不,他只喜欢附庸风雅当墙头草,五爷?瞬安颜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五爷被太后养废了,优柔寡断,菩萨心肠,与世无争。
七爷身有残疾,常年混迹于军中,莽夫而已。
八爷九爷与十爷结党营私,沆瀣一气。
十二爷自幼养在苏麻喇姑膝下,亲近科尔沁势力,成日里沉迷于治丧,不学无术。
十三爷母族太过微贱,他额娘章佳氏到
死才被追封为敏妃。
十四?算了,被德妃骄纵的无脑莽夫,成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将想当大将军王的宏愿挂在嘴边。
剩下的皇子都太年幼,没这般智近乎妖。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四表哥?
他倒是可造之才,只可惜沦为毓庆宫走狗,万事都以太子马首是瞻。
倏地,瞬安颜心下一惊:“太子!”
定是太子和赫舍里一族在作祟!佟家与赫舍里一族从康熙爷立后那年就结下梁子,恶斗数十年。
前些年,佟家更是设计将赫舍里一族的中流砥柱索额图拽下权臣之流,索额图屈辱的饿死在宗人府。
毓庆宫定是在报复佟家。
他必须趁着还剩下一口气,将胤礽从储君之位拽下来。
谁都能当储君,唯独赫舍里一族血统的胤礽不能,否则佟家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瞬安颜,你歇歇吧,有什么琐事交给三叔去做,你安心养病。”
隆科多将切好的苹果递到侄儿嘴边。
瞬安颜点头:“三叔,家主令在那边匣子里,你拿去。”
隆科多惊的起身:“我不稀罕,你小子若出事,三叔都没脸下去找你阿玛和你额娘。”
“三叔走了,明日需伴驾北狩。归期不定,你三婶胆子小,你帮我照顾照顾她,别让她被别的妯娌欺负。”
听到三嫂,瞬安颜嘴角抽了抽,那个女暗卫当真是祸害,迷惑了三叔二十多年。
若非李四儿,他的三叔如今也不会碌碌无为,一把年纪才混上九门提督,还是玛法临终前,向康熙爷求来的职务。
“瞬安颜,你膝下无子无女,有些事不该三叔唠叨,可你不能绝后,你得生孩子继承香火。”
“三叔按照你的喜好,特意选了三个美人儿,今晚给你送来,让她们伺候你,为你繁衍子嗣可好?”
“三叔,你”瞬安颜无奈摇头。
一听到繁衍子嗣,他脑海里瞬间想起那晚在潭柘寺的狎昵春色,控制不住下。腹绷紧。
是时候该诞育子嗣了,趁着他这副身体还没彻底糟朽得生不出子嗣来。
他的子嗣,必须由最完美和聪颖的女子诞育,而他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是暗六。
原本就该是她为他诞下子嗣。
此时瞬安颜将不可言说的思绪收回,目光再次落向三叔。
“三叔,您到底支持哪位皇子夺嫡?”
这些年来,他屡次提醒三叔与直郡王和八爷交好,可他却无动于衷。
“雍亲王!”隆科多不假思索:“我得让你堂妹当皇后,让佟家再出一位皇后,成为凤巢之家。”
瞬安颜无奈摇头。
“三叔,您不能如此意气用事,否则今后直郡王或八爷登基,我还需费神为您求情脱罪。”
“瞬安颜,你不懂,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将你堂妹嫁给雍亲王,王爷他是最优秀的儿郎,比直郡王和八爷更为出色,若毓庆宫倒台,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只能是雍亲王,我不会看错。”
瞬安颜哑然失笑:“好吧。”
此刻他并不知晓,紫禁城内传回消息之人,都已然换成了血滴子,他们给的消息,自然将他和佟家引向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瞬安颜正色道:“三叔,康熙爷北巡一行,您负责戍卫天子幄帐?”
隆科多点头:“嗯。”
“好,极好。”瞬安颜忽而阴测测笑起来。
是夜,风饕雪虐。
吕云黛搀扶着醉眼迷离的四爷坐在床榻上。
她最不喜欢直郡王来了,每回都将四爷灌醉。
皇子们为维持皇族仪态涵养,都有专门的师傅练习酒量。
今晚除了年幼的十七和十八阿哥之外,其余皇子都醉的一塌糊涂,歇息在了外院厢房内。
也不知四爷到底喝了多少。
即便醉的踉踉跄跄,可仪态涵养似乎镌刻在骨子里,即便四爷喝醉,亦是酒品绝佳。
吕云黛伸手去解他衣衫盘扣,指尖才触及到他的衣襟,忽而手腕被抓紧。
男人幽幽睁开眼,愤怒的目光渐渐柔和,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抓紧她的手,缓缓合眼。
吕云黛费了一番气力,才替他换上寝衣。
她坐在妆镜前,取下钗环,正要熄灯就寝,忽而站起身来。
她的脚步收回片刻,再次踏出,似在挣扎。
少顷,敞开的窗户灌入刺骨风雪。
她穿着单薄寝衣,逆着风雪来到佟府湖心小筑。
径直来到水汽氤氲的耳房内。
此时她眸色迷离,跪坐在浴池边,伸手按揉瞬安颜略显苍白的肩。
“小东西,表哥跟来了吗?”瞬安颜抓住她一缕青丝细嗅,待闻到恼人的沉水香气,登时面色阴鸷。
“回家主,王爷不曾跟来。”
她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与起伏。
“脱。”瞬安颜轻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声,浴池内漾起涟漪。
曼妙身姿缓缓朝他靠近,瞬安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脖颈开始,密密麻麻蜿蜒向下,满是欢爱痕迹。
一想起是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甚至她身子里也留下四表哥的痕迹,瞬安颜瞬间没了性趣。
此时他眸中淬着火,盯着她身上的吻痕,忽而残忍的笑起来。
“小东西,过来。”
小东西就像失去生机的傀儡般,乖巧走到他面前。
瞬安颜恶趣味的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收紧。
将泛白的唇凑到她肩胛,轻佻噬咬,直到见血,才吻向更为狎昵之地。
他渐渐控不住自己,轻喘着分开她,正要侵占之时,却被敲门声打断。
“家主,三老爷送来三位侍妾。”门外传来长随的声音。
迷乱的意识瞬间回笼,瞬安颜不满蹙眉:“嗯,随便选一个人,送到榻上。”
瞬安颜推开桎梏在怀中的女人,玩味笑道:“滚回去。”
“是。”
女人披衣离开
胤禛被灌入的风雪声惊醒,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灭顶的恐惧袭来,他满眼恐惧坐起身来。
正要起身去寻她,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户跃入。
她衣襟敞开,脖颈儿上满是
胤禛目露沉痛,愤怒攥紧拳头。
他屏住呼吸,忍泪看她眸色迷离躺回床榻上。
胤禛站在床榻前,默默良久。
忽而咬牙切齿,沉声道:“苏培盛,尽快让瞬安颜死!”
门外苏培盛小声应了一句。
此时胤禛面色铁青,坐在她身侧,扯开她宽松的寝衣,愤恨盯着她身上那些耻辱的痕迹,额间青筋暴起。
他抓过了事帕子,一寸寸擦拭她身上的痕迹。
吕云黛睡得正香,忽而感觉到四爷在摸她,她困的睁不开眼,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别闹了,我好困,明早再给你。”
可男人似乎生气了,
手臂都绷紧,吕云黛无奈起身抱紧他。
“爷快些,我好困。”她闭着眼仰头吻他,却被他推开。
“咿?”
吕云黛惊的睁开眼,她感觉到四爷莫名其妙的怒意。
怎么回事?
难道是刚才那句敷衍的话惹他不快?
吕云黛乖巧褪去衣衫,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男人却侧过身:“早些歇息。”
“哦”吕云黛失落的从后搂紧他。
没想到他喝醉后愈发喜怒无常,明明都把她的身子亲疼了,却忽然给她甩脸子。
她真的很困,困的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似的,将脑袋蹭了蹭四爷宽厚的背,她很快沉沉入睡。
第二日苏醒之时,她下意识想抱他,可身边却早已空空如也。
吕云黛惊的坐起身来。
却见四爷独坐在床榻前,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那味道很熟悉,是避子汤。
“昨夜”胤禛语气顿了顿,压下狂怒:“昨夜没来得及用避子药,为防万一,你需喝避子汤。”
“哦。”吕云黛接过避子汤,在四爷的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
苦得舌头都发麻,她正蹙眉,四爷递来一颗粽子糖。
她张开唇瓣,含住他的指尖,将粽子糖送入口中,还不忘亲昵的吻了他指尖。
胤禛唇角笑意依旧,收回手,起身负手静立在床前。忽而心绪不宁,他别扭的再次握紧她的手,才勉强压下心悸。
“明日需随汗阿玛北巡,你今日好好歇息,爷去毓庆宫。”
“好”吕云黛红着脸,欲言又止:“爷今后不能咬那,很疼。”
吕云黛满脸通红,没想到他醉酒后,竟还有咬人的习惯。
她的肩膀和脖颈儿,甚至腿。间都被他留下羞人的咬痕。还有那
吕云黛捂脸,不敢去看他灼灼目光。
“嗯。”
男人揉了揉她的云鬓,转身离开。
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悄悄将避子汤吐掉,昨晚她睡得还真沉,被四爷这般折腾都没醒?
难道是?
她只在有孕初期才会嗜睡,吕云黛欢喜的替自己诊脉,却并未探到喜脉,许是孩子月份还小。
想起方才喝过避子药,她赶忙急的起身漱口。
胤禛寒着脸回到书房,迅速脱掉外袍,又疾步绕到屏风后洗手。
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懵然,爷怎么把外袍丢在地上?
苏培盛弯腰捡起外袍,却听屏风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脏了,烧掉。”
苏培盛挠头,没看见蟒袍哪儿脏了啊,奇怪。
他将外袍交给小太监烧掉,施施然来到屏风外,又听四爷沉声道:“爷要沐浴更衣。”
苏培盛了然,王爷方才定是又与暗六欢好,出门前才会沐浴更衣。
氤氲水汽蒸腾,胤禛恼怒的狠狠砸向水面,耻辱的无力感充斥周身。
他必须尽快调整心态,试着接受这噩耗,他一定能克服那糟糕感觉。
毕竟,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毕竟,他心中有她。即便她已被旁人染指玷污
明日御驾即将北巡,四爷忙得在紫禁城里没空归家。
吕云黛收拾好行装,真想将小阿哥们带去,可他们还需去南熏殿读书。
他不在身边,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换上钮祜禄氏的皮囊,坐在马车内等四爷。
可直到晚膳,四爷都不曾归来。
苏培盛倒是来了,说四爷和诸皇子这几日都会在御前伴驾。
吕云黛哦了一声,乖乖坐回马车内。
连着一个月,四爷都被康熙爷束缚。
吕云黛这几日难受至极,压根没功夫想四爷。
昨儿她终于探到微弱的喜脉,才一个多月。
她决定不声张,待孩子满三个月再给四爷一个惊喜。
若能瞒到月份再大些更为稳妥,如此四爷就不会算计让她落胎。
五月初,天气愈发闷热,腹中的孩子已有三个月大,她躲在马车里,倒是遮掩了害喜的症状。
昨儿四爷来瞧过她一次,没说两句话,又回康熙爷跟前伴驾。
吕云黛心里本就藏着事儿,自是不敢挽留他,依依不舍目送他离去。
这晚,一个老实巴交的嬷嬷端着托盘入内。
吕云黛身边带着个吕家的死士,她爹总唠叨说自家的奴才用着放心,求着她带上,她只能选了一个看着机灵本分的嬷嬷。
“姑娘,昨儿夜里出了大事,太子爷竟深夜靠近天子幄帐,万岁爷大怒,怒斥太子弑逆,气得要废太子。”
“什么!”吕云黛满眼震惊。
“姑娘,直郡王和八爷一党正在落井下石,状告太子爷暴戾不仁,苛待诸王、贝勒、大臣,还截留贡品。”
“王爷王爷有何举措?”吕云黛焦急追问。
“几个皇子抱团状告太子,属下听说王爷与诸王约定,明日一早去康熙爷面前参奏太子。”
“好,替我研磨,一会将我写的这份奏疏想办法呈送到御前,要快!”
吕云黛捉笔的手都在颤抖。
她心急如焚用四爷的口吻写下为太子求情的奏疏,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私印。
四爷的私章一旦盖在这封奏疏,即便不是他的字迹,旁人也会默认是他口述,奴才代笔。
吕云黛郑重用印,等不及奏疏晾干,一把塞给死士:“快些送去!”
送走死士,吕云黛蜷缩在马车内等消息。
五更天,胤禛起身更衣,踌躇满志,太子已是众矢之地,今日诸皇子若齐齐到汗阿玛面前,将太子的罪行抖落,太子定会被汗阿玛废黜。
他手中捏着的罪证,随便抛出一件,都能让毓庆宫万劫不复。
此时苏培盛忽而苦着脸冲进来:“王爷,大事不妙,万岁爷令您立即去御帐前跪着忏悔!”
“什么?”胤禛茫然。
“说是康熙爷看了您为太子求情的折子,龙颜大怒。”苏培盛战战兢兢说道。
送到御前的奏疏从来都是柴玉在负责,可昨晚王爷并未写下奏疏。
但御前的奴才却一口咬定是柴玉送的奏疏,显然王爷被人给算计了。
奇怪的是为何御前的奴才敢将那奏疏呈给万岁爷,他们不辨别真伪吗?
苏培盛不敢细想,王爷的私章并非王爷独有,还有六子!该死的六子到底做了什么!
苏培盛战战兢兢,怀疑六子又被佟家利用,说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胤禛头疼扶额:“去把印章取回,将她软禁。”
他忧心忡忡赶往御帐,屈辱的跪在御帐前。
此时身侧传来脚步声,却见十三弟匆匆赶来。
“汗阿玛,儿臣来替太子哥求情。”
胤祥捧着求情奏疏,曲膝跪在四哥身侧。
直郡王领着诸皇子前来陈述太子斑斑劣迹,众人皆是鄙夷的看向跪在御帐前的老四和老十三。
说好的抱团将太子拽下储君之位,他二人中邪了不成?如今太子大势已去,他们到底在犯什么蠢。
御帐内,康熙帝满脸怒容,听着诸皇子陈述胤礽这些年来的狂悖之举。
他的目光落于跪在帐门外的四子和十三子。
“都下去吧,太子弑逆,实难承宗庙社稷重任,传朕旨意,废黜胤礽太子之位,将二阿哥圈禁于咸安宫内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
康熙帝疲累挥手,将诸皇子赶出御帐。
除了四子和十三子,没有人将胤礽当成亲兄弟,他们只将胤礽当成阻碍他们夺嫡的太子。
连兄弟手足都不顾及的畜生,不配为储君。
原本他在老大、太子、老四、老八之间犹疑不决,今日彻底下了决断。
康熙帝捻起四子为废太子求情的奏疏,四子甚至急迫的等不到墨迹晾干,就连夜将奏疏送来。
康熙帝低头压下笑意,绷起脸,将四子和十三子的奏疏捻在手中,踱步走到跪地的二人面前。
“愚蠢!胤礽平日里没少苛待你们,为何要求情?”
胤禛压下心底狂怒,诚挚回答:“回汗阿玛,儿臣只是来为二哥求情的,而非为太子求情,求汗阿玛饶恕二哥。二哥对汗阿玛至孝,绝不可能做出弑君逆行。”
十三阿哥眨眨眼,也跟着四哥匍匐在地:“回汗阿玛,二哥许是有难言之隐或被奸佞蛊惑,儿臣不信二哥会伤害汗阿玛。”
康熙帝忽而低低冷笑起来,扬手将奏疏砸在兄弟二人的脸上。
“是非不分,愚蠢至极,立即与胤礽一道滚回京城思过。”
胤禛被奏疏砸中额头,愤恨抓紧奏疏,匍匐在地。
他压着怒火回到账内,摊开奏疏,洋洋洒洒的呈情之词溢于言表。
他的目光死死剜向奏疏上的私章,冷笑着将奏疏撕碎。
“爷,六子来了。”
“让她进来!”
胤禛想听她解释,她一定是被瞬安颜控制,才会做出此等狂悖的举动。
吕云黛忐忑来到四爷面前,却是满眼喜色。
“爷,你吓死我了,若非我及时送去求情奏疏,爷定会栽大跟
头。”
吕云黛后怕的捂着心口。
“是你?”
“当然是我,快些夸夸我。”吕云黛满眼笑意。
“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最为看重兄弟手足和睦,爷今日若随诸皇子一道参奏太子,定会遭殃。”
“说不定太子会复立呢?咱不能操之过急。”
吕云黛满眼雀跃看向四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有喜一事压下,等孩子大些再给他惊喜。
“吕芸黛!你是不是以为你比爷擅权谋,都毁了!谁准你自作聪明!”
胤禛怒不可遏,他苦心孤诣谋划多年的夺嫡之路,彻底葬送在她手里。
“把印章留下,你,滚!!”
“你听我说,爷”
“滚出去!”胤禛怒不可遏嘶吼。
吕云黛张开的手臂无奈垂落,此刻她百口莫辩,只能静观其变。
她若记得没错,康熙爷一废太子不到一年,就会复立太子。
一年而已,她正好藏胎,等到太子复立,她必须让四爷道歉!
吕云黛气哼哼转身离开。
回程的马车依旧只有她一人,吕云黛担惊受怕一整日,又被四爷训斥一顿,回去以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在驿站歇息一日,第二日一早,她捂着肚子登上回程的马车。
“姑娘,王爷与十三爷先行归京了。”
死士端着托盘入内。
“好,你去悄悄寻安胎药来,我身上不大舒服,行程放缓。”
走走停停间,七月末,吕云黛穿着宽大的衣衫,遮挡已然六个月的孕肚,回到雍亲王府。
还没靠近前院,却被苏培盛给挡了出去。
“六子,打从即日起,你就是钮祜禄格格,爷令你回后宅老实呆着。”
“这是何意?王爷答应过奴才,不逼奴才入后宅,为何出尔反尔?”
吕云黛心下一沉,看来四爷这回的确气得不轻。
她忍着委屈,乖乖来到钮祜禄格格的居所。
她倒要看看,到底谁先忍不住先找对方,吕云黛憋着火,即便再想他,也不再踏出后宅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