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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见状,池镜花抓住他的肩胛,直接把人按倒。

五颜六色的花叶从他眼前划过,少女突如其来的主动令他反应不及,幸得倒下的最后一秒他紧急十指撑地,才没让自己和她直接睡在花丛里。

回过神来,池镜花已坐在他腿上,彼此身下的衣裳乱作一团,又皱在一起。

茂密的花丛绿叶将两人的身影盖了个严实,若非走近观察,是万万不会发现这里原来还藏着两个人。

池镜花面不改色地按着他的双肩,全然未意识到他们当前的姿势有多亲近,她轻咬唇瓣,将积攒心底许久的疑虑全盘托出。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你的耳铛不见了,为什么你要自伤?是不是都与这个幻境有关?”

奚逢秋已调整好坐姿,以指腹温柔地替她拂去烧火时脸颊沾染的黑灰,露出温和却略显无奈的笑容。

“你还真是不会演戏。”

演戏?

池镜花蓦然记起客栈里的黄衣女曾说过类似的话,诧异得微微睁大眼睛,不由追问:“是黄衣女子把我们拖入幻境的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傩神。”

虽然他并不觉得对方是“神”。

像是想起什么,少年微微偏头,一缕花叶的枝叶影攀上脸颊,他垂眸望向指尖下的耳铛。

“她好像很喜欢看人演戏。”

换句话说,他们若想结束幻境,只需按照傩神所设定的剧本演绎,让她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画面即可。

池镜花自然也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她联系到奚逢秋乖乖喝药、自伤行为、戴耳铛等等行为,知道这都是傩神所感兴趣的剧情

内容。

为了追求剧本的真实性,傩神故意把背景设立在十年前的王府,更让奚逢秋身上发生些许细微的变化,例如耳铛。

至于为何不是小时候的奚逢秋而是现在的他。

池镜花猜测傩神在意的“演”,她更期待当时间走过十年,在同样的背景下,当事者要把过去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切以当前的心态重新演绎一遍,倘若直接在幻境里化出十年前的小奚逢秋,那便完全缺少“饰演”的味道。

如此看来,这傩神真是有点变态在身上。

池镜花不禁思考:那晚,当傩神站在奚逢秋房间门口时是否已定下这个计划?

她不确定,但至少当时,傩神铁定对奚逢秋的过去很感兴趣。

如此推断,傩神除了可以化出幻境,还有看见他人的记忆乃至生平的能力。

但因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人所以她无法窥探。

换句话说,把她拖入幻境不是附赠品,而是傩神的恶趣味。

因为看不透她,所以才随手一块扔了进来,或许是想要看她拙劣的“表演”能否给幻境增加点调剂。

池镜花虽然无比憎恶这类行为,但在当前情况下,她依旧十分冷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少女眼睫低垂轻颤着,投在脸颊的扇形阴影在花丛中忽闪着。

奚逢秋抬眸静静凝着她,日光照耀下的苍白面颊漾着浅淡的笑,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肢,指尖已经悄然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一遍遍由上往下地顺。

“真的很聪明。”

虽是他的真心话,但不管怎么说,他才应该更聪明吧,分明都是一块进来的,到头来比她知道的还多。

池镜花一把牢牢攥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同时摊开右手五指,表情颇为纠结苦恼。

“这个,还要戴吗?”

在她看来,这耳铛既属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给他的记忆和情感并非正面,同理可得,为了摆脱童年阴影,他最好远离这只耳铛才对。

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羽半遮瞳孔,表情平和地轻轻点头。

“嗯,过去就是戴着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

但池镜花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结束傩神的幻境,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抵抗厌恶的情绪。

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与他感知不到情爱如出一辙。

池镜花没有立即帮他将耳铛戴好,而是握了握掌心,认真地回望着他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细细斟酌后慢慢吐出。

“那你过去为何要伤害自己?”

“这没什么。”

他并无隐瞒的打算,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将自己行动原因一字不落地说出:“只想确认我是否真的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痛楚。”

以前,他确认一次,现在,他又确认一次。

结果不曾更改。

池镜花眨眨眼,下意识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可是如果我碰你的话,你不就可以感受到了吗?”

“嗯,是这样的。”

少年乖巧点头,完全认同她的说法。

他微微笑着,坠入眼底的一层浅金色日光映出少女稍显凌乱的头发以及灰蒙蒙的一张脸,眼睛却亮晶晶的。

“要碰我吗?”

听出他言语中的邀请之意,池镜花深吸一口冷气,神情坚定,吐出的声音不大不小。

“在邑水村我就答应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碰你的,现在不会反悔,以后更不会。”

说罢,少女再次按住他的肩胛蓦然倾身靠近,重心已完全压在他上半身。

奚逢秋只有双手撑地腰部发力,才能为两人寻一个支撑点。

当脸颊离他耳廓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时,稍浓的血腥闯入鼻腔,池镜花一错不错地盯着被长针戳穿的耳垂,视线缓慢下移,在他身下的花丛里看见几滴鲜艳的血迹。

血珠坠挂在浅白色的芍药花瓣上,形成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将这株花与周围隔绝开。

池镜花探出指尖慢慢覆上他的左耳,由上慢慢往下,最终停在他的耳垂。

可血迹尚未凝固,很快染红她的指腹。

左右他体内的毒对自己没有影响,池镜花毫不在意,她索性再进一步,额头几乎贴着他的脸颊,脑袋微垂,心无旁骛地仔细观察他的伤口。

她轻轻地四处捏了捏,试图找到被长针戳穿的伤口,好将耳铛给他戴上。

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不经意的触碰下,被压在身下的奚逢秋已变得跟方才大不一样。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所产生的剧烈变化,只是每当池镜花碰到他伤口的血肉时,似乎很想将她绑住,叫她只能这样挨着自己。

真是奇怪的念头。

他本能地压制住这股不该有的想法,视线晃过姹紫嫣红的花丛,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上。

很快,少女滚烫而甜腻的气息犹如火蛇般游走在耳间和颈侧,贴着他的肌肤,无声吞噬他的冰凉的体温,将本属少女的一切返给他。

他又不得不微微偏过头,但那股叫他难以忽视的气息却贴着心口肆无忌惮地往心口探去。

“好痒。”

“不近点我看不清。”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池镜花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仍低头专心做事,不过在瞥见奚逢秋冷白的颈侧,注意到紫青色血管中汩汩流淌的血液,她下意识地抿唇,心跳因此而可耻地加速。

当少女柔软温柔的指尖不停摩挲他受伤的耳垂,不仅是心跳,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和反应。

他突然记起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全部。

当日,他自伤后,在母亲的授意下,由一名丫鬟给他戴上耳铛,手法虽然粗鲁,却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痛苦,所以他笑了。

他记不清自己为何要笑,也许是觉得自己好笑,但却清楚地记得那丫鬟在离开前神色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恶心。”

是因为没有痛觉所以觉得他恶心吗?

不清楚。

但他不在乎过去这些。

可他现在好痛。

比之前还要痛上几分。

似乎,每一次与池镜花近距离接触时,被她这样压在身下时,会出现一些莫名的情绪,身体上的反应也会比前者更大。

少年一进一出的呼吸跟随她指尖抚摸的频率而改变,埋在衣下的蝴蝶锁骨在微微震颤着,乌黑的睫毛被眼底升腾的雾气打得半湿,撑着地面的十指手指不由蜷曲,想要握住点什么,但绝非身下的花草。

更为准确地说,是她。

“池镜花,我好疼。”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100】

【任务进度1/2,完成任务胜利在望,请宿主继续加油!】

第67章 第67章再坐会儿。

清风卷着云彩,温暖的日光被遮蔽片刻才重新露头,倾洒在诗画般的春日花园,随风肆意摆动的花影映上二人相交叠的衣间。

在听到他喊疼的下一秒,池镜花往后退了退,本能地欲移开手指,却又听见男配好感度提升的系统提示音。

池镜花心下一惊,指尖不动了,因为她忽然明白一件事。

什么疼不疼的,他分明喜欢得不得了!

不管是疼痛还是他们当前的姿势,他都很喜欢!

念及彼,池镜花指下用了些力气,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下,接着假咳一声,俨然一副正经老实的模样。

“咳!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故意找不到伤口,故意捏你碰你,是想让你感受到疼痛。”

随着池镜花后撤,奚逢秋已可以不用再双手撑地以维持平衡。

他静静垂眸望着少女因为衣袖滑落露出的白皙手腕,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触及到她的肌肤,力气慢慢收缩,直到填满他心底的一条浅浅裂缝。

“为什么?”

被他这样握着,池镜花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有股酥麻之意顺着肌肤侵入骨骼流进血液,无声电击她的心脏。

池镜花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呀。”

方才,她下意识地想要松手,正是因为差点忘记他的变态属性,他本就享受疼痛,又怎会抗拒疼痛。

少年极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枝叶的阴影飘到他的颈侧,映在鲜红的血迹上。

“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吗?”

“嗯,对。”

池镜花重重点头,“只要是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能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毕竟,这也是攻略他的手段之一嘛,池镜花一直也就是这般做的,跟过去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将这事摆上台面说而已。

而她这般勇敢坚定地表明心迹,无非是想要他能快点喜欢上她,而且,男配好感度已有50,只要再努力一点,应该很快就能对她产生爱意了吧。

想到这点,方才还平静如水的心跳骤然提速,仿佛已湮没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

奚逢秋眼睫低垂,投在双颊的月牙阴影微微闪烁,他安静思考一瞬,抬眸,蓦然轻声笑了一下。

“在你可接受范围内啊……”

可倘若超出她的可接受范围之内该如何是好呢?

尽管他没有直说,可池镜花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猝然身体又往前倾半分,鼻尖几乎贴着她的,以至于下一秒,自己吸进的空气混着他的香气。

“你放心,我很包容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都行。”

少年微凉的指腹极为缓慢的摩挲着她的的肌肤,在听见她的再三保证后,指尖一顿,双眸一弯,露出一个纯良温柔的笑。

“嗯,我会期待的。”

行吧。

只要他不反感就好。

池镜花指尖微动,左手手腕被他握得发热,而且几乎完全动不了。

“你先松手,我帮你把耳铛戴好。”

不含任何杂质的视线凝望着少女一张一合的红润唇瓣,想到即将松开的柔软,奚逢秋心有遗憾,可惜不能再握得久点,因为这点时间还不足以抚平他心底翻涌的悸动。

“那我可以碰你吗?”

他的声音很轻,更夹杂着淡淡的请求讨好之意,听得池镜花双眼一亮。

碰她?

所以这也算他主动要求亲近她吧……

做梦都想攻略他的池镜花自然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能增进彼此感情的机会。

“嗯,可以。”

池镜花点头如捣蒜,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就差直接抓住他的手指覆上自己的肌肤。

奚逢秋轻应了一声,下一刻,指尖贴上她的额头。

不是别处,仅是额头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

池镜花抿唇一言不发,索性继续低头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当她的手指二度碰到少年的耳垂,池镜花身体明显感受停在她眉心的指尖轻颤了一下,接着,指腹滑过她的鼻梁和脸颊,像是学着她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耳垂,继而又来到颈侧,贪婪地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耳朵的伤痛是痛的,令他感到愉快。

触碰池镜花虽不疼,却叫他很舒服。

这两者,皆因她而起。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不知他心中所愿的池镜花心跳如擂鼓,思绪因他分神,终于也体会到了他口中的“痒”。

虽然心里知道不可以逃避,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后撤,但在她做出后退行动之前,奚逢秋已预料到,另一只手抵死按住她的后颈。

池镜花身体因紧张而绷紧,无奈只能承着他若有似无的抚摸,不自觉地牙关紧咬,以防发出任何怪声。

慢慢地,目之所及的少女肌肤已被自己完全触碰后,他开始探索以前所从未触碰到的领域,当指尖停在她的心口时,奚逢秋蓦然停顿。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池镜花终于可以喘口气,瘫软的身体恢复力气,立即一鼓作气地将耳铛穿进他的伤口里。

“戴好了,我给你戴好了!”

她的声音很是响亮,似意在提醒他别再继续了。

好像是在害怕发生什么。

至于是什么,奚逢秋没想明白。

他轻轻应了一声,垂眸使得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不想望见指腹不知何时从她脸上蹭下一抹黑灰,想到不久前帮她拭去的也是这些,不由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

“为何你身上会有这些黑色的灰?”

顷刻间,少女那本就因二人的亲密接触而发热发烫的面颊爆红,顿时,从喉咙溢出的声音更为响亮。

“这是有原因的!”

飘在空中的浅金色花粉晃晃悠悠地沾上他半湿的睫毛,随他轻轻眨眼的动作在风中簌簌落下。

少年唇角微扬,望着她微笑。

“什么原因?”

池镜花随手理了理被他弄乱的领口和头发,正准备从他身上爬下再解释,只是尚未来得及彻底离开,腰间传来一阵外力,她低头看见奚逢秋双手握住她的腰肢,用力地将她按着坐下。

当两具躯体隔着衣裳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时,池镜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近乎祈求的低语。

“再坐会儿,可以吗?”

……服了。

就这么喜欢被她按在身下吗?

想到她刚说过“只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都会满足他的”这句话,池镜花颇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感觉。

她只能暂时维持坐他腿上的动作,双手习惯性轻轻搭上他的肩胛。

“好。”

当略显颤抖的“好”自她喉咙里挤出落地时,池镜花莫名有种强烈的羞耻感,指间兀自加大力气,少年沾血白衣在她手心里皱成一团却浑然不觉。

她赶忙移开落在对方漂亮双眸上的目光,心虚的同时又假装态度自然将话题扯回上一个,每一个都铿锵有力。

“反正就是我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对外宣称是王府新来的丫鬟,所以,这些黑灰是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不小心沾上的。”

被金色而温暖的日光所笼罩,他依旧是笑着的,可却辨不清具体情绪如何。

“原来是这样。”

在他不在她身边时,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得快些结束这个幻境才行。

当混乱地心绪逐渐平稳以后,池镜花花慢慢转回头,咬了咬下嘴唇,像是下了巨大决心才缓慢开口询问。

“晚上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视线定在她的脸上,语气淡淡,听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记得我的住处在哪吗?”

第一时间没有问她有什么事,而是关心她认不认路,男配的关注点倒是奇奇怪怪。

池镜花乖巧地点头,“嗯,记得,不会迷路的。”

好歹去过两次,再记不住就真成路痴了,她只是认路不太行,又不只要出门就会迷路。

奚逢秋轻点了一下脑袋,“嗯,那就好。”

得到他的应允,池镜花放下心来,又低头观察自己。

衣裙尤其裙摆皆是厨房灶台落下的黑灰,在与他长时间的亲密接触过程中,这些灰尘便通过她染到他身下的衣裳,灰蒙蒙的,甚是难看。

即便如此,奚逢秋不曾松手让她起身。

可池镜花有自知之明,就算别人不说,她也不大好意思总弄脏他的衣裳。

而且,还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她低头微微蹙眉,“我会换套衣服再去的。”

“没关系。”

他又不会嫌她脏,只是对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非常好奇,好奇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经历了哪些事,知道就好了。

当少年轻柔低缓的嗓音如动听的乐符跳进她的耳蜗,池镜花慢慢仰头盯住他几秒,当看见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绝绝五官,心中萌发个大胆的念头。

她默默调动周身全部力气,趁其不备,用力把他扑倒在花丛里。

被二人惊扰的花叶纷飞,花香弥漫。

有身后的花草绿叶作为缓冲,根本伤他不了分毫,这也是她下手如此大胆决绝的原因。

没等他反应过来,池镜花已迅速俯下身,整个人完全压在他身上,双臂慢慢向后探索,交叠着牢牢环住他的颈侧,身躯挨着身躯,微微发烫地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滚烫的唇瓣不小心蹭过他的耳后敏感肌肤。

池镜花不曾退缩,如情人那般亲密地抱了一下。

只是想让他再高兴点。

“好了,满足了吧!”

说罢,不等他给予回应,池镜花已麻利起身,裙摆不经意划过他的腰间,只想得赶紧溜,不然,又要被他祈求变着,缠着她变着花样地做这做那的。

第68章 第68章我想看你睡觉。

暮色已至,月亮与太阳交替出现,蓝黑色的夜空繁星闪烁,月光笼在池镜花四周,温柔的微风拂过少女略显倦怠的面颊。

当做完被安排的最后一件任务,池镜花锤了锤酸疼的肩膀,总算可以回房洗漱休息片刻。

当然,给人殷勤干活可不是她的目的,她主要是想通打听一下男配父母之间的事情,倒也并非有意八卦,只是迫切地想要了解奚逢秋,了解他性格形成的源头。

通过跟不同的人打探,池镜花将收集来的信息简单拼凑,得出个大概。

原来,他们是在十二年前成亲的。

当然,身份尊贵的王爷娶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事一开始就备受瞩目,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婚后非常相爱,可后来,关系却变了,直到三年后,苗献仪诞下一子,奚淮景回府的次数才逐渐变多,但不知何时起,他又不再回府,但却从未想过与她分开。

池镜花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来回地病态拉扯,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唯有簌簌风声不时地敲打门窗,发出轻微古怪的声响。

池镜花只能蒙住脑袋轻声叹气,万万不敢吵醒隔壁床的小糖。

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小糖睡着,她才掀开被子穿上外衣,蹑手蹑脚地偷溜出去,结果因为以前都是白天去他住处,天一黑,顿时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池镜花独自在府中转悠好久才找到正确的路。

于微光中见他房门虚掩,池镜花轻咳一声,又轻轻提醒了句“我进来了”,继而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的洒向他身后,少年安静坐着,衣上和耳间的血污已被清理,面上的木桌立着几张翩翩起舞的纸人,仔细观察,会看见有几缕白丝勾缠住他的指连。

在百无聊赖地等待她时,他就是用这些不会说话没有呼吸的纸人打发时间。

而所有的一切却在池镜花进门的刹那,纸人和白丝啪嗒全部倒下,因他全部注意力已转到池镜花身上。

“你来得好慢啊。”

池镜花自动忽略他的抱怨,弯腰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物件递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

无非一截普通的桃枝,坠着几朵粉红的桃花,是她迷路时想到奚逢秋为他而摘的。

俗话说,借花献佛嘛,更何况,她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奚逢秋慢腾腾地伸手接过,低敛着睫羽,遮住眼底大半情绪,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指尖生花般轻抚着柔弱的花瓣。

“多谢。”

既还能说谢谢,那至少应该不讨厌。

池镜花松了口气,借着闪烁的烛光静静打量起四周。

房间陈设简单,只摆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屋内有许多书籍和字帖,散落在四处。

池镜花忽然记起那位教他写字的夫子。

这样看来,他小时候应受过很好的教育,可却有点剑走偏锋,分明一眼看上去就是位温温柔柔的君子,可只要接触就会发现他内心极度扭曲偏执。

见少女视线四处游离未曾停留在他身上,奚逢秋不由疑惑地打量着她。

“在看什么?”

“没什么。”

池镜花听见声音低下头,视线扫向被纸人压住而露出一角的泛黄纸张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上面的字迹所吸引,由衷陈述着她早就想告诉他的事实。

“你写字很好看。”

当抬眸望见少女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对自己表达赞赏时,奚逢秋不过缓慢垂下双睫,神情平静,极淡的唇瓣微微张了张,声音听不出情绪波澜。

“这没什么,不过是练得时间长了些而已。”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惚间,像是想到什么,斟酌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完一整句话,说完便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冒昧。

“你练字……是因为……你的母亲吗?”

池镜花心情忐忑地咬住唇瓣,却见他神情依旧,哪怕陷入回忆时也未曾流露出多余的情感。

被她的话所牵引着,少年思绪不知不觉回到十年前,记起那时发生的一切,只用片刻便又回到现在。

他微微笑了笑,以指腹又轻又缓地滑过纸上已经干透的笔墨,想要感受当时的情绪状态,可什么也没有,正如他总是感受不到别的一样,所以才需找点乐子。

当然,除了池镜花。

她总会让他很兴奋,情绪也因她而起。

忽明忽灭的烛光下,少年轻轻点头的样子看着乖极了。

“嗯,因为父亲喜欢我的字,母亲便喜欢,父亲不喜欢,母亲便也不喜欢了。”

因为无法再用这个作为铁链拴住父亲,这便失去利用价值,此后,母亲便不再要求他练字,也不会有人记得他曾在书桌前写下的这些。

池镜花挪了块木凳,紧挨他坐,抓起未干的毛笔,按照小学书法课上老师所教的姿势握住毛笔,伏案潦草地写了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她放下毛笔,指尖指着刚写下的字,一个个滑过又铿锵有力地念出来。

“池、镜、花。”

像是被她逗乐一般,奚逢秋蓦地弯眸笑了笑,极轻地“嗯”了声,后又目光凝着她写的字,轻轻吐息,喊了一声她的姓名。

“池镜花。”

分明不是第一次喊她,可当他照着自己写下的字迹一字一句呼喊她,声音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池镜花毫无来由地双颊一红。

“好了,别看了。”

她眼疾手快地“啪”地一下盖住尚未干透的字迹,眼睛一动,赶紧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规。

“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喜欢你写的字,不是因为我写字难看,只是我很喜欢……”你写的字。

最后几个字,仿佛被池镜花住在心脏里的小鹿跃起一口吞入腹中,无声地嚼吧嚼吧,最后只在她的脑海里剩下这么个念头。

少年没有回话,而是眼带笑意地望着她。

深夜的一缕月光慢慢攀至他的肩上,少女的发梢轻轻搭在上面,随着微风悄然紧贴着他的颈间。

突然间,察觉到掌心下被压住的难看书法,池镜花似想起什么,微微凑近,双目一眨不眨,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对了,等离开幻境以后,你也为写幅字,好不好?”

之所以要求出幻境再写是因为现在写了也白搭,除了彼此,他们根本带不走幻境里的任何。

没有问她想写什么,奚逢秋已然应承下来。

见状,池镜花慢慢松开双手,下一秒,便将纸张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长舒一口气后,她右手支起下颌,涣散的目光落在被烛火映照微微泛黄的桃花上,不由想到他们目前的状况。

“一定要按照傩神给的剧本去演绎吗?”

少年轻“嗯”一声表明立场。

池镜花不解地偏过头,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关系吗?”

在她看来,不管是喝毒药还是穿耳洞,这些

剧情设计皆为奚逢秋小时候经历的苦难,傩神把这些搬出来,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没关系。”

烛火与月光交相辉映,他眼睫微垂,唇角扬起,落下的声音很轻。

“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不足道……

不对,绝对不是!

虽然在他看来,这段过往因情感的磨灭早已无足轻重,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重新演绎一遍。

可池镜花却觉得过往很重要。

不管是被父亲忽视,还是被母亲当做拴住父亲的锁链,又或者被下人嘲笑……听着好像需要系统或者别的赋予她穿越时空去改变什么的金手指一样,但池镜花却觉得并非如此。

不管好与坏,过往就是过往,正是因为有那些不可磨灭的过去,才造就现在的他,若是回到过去,给予他温暖,为他挡伤害,那池镜花又该如何遇到眼前的他——一个她当下正在注视着的奚逢秋。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形成一道深刻的烙印,对他的人格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已经吞噬他的情感。

也许,这就是他有时病病的原因,但最近却越来越好说话了,而且,他总在看她,只关注她一个人,而且总是对她流露出病态强大的占有欲。

这让池镜花有种前有未有的满足感。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当然,因为肩负攻略任务,池镜花也很想让他感受到生命和生活的美好,但绝非采取改变过去的做法。

过去伤痕如草蛇灰线一直存在,但她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让现在的他在心理和生理上承受的愉悦盖过那道烙印。

比如——

现在,拥住他!

当池镜花伸出双手猝不及防地揽过他的颈侧,整个人靠过去时,因袖摆划过流动的空气,拂过一阵风,将纸人晃晃悠悠地吹落在地。

因奚逢秋毫无准备,两人也差点一块摔在地上,回过神来,他本能地给予她回应,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后背,好让她离自己更近些。

四周寂静,只有烛芯燃烧而发出的细微响动。

“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继续白日的拥抱吗?”

说话间,他的五指已覆上她的后颈,指尖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

“当然不是!”

池镜花双手抵着他的心口轻轻推开他。

分明是她以自身疗愈他的伤疤,怎么被他说的像是因为白日未得到满足而特地跑来满足他的一样。

恍然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坦然地接受一切。

“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今日好像很累。”

奚逢秋一直记得她说过在府中为丫鬟一事,对比池镜花当下的疲惫的倦容,可知她的确不曾骗他。

“我想看你睡觉,可以吗?”

第69章 第69章我本就为你而来的。……

裹挟花朵清香的微风轻轻撩动淡青色的床幔,温柔地抚上少女透着淡粉的面颊。

应他奇奇怪怪的要求,池镜花老实褪去外衣躺在他的床上,身体明明很累,可意识却无比清醒。

漂亮的少年安静立于床边,眼底含笑地凝视着她。

当黑影影影绰绰地落在叠盖住她的被子上,池镜花转过身面朝着她,垂下眼眸无声地叹口气。

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睡不着。

奚逢秋显然也察觉到此事,不由微微歪头,疑惑问道:“睡不着吗?”

池镜花捏着被子轻轻点头,“嗯。”

见她杏眼微微睁大,清澈明亮的眸底倒映出破碎的月华,奚逢秋思忖片刻,得出个内心不太愿意承认的结论。

“是因为我在看你吗?”

“当然不是。”

池镜花其实早习惯于他视线如海草般将自己层层包裹缠绕,当然,她也奇迹般开始享受他的注视,若是哪天,他不再看她,那才出大问题了!

“过来。”

池镜花直接掀开被子坐起,压根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时机,强行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自己身旁坐下。

虽然男配越来越好说话,但她也愈发大胆起来。

有时候,大脑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身体已行动起来。

起初,奚逢秋并未反应过来,待躯体落于她身旁,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少年轻轻垂眸看向握住的手腕,十分欢喜她的掌心温度可以严丝合缝地传达给自己,继而又微微偏过头,望着她微笑。

一举一动好像故意在等她的下一步动作似的。

池镜花心知肚明。

她抿唇避开他直白的视线,轻轻地,将脑袋搭在他肩上,柔软的长发无意贴着他的面颊和颈侧肌肤。

“好了,这样就能睡着了。”

奚逢秋虽然非常喜欢她时不时主动亲近自己的举动,却不理解为何只需这般她就可以睡着。

“为什么?”

“因为我在靠着你。”

许是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体正紧挨着自己,池镜花莫名放松,说起话来也是直言不讳,只是当她继续深究其中原因,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让我感觉很、很……舒服!”

最后两个字,是因为她搜肠刮肚许多也没找到合适的,干脆就引用他说过的话,反正意思传达到位了就行。

说完后便迫不及待地仰头看他反应。

不出所料,在池镜花说完以后,耳蜗里便钻入一声极轻的笑。

少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就连肩膀都在轻微抖动。

怕他说出什么令自己羞耻不已的话,池镜花赶忙挺起腰背,捂住双手交叠地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却毫无底气软了下来。

“我就是想靠着你……”

因为他身上真的很好闻。

省去花里胡哨的说辞,她选择直接表达内心最为原始强大的欲望——就是想靠着他睡觉!

“嗯。”

奚逢秋轻轻应了声,转而握住她的五指,贴上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讨好主人的宠物猫一般抬眸望她。

“抱歉。”

对于他的示弱认错,池镜花偏吃这一套,干脆扭头不再看他,可坚持不到三秒便钻进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他肩上。

——比方才还要近的距离。

奚逢秋一手以冰凉的指尖后颈一路下滑,穿过她的后背,停在她的腰侧,却也仅停留在搂搂抱抱的地步。

“睡觉吧。”

他一手紧紧揽着少女,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又平静,“你很累了。”

池镜花没有出声,因为眼皮已止不住地打架,很快便入睡了。

蜡烛即将燃近,房内烛光渐弱,映出屋外冒出新绿枝芽的晃动树影。

奚逢秋没有闭眼,而在观察池镜花。

从发丝到眉眼及脚踝,都被他细致地观察一遍,最后视线重新落在她的唇角。

毫无疑问,池镜花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可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亲近他的人。

以前倒也不是没人为了私心接近他,可持续不到几天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只有她,从始至终,从未想着离开他。

也许是因为池镜花与旁人截然不同。

池镜花总是很有意思,身上有很多令他感到好奇的存在。

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他也不知道。

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的。

想到这,

少年才满足地抱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当窗外的花瓣被风卷进屋内,轻轻飘落少女的指尖,唤醒了一夜无梦的池镜花。

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看见奚逢秋的颈侧,意识到自己真就抱着他睡过一夜,顿时弹射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一旁假装镇定地捋了捋头发。

早已醒来的奚逢秋没有说话,而且歪头看她。

初升的太阳从窗户投进,落在他垂挂在床边的衣间,好似在他的四周罩上一层浅金色光晕。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分明只是搂抱着睡觉,又不是没有过,只是地点从森林变成床上而已,怎么还莫名羞耻起来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偷偷做深呼吸,想到想到今日还得继续去厨房给人打下手,于是快速穿好衣服。

“对不起,我得走了。”

为证明自己并非无情之人,池镜花在离开前特地抱了他一下,吐露的声音沉闷而颤抖。

“晚上我还会来的。”

当她倾身搂住自己时,奚逢秋下意识地勾住她的一缕发丝,上扬的语调稍显甜腻。

“不要骗我啊。”

池镜花望着他的双眼不停点头,“嗯,一定。”

给人干活只是迫于无奈,自始至终,她所在乎的只有他一个,所以即便白天很忙,晚上必须抽空治愈他。

其实,池镜花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行,但至少自己在他身边时,能时刻掌握他的动态,察觉出他的情绪状态。

她弯眸笑了下,转身飞快离去,亦不敢怠慢工作。

此后几天,她白日做丫鬟的工作,晚上去他房里,但大多数时候都累的不行,没说几句话,抱着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打开了某个开关,光是这般,奚逢秋好像也挺开心的。

池镜花好奇地询问原因。

昏暗的烛光闪烁,少年身边的青色床幔随风飘荡,所投下的模糊影子映在他的侧脸,他以右手指腹轻轻覆上她的眉眼,嗓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愉悦。

“因为看你睡觉也很有意思。”

池镜花跪坐在床上,耳边发丝微晃,蓦然往他身前凑近半分,不愿放过一丝一毫可探究他内心的机会。

“哪里有意思?”

少年没有回话,粘稠滚烫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灿阳明媚的少女。

慢慢地,他的指尖却从眼睛开始向下滑动,一路经过脸颊,停在她的唇瓣上,触及到那片柔软,不由有些眷恋,指腹不禁轻轻按了按。

“你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属于我一样。”

池镜花足足愣住三息,反应过来心脏怦怦跳个没完。

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的这句话,分明是一个极度不正常的想法,她居然一点也不恐慌和害怕,反而为此感到无比兴奋。

占有欲越高就表明越在乎她,当然也就越喜欢她。

池镜花眼睫一颤,呼吸彻底乱了,她将脑袋彻底埋进他怀里,以一种极低本就不想让他听见的声音轻轻吐息。

“可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来的……”

在万千任务里,她选中了他,就算初次见面他就想杀她,池镜花也不曾后悔过,想着总有办法能够令他心动。

她没赌错,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面奚逢秋说了什么池镜花已经听不见,因实在太累,她再一次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奚逢秋视线黏黏糊糊地望着她,伸手抚着她头发,又轻轻地抱住她,将少女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晰。

——为他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为他而来?

她又是谁呢?

虽然十分好奇,但回想起她方才的音量以及她总会聪明掩盖话题额本领,想来是不会得到答案了。

就这样又过去几日。

虽然幻境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没什么不同,但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每晚还要去奚逢秋住处找他,池镜花总觉得时间过的非常快。

掐指一算,已十日有余。

生活上好像没什么变化,自那日在花园里见到苗献仪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某天晚上,刚洗完澡正坐在床上正在擦拭头发的小糖告诉她:王爷这几天就要回府了。

小糖虽然并非王妃的贴身丫鬟,但偶尔也会去那边帮忙,比如帮忙给奚逢秋送送药什么的,当然,后来这件事由池镜花代劳了。

她虽然不想他喝下毒药,但他总说没关系,都是为了结束幻境,因为他不喜欢这里。

池镜花无力反驳,只能别脸不看,以掩饰自己的心痛。

所以,小糖的消息应该挺准。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偏远,又想到奚淮景要回来这件事。

若他回府,当属苗献仪最高兴,可这件事会跟奚逢秋有关吗?若是跟他有关,他又会经历什么?

池镜花完全没有头绪,她决定过会儿等小糖睡着以后,去找奚逢秋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

“对了,小池。”

说话间,小糖突然坐到她床边,湿漉漉的乌发散落,她的肩膀紧挨着池镜花,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回望着她。

“我跟你说件秘密,你可千万别到处乱传。”

一般情况下,当有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件事肯定早就传开了,池镜花最懂了。

但为了不拂对方面子,她还是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若是不信,她可以写保证书。

小糖摆摆手一笑置之,“写什么保证书,不用这么麻烦,你别到处说就行,就算憋不住也只能告诉一个人。”

池镜花再次老实点头。

小糖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大胆地把憋在心底许多的秘密吐出。

“你听我说,好像有个不知羞的丫鬟趁夜偷偷爬上了世子的床。”

啊???

池镜花彻底震惊得呆住了,只剩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眨个不停。

她不知该用何言语去形容被人看见自己深夜出没奚逢秋住处这件事,但她没有“偷偷”,而是光明正大。

“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了。”

疑似认为池镜花不相信自己,小糖只能拿出他人的亲眼所见作为证据,下一刻,她忽然跺了下脚,咬住唇瓣,双颊惹上羞涩的绯红。

“他们不仅从一张床上醒来,还、还、还亲上了!”

第70章 第70章预定好了结局。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

空气中飘来的花香淡去许多,模糊的嫩芽枝影身姿摇曳地映在少女淡蓝色的衣间。

按照惯例,在小糖熟睡以后,池镜花方才出门,小心翼翼避开一切可能有人出没的地带,一路赶至奚逢秋的住所,却未立刻进去,而是驻足了会儿。

池镜花低着头,想到小糖跟自己说的话,不由以指腹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唇瓣,仔细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睡梦里记忆模糊,但她其实并未感受到被他含住唇瓣时所产生的奇妙感觉,就算睡得再死,总归有所察觉,除非他只蜻蜓点水地掠过。

但都控制不住偷亲了,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吧!

池镜花决定试探一下他。

进门时,她特意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又绕过屏风,看见奚逢秋立在窗边。

夹杂着春日暖意的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墨发,被橙橘色的烛光萦绕,少年静静凝望窗外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才微微偏过头,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

“真准时。”

她每天大致都在这个时间点登门,大抵是被他发现了这个小习惯。

池镜花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身后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按在床上坐好,自己也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前。

奚逢秋虽然喜欢由她主动亲近自己,可一进门就把他往床上塞的行为有些反常,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夺目的耳铛在她眼前轻晃。

“做什么?”

“看你。”

池镜花答得很快,随后双手快速捧起他的面颊,慢慢倾身靠近,直到鼻尖贴着他的。

清风撩动床幔,彼此炽热的呼吸交缠。

四下寂静,只闻清香。

因为离得太近,池镜花仿佛听见彼此逐渐重叠的心跳声,她却轻轻抿唇,没有直接亲下去,而在观察他的反应。

沉默片刻,奚逢秋垂眸望她,眼底含着清润的笑,缓慢探出右手指尖。

起初,他不过轻轻按住她的唇瓣,指腹摩挲她红润的唇瓣,几经辗转,甚至欲以指尖撬开她的唇瓣,感受那片湿热。

池镜花却不想满足他,因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咬他。

她轻轻一扭头,柔软的乌发滑过颈侧,以实际行动拒绝了他。

少年微凉的指腹滑过她柔软的唇瓣,滑过她微微发热的脸颊,不经意留下自己的气息。

虽如此,但从男配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应当对亲吻这件事抱有期待,却不能证明他一定会偷偷亲她。

“你……”

池镜花直直地盯着他,不好意思地轻咬殷红如血的唇瓣,因过于好奇,实在没有耐心与他来回拉扯,只能打直球。

“有没有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

话音刚落,池镜花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他们之间,虽说关系大有进步,可池镜花终究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居然听信谣言觉得他会偷亲自己。

一定是太想攻略他,所以脑子混沌了!

少年勾住她耳侧垂下的一缕发丝,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眼底不由浮出愉悦的笑。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不是,不希望!”

既然要亲,那就光明正大地亲,偷亲有什么意思,她喜欢与他亲吻时的奇妙感觉,可这种感觉睡着可不会有。

“我就随便问问……”

问完了她才会深刻体会到谣言有多离谱。

“不过。”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奚逢秋的五指慢慢覆上她的后颈,用了些力气让她离自己更近些,微微上扬的语调透露出诱人的哄。

“你可以亲我的。”

“不了。”

池镜花不为所动,双手不动声色地抵着他的锁骨,轻轻地推开他,“我不会亲你的。”

既然亲吻不能增加好感度,那她实在不愿浪费力气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况且,每次都要她引导着他,作为新兵蛋子,这事实在累人。

“这样啊……”

他明摆着是要她亲他,不料反被拒绝,奚逢秋不羞不恼,只微微垂下长睫做思考状。

见他不再言语,池镜花想到今晚找他的另一个目的,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询问道:“对了对了,我听人说,明日,你的……父亲好像就要回府了,跟你有关吗?”

“无关。”

他再度垂下眼眸,不知何时攀上的皎白月光静静洒落在他的眉睫,微微颤动的睫羽如振翅欲飞的黑蝶。

奚逢秋想起过去一些事。

虽然母亲总爱利用他让父亲回府,但自从被父亲发现她的意图后,这件事的成功率就极低,这次父亲回来,想来应该是母亲用了别的手段,可能以自身设下诱饵。

当然,这些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感知不到任何,包括存在于他父母之间的病态拉扯。

转瞬间,他又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不过,最迟明日,应当就可以结束这个幻境了。”

池镜花半仰着头,眼底闪烁着疑惑的淡淡碎光,“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看着纯良无害,慢慢伸手看向自己掌心,表情极为平静,但却无法忽视其内里透出的疯狂之意。

“十年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就在这里。”

——不过让他逃了。

听他所言,池镜花不禁呼吸一滞。

倒也并非恐惧从他口中蹦出的“杀”这类字眼,而且不明白为何当年不到十岁的年纪,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虽然他在王府备受折磨,但依池镜花所见,他当时应该尚未萌发杀人想法才对。

思考间,耳边刮过他轻柔的安抚之音,指尖也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别担心,只需要再做一遍就好。”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他而言,这种事不过家常便饭,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只是一时间还想不到哪里奇怪。

就这样,池镜花满含心事地睡去。

翌日清晨,当床幔若有似无地轻飘飘滑过她的侧脸,池镜花脸颊一阵发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扯了扯松松垮垮的衣裳,只见身旁空落落的。

——应该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吧。

池镜花起床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时间还早,她不着急出门,索性撑着脸观看窗外景色,试图理解昨夜奚逢秋究竟在看什么。

今日天气不是很好,天色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的影子,窗外的桃花已经凋零大半,远远地,已能看见小巧可爱的嫩芽冒出头来。

虽只是幻境,但一切好像都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等等,真实发生?

就在此时,池镜花骤然间意识到什么。

傩神为了追求真实感,特地造出这个幻境,那就说明,奚逢秋今日遇到的事情也会是真的,那他今日要杀的就不该只是个幻影。

傩神黄衣女曾明确表明,她对他身上的部分过去很感兴趣,但有部分不大喜欢。

据池镜花每日登门了解,奚逢秋一直老实按照小时候经历的一切乖乖演绎出来,未曾有偏颇的地方,那就说明,这些是傩神所喜欢的,那她不喜欢的内容是什么?

既然不喜欢,按照常理,肯定是要改编剧本的。

可至今也未曾发现她要改变的细节,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池镜花一时想不明白,急得像只无头苍蝇,只能房间里来回焦急地踱步。

不多时,窗外送进一阵阴湿的风,将地上和桌上的指纸张刮得沙沙作响,有几张趁乱飞出窗外。

池镜花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欲伸手去抓,不想还是让它们从指缝间滑走,却有几滴冰凉的雨珠落向指尖。

下雨了。

下雨了?

不知为何,池镜花倏忽想到他们在金德镇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当奚逢秋提着袁府管家的头颅找到自己时,别提多吓人了。

现在的一切条件都与当时十分相似,却令她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对了,是今天!

傩神不喜欢的内容是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也只是合理推测,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奚逢秋,确认事实是否真如她所猜测的这般。

她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把淡青色、伞把的尾部点缀这红流苏的油纸伞,推门而出。

豆大的雨水啪嗒啪嗒不停地砸向只想,在她耳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切都令她心烦意乱。

她想找奚逢秋,可是四处都没有他的身影,倒还遇见几名相识之人,要她帮忙做事,似是府中有喜事,所以人手不够,不过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管其他,只能道歉说有事要忙。

结果忙活一圈,愣是没找到人在哪。

最后,她只能冒着被发现自己就是谣言中的丫鬟去找消息灵通的小糖打听,得到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他被带出城了。

忽略小糖的迷之微笑,池镜花低头快速道了声“多谢”,赶紧撑伞离去。

雨下的又大又急,街上没几个行人。

池镜花一路找至城外,冰冷的春雨很快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裙,随着眨眼的动作,睫毛便滑落一颗晶莹的雨珠。

城外是一片森林。

因下雨无日光,本就郁郁葱葱的森林更显幽暗。

当池镜花鼓起勇气穿梭在森林深处时,因方向感极差,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随着穿梭在深林里的步伐越来越快,衣间飞溅上无数泥点子。

终于,经历一整个早上,在下午,她在森林深处的树下看见一人身影,却不是奚逢秋。

而是当日在袁府见到的管家。

比金德镇见到的要年轻点,他依旧驼着背,瞎了一只眼睛,样貌虽丑陋,但腿脚却是完好的,手执一柄滴着鲜血的长剑,而在他脚下,则零散着一些软弱无力、半埋进土中

的白丝。

奚逢秋就躺在那里,衣上盖着混着血迹的污泥,四肢血迹斑斑,连眼睛都淌着血,但却是笑着的。

——不是他尝试杀人,而是傩神按照自己喜好,早已为他预定好了结局。